[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93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1 09:31
第五百章 藏書氣運一脈牽


    「我和周賢弟一到城中,落腳之後,就試著打聽你的消息,卻沒有多少收穫,反而聽到了一些傳聞。」

    路邊茶肆,羅家云、周貫與邱言同桌相談,羅家一臉唏噓之色,心有感觸。

    他們兩人,是邱言在劍南道時認識的好友,這羅家云是在武信城中認識的,周貫則是科舉時碰上,邱言外出遊學時,曾經邀請二人同行,但恰逢羅家云成親,而周貫拜入了泉佑書院,都沒能成行。

    如今會試在即,二人北上興京,和邱言重逢,雙方都表現出喜悅之意,在路邊找了個茶肆敘舊。

    不過,這次相見,其實並非偶遇,是邱言靠著神道之法,提前探到了兩人所在,直奔而來。

    與羅家云等人同路的幾名書生,正坐在一旁的桌邊,言笑晏晏,至於兩名老道,卻和胡起、戴國一桌,他們走了一路,體力不支,眼下有了安歇之地,終於鬆了口氣,正在調息。

    周貫不等羅家云說完,就忍不住道:「邱兄你現在有名氣了,外出遊學一圈,居然被人冠了個『劍南之傑』的稱號!」

    「劍南之傑?」聽到這個稱呼,邱言露出詫異之色,「這話是怎麼說的?」

    「怎麼?邱兄,你竟然不知道?」周貫露出意外之色,「你的名聲,如今在關中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都說你是書法上的後起之秀,除此之外,還有人傳言,說你在那東都,曾經與江南才子論道,論而勝之,和諸多大儒交談,深受器重,是真是假?」

    「不錯,」羅家云也點了點頭,「這些天打聽你的消息,本是想和你碰個頭,卻沒想到,你已經是有名的才子了,咱們劍南道來關中行商的商賈,提起你來,更是交口稱讚,說你是劍南之傑。」

    「哦?」聽到這裡,邱言大致明白過來,知道是自己在東都所做之事,隨商賈行商,傳到了關中,「這麼說來,我現在也算有些名氣了。」

    說到這裡,邱言並沒有表現的多麼意外,他抵達興京城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城中有稀薄民望朝自身匯聚,知道是名聲傳播到了這裡。

    「不過,我現在的名聲,在旁人眼中,只是個後起之秀,算不得什麼,想要產生蛻變,要麼花上幾十年的功夫,讓文名流傳出去,也如大儒般蓄勢養望,要麼就是透過官場,步步高陞,直接與民間百姓的命運相連……」

    想到這裡,他收斂念頭,不在深入思索,因為科舉會試,才是眼前的關鍵,是步入官場的鑰匙。

    隨後,邱言話鋒一轉,又問起劍南道的事情。

    羅家云顯然早有準備,聞言就道:「你舅父一家,閤家安康,更是受人敬仰,無須擔憂,這次過來,他們托我轉告你,不要掛念家中,安心科舉,另外,你姨母和表妹,也都回了劍南,聽說是潘家的老大,因事被貶,離了官場,回去做富家翁了。」

    「姨母回去了?」聽著這個消息,邱言感到有些意外,他這姨母不久前被潘家接走,隨潘家兄弟赴任,未料到這麼快就回去了,「潘家老大犯了何事?」

    潘家三兄弟,老三潘向瘋癲,而老大和老二都是新黨干將,那老二潘志還曾去劍南道主持兵事,想要養勢之後,在劍南道大刀闊斧的施行新法,最後卻功虧一簣,灰溜溜的回去了。

    「具體是怎麼回事,羅兄可知道?」想著想著,邱言便又問了一句。

    這邊,卻是周貫接過話頭:「這事我在書院裡倒是略有耳聞,聽說還是因為兵事,這潘家兄弟為新黨干將,一內一外,老二潘志一直外放,多掌兵權,而老大則居於內,一個月前因為北疆戰事的關係,那老大似乎犯了事兒,可老二卻立了功,這一來一回,一進一退。」

    「潘志立功了?」邱言眯起眼睛,心生明悟,「看來這潘志是要被重用了,他大哥興許是為他讓路。」

    「不錯,」在泉佑書院進修之後,周貫在見識上明顯有了變化,「潘家老大若是也在官場,難免就要阻礙其弟晉陞,而且聽說他還得罪了什麼人……」後面的話,近似於小道消息,周貫說到這裡也就閉口。

    邱言順勢轉了話題:「不知張兄現在如何了。」

    邱言口中的張兄,指的正是他的老友張振,因科舉失利,沒能前來興京。

    「張兄得了你給他的書後,日日苦讀,進境不小,下次科舉定是十拿九穩了,不過,他父親最近幫他說了親,看那情形,咱們很快就要去吃喜酒了。」周貫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這是好事。」邱言也笑了笑,目光落到羅家云身上,「說起來,羅兄成親到現在,也沒多長時間,我還以為你要等下一科再來會試。」

    「一次三年,豈能輕易放棄?」羅家云搖了搖頭,「更何況,家母和拙荊,都是通融之人,為了讓我安心備考,付出許多,我豈能辜負他們?」

    羅家云本來身子骨有些弱,常年面色不好,但這次重逢,邱言卻發現其人臉色紅潤,身子康健,想來是考中了舉人,在宗族中地位大升,沒有了糟心事,能安心讀書了。

    又說了兩句,羅家云則道:「咱們舊也敘了,是時候給邱兄引薦幾位賢才了。」說著,他朝旁邊桌上一看,圍坐在那的幾名書生便就過來,和邱言見禮。

    「在下齊魯曹漢奇。」

    「在下兩淮徐晚任。」

    「在下嶺南海明。」

    「在下江南於遜。」

    「幸會,幸會……」

    幾個人相互通報了姓名,說了幾句,也就熟悉了不少,跟著就圍坐一桌。

    這四名書生,是羅家云二人來到興京之後認識的,也是過來趕考的舉子,住在同一家客棧,因此相熟。

    「久仰邱兄大名,當初聽羅兄他們說起來的時候,我還在有些不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那曹漢奇的性子有些活潑,餘下三人都很沉穩,和羅家云性情接近,難怪能說到一起去。

    說了幾句,周貫想起一事:「對了,邱兄你找到落腳的客棧沒有?若是沒有,不妨隨我等回去,我們住的那家客棧,價格在這城裡也算公道,我們出門的時候,正好空出兩間房。」

    「哦?這樣最好,住在一家店裡,能隨時向幾位兄台請教。」邱言點點頭。

    周貫聞言欣喜,看了一眼胡起等人,又皺起眉頭:「這兩位道長可是邱兄朋友?到時候怕是要麻煩一下,畢竟只有兩間房。」他說的話有些隱晦,其實藏有深意,是想要提醒邱言,不要和方外之人走得太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邱言現在有些名聲,若被人傳出風言風語,很有可能在科舉上吃虧。

    「兩位道長與我是在路上遇到的,都是得道高人,自是要去興京的道觀安歇,不會和咱們爭房間的。」

    邱言的話讓金烏二老一愣,但他們很快就明白過來,意識到自己身上定是被邱言下了什麼禁制,難逃掌控,無論是身在何處,都沒有多大分別。

    這裡畢竟是都城,金烏道勢力再大,也很難大張旗鼓的過來尋人。

    「原來是這樣……」周貫聞言,暗自鬆了口氣。

    接下來,幾人說著說著,話題轉到了學問上。

    邱言能看得出來,曹漢奇等人對自己的名聲,其實有些不服,在旁敲側擊的試探,他也不說破,更不藏私,一一解答,到了後來,對方四人反而忘了初衷,真心實意的請教起來。

    不只是他們,連羅家云、周貫,也是詫異不已,覺得邱言比之當初有了很大變化,並且在邱言的話中,得了不少收穫。

    過了一會,周貫拍了拍額頭:「咱們光顧著說話了,差點誤了時辰,今京城人多,去的晚了,客棧的空房怕就沒了,還是趕緊回去,等晚上再促膝長談!」

    「是這個理。」其他人明顯意猶未盡,但也知道周貫說的是正理,紛紛表示同意。

    說走就走,幾人付了錢,就朝著那家客棧走去。

    走走停停,慢慢靠近南邊城門,沿途能看到不少貨郎,挑著擔子,腰裡插著串鼓兒,見人就笑,邱言自然是看出來了,這其實是貨郎們在做著推銷。

    而那沿街的店舖上,則插著各式各樣的招幌。

    這招幌乃是這個時代的廣告手段,有著悠久歷史,在《韓非子》、《晏子春秋》上就曾有著記載,有表、幟等分別。

    幾人的目的地,在外面也扯了幾個招幌,懸著秀旗,門邊掛有木質招牌,都寫著四個字——

    藏書客棧。

    「這客棧的名字有些寓意。」走到客棧門前,邱言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眼底露出一點寒芒,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同時,他清楚的察覺到,與自己同行的幾名書生,在來到客棧邊上時,每一個的身上都分出一點氣運,和客棧結合在一起,隱隱有種剝削、壓制的感覺!

    「呦,幾位爺,游城回來了?」

    門裡,店小二笑著迎了上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1 09:32
第五百零一章 九畫言上古的邱慎之


    周貫對迎上的來的小二問道:「兩間空房還在麼?我有位朋友,準備在這裡落腳。」

    「嗯?您的朋友也要入住?」小二露出難色,「怕是不太方便,眼下只剩一間房了,還被人給預定好了。」

    「給人預留?」周貫眉頭一皺,邁步踏入客棧大堂,聽到裡面正有陣陣笑聲傳出。

    「哦?今日挺熱鬧的。」周貫嘀咕了一聲,走進裡面放眼一看,才發現大堂裡坐滿了書生。

    不過,這些人雖然分坐在各個桌邊、座上,卻都面朝著一個方向。

    順著眾人的視線,周貫的目光落到了同一處地方,入目的是兩道人影,一男一女。

    男子穿著普通的衣衫,但過人風姿卻難以遮掩,面如冠玉、鼻如懸膽,端坐如鐘,氣態從容,說話的聲音更是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

    則會男子身旁還坐著一名女子,模樣俊俏,穿著華貴,氣質婉約,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這樣的女子,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便是在這客棧之中也不例外,但從女子的一顰一笑中不難看出,她的一顆心兒,都系在身旁的英俊男子身上。

    一男一女坐在那裡,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讚一聲金童玉女。

    「這對男女是什麼人?」

    羅家云、周貫等人走進了客棧大堂,看著眼前情景,都是一臉疑惑,不知緣由。

    正好這時候。諸書生裡有人問道:「文兄,照你這麼說。這次會試比往日還要簡單?」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說的,」英俊男子笑了笑,讓人心底浮現出「丰神俊朗」這個詞彙,「文某隻是說,此次會試是往日經義的最後一次光輝,往後的幾年,王相公當政。落實新法,科舉取士時,就會側重於新學了,你我這多年苦功,就都化做無用了。」

    又有人道:「我聽過文兄在江南的風流韻事,人說你不愛科舉愛紅妝,莫非這次進京趕考。就是要抓住這最後機會?」

    「哈哈,」那英俊男子笑著點頭,不見半點遲疑,「我文枝楨便是名聲再大,也不過就是以俗人,俗人做事。如何又能免俗?」

    「不愧是文大才子,果真如傳聞中那般行事不羈。」立刻就有人讚道。

    羅家云、周貫等人卻是吃了一驚。

    「他就是有書畫雙絕之稱的江南文枝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幾人驚訝的時候,邱言卻是面色不動,遊目四望,視線在一名名書生的身上掃過。精芒在眼底升起,視野中的光景立刻變化。纖細絲線浮現而出,纏繞在眾人身上,延伸各處,更有肩頭三火浮現,顯露氣運軌跡。

    「這個客棧果然有古怪!」

    看著看著,邱言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若不是進了客棧,接觸因果與氣運糾纏,我還無法發現端倪,不知是什麼人的佈局,在國都之地布下這等陣勢,估計所求不小,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我邱言的好友牽扯到裡面!」

    想著想著,他的視線落到了羅家云和周貫身上,感知蔓延,清楚察覺到二人身上,正有一絲一縷的氣運飄蕩出來,和客棧結合一起,順著冥冥聯繫,遁入虛空,不知傳入什麼地方。

    「不過,國都之地,非同小可,我還要等待會試,不好立刻發作,且先觀察一番,瞭解清楚情況,既然出手,就要將禍根連根拔起,省的後患連綿,徒費精力。」

    這樣想著,邱言眼眸轉動,餘光在小二和掌櫃身上掃過,隨後皺起眉頭。

    「這兩人都是凡人,並無超凡氣息,因果和氣運與尋常之人無差,難道只是被人利用?」

    他正想著,大堂裡的情景有了變化。

    就見一男子起身,朝文枝楨道:「文公子的名聲,在下早有耳聞,只是你在江南風流瀟灑也就罷了,來興京考取功名倒也無妨,何必要用言語去誤了旁人前程?」

    他這話一說,宛如石破天驚,立刻讓人群炸開了鍋。

    文枝楨抵達之後,透露了身份,與眾人談笑風生,大談科舉前景,其人言語風趣,說話時旁徵博引,加之美人在側,自身更有不小名聲,一邊描繪藍圖,一邊暗言口號,短短時間,就使得人人心生好感,對其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格外在意,奉為真理。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說文枝楨誤人前程,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登時就有人質問:「馮兄何出此言?」

    馮姓男子冷笑一聲:「朝廷大事,有袞袞諸公操心,科舉本不是小事,受億萬矚目,就算要變換新學,也不可能簡單多少,況且,再怎麼變動,還是要諸多舉子去爭去奪,能有多少區別?」

    他一邊說,一邊朝樓上走去。

    「再者說了,要揣摩科舉變動,定下對策,該在幾個月前去想,現在就算知道,又能有多大變化?即便今年會試突然要考校新學,可我等提前三天猜出來,就能有所準備?笑話!只能白白亂了心思,十成本事發揮不出三成,有時間在這裡聽人誇誇其談,不如回去溫故知新。」話落,不理其他人的目光,這人徑直走上二樓,回房間去了。

    這番話,卻令邱言生出了一點興趣,目光跟著其人遊動。

    「馮召還是這個性子。」羅家云則是了搖頭。

    「哦?羅兄和這個人很熟?」邱言順勢就問。

    羅家云搖搖頭道:「也不算熟,說過幾次話,其人名為馮召,其實學問不低,但不善於與人交談,但看事情往往一針見血,每次見到他,都能感到其人對世人多有嘲諷。」

    「先別聊這些了,」周貫打斷兩人,來到掌櫃跟前,「掌櫃的,店裡到底還有沒有空房?」

    「你們來晚了,這位文公子剛剛入住。」那掌櫃的搖了搖。

    周貫不解道:「兩間空房,文枝楨住了一間,不是還有一間麼?」

    「那一間,是本小姐的!」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靈動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幾人循聲看去,入目的是名妙齡女子,冰肌雪膚,身上穿著皮製戎裝,脖上圍著裘皮圍巾,身後披著大紅披風,英姿颯爽。

    一瞬間,羅家云、周貫等人都有種驚豔之感。

    「你是……」曹漢奇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但被那女子一瞪,立時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低頭不敢直視。

    「哼,也就是這點氣勢了。」那女子淡笑一聲,轉身朝大堂中央看去。

    注意到這披風女子的目光,端坐在文枝楨旁邊的婉約女子,突然眉頭一皺,起身道:「龐倩茹,又是你!我說為何明明還有間房,卻怎麼都要不到!」

    「徐苒,我說過了,不要以為纏在他的身邊,就能笑到最後!」披風女子龐倩茹得意的一笑,挑了挑下巴,目光在文枝楨的臉上掃過,接著轉身,直接上樓。

    看著這麼一副局面,在場眾人哪裡還看不出來是唱的哪一出。

    婉約女子徐苒轉頭看了文枝楨一眼,低聲道:「枝楨,你看這龐倩茹,何等霸道,要我看,不如換一家客棧,這個客棧……」她朝周圍看了一眼,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其中隱意卻表露無遺。

    文枝楨苦笑一聲:「換家客棧,我可就住不起了。」

    「沒關係,還有我呢。」徐苒趕緊就道。

    文枝楨搖搖頭:「我不能用你的錢。」這話他壓低聲音說完,就起身朝周圍人拱了拱手,接著和徐苒離席,掌櫃的和小二親自上前引路,畢恭畢敬。

    待得兩人上了二樓,大堂裡才有人開始議論。

    「不愧是有名的風流才子……」

    「可不是嘛,這一到興京,還沒過多長時間,就上演了這麼一個『兩女爭夫』的橋段。」

    「不得了啊,你們大概不知道這徐苒和龐倩茹的身份,嘖嘖,這兩位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那徐苒的祖父徐進……」

    立刻就有人開始爆料,引得旁人紛紛咋舌。

    「好傢伙,一個是當朝宰執的孫女,一個是大將軍的女兒,文枝楨莫不是和那戲文中的才子一般?」

    這邊,眾人都是一心羨妒,另一邊,周貫等人卻是頭疼起來。

    「房間都沒了,看這情景,那文枝楨也是剛剛才到,要是稍微早點……」

    那小二和掌櫃的這時走了回來,聽見他的話,小二忍不住就道:「文公子這樣才子,就算是晚來一會,那也是要將房間讓給他的,這樣的人物能來咱們店裡,平時可是盼都盼不來。」

    「勢利!」周貫立刻皺起眉頭,「他文枝楨書畫雙絕,有些名聲,可我這朋友也是名氣不小,連東都的諸位大儒都很是看重!」

    「嗯?」聽到這話,小二還未反應過來,那掌櫃的突然眼睛一亮,這才仔細打量起邱言,果然有種不同尋常的感覺,便就問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是哪家書院的高徒?」

    邱言微微一笑,看了過去:「在下邱言,算不得什麼人物。」

    未曾想,他將名字一報,那掌櫃的立刻愣住了。

    「可是『九畫言上古』的邱言邱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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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揀芝麻,丟西瓜


    「九畫言上古?」

    邱言眼睛中精芒一閃,笑了起來:「掌櫃的,你這消息還真是靈通,邱某那九幅畫誕生至今,並無多長時間,來到興京之後,也未聽何人提起過,沒想到掌櫃的你竟然已經知道了。」

    邱言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他從來到興京,與羅家云等人重逢,就知道自己的名聲在這裡傳開了,但多數都是說他論敗江南才子、得大儒重視,又或是以書法造詣之名傳世,反而對他的畫技沒有多少提及。

    這也是邱言在離開東都的時候,才作畫九幅,闡述上古,還被幾家書院收藏,不輕易流傳於外,知道的人並不多。

    但這樣的消息,卻被興京城內,一家看似簡陋、位於邊緣處的客棧掌櫃給一口叫了出來,再算上這客棧隱藏的詭異之處,邱言哪裡還猜不出緣由。

    「額……」那掌櫃的知道自己一時激動,失了分寸,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但也不見慌亂,「這個,小老兒在那東都有幾名好友,公子在東都的一番作為,如今滿城流傳,他便在信裡提及,因而我才能知曉。」

    「原來是這麼回事。」邱言點點頭,並不深究,只是道,「不過,既然貴店的房間都放出去了,那邱某隻好去別家看一看了。」

    「不用,不用,」那掌櫃的聽到這話,眼皮子一跳,趕緊就道:「公子乃是大才,能入住我藏書客棧,讓小店蓬蓽生輝,實不相瞞,咱們這個店,還是有間房的,是東家給自己留著的,很久沒人入住了,公子只管去住就好了。」

    邱言搖了搖:「這就罷了,破了規則總歸不好,況且邱某這還有幾位朋友,一樣沒地方安排。」說話的時候,他指了指門邊站著的胡起等人,那金烏二老這時還跟在邊上,並未離去,一下子就是四人,站在門邊都讓人生出擁擠之感。

    掌櫃的聞言眉頭微皺,繼續道:「那這樣,正好有兩位住客要退房,我可以提前讓他們離去。」說這話的時候,他卻在心裡盤算著,要將哪兩個人轟出去。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既然剛剛沒有空房,現在邱某也不會再去住,你也不必前倨後恭,平白讓人看低!」邱言還是搖頭,刻意裝出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模樣,好像是書生傲氣爆發一般,說完之後,也不再去理會掌櫃,轉身和周貫、羅家云等人說起話來。

    「這些個書生,沒事就喜歡發些呆氣,這下可是麻煩了,本以為拉來了文枝楨這個才子,沒想到卻丟了邱言這個書生,這邱言在東都城時,已經有了氣相,聽諜報所言,他在林中陋屋與人交流,傳下不少道理,那九幅畫更是描繪上古,可見學問高深,文采定然非凡,與之相比,文枝楨雖然也有名聲,但多是詩詞歌賦之言,差之遠矣,這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儘管心中悔恨、後悔,但看眼前的情景,這掌櫃的卻也知道,暫時是難以如願讓邱言交出文書了。

    「好在,邱言和這幾名書生有些交情,可以從這方面入手,一步一步接近,若是能得到此人的文運加持,主子那邊定然更方便成事!」

    他在這邊想著,另一邊,邱言等人卻是緩緩走出客棧,因為幾人聲音不大,大堂中的其他人並未發現。

    「邱兄,沒想到事情會成這樣。」羅家云有些遺憾。

    周貫卻是冷笑道:「這家客棧的掌櫃,從來都是門縫裡看人,那**我入住,他不也一臉嘲諷麼?今日前倨後恭,不知邱兄身份的時候,那是正眼都不去瞧一下,一旦得知身份,又曲意奉承,邱兄不願意在這裡留宿,那才是對的!」

    邱言則道:「兩位不必擔憂,邱某來時,在路上也看到了幾家客棧,離這裡不遠,等安頓之後,自然能經常過來,與幾位印證學問,商討科舉之事。」

    羅家云搖搖頭:「話雖如此,但聽說那幾家價格昂貴,所耗錢財不在少數,著實浪費。」

    周貫聽了,只是道:「事已至此,說這些話都沒用了,好在會試之期臨近,等這兩日主考人選定下,也就快要開始了,算一算,邱兄其實不必住上多久,等他金榜題名時,難道還會在意小小旅資?」

    「不錯,以邱兄的學識,一個進士是跑不了的。」曹漢奇也在一旁說著。

    他這話並不是奉承,要知道邱言乃是劍南道的解元,自從大瑞立國以來,歷代解元鮮有會試落榜的,幾乎都能得個進士身份。

    「既然這樣,那邱兄還是先去找家客棧吧,」羅家云也知道不便多說,「對了,明日乃是上元燈會,這興京燈會與東都燈會並稱於世,合成雙絕,邱兄明晚可有打算一觀??」

    「上元節?」

    邱言聞言略感意外,他這一陣子,不是潛心耕讀,就是在外趕路,連新春都錯過了,自然也忘了上元節,被羅家云這麼一提,才記起日子。

    這麼一回想,邱言搖了搖頭:「會試在即,哪有心思去看燈會,若是得上金榜,日後還怕沒機會賞燈?」

    「我就說邱兄不會去看什麼燈會吧,」周貫笑了起來,先是對羅家云說話,後轉頭朝邱言及擠擠眼,「邱兄,這燈會可是熱鬧非凡,自古時候起,就是才子佳人相會的時節,更有諸多文會、燈謎、百花魁首,恰逢舉子西來,匯聚一堂,不知要有多少人借此成名,你真沉得住氣,不去看,不去聽?」

    邱言笑而不語,周貫也不追問,雙方說了幾句,邱言便帶著胡起等人離去。

    「客棧古怪,但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還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不好貿然動手,不然就要打草驚蛇。」

    走在路上,邱言還在盤算著,他本想讓羅家云和周貫也從客棧退房,但一來不好解釋,二來未必有用,反而可能驚動客棧背後的黑手。

    羅、週二人的氣運,為何會與其相合,透過什麼手法相連,對方又有什麼目的,這些都不清楚,就算是將兩人帶走,也不一定就能阻止。

    邱言之前行事,看似事事順利,總能心想事成,事後更表現出云淡風輕之感,但並非都是運氣使然,而是在有著一定實力的前提下,每次面對對手,都儘量收集訊息、情報,然後加以分析、權衡利弊,制定好了計劃和預案,方才動手。

    準備妥當之後,表現出來的,就是每次動手前都成竹在胸,而動手之後,也都能從容應對,後手連綿。

    若是有人一味憑著力量去征伐他人,還能事事順利,那確實可以稱為人中之龍、傲視天下了。

    一種是謀定後動,一種是一帆風順,結果看似相同,但過程卻是南轅北轍,若有人只看到邱言一路走來的風光,卻忽視一直以來如履薄冰的處世,未免太過偏頗。

    「那客棧背後的黑手,如果所求與考生、舉子有關,那麼我這次透露了身份,對方又沒能說服我入住那藏書客棧,今後幾日,定要借助羅兄和周兄的關係,對我進行試探,甚至出手。」

    這麼想著,邱言的思路慢慢清晰起來。

    「對方並不知道,我已經看穿了底細,如此一來,就是敵明我暗,要儘量利用這個局面,最起碼要搞清楚其目的為何,為何要在京城佈局……」

    這樣想著,幾人已經來到一家客棧外面,進去一問,知道還有幾間房,邱言也就不必打發那金烏二老去道觀了。

    ………………

    另一邊,在邱言離去之後,羅家云等人也不打算和那掌櫃的多說,各自上樓,顯露出一絲輕蔑之意。

    「都是些自視甚高的東西。」掌櫃的也能看出來,冷笑一聲,招了名小二過來,正要吩咐,卻又兩名身高體壯的護衛進了大堂,徑直過來,沉聲問道:「我家小姐可是來了,速速請她出來。」

    話落,亮明了身份,乃是徐府護院。

    掌櫃的不敢怠慢,遣了身邊小二上去,不消片刻就將徐苒給叫了下來。

    這位婉約女子顯得有些不快,看了兩名護院一眼:「可是爹爹叫你們來的?」

    兩名護院行禮道:「回稟小姐,確實是二老爺叫我等過來的,不過原因卻是有您的故人,上門拜訪。」

    「什麼故人?」徐苒略感疑惑。

    「是年前來過府上的姬小姐,再次造訪,想念小姐您。」

    「姬姐姐來了?」徐苒面露喜色,接著上樓交代了幾句,便隨著兩人離去,只是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的回頭朝著樓上看了一眼。

    「罷了,姬姐姐足智多謀,不如讓她給我出出主意,對付龐倩茹!」

    念頭落下,走出客棧,迎面走來一名女子,身穿緊身戎裝,但衣衫經過改制,符合女性裝扮。

    「咦?」徐苒輕咦一聲,目光落到對面女子的臉上,注意到那丹鳳眼。

    「宋倩!怎麼是你?你為何也來這家客棧?」徐苒的臉上,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被叫做宋倩的女子微微一笑:「徐妹妹不要誤會,我對那文枝楨可沒有什麼想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09:35
第五百零三章 林中魂歸


    「宋姐姐說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徐苒趕緊搖頭。

    宋倩微微一笑,似乎不以為意,二人說了兩句,便各自分開,接著徐苒離去,而宋倩則是問了掌櫃的幾句,上樓來到一間房外,抬手就要敲門。

    只是,她的手還沒有落到門面上,那房門就「啪」的一聲,直接打開了。

    宋倩愣了一下,推門而入,拿眼一看,入目的是坐在桌邊的那道颯爽身影,正是龐倩茹。

    「倩妹,你來的正好。」龐倩茹見了宋倩,露出由衷笑容,她站起身,走過來就要去拉宋倩的手,卻被後者不動聲色的躲掉了。

    龐倩茹笑了笑,並不繼續追擊,而是轉身往位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整個人的氣質迥然一變:「說吧,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姑祖母的事情,父親已經著手準備了,這個你不用擔心,除此之外……」

    聽了詢問,宋倩並未回答,反問道:「姐姐真的看上了文枝楨?不惜和徐妹妹反目?」

    「文枝楨書畫雙絕,與那賀書長並稱才子,聽說還和另外兩人一起,隱隱要坐上四大才子的寶座,這樣的人物作為夫君,我父親怎麼都該滿意了吧。」

    龐倩茹說著說著,笑靨如花:「況且,這個文枝楨可以說是聰明絕頂,他在路上看到了我家和徐家的車隊,問了幾句,就猜出了我與徐苒都在其中,隨後展露才學。」

    她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輕輕跳動。

    「徐苒年紀不大,正是愛慕才子的年歲,輕而易舉就被折服,如今一顆芳心都牽掛在文枝楨之身,這樣一個人參加科舉,不會空手而歸,到時我怎麼著也是位官夫人,可比武將之女要好多了。」

    宋倩聽了這話,露出詫異之色:「莫非,姐姐是為了絕徐苒的念頭,才刻意做出如今的樣子?」

    「文枝楨倒也不錯,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會比較好溝通吧?」龐倩茹說著話鋒一轉,「總之,我心裡有數,你就不用再問了,說說吧,這次過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家的時候,你其實就有話想說吧?」

    宋倩聽了這裡,不再囉嗦,也走到桌邊坐下,開口道:「其實,我是想請姐姐幫我去找一個人。」

    「哦?」龐倩茹眉頭微微一皺,「男人還是女人?」

    宋倩橫了對方一眼:「自然是男的,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幾張字麼?」

    「哦?是寫下那些字的人?還是做出上面詩詞的人?我當時就在奇怪,你將那幾張字當成寶貝,猜測可能是你的情郎。」龐倩茹說話的時候,表現出隨意之態,但一雙眼睛卻緊盯著宋倩吹彈可破的面容。

    在注意到宋倩略有變化的神色之後,龐倩茹的眼中有寒芒一閃而逝,但臉上卻笑容不變。

    對面,宋倩說著:「姐姐你不要拿我打趣,我要你找的那個人,是寫字的那個,應該也會過來參加會試,他鄉故知,所以想要去敘敘舊。」

    「寫字的人?」龐倩茹笑得眯起眼來,「這個人的字還是不錯的,不過稍有欠缺,若是潛心鑽研幾年,說不定能有機會領悟神韻。」

    在這裡與龐倩茹交談的宋倩,正是武信軍節度使宋淵的女兒,曾與邱言有過接觸,只是那時的邱言還未領悟骨肉氣血之道,書法雖然出類拔萃,但還不能清楚的展現出神韻。

    龐倩茹身居都城,其父更身居高位,家中往來的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見多了名家名作,就算自己的書法造詣不高,但一雙眼睛早就練就了不凡目力,才會這般評價那幾張字。

    那些字,就是邱言在武信城文會中,替別人記錄詩詞時寫下來的,事後被宋倩收集了一些,帶在身邊。

    聽到龐倩茹的評價,宋倩也不爭辯,淡淡一笑道:「那人在記下這些字後,沒過多久,書法造詣就突飛猛進,如今更有有了些名聲,就算在關中,也有人知曉。」

    「哦?」龐倩茹挑了挑眉毛,「聽你的意思,此人應該是劍南道之人,如今卻在關中都有名聲了?不簡單!他叫什麼名字?」

    宋倩深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來——

    「邱言。」

    「邱言?」龐倩茹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原來是他!」

    「姐姐你知道邱言?」宋倩露出一點意外之色,旋即追問起來。

    龐倩茹立刻皺起眉頭,光潔的額頭上顯露出一個「川」字,沉聲道:「這個邱言,他的名聲最近確實是傳入關中了,但我卻不是因此知曉此人的。」

    「那是因為什麼?」宋倩奇道。

    「是因為太虛先生的那個孫子,祁九聯。」龐倩茹搖了搖頭,「這小子去了一趟劍南,回來之後性子都有了變化,時常提起『邱言』這個名字。」

    「祁九聯?」宋倩露出驚訝之色,「有名的少年書聖?聽說是太虛先生的愛孫,被稱為最近十年內,最有可能練出一手神韻的人物,他怎會提起邱言?」

    「這事你該去問他,不該來問我,看你這麼著緊,莫非真是因為兒女私情?」龐倩茹站起身來,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走到莊邊坐下,「不過,你想讓我發動人手,去幫你找這個人,總該要有所表示吧?」

    宋倩見了,無奈的嘆了口氣:「姐姐又說笑了,我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羅先生,他正到處找你呢,我還要過去跟他解釋一番,省得他再去告狀。」

    「沒想到連你都學會布後手了。」龐倩茹嬌笑一聲。

    隨後,二女又說了幾句,宋倩便就告辭離開。

    ………………

    與此同時,在徐府,同樣有兩女談到了邱言之名。

    這兩名女子,一人是那氣質婉約的徐苒,另外一名,則是個高挑女子,身姿纖細,穿著儒服,給人一種別樣美感。

    「姬姐姐,照你這麼說,這個邱言可謂言而無信,答應要帶你入林,最後卻又食言,若不是那賀書長賀公子,你根本就別想入林了。」

    徐苒正在抱怨。

    儒服女子搖搖頭道:「這也不是,當初是我要報恩,以此為由,邱公子並未做出承諾,算不得食言。」

    徐苒黛眉一皺:「姐姐,你還替這種人說話?莫不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誆騙了?」

    儒服女子還是搖頭,柔聲道:「你不必多想,我這次過來,是想要讓你幫忙尋找此人。」

    「還要尋他?」徐苒眉頭越皺越緊,露出憂色。

    儒服女子卻笑了起來:「妹妹不必擔憂,我讓你找他,不是出自私情,而是有事情要提醒他。」

    「但願如此吧。」徐苒一臉不信的模樣。

    儒服女裝也不說破,反而道:「妹妹對我這般關心,姐姐心中很是歡喜,只是你既然也知兒女私情不該凌駕於心智,自己應該也注意一些,莫要被人誆了去。」

    聽了這話,徐苒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撒起嬌來。

    這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兩女正色,跟著就聽聲音傳了進來——

    「姬姑娘,我家老爺回來了,本來說是要見您,但禮部有兩位大人突然造訪,和老爺說事,只能再讓您等一會了。」

    「不妨事。」那儒服女子點點頭,從容應答,但心裡卻是念頭起伏。

    「禮部官員?如今禮部上上下下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會試做著準備,此時突然造訪徐府,莫非和科舉有關?」

    ………………

    「徐相,這事情您必須過問,不然科舉如何進行的下去?」

    「掄才大典,天下間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豈能朝令夕改,那岑帛、張厚仗著天子口諭,硬生生要干擾備考,連考題、試題都要過問,這樣下去,科舉考試事乾脆就撤了吧。」

    徐府大堂,徐進端坐位上,聽著面前兩名禮部官員的抱怨。

    別看二人在徐進面前一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模樣,但一走出去,一樣位高權重,乃是兩位禮部侍郎,換成邱言前世,那就是副部級的高官。

    「岑帛、張厚?」徐進皺起眉頭,撫了撫長鬚,不怒自威,「你們問過馬老和張老了麼?」

    二人立刻就道:「我等已經拜訪過兩位老相了,是他們指點我等過來的。」

    徐進的眉頭皺的更緊,知道這是有人要拉自己下水,可既然禮部的人找過來,他自然不能當做沒見過,只得道:「既然有天子口諭,我也不好置喙,只能明日面聖再議。」

    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兩名官員也是見好就收,沒過多久就起身告辭。

    「真是多事之秋啊,這市易法尚未頒佈,卻已經滿城風雨,如今掄才大典也要成一戰場不成?當真是風雨欲來啊。」

    送走兩人,徐進徑直回了書房,沉思了許久,嘆息一聲,招了一名僕從,吩咐道:「姬箏還在等著吧?讓她過來吧,正好問一問姬家的態度。」

    與此同時,在這大瑞地界的諸多書院,此時也是風起云湧,那一名名入了士林的儒生之魂接連回歸。

    興京,文館,內室。

    嘩啦,門被拉開,一身白衣的白昭元從容走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09:35
第五百零四章 厚重城史入心間


    時間流轉,轉眼又是一日。

    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燈節,邱言一早離了客棧,與羅家云等人相約茶肆,談天說地。

    會試之期,天南地北的舉子們齊聚一堂,正是高談闊論的時候,時常能看到茶館酒館裡,書生三五成群的圍成一桌,談笑風生。

    這些舉子裡,大部分不明經濟之法和物價變動,在商賈刻意為之,無形中就成了一個個的冤大頭,備受商家青睞,使得城中居民都受到影響,無怪乎會被遷怒。

    邱言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步履緩緩,閒庭信步,彷彿在遊覽城中景緻,路上的行人倒也見怪不怪,每次會試,如這般遊覽都城的人都不在少數。

    只是,敵意目光和低聲議論還是免不了的。

    他們卻不知道,邱言行走間,注意的並不全是風景。

    「興京為大瑞國都,不可能不被神道注意,但有龍氣和諸多因素在此,不只尋常的超凡之力被鎮壓、削弱,神道肯定也會受到影響,如今親身感受,才知道好好一個神道,居然被壓迫的不成體系,散落的到處都是,也不知道這裡的陰司是什麼模樣。」

    儘管心中疑惑,但邱言不會貿然探查,以免招惹後患,如今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藏書客棧的背後黑手還沒搞清楚,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招惹其他敵人。

    想著想著,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沿途的行人、景象之上,借助感知和神道氣息,他隱約能透過他人的情緒,去瞭解其內心。

    這麼一路走來,靠著這等手法,收集到了不少民生信息,同時看著城內佈局,和記憶中,從書上看到的前朝景象、不久前經歷過的東都夢華一比,也讓邱言對興京的瞭解在無形中提升了許多。

    「前朝都城,市坊分隔劃分的十分嚴格,住宅區域、商業區域,近似於各自封閉,而大瑞的都城,卻已經沒有這麼嚴格的劃分了,茶肆、酒館、店舖,幾乎遍佈各處,不過,到底是比不得東都的繁華。」

    看著沿途店舖的招牌,聽著店裡店外人的話語,又見到沿途的小商小販,邱言慢慢把握到了一些細微之處。

    「前朝,市分一百二十行、二百二十行,都是按照所賣商品的種類劃分的,參與商業的個體,多是商賈、商販、游民、手工業者,而大瑞朝,在繼承前朝行業劃分的基礎之上,又增加了娛樂、飲食和旅店,甚至一些隱蔽之地,還有所謂的『下九流』行業,按照前世的劃分,這已經算是第三產業蓬勃發展了。」

    走在興京的街頭,邱言的心神漸漸與之相合,在來往行人的話語聲中,在周邊商販的叫賣聲中,在沿街招牌上的各色文字、顏色的光影中,漸漸深入,隱隱和整座城市的氣息結合在一起,腦子裡則在轉動著念頭。

    「世事無常,興京城看似光亮,其實暗潮洶湧,便不算廟堂之險,單單是商賈聯合之勢,就凶險萬惡,照著歷代科舉的慣例,這次會試很可能會擇一軍國大事問策,只是不知主考何人,還不好揣摩……」

    考生應試,除了自身學識之外,還要懂得審時奪度,揣摩主考官的心思是其中的重要一條,考官的學術傾向、官職、所掌部司,更是重中之重,很有可能關係到考卷內容,很多人來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走親訪友,靠著人脈探究一番。

    但對邱言來說,一切還要等到主考官的身份確定了之後,才能行事。

    走著走著,邱言心思慢慢飄忽,感受到一股浩大的意志,不由悚然一驚,而後心生明悟,分出一點感知,去和那股意志接觸。

    興京,這座城池,歷經風霜,曾經興盛,曾經破敗,歷史上有許多朝代定都於此,可謂幾朝古都,宛如一本厚重史書,那內外城牆、腳下磚土,都是這本書的一頁。

    書頁翻看,若有若無的畫卷,呈現在邱言面前。

    「咦?」

    城池中央,皇城之中,一座位於深宮中的宮殿中,突然傳出輕咦。

    「有人與興京同念?想要閱讀城池歷史?莫非又有大儒遊學至此?」

    在這一聲的輕咦中,有意念從宮中蔓延出來,隱隱觸及城池氣息,與邱言的意識瞬間接觸,但很快退去。

    「有趣,有趣,這個書生,很是有趣……」

    幾息之後,邱言來到了約定的那家茶肆外面,其人卻是顯得有些精神恍惚,乍一看,有種睡眼惺忪的感覺。

    「邱兄,你來了……」周貫等人圍坐一桌,他的位置對著店門,見到邱言,出聲招呼。

    邱言這才如夢初醒,心頭感悟散去,卻把握到一點氣息,存於心中,緩緩醞釀,而後走上前去,與周貫等人交談。

    幾個時辰後,眾人又各自告辭,返回住所。

    今夜有上元燈會,有諸多舉子考生云集,有些考生覺得會試在即,無心遊玩,要回去溫習;而有的卻是事到臨頭,反而無心看書,有心去見識一下興京繁華。

    就算是羅家云、周貫和曹漢奇等人,也有著不同想法,是以一到午時,各自回去,分別準備。

    而邱言回返客棧,吃了午飯,就回了房間,閉門不出。

    「公子這來去匆匆的,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門外,戴國一臉疑惑的看著邱言緊閉的房門,低聲嘀咕。

    旁邊的胡起搖搖頭,沉聲道:「公子做事自有主張,咱們就不用操心了,說起來,前幾日我在城中看到了熟悉身影,很可能是那個門派的人。」

    「嗯?」戴國先是迷惑,隨後一驚,「是那門派的人?那可要小心一點了,那門派雖然根基不再中原腹地,但也不可小覷。」

    「不錯,我打算……」

    胡起與戴國交談起來,他們並未注意到,說話的時候,被拴在門邊的土狗,卻是鬼鬼祟祟的挪動,用牙輕輕咬著拴住自己的繩子,奮力掙扎,但收效甚微。

    「嗯?」這番一動,終於驚動了戴國,他猛地一拽繩子,把那土狗拽的舌苔外翻,生生給拉了回去。

    「你這莽漢!一時得意……」

    土狗氣急,後面的話,卻是被勒得沒能說全。

    只是,當它口吐白沫的時候,卻赫然看到,邱言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就見人參寶寶騎著難獸,八字古篆纏著香爐,就那麼一點一點的從裡面出來。

    「唔!唔!」

    土狗又掙紮了一下,卻是沒能發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行幾物,鬼鬼祟祟的從走廊盡頭的窗後離去。

    ………………

    時光飛逝,夜晚降臨,華燈初上,整個興京城很快就熱鬧起來,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一隻隻綵燈被懸掛起來。

    城中的姑娘小夥也都走出家門,三五成群,在城中遊蕩嬉戲,那各個街道上,小販云集,人來人往,好一派繁華景象。

    更有青樓諸芳爭豔,有才子在樓斗,有武者在樓外豪飲,當真是人間百態。

    「姬姐姐,你在這裡等一會,我去去就來。」

    人群中,身著男裝的徐苒與姬箏穿行其間,那徐苒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身影,轉身給姬箏說了一句。

    姬箏微微一笑:「你是要去見情郎吧,按理說姐姐不該打擾,只是來的時候,你父親可是有過吩咐的。」

    徐苒立刻嘟起小嘴,卻又沒有辦法,只好與姬箏一起奔了過去。

    文枝楨正在前面與人斗燈謎,連連獲勝,周圍交口稱讚,突見兩名小姐過來,與文枝楨交談,圍觀之人又都羨慕起來。

    興京的燈會由來已久,有不少不成文的規定,像這樣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裝的人物,一般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羨慕歸羨慕,倒是沒有人上去煞風景,須知從前的等會,不知道有多少窮小子得了富家千金、官宦小姐的青睞,翻身把歌唱,倒也都是一時佳話。

    不遠處,一顆槐樹下,龐倩茹正與宋倩說著話。

    「……邱言既然有著才學,不會輕易放過這次文會,聽說擔任文會評判的,乃是幾家書院的院主,據說還有宰執蒞臨。」

    「那可以說是盛會了。」宋倩點點頭,正要再說,卻被龐倩茹揮手打斷,就見後者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這事不急,沒想到,我只是離開了這麼一會,就讓那小妮子趁虛而入了。」話落,龐倩茹邁步朝文枝楨走了過去。

    「姐姐,那……」宋倩急急跟上。

    龐倩茹一邊走,一變回頭道:「不急,我已吩咐了人手,留意名叫邱言的書生。」

    她並未刻意壓低聲音,「邱言」兩字傳入對面的姬箏耳中,令後者面色微變。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城中還有兩處,正提及邱言之名。

    其中一處,位於片幽暗之地,那藏書客棧的掌櫃的,正一臉恭敬的跪在地上,將遇到邱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不見半點隱瞞。

    另一處,卻是間佈置考究的雅閣,幾名男子分座各處,坐於上首的,赫然是黑面相公王甫。

    「你是說,這邱言是馬陽的弟子?舊黨之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10:04
第五百零五章 新黨論人,翰林失竊


    「不錯,這邱言是這次的劍南道解元,但其本來身份,其實是個屢試不第、連秀才都考不上的書生,沒什麼背景,家中更無底蘊。」

    在王甫對面,一名青年人侃侃而談,此人說話時雙目明亮,有種神采奕奕的味道,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意氣風發之感。

    在座眾人,雖然裝扮各異,但細細查看衣衫,都能看出不是普通的料子,配合著神情、氣質,給人一種富貴、權勢逼人的感覺,在青年說話的時候,卻都是面露微笑,做出聆聽狀,襯托出青年的地位並不一般。

    此人能在黑面相公面前毫無顧忌的言語,可見與王甫的關係也不一般。

    種種因素結合起來,隱約已經點出了其人身份。

    青年話聲一落,便有一中年男子接上:「屢試不第,家中也無底蘊,按一般情況而言,這人考上的機會很小,但自從相國提到此人後,我便翻看了宗卷,發現其人在這次科舉中,可謂一帆風順,處處獨佔鰲頭,擊敗了諸多劍南才子,可謂一馬平川,著實出人意料,而且他最近在東都,更是風生水起,引得不少人稱讚。」

    接話的這人有著一張國字臉,眼睛又細又長,給人一種威嚴不失精明的感覺。

    「岑帛,你說的不錯。」青年看了中年國字臉一眼,笑道,「但如果你在劍南道住過、瞭解了一點內情,就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了。」

    「哦?潘向,你不妨詳細說一說。」叫做岑帛的國字臉還沒有回話,又有一名年歲不大,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反問過去。

    他的話,已將青年男子的身份透露出來了,赫然便是劍南道遠寧府潘家的二子,潘向!

    如今的新法悍將,最近幾年,堪稱平步青雲。

    「張厚,我既然在相國面前提出了這事,就肯定是要說清楚的,你不用催促。」潘向看了那男子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旋即隱去,不動聲色的說著。

    就在這個時候,端坐上首的王甫,忽然出聲道:「依你的意思,這邱言之所以能在科舉上一帆風順,而今名聲漸起,其實和馬陽有關?」

    「相國英明,正是如此。」潘向趕緊點頭,既然黑面相國親自發問,他自然不會繼續繞圈,直接就道,「馬老相國在劍南道的時候,正好住在青昌縣中,與邱言同在一地,在兩年的時間裡更是對其悉心傳授、傾囊相傳。」

    「哦?還有這樣的事?」又有一名男子出聲,此人面色白皙、年約四十左右,但目如朗星,英俊瀟灑,「如此說來,邱言豈不就是馬陽的弟子?」

    「不錯。」潘向看了那人一眼,「若不是馬老相國對其指導,此人還在蹉跎光陰,又豈能有這等成就,連聖上心裡都有了痕跡。」

    「嗯,這麼一說,確實是個威脅,」四十許的英俊男子點頭道,「聖上最近偶爾就會提及此人,顯是記憶深刻。」

    「哦?」

    他這麼一說,其他人紛紛露出驚容,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

    被皇帝偶爾提起,那可不是件小事。

    這個說話的男子,名為田游青,負責記錄皇帝的起居注,等於是皇帝的隨身官員,知曉皇帝的行為舉止。

    在中央集權的社會裡,皇帝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旁人都有著難以想像的影響,即便無意間的一兩句話,都會有人細細分析,識圖找到皇帝的心意傾向,進而安排對策。

    王甫領導的新黨,能得到皇帝的支持,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把握住到了皇帝的心思,在投其所好的同時,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是以,這田游青的身份非同小可,在新黨中的地位也十分穩固。

    田游青出聲後,便不停頓,又說道:「既是馬陽的弟子,又有才學,又有計策,名聲也起來了,那就不能放任,若讓他得見聖顏,可是比什麼才子都要危險,以皇上的心思,很可能會格外青睞,加以重用。」

    他眯起眼睛,露出一抹冷笑:「舊黨本就腐朽,阻礙國朝前行,這邱言一旦有了出身,就是舊黨的一員大將,於我等十分不利,這樣的人,不能給他一丁點出頭的機會!」

    言語中,充斥著森然之意。

    其他人聽了,對視幾眼,都是心中有數,知道田游青針對的並非邱言,邱言就算在科舉上成就再大,現在也只是個舉子,連官職都沒有,並不被田游青放在心上,之所以說出這麼一番話,其實針對的乃是邱言背後的馬陽。

    馬陽馬老相國,威望很重,重回朝廷之後,主持事物,平定了因變法而引起的朝中震盪,就算是對他心存成見的皇帝,也不得不加重依賴。

    不過,馬陽在穩定朝政後,便開始與新黨鬥爭,和新黨上上下下都有仇怨,但在這裡面,田游青無疑是最為痛恨馬陽之人,蓋因馬陽曾指名道姓的說他用心不正,惑亂王甫之心,給了一個「奸邪」的評價!

    對在朝官員來說,有什麼比當著皇帝的面,被罵成奸邪更狠的事情?

    從那日之後,田游青便將馬陽視為仇敵,但有打擊的機會,就不會放過,只是馬陽雖說政見保守,但為人自律,威望又高,豈是田游青這樣的後輩能夠撼動的?十次針對,九次落敗,那剩下的一次,往往也不盡如人意。

    而今,知道了邱言和馬陽的關係,這田游青又怎麼會放過?說話的同時,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要如何借邱言這個突破空,去攻訐馬陽。

    在場眾人都是新黨之人,可以說是新法核心,執掌大瑞的政策方向,之所以在此聚會,是藉著燈會的關頭,給潘向接風洗塵的。

    潘向這次在北疆督戰,得了戰功,令新黨在軍方的勢力得以擴張,可謂功勞不小,須知新黨雖把持了大部分的朝政,但根基淺薄,其中的一個方面,就是表現在軍方沒有合適的代言人和支持者,潘向的一場戰功,無疑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一眾人聚集之後,討論的都是軍國大事,只是酒過三巡,王相國回憶起在宮中聽到的一個名字,出聲詢問,令那潘向心頭一驚,這才引出了眼前的一幕。

    眼看眾人交談的越發深入,王甫拍了拍桌子,眾人問弦知意,便都停下話語。

    王甫朝潘向看了過去,問道:「馬陽不是尋常人物,一般的人根本難入其眼,他不會無緣無故就去青睞一人,邱言雖然屢試不第,想來定是有過人之處的,不然的話,劍南道的書生數以萬計,馬陽為何獨獨青睞此人?」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一事:「說起來,這邱言之所以能讓聖上留意,靠的也不是馬陽的幫助,而是一篇兵策,那兵策乃是考場書就,我亦看了謄卷,堪稱料敵於先,絕不是一般書生能夠寫出來的,不要說他屢試不第,就算真的沒有功名,憑著這個本事,也不愁出路。」

    他這一話一說,其他人的聲音就都停歇了,而後王甫掃視一圈,將話題帶了過去。

    潘向心下忐忑,他注意到王甫看向自己的目光裡,似乎有著深意。

    「相國看出我的私心了?」冷汗自他的頭上滾落下來,「看來,想要利用相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酒宴後期,眾人又說了些事情,而潘向卻低調了很多。

    只是,他並未發現,在酒桌對面,一名男子不時注意其表情,這男子身材瘦削,身上沒有其他人散發出來的那股貴氣,但一雙眼睛裡,卻閃爍冷冽目光,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

    其人與王甫做的很近,不時還會交頭接耳。

    待到宴後,眾人散去,田游青卻是約了潘向次日再談,令後者心中一喜。

    ………………

    與此同時,在城中另一處。

    「錯過了邱言,確實是個損失,這人才學不錯,又有背景,受馬陽看重,有諸大儒讚許,現在朝野傳聞,這次會試的主旨會有變化,到時王甫為了平息舊黨仇怨,定要有所妥協,讓舊黨的舉子高中,就是手段之一,這個邱言,很有機會!」

    陰暗中隱約立著一人,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有種引人思索的感覺。

    此人對面,那藏書客棧的掌櫃跪伏在地,連連點頭,跟著抬頭試著問道:「您的意思,是盡快動手?透過邱言的好友,趕在他上榜之前,將他的文氣也收集起來,做成書籤?」

    「這件事情……」那陰影中的人正在說話,但聲音戛然而止,渾身一震,聲音陡然提高,「好大的膽子!敢在翰林院偷盜!」

    話落,平底起風,等藏書掌櫃再看,陰影中哪裡還有人影。

    「嗯?翰林院遭賊了?」掌櫃的從剛才的一句話中,聽出了端倪,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

    客棧之中,邱言坐於桌前,手中拿筆,桌上鋪紙,凝神不語,眉頭緊皺。

    最後,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不行,暫時還未醞釀齊備,無法下筆。」

    嘆息聲中,他將筆擱在一邊,正要起身,身後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轉頭看去,入目的卻是人參寶寶、八字古篆、香爐、難獸四物,它們撞開窗子,呼呼啦啦的落下。

    啪!

    兩本書冊落在地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10:18
第五百零六章 書中藏簽,內有人影


    邱言心中一動,起身走過去,不去理會人參寶寶等物,徑直來到兩書跟前,伸手一攝,要將兩書攝起,但書本懸起幾寸,又重新落下。

    啪!啪!

    又是兩聲。

    「嗯?這兩本書,居然這般沉重!」

    眉頭一挑,邱言彎腰將書撿了起來,心中疑惑越發濃郁。

    他用神通之力攝取兩書,書本沉重,猝不及防之下,跌落地面。

    興京之地,有鎮壓神通的力量,但近在咫尺,只是攝取兩本輕盈書冊,並不會受到太多影響,偏偏沒能成功。

    現在,邱言伸手去撿,卻發現者兩書並不沉重,輕鬆拿起,手指搓動,感受紙張材質,更是不見多少特殊。

    「這兩本書的紙張,只是尋常之物,裝訂用的書線,也沒有特殊的地方,何以會出現異狀?」

    疑惑之中,他將那書翻開。

    書頁閃動,內裡文字在邱言眼中一掃而過,以他的修為、境界,自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短短幾息,兩本書的內容就都盡收眼底。

    「書中內容,同樣沒有多大隱力,從其中的遣詞來看,應是從前一名學士的讀書心得,雖也引用了些聖賢語句,但並未激發人道秩序的力量,換句話說,這書裡裡外外,沒有任何超凡之處,只是我以神識攝取,偏偏感到沉重無比……」

    想著想著,他掃了地上的諸多事物一眼,感知延伸過去,注意到幾物竟是氣息紊亂。

    「它們這是從何處回來的?」

    人參寶寶、八字古篆離開時,邱言自然是清楚的,但並未攔下,這幾物雖然來歷各異,都不是尋常之物,但歸根結底,有了靈智,算是生靈。

    「龍氣為王朝境內、生靈心意聚合而成,服從教化便是王朝之民,便是妖類之流,應該也是構成龍氣的一部分,能在周圍徘徊,只是神通之法必然大打折扣……」

    邱言在與城池意念接觸之後,對此略有瞭解,何況最近幾日,他探查那本氣運之書,雖然沒有探究到深層次的奧秘,卻隱隱察覺到了一點氣運濃厚的表現形式,而後發現,人參寶寶身上的氣運結構,竟和氣運之書相似!

    為此,邱言甚至考慮過,等氣運之書的書頁用完之後,可以借助人參寶寶之「力」,來加以補充。

    這些且不多說,即便是在興京,有人參寶寶陪同在側,有氣運護持,一眾事物倒也不會出現太大危險,更何況,這些傢伙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參寶從前外出,無聲無息,這次卻觸碰了禁制,應是神通被鎮壓的關係,話說回來,它之前歸來,總能帶回價值不菲之物,多數都和文道有關,乃是不可小視的雅賊,這次重出江湖,應該也不會失手才對,那麼這兩本書……」

    看著掙紮著起身的幾物,邱言哪裡還猜不出來,他們這是不小心踏入了某個禁制裡,差點就被封禁,卻生生頂著的影響,沖了回來。

    噼啪!噼啪!

    突然,那座巴掌大小的香爐,發出清脆聲響,表面更是有光影散落。

    「你們!你們不只強行擄我、驅策,更將我當成擋箭牌!簡直是豈有此理!」從香爐中,傳出一道微弱的意念。

    感受著這道意念,邱言搖了搖頭,目光再次落到了手中的兩本書上。

    「材質沒有特殊之處,內容也不見超凡,但能被人參寶寶盯上、帶回來,就不會是一般之物,更何況剛才的異象,也是我親身經歷的……嗯?」

    一邊想,一邊翻動書冊,邱言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盯在那本書的中間。

    在那裡,夾著一根細長的竹片。

    這是根書籤。

    看著這根書籤,邱言心中泛起一點古怪的感覺,好像看到的不是一根竹片,而是一個人!

    在他的感知中,正有名書生端坐一處,拿著一本書研讀,不斷破解其中深意。

    眨了眨眼睛,感知中的奇異景象隨之消失,但邱言知道,剛才的那一幕並非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感應。

    他伸出手,將竹片書籤取出,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的觀察,翻來覆去的打量,但並未從裡面發現多少奇怪的地方。

    不過,一本能令神識感到沉重、又引起邱言感知變化的書冊,卻發現不了任何奇怪的地方,這本身就已經足夠詭異了。

    「神通之力並不顯露,那或許是……」

    想到這裡,他手指一彈,竹片書籤彎曲一下,而後繃直,震動不休,邱言的指尖隨之燃燒起一點火焰。

    啪!啪!啪!

    火焰散發出來的光亮刺眼,卻沒有多少溫度,好像在另外一個空間燃燒。

    人道火種!

    這火焰順著竹籤蔓延,很快將其整個包裹在裡面,在灼燒的同時,點點火星從竹籤上散落開來,令本來被掩藏的東西顯露出來。

    「果然是有所隱藏,只是並非用的超凡之力,而是用的人道之力!」

    邱言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對人道之力的理解,看來還有些片面,從前遇到過的、能夠調動人道之力的人,多是大儒之流,其本身所求,多是將學說傳播於天下,那學說本身就算有一定侷限,也不會表現出陰暗一面,但這掩蓋書籤的人道之力,似乎並不相同,並不是煌煌大道,而是一種機心之法,我從前並未接觸過,不對,也許曾經碰到過,但並未意識到其特性。」

    想到這裡,邱言神魂中的那道法家神識微微震顫。

    「『法莫如顯』這道神識,乃是從韓老送來的竹簡中凝結出的,但那張竹簡,除了顯法精神之外,還有一點心術的內容,當時未有人道秩序與之相合,是以被我忽略……」

    他還在想著,另一邊,書籤的震顫漸漸平息,就見一點氣運明晰過來,就像一根絲線一樣,纏在竹籤的一端,然後延伸出去,從窗口出去,消失在夜空深處,隱隱和什麼人聯繫在一起。

    這根氣運絲線一顯露出來,書冊又有變化,書中的字竟是慢慢退去,接著有血色光輝浮現出來,凌空構成一列列文字。

    邱言凝神看去,瞳孔猛然一縮,低聲念了出來。

    「張家碩,江南道奉化縣舉人……這上面記載的,竟然是姓名籍貫!」

    心中一動,他隱約間抓住了一點脈絡,在整理思路的同時,繼續向下看去,在那列文字的後面,赫然呈現了此人生平,以及擅長的文道方向,連讀過的書、心中主張、學派傾向,都清楚的記錄下來,放到邱言前世,已算是完整的個人檔案了。

    緊接著,邱言再一次凝神感悟手中書冊,這次的感覺卻已經截然不同,本只是普通材質裝訂而成的書本,散發出濃烈、醇厚的意念、願念,起程度,幾乎比得上**名信民,在一個月內虔誠禱告、祈福,聚集出來的香火願念!

    「莫非,有人也在打儒家書生的主意……」

    想著想著,邱言的思路越發清晰,思緒也逐漸理順,他的腦海中陡然間有道閃電劃過!

    最後,匯聚成幾道書生的身影,其中赫然包括了羅家云、周貫等人,思緒流轉,最後定格在一個招牌上——

    《藏書客棧》!

    「藏書……書籤……氣運……這裡面,莫非有什麼關聯,難道參寶誤打誤撞之下,竟是打開了局面?」

    想到這裡,他朝著人參寶寶等物看去,入目的景象,乃是那八字古篆在激發火之感悟,灼燒銅爐。

    至於人參寶寶,已經窩在一個角落,蜷曲著呼呼大睡了,似乎絲毫都不將「贓物」放在心上。

    「參寶之心,有如赤子,並無善惡之分,見到喜歡的東西,本能的想要收藏起來,倒也不是因為佔有慾,現在心願得嘗,就又無憂無慮了,不過,還是要弄清楚,這兩本書冊是從什麼地方搞來的。」

    這樣想著,邱言神識一轉,將八字古篆給撈了過來,把心頭疑惑傳遞過去。

    「你問這兩本書冊的來歷?」

    八字古篆聽了這話,露出一絲不快,吞吞吐吐的說著:「還不是那根人參自作主張!這次來了中原王朝的首都,我本想見識一下人世燈會的繁華,沒想到被那人參帶著,一路朝著朝著人少的地方而去,入得那什麼翰林院,裡面的人一個個古板的緊,那人參更不老實,偷盜藏書、觸動了禁制,要不是我太過機智,果斷用坐騎擋災,估計損失不小。」

    「翰林院?」

    聽到這個名字,邱言心中一動。

    「這兩本書,是從翰林院裡面順出來的?」

    「可不是麼!」八字古篆抱怨了一句,再次過去鎮壓自己的「坐騎」,「要是引來什麼後患,那可與我無關。」

    邱言不去理會,卻是陷入了沉思。

    「翰林院?這都偷到翰林院裡了……」

    邱言額頭流汗,想著另外一事:「不過,翰林院中會有禁制?難道那幕後之人,就隱藏在裡面?話說回來,若這次會試順利,殿試能得名次,我應該也會得入翰林!到時……」

    他正想著,突然身軀一震,內裡神魂一跳,從窗外感受到一股牽引之力。

    下一刻,魂內心猿咆哮起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10:20
第五百零七章 馬嘶猿哮龍來到


    吼!

    下一刻,邱言身上,無形氣勢震盪而出,像狂風一樣,在整個房間裡掃過!

    「哎呀!」八字古篆、香爐一時不查,被這股氣浪掀動的飛了出去。

    轟!

    莫名氣息衝天而起!

    有暴猿光影在邱言的身上起伏不定,似乎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拉扯著,要飛出窗外!

    ………………

    興京城中,華燈閃爍,人流如潮。

    那最為繁華的地方,乃是一片閣樓,邊有長河流淌,河上畫舫游動,有花魁爭豔。

    諸多商賈一擲千錢,只為搏得美人一笑。

    更有青年才俊,蓄勢許久,一個一個嶄露頭角,在花魁爭奪中一鳴驚人,誓要留下足以流傳後世的話本。

    河邊樓閣之中,才子亦不落於人後,鬥酒斗對斗詩詞,留下一篇篇佳作,引得游燈的官家小姐心生敬仰。

    更有文會,請來諸多書院的院主,作為評判。

    那文枝楨此時也在其中,酒後成詩,甩墨成畫,令在場之人驚嘆不已,便是幾大院主也紛紛出口稱讚。

    「沒想到,恰逢如此盛會,邱言居然沒來!當真掃興!」

    人群中,矮桌後,寬袍在身的祁九聯懶散坐著,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低語道:「這個文枝楨,人稱書畫雙絕,他的畫確實驚人,字也有神韻,但和邱言比起來,還是遠遠不如,他能勝得過我,但絕不是邱言對手!」

    「祁小弟,這怕是你的推脫之語吧,」邊上,龐倩茹端起酒碗,一口豪飲,然後拍了拍祁九聯的肩膀,擠了擠眼睛,「邱言若有這個本事,定不會放過這次文會,只要在這裡爭得名聲,必然是一舉天下知!」

    「你懂什麼!」祁九聯瞥了龐倩茹一眼,一臉藐視,「你當人人都喜歡來文會這樣的小地方賣弄?以邱言的性子,現在定是在備考,燈會、文會不會被他放在心上,就好像,這裡的人就算鬧得再歡騰,在朝中諸公的眼中,也只是一群螻蟻!」

    「哦?」龐倩茹露出意外之色,「你對那邱言的評價,竟然這麼高?完全不符合你的性子啊!莫非,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敗?」說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朝身邊看了一眼。

    邊上,宋倩正與徐苒、姬箏交談,但能看出來,這位節度使家的小姐,正分出部分心思,注意著祁九聯的言語。

    她們幾人隨文枝楨同來,引起了一點轟動,不過敢踏入此樓,都是有些定力之人,並不受到太大影響。

    隨後,眾女坐下來賞文,正好見到祁九聯以書法之道,冠絕眾人,可等到文枝楨登台亮相,卻又技高一籌,令祁九聯敗下陣來。

    祁九聯家學淵源,在興京也有人脈,與龐倩茹、徐苒相熟,落敗後過來與幾人同坐,聊著聊著,那龐倩茹試探著問了邱言的事,才有了上面的一番對話。

    「我對邱言的評價高不高,你見了他這個人,自然知道,」祁九聯看了一眼風頭正勁的文枝楨,又看了眼諸多露出神魂顛倒模樣的女子,臉露嘲諷,「說一千道一萬,沒見過他之前,都是虛的,見了才知道人外有人。」

    「邱言這麼厲害,比之白昭元又如何?」龐倩茹微微一笑,有心逗弄,但下一刻,她的面色陡然變化,身上血肉震顫,眼底有血氣湧動上來,心有所感,扭頭朝窗外看去。

    同一時間,祁九聯、宋倩、姬箏、還有另外幾名書生,也都如有所感,朝窗外看去。

    緊跟著,端坐上首的幾位書院院主,同樣面色微變,目光投向窗外。

    正在吟詩的文枝楨聲音頓了一下,隨後繼續,卻把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華燈照耀夜空。

    河流兩岸,燈火通明,文會、燈謎都在繼續,引動諸多文思升騰。

    文思源自人道,不受龍氣鎮壓,但尋常人物很難看到,須有一定的修為,又或文心通透,等到時機到來,心有所感,自能一窺究竟。

    此時此刻,整個興京,文運翻滾,好像池中沸水,隱隱衝天,但突然間,天空泛起波瀾,就見夜空深處,一匹駿馬奔騰而來。

    心所向,意便至。

    意馬當空!

    那滾滾文思變幻起來,在馬蹄蹬踏間,竟被牽引過去,層層變動,綻放出一點飄逸,然後飄蕩過去,朝意馬匯聚過去,化作一根根毫毛,伴隨這匹馬,朝著皇城中央衝擊過去!

    氣勢漸增!

    「有人得了意馬傳承!」

    城中各處,不少人心有所感,發出感慨,各自猜測。

    「意馬具象,源自士林,這次杏壇論道、魂入士林的人裡,那白昭元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肉身就在興京,如今回返,帶來意馬,並不令人意外!」

    「意馬莫非想要衝擊皇城?」

    「若是白昭元駕馭此馬,那便說得通了,此人學問深厚,開始涉及民生,藉著從士林回歸的機會,駕馭燈會文思,驅策意馬衝擊皇城,震撼龍氣,加以探究,並不為怪!」

    震動!

    地面輕微震動了一下,城池搖晃,一個貫通古今的古老意念匯聚過來,攔截意馬。

    這意念模模糊糊、並無具體自我,好像一顆顆砂礫聚集而成!

    「是興京城的聚合意念!」

    知曉城中隱秘之人,都在心中驚呼。

    呼!

    意唸成風,將意馬龐大的身軀纏住,阻礙其前行腳步。

    馬身之中,一白衣男子的身影逐漸清晰,不是白昭元又是何人!

    「白昭元!」

    閣樓中,祁九聯吐出這個名字,隨後苦笑:「也只有他,才能掀起這般動盪,年輕一輩文道第一人,他當之無愧!這次科舉,是沒有什麼懸念了。」

    「是啊。」看著那道盤坐於意馬中的身影,龐倩茹倒吸了一口氣,眼中氣血之色漸濃,身上勁力流轉,若非被鎮壓,氣血狼煙就要沖霄而起!

    閣樓中央,剛剛賦詩一首的文枝楨立於人群之中,受著一聲聲稱讚,臉上保持著笑容,但目光卻緊盯窗外,眼底露出一抹躍躍欲試的光彩。

    「白昭元,這次會試,我若不來,想必你也會寂寞吧,也只有你我二人的文道之爭,能讓這次科舉留名青史!」

    「這個白昭元……」

    端坐上首的諸位院主,同樣低聲言語,對白昭元的氣魄生出感慨。

    不過,不等他們話音落下,腳下地面再次震動!

    而後,只有特定人群能夠聽到的咆哮聲衝天而起!

    「嗯?」

    諸院主愣了一下,文枝楨的笑容陡然凝固在臉上,至於祁九聯、龐倩茹則因養氣功夫不足,低呼出聲。

    在眾人的視線盡頭,那夜空之中,一頭兇猛狂暴的猿猴顯化出來,隱隱與意馬相應。

    「心猿!先是意馬,又有心猿,難道都是白昭元降服?」

    「不對,這心猿氣息與意馬迥異,並非一人之念!」

    「若不是白昭元,又會是何人?」

    諸多院主忍不住交談起來。

    「意馬出現,牽引心猿,這個人居然也在興京,不知身份為何。」

    議論聲中,心猿內亦浮現出一道光影,卻是個陌生書生,諸院主無一人識得。

    與此同時,祁九聯、龐倩茹、宋倩和姬箏,連同那文枝楨卻是陡然間瞪大了眼睛。

    「這人……」

    「邱言!」

    祁九聯、宋倩低聲驚呼,自是被龐倩茹聽到了。

    「他就是邱言!?」後者一臉驚訝。

    「姐姐,你見過邱言?」從那話語中,宋倩聽出一點味道。

    「不錯……」龐倩茹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記憶裡已經泛起一幕,她習了家傳功法,氣血龐大,記憶力亦遠超旁人,即便無意中看去一眼,短時間也能清晰回憶。

    那日住店,龐倩茹曾在藏書客棧見過邱言一面,當時並未留意,但其裝扮和面貌,卻記在心裡,看到心猿之中浮現的身影,記憶片段泛上心頭,令其心中複雜。

    同樣的感受,也出現在文枝楨心中,他自幼聰慧,過目不忘,也記得邱言樣貌,而那日一樣未放心上。

    正是這種不經意的輕視,眼下帶來了震撼!

    只是,不等二人平息思緒,夜空深處,突然伸出一隻巨大的龍爪,鋪天蓋地的抓了下來,落在意馬和心猿的上面,爪中意念震盪,狂風肆虐,竟將兩個龐然大物捏得粉碎!

    兩物一碎,化為絲絲縷縷的意念,朝著城中兩處墜落,意馬和心猿中的書生身影,也消散無形了,這本就是近似於海市蜃樓的意念景象,並非實體。

    「龍氣鎮壓!」

    看到這一幕,心有所感的眾人,都未感到陌生。

    ………………

    「心猿、意馬,白昭元、邱言,一個是我早就屬意的俊傑,一個是最近才被我注意到的後起之秀,如今看來,果然都不是一般人物,這次杏壇論道,對他們二人來說,是次錘煉、洗禮!」

    翰林院中,一人立於陰影中,抬頭上望,輕聲言語,隨後轉身入內。

    與此同時。

    城外,路中,一名穿著寬鬆的大袍、頭紮麻辮的老人,正仰望星空,注視著漸漸散去的龍爪。

    突然,一個聲音從後傳來——

    「麻衣道尊,你不該來興京。」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10:21
第五百零八章 諸方皆動!


    聽到這個聲音,麻辮老人並未露出意外之色,他將視線從夜空深處收攏,緩緩轉身,朝身後看了過去。

    身後的路上,立著一名中年男子,面貌平凡,蓄著鬍子,衣著簡樸,給人以乾淨利落之感。

    但只要看到他那雙明亮的雙眼,就會知道這並非一個平凡人物,其人眉宇間更有股莊嚴貴氣!

    「賢王從士林回來了?」麻辮老人笑著吐聲,「你說小老兒不該來興京,這可是太過託大了,小老兒來此,不是為了爭鬥,也不是為了神道,而是想要看著命運長河的變化,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打算。」

    被稱為賢王的男子搖搖頭道:「興京為大瑞都城,神道之力理該退避,天庭布在此處的地祇,尚且被壓制的難有作為,你即便進去,也是無用。」

    「以王朝天下之力,定鼎國都,若連一城神道都壓制不了,那這大瑞的氣數也該盡了。」麻辮老人搖了搖頭,隨後直視男子,「不過,神道變幻莫測,有的被氣運壓制,有的卻又被龍氣尊崇,不知賢王如今是什麼身份?」

    「這些事情,無關緊要,既然你要觀長河之變,那便在此觀看吧,但若進城,休怪本王無情。」男子擺了擺手,渾身一震,化作一團濛濛黃氣,迅速聚集、延伸,轉眼變成一條細長黃龍,朝興京城的方向飛了過去。

    麻辨老人對此卻無動於衷,反而是搖了搖頭,發出了一句感嘆:「因王朝而生,早晚也要被王朝拖累……」

    話落,其人身影閃爍起來,竟在瞬息之間,於周圍變幻不定,留下一道道殘影,好像移形換位一般。

    只是,那每一道殘影都表現出虛實不定的趨勢,宛如實體,各自蘊含意念,其一雙雙眼睛之中,更是充滿了迷茫之色,彷彿在他面前的城池、景象,都被迷霧籠罩,看不真切。

    隨後,那一道道視線接連變化,有的投向城中,有的則投向其他方向,漸漸遁入虛空。

    ………………

    與此同時。

    在興京城的另一邊,城郊村寨邊緣,建著一座書院。

    這座書院佔地不大,但五臟俱全,只是在裡面為學的書生,卻比不上東都的幾家書院,人數不多。

    書院深處,一座古樸的屋舍中,有一名老人正襟危坐,手中拿著一本書,但眼睛卻沒有盯在書上,而是抬頭朝著窗外看去。

    在他視線的盡頭,赫然呈現著一座城池——

    夜色下的興京城,城內光影瀰漫,映紅了一片夜空,先前天空上的種種異象,普通人並不能看到,但在一些特殊人群的眼中,卻格外清晰,帶來了一次震撼。

    如今,那夜空深處,還殘留著一些餘韻,那隻巨大的龍爪,雖然已經消散,卻留下了大片的雲霧,正在緩慢的消失。

    「大爭之世,群傑俱出,既然有人得了心猿意馬,那這兩個人很可能便是東華部洲未來的核心,二人如何選擇,將奠定將來的人道趨勢……」

    低沉的話語傳出,老人身後的牆壁,隱隱變化,牆上掛著一幅字畫,但在其人話語落下的瞬間,字畫和牆壁卻是旋轉起來,彷彿將被虛無吞噬,而後無邊無際的虛空展現出來。

    在這片虛空之中,有一層薄薄的氣在其中飄蕩,聚散不定,聚則有,散則無,但氣常在,似乎正在輪迴不休。

    這種變化,引起了某種連鎖反應,令冥冥之中的幾道因果線變化起來,並且一路延伸,直達興京城的北部。

    這片地方較為荒蕪,並無多少村寨,只有零散人家,再往北走,就是一片叢林,遠處更有連綿高山。

    林子的邊緣處,立著一座廟宇,不同於神廟和祠堂,這座廟宇並不高大,但棱角之處別有一番韻味,整體看去來更加恢宏。

    廟中正殿,肅穆莊嚴,兩邊的牆壁上,繪著一道道身影,有的騰云駕霧,有的三頭六臂,模樣各異,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凡俗人物,卻又與中土神靈大相逕庭。

    在大殿深處,高台上擺著巨大的金身雕像,寶相莊嚴。

    金身像的前面,放著幾個蒲團,有四人端坐其上,分成兩方。

    一方三人,頭上沒有頭髮,留著戒疤,穿著僧袍,相貌並不相同,年齡也不相當,但氣質卻出奇的一致,在這三人身後,隱約能見金光,彷彿有輪明日被他們的身軀遮擋,隨時可能一躍而出,照耀周圍。

    另一方,卻是名高冠博帶的老人,繃著臉,垂著眼,肩膀平齊,給人以不拘言笑之感,其人身邊光影變化,似乎自成一處,偏偏又和周圍相連,有種天理渾然之感,其人的模樣,和小陳先生有著八分相似,只是氣質不同,更為刻板、嚴肅。

    崩!崩!崩!

    虛空之中,幾根因果線彈動起來。

    三名僧袍男子面露訝異:「嗯?太虛被我等辯駁之後,居然真的悟出了更深一層的道理!」

    對面,刻板老人面色不變,緩緩點頭:「無須驚訝,若非如此,他也不配太虛之名。」

    這話說完,其人週遭那種天理流轉的氣息越發濃郁,對面的三名僧人也都平息心頭驚意、收斂臉上詫異之色,雙手合十。

    肅穆的大堂中,立刻有兩股思想碰撞!

    無形之聲遠遠傳出,蕩漾起陣陣漣漪……

    漣漪從廟中起,蔓延林中,波及城池,掠過四方。

    「哦?大陳還在與那三名僧侶論道?連心猿意馬的異象,都阻礙不了?」

    內城,一座懸掛著「陳府」牌匾的府邸深處,一名老人微微跳動眉毛,渾身蕩漾起澎湃的魂魄光影,澎湃如海,甚至連鎮壓興京的龍氣都被逼退幾寸!

    邊上,正有三名中年男子垂首恭立,感受到這股澎湃波動,皆是心頭狂跳,卻不敢後退一步,硬著頭皮站著。

    突然,老人將目光投了過去,問道:「陳井有消息了麼……」

    「啟稟老祖宗……」三人中立刻走出一人,張嘴低語,戰戰兢兢。

    與此同時,那思想漣漪還在擴展,內城更深處,華貴府邸中,一名身穿道袍的少年盤坐院中,感受到這股漣漪之後,睜開眼睛。

    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跟著有個聲音傳了進來:「飛虎道長,幾位王爺有請……」

    那少年道士點點頭,起身邁步。

    「天生異象,那幾位王爺確實也要動一動自身的心猿意馬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有了決定。」

    ………………

    興京城外,夜空之中,兩道身影懸浮太空,二人都是尋常儒生的打扮,但年齡不小,鬚髮皆白,懸浮於空,身軀中泛著光芒,隱隱能透過血肉看到一個模糊之影——

    神魂陰靈!

    陰靈變化,纏繞在兩人身上的個人氣運,竟被收攝過去,化為光芒!

    「丹祖遺蹟顯露,但你我並無收穫,本以為要空手而歸,未料想在這裡見到了心猿、意馬!若能奪得這兩物,或許還有轉機!」

    「不錯,你我天劫將至,若無轉機,必定形神俱滅!與其等死,倒不如搏上一次,就算是興京龍庭也要闖一闖!」

    話落,兩人朝著興京城飛去,慢慢降低高度。

    短短時間內,暗潮洶湧,但興京城卻依舊如故,城池之上,夜空幽深;城池之中,燈火通明;而那城池之下,卻是一片支離破碎的神道景象。

    層層疊疊的神道光輝之中,坐落一座陰司大殿,在那殿中,正有尊神靈閉目不動,不言不語。

    只是,其神軀之上,神光變幻莫測,隱隱有種要離體而去,與其割裂開的感覺。

    突然,神靈通體一震,睜開眼睛,手腳微動,立刻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原來是四肢都被粗大的鎖鏈困住,稍微一動,鎖鏈碰撞,就會發出聲響。

    「人道革鼎,」他的眼中有光影聚散,變幻莫測,「神道契機……」

    ………………

    種種變化,接連發生,同一時間,閣樓中的眾人剛剛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那心猿中的人影,就是邱言!」龐倩茹一臉驚訝的看著祁九聯,在看到對方點頭之後,猛地吸了口氣,她看了一眼靠近過來的宋倩,低聲說道,「剛才,邱言駕馭異象,逼得龍氣出面,看那氣相,並不比白昭元差,莫非此人才比白昭元?」

    「無論如何,已經發現了邱言的蹤跡,那就好辦了,可以順勢找過去。」宋倩低聲說著。

    祁九聯也點點頭道:「不錯,從那巨大猿影出現的方位來看,邱言一定是在城中!」

    他們三人的小動作,早就引起了邊上徐苒的注意,她也靠近過來,想要詢問一番。

    徐苒雖然背景不凡,但文不成武不就,只是尋常女子,先前天上的異象,她是一點都沒有看到,只是聽幾人竊竊私語,有心要問,卻被姬箏扯了扯衣衫,並未真的問出來。

    就在這時,就聽一個聲音從旁傳來——

    「還請幾位,能給我引薦一下這位邱言、邱公子……」

    循聲看去,入目的正是面容英俊、風流倜儻的文枝楨。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7-2 10:22
第五百零九章 人缺亦動風雲


    文枝楨這位江南才子,今夜可謂出盡風頭,一路走來,不管是在路上看燈,還是沿途猜謎,又或是眼下的閣樓文會,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但他聽到了祁九聯等人的話後,卻是擺脫了眾人的恭維,走過來詢問起邱言的事情。

    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這也難怪,雖說文枝楨一直身在江南,但白昭元的名字,他早有耳聞,知道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心裡未嘗沒有與之一較高低的念頭,這次過來,更暗自將其當成對手,要上演一場龍爭虎鬥。

    是以,文枝楨在見到白昭元的意馬後,雖知對方在士林中有了很大收穫,卻也不懼,須知他在江南,一樣有著自己的際遇。

    正是要棋逢對手,才能顯出本事。

    但在這個時候,卻冒出來一個出人意料的人物,與白昭元並立夜空,意馬對心猿!

    只看幾位院主的反應,文枝楨就知道,自己一晚上的風頭,已被這短短幾息的景象,給徹底壓了下去!

    他如何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也要去找邱言?」祁九聯眉頭一皺,冷笑起來,「你這樣的大才子,不是應該留在這裡,技壓群雄,留下一段佳話麼?去找邱言做什麼?」

    祁九聯年少成名,難免恃才傲物,當初被劍南張家請去,意外碰上了邱言,屢屢吃癟,對邱言充滿了敵意,卻也被敲打一番,性子有了不依舊將邱言當成對手、目標,但在心底深處,同樣存著敬佩。

    書法乃是他傲視他人的本領,被人在最得意的方面擊敗,卻又得了指點,回來之後在書法之道便更進一步。裡面的種種,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相比之下,今夜輸給文枝楨,對方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引起了祁九聯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在和邱言對比之後,他更覺得這個文枝楨,在氣度上遠遠比不上邱言,沒有半點好感。

    他的話音剛落,耳旁就傳來了龐倩茹的聲音:「祁九聯。說話客氣一點。文公子今夜已經是技壓群雄。留下佳話了。」

    文枝楨搖了搖頭道:「龐姑娘說笑了,文某今日不過是心有所感,哪裡算得上技壓群雄,在場的諸位。都是難得的人才、國之賢才,琴棋書畫能陶冶情操,詩詞歌賦可見心頭文思,但我輩讀書,為的卻是一展抱負,真要分個高低,要等到會試之時,才能得見分曉。」

    龐倩茹雖是一副男子打扮,卻掩不住秀色。乃是難得的美人,她來到這裡,自是受人矚目的,周圍書生時不時的就會偷瞄一兩眼,所以她說出「技壓群雄」的話後。其他書生也都聽了個分明。

    這個時候,文枝楨的一番話,卻是讓眾人聽了之後,心頭暢快,對其好感大增。

    「文公子真是太謙虛了,風度翩翩。」徐苒聽了這話,看著文枝楨的身姿,霞飛雙頰,眼中異彩連連。

    「哼!虛偽!」祁九聯冷哼一聲,他於文章經義一道,並無太多建樹,最為擅長的,反而就是書法,「說的這般好聽,不就是仗著會幾篇文章,貶斥書法為小道麼?我也不和你爭論,既然要會試科舉見分曉,那何必要我們引薦邱言?只要再等上半個月,自能和邱言在科舉上碰面,到時你們以文會友,順便分個高低,豈不快哉?」

    說著說著,他壓低聲音,低笑一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見了那巨猿光影,知道邱言即將聲名鵲起,所以想過去將他當成踏腳石麼?」

    「文某好名,本沒什麼好隱瞞的。」文枝楨搖搖頭,做出一副坦蕩君子的表現,「不過,那位邱公子趕在白昭元駕馭意馬時顯露本事,做出分庭抗衡的模樣,未必不是刻意為之,以壯聲勢。」

    龐倩茹也道:「嗯,是這個理,邱言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到白昭元的身份亮出來之後,才借勢露面,興許就是要借個東風,而且我觀他在東都的一番作為,未嘗沒有蓄勢養望的心思。」說話的時候,她瞟了瞟了宋倩。

    祁九聯卻是正色道:「修身而有學,行道天下然後得名,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有學而無問道之心,將才學當成得名的工具,才是刻意為之,除了一點虛名,又有什麼?」

    龐倩茹一臉意外之色,盯著祁九聯看了一眼,這才道:「你居然能說出這麼一番道理,我可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祁九聯臉上的肅穆之色隨之消散,撓了撓頭道:「這話其實是祖父說的,我只是記在心裡罷了。」

    龐倩茹點點頭,笑了起來:「太虛先生的這話,是要勸你為學的吧,不讓你單單沉迷書法之道。」

    祁九聯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這時,徐苒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你們說的邱言,在什麼地方?這人很厲害?」說著,她忍不住看了姬箏一眼。

    眾人的話語,她一字不漏的聽在耳中,起先還未反應過來,但很快記起,姬箏讓自己去找的那人,不就是名為邱言麼?

    只是,有一點徐苒卻是想不明白,今夜明明是文枝楨大顯身手,周圍的人也都做出眾星捧月的模樣,去恭維文枝楨,為何自己身旁的這幾人,卻會突然提起那個邱言,尤其是祁九聯,其言語中的意思,分明是在捧邱言、貶文枝楨,這如何能讓她順心?

    立刻的,徐苒就為文枝楨打抱不平起來:「那邱言這麼厲害,怎麼連文會都不來?難道不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能得到諸多院主的指點,能和其他人交流所學,還能聆聽文公子的大作?」說著說著,她想起姬箏,便收聲不語,但臉上不服氣的表情,卻是沒有半點收斂。

    其實,不只是徐苒,在文枝楨走過來之後,還有不少對他推崇備至的書生、儒生、舉子,也都跟了過來,一樣聽到了祁九聯、龐倩茹和文枝楨的對話,也都覺得祁九聯言過其實了。

    「你口中的那個邱言,莫非就是前陣子在東都和賀書長論過一番的那人,辯才了得,但未必有真才實學。」

    「哦?我也聽過這個名字,說是受小陳先生青睞,能被小陳先生看重,想必不會是浪得虛名,只是聽說其人沒有拜入書院,大概是那種苦讀之人,只知窮經皓首。」

    「這倒不是,我從劍南過來,這邱言乃是劍南解元,除了學問不錯,書法造詣亦是驚人,那遠寧張老爺得其墨寶,甚為珍惜,輕易不肯示人,我曾有幸見過一次,當真不凡,就算比之文公子今日的兩幅作品,亦不逞多讓……」

    ……

    眾人這般議論著,開始的時候不少人尚是義憤填膺,可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竟是將一個學問高深、書法驚人、辯才無雙的人物描繪出來,氣氛漸漸怪異。

    「照這麼說,這個邱言也不是個普通人物,他今日怎麼沒來文會?」

    祁九聯在一旁聽著有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看著一臉尷尬和不忿的徐苒,道:「怎麼樣?若是還有不服,也不要現在去找邱言,省的影響他備考,等科舉之時,誰更勝一籌,一目瞭然。」

    「就算這個邱言厲害,和你有什麼關係?」徐苒皺眉,忍不住諷刺一句,「你不還是輸給了文公子?」

    祁九聯立刻漲的滿臉通紅,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感到有些難以下台,最後只能道:「邱言曾教過我一些心得,讓我好生溫習,若是這次科舉,邱言凌駕其上,日後我研習他的心得,未必就贏不了文枝楨!」

    徐苒眉頭蹙起,正要再說,卻有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從旁傳來——

    「你們對這個邱言瞭解不淺,能否與我等說一說?」

    幾人循聲看去,入目的卻是那幾位院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名四十多歲的儒雅男子。

    興京與東都一樣,都是大瑞薈萃之地,遍佈書院,也有大儒坐鎮,有聖賢堂傳承,只不過這些書院位於國都,和朝中勢力有諸多牽連,為避免牽扯,但凡能稱得上大儒的人,輕易不會擔任院主。

    所以,出現在這裡的院主,並無文道驚人之輩,但多數都是凝聚了文心的人傑,代表著興京文壇的風向,他們這般詢問邱言的事情,登時就讓有心人在意起來。

    不過,不等祁九聯等人細說,人群中忽然傳來幾聲驚呼——

    「張老相國!」

    卻是有人突然注意到,閣樓的樓梯處,正有人攙扶這一名老者緩緩走上來,那老人形容枯槁,但雙眸炯炯,不是那宰執張鏈又是何人?

    「原來傳聞是真的,真有宰執過來評判品文!」

    下一刻,在場書生都激動起來,也有心思活絡的,看到張鏈之後,聯想起其他事情。

    「會試在即,宰執眾臣輕易不會和考生、舉子接觸,除非主持會試的主考人選定下來了……」

    在眾人的各異心思中,那張鏈緩緩開口——

    「這邱言的事情,也說給老夫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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