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6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2
卷四 展翅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我們的兔子終結者

  介壽堂,徐煜振振有詞的道:「太太總是嚇我,論理我也該打,但我身上、臉上的肉哪一塊不是太太的?掌了我的嘴,太太又要心疼了。看在太太的面上,不打也罷。」

  「這不愛臉的猴兒,誰疼你呢?」蕭氏心裡受用,笑得合不攏嘴,「我膝下這麼多好孩子,誰稀罕你?瞧把自己當寶貝似的。」

  「那罰我講個笑話好嗎?」徐煜捂著臉,「若太太說不好,我就再講一個,直到你們都滿意了。」

  「是了。」朱軟玉笑道:「誰不知你肚子裡都是笑話,這會子又來賣弄。行,你給我講二十個酒令出來,我便吃二十杯酒。」

  徐煜說道:「你打量我講不出嗎?別說二十個,可知道我是普天下有名的才子,區區酒令能難得倒我?」

  正說的得意,被蘭香用一根手指頭在他臉色一抹,「請問你才在哪裡?子在哪裡?」

  「柴在灶肚裡,指在我臉上。」徐煜反應極快。

  人人都笑了出來,徐煜也忍著笑說道:「你們靜一靜,聽我道來。」說著抓起一把瓜子,一粒一粒的數著,說道:「侍書。」

  朱明之說道:「講過了,怎麼又來充數?」

  徐煜不滿的道:「我起個開頭,難道不行嗎?且這一次我不雷同,而是用我爹說得石頭記裡的人物,如何?」

  「行。」朱軟玉欣然接受,她們這些女孩子的宏願,就是把徐灝的故事整理出來,只可惜徐灝豈能記住一本紅樓夢?就算能勉強寫出來,也不會成為四大名著之一。

  徐煜念道:「侍書,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不如無書。」

  說著便向盤子裡擺了一粒瓜子,對朱軟玉笑道:「吃酒。」朱軟玉心說倒要看你怎麼說下去。很痛快的吃了一杯。

  「秦穆公用之而霸,萬鐘於我何加焉,秦鐘。秦鐘是秦可卿的弟弟,賈寶玉的玩伴,兩個了,吃酒。」

  「好吧。」朱軟玉又吃了杯。

  徐煜嘻嘻一笑,說道:「王曰善夫,保民而王,王善保。程子曰,又日新。一國興仁,程日興。堂堂乎張也,子華使於齊,張華。請吃酒三杯。」

  朱軟玉忙問道:「王善保是賈府的管事,程日興和張華是誰?我怎麼記不起來了。」

  「程日興是門下的清客相公,那張華似乎老爺也說過。」沐蘭香回憶道。

  朱軟玉只好吃了三杯,臉紅了。徐煜又說道:「籩豆之事,百官牛羊倉廩備,豆官。」

  大家都說好。當下要公賀一杯。朱明之佩服的道:「厲害,真一氣貫串了。」

  徐煜看著朱軟玉乖乖又喝一杯,笑道:「林放問禮之本,己顰蹙曰。夫子加齊之卿相,林顰卿。」

  所有人頓時拍案叫好,徐韻寧興奮的道:「終於把十二釵也抬出來了。」

  朱軟玉嘆道:「別的不奇,只這一個顰字。虧他滿腸子搜了出來。」說完心甘情願的吃了一杯。

  徐煜指著朱蕊珠說道:「王笑而不言,稱之曰夫人,王夫人。可惜不是朱夫人。」

  大家哄笑。徐蘊玉笑嘻嘻的道:「錯啦,應該是徐夫人才是。」

  朱蕊珠笑罵道:「你們兄妹狗嘴裡總沒得像牙。」

  鬧了一會兒,很多人催促繼續說下去。徐煜說道:「商賈,敏於事而慎於言,賈敏。」

  朱軟玉說道:「不對,這個一定是杜撰,哪有這個名字?」

  徐煜對著她咂咂嘴,搖頭道:「虧你最喜歡這故事,到底成天在琢磨什麼?林妹妹的母親可不叫賈敏麼?」

  「真的是叫賈敏嗎?」朱軟玉趕緊求證,沐蘭香說道:「對的,是叫賈敏,乃賈府老祖宗的獨生女,可憐她病逝得早,不然林妹妹也就不會去賈府了,引出來這麼好的故事。」

  朱軟玉苦惱的道:「為何不把所有段子都整理出來呢?偏要東一個西一個,鬧得我們只關注十二金釵的命運,其餘人物容易淡忘。」

  徐蘊素說道:「爹說石頭記是一位極有才華的大家畢生心血,他是偶然聽了,故記憶深刻,然絕不敢寫出來,因一字一句都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嘆息聲不斷響起,所有人都因不能目睹一部奇書真跡而深感惋惜,幾乎算是畢生遺憾了。

  徐煜這時指著朱軟玉,「不要嘆息了,你快吃酒,不要賴的混過去。」

  「呸!」軟玉瞪了他一眼,可也老老實實的舉杯喝了,「幾個了?」

  徐煜說道:「記著呢,九個了。」朱軟玉說道:「可不要趁機添兩粒進去,報虛帳呢。」

  徐煜說道:「你不信。我背給你聽。」

  冰藍見狀說道:「煜哥哥沒作弊,我看著呢。」

  徐煜笑道:「呵!幸而我正大光明,不然就被你抓住了。好妹妹,我偷偷放一顆,你不要說出來。」

  「不要。」冰藍把盤子搶了過去,「我就要記數。」

  「那你不能偷偷倒出來。」

  「我不會的。」

  沐凝雪和蕭雨詩等人為之莞爾,實際上這些玩意皆出自她們早年的手筆,當然也有一兩個是徐煜自己想的,她們自然不會說出來。

  徐煜胸有成竹的說道:「民之所賴以生也,大哉孔子,賴大。」

  朱蕊珠吃驚的道:「哎呀了不得!這個賴字竟被他想出來了,我還以為四書裡沒有這個字呢。」

  徐煜得意的道:「還說什麼?早說我是才子了。」說著逼著朱軟玉吃酒,軟玉已經臉色通紅了。

  蕭氏見狀說道:「算了吧,你就要醉了,快來我身邊歇一會兒。」

  朱軟玉哪裡肯依?一個勁的搖頭,憨態可掬的樣子。朱蕊珠說道:「我替她喝,還有十個,總得讓煜兒都說出來,開開眼界。」

  「不用你替,我甘心醉倒。」軟玉吃吃笑著。搖搖晃晃的指著徐煜,「講來,講來。」

  「今日你醉定了。」徐煜看上去很有把握,思索片刻,說道:「北面而朝,而後能靜,王顧左右而言他,北靜王。」

  有了醉意的朱軟玉毫不猶豫的舉杯一飲而盡,徐煜馬上接著說道:「求善賈而沽諸,敬鬼神而遠之。賈敬。晉人有馮婦者,惡紫之奪朱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馮紫英。」

  「服了。」朱軟玉一臉欽佩,努力再喝兩杯,那邊長輩已經囑咐丫鬟準備善後。

  「諸侯之寶,三寶珠玉,寶玉。」

  「惟善,以為寶。如鼓瑟琴,寶琴。」

  「熙鳳於戚,熙敬止,鳳鳥不至。王熙鳳。」

  「可使為政,卿祿三大夫,可卿。」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宮,顧鴻雁、麋鹿。雪雁。」

  啪!酒杯落地,臉紅透的朱軟玉軟軟的倒在丫鬟懷裡,微微閉著眼眸。喃喃道:「服了,真真服了!」

  秋陽高照,金陵城外的圍場人馬喧囂,據說滿清是騎射民族,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主要以遊獵為生,入主中原後,仍然保持著遊獵的習慣,意思是不忘騎射。康熙乾隆所謂每年秋天都要到木蘭圍場去打獵,一來旅遊散心,二來講武習射,訓練軍隊。

  純屬一派胡言,打獵就是打獵,哪來什麼偉光正的藉口?打來打去,也沒見後來的皇帝堅持,八旗子弟漸漸成為一群廢物。

  漢人的天下哪個不是騎射得來的?歷朝歷代有的是帝王打獵,但都遭到文官們的抵制,指責不務正業。確實一個皇帝沒事就興師動眾的數萬人出去玩,不是不務正業是什麼?反倒後世一群滿遺對滿清皇帝歌功頌德,連七下江南都能美化成皇帝私服解決民間疾苦。

  總之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大肆醜化明朝皇帝沒什麼可說的,人無完人,不要因此而美化明朝歷代帝王,應該客觀公正。

  公平的說,宣德皇帝是個保守主義者,儘管時常遺憾沒有生在祖父的時代,卻明白自己的定位。

  宣德朝是大明建國後的第一個「守成」時期,雖然沒了積極進取的朱棣,但明軍用火器一樣抵抗了北方強敵,守住了朱元璋時期的國防線。

  歷史上的朱瞻基就是位穩重務實的人,他一登基,馬上採取一系列穩定國家的舉措,從永樂時期的積極擴張轉而收縮防禦,從交趾撤兵,重視農業,整理內閣和司法,結束永樂時期許多事物,比如毀譽參半的鄭和下西洋。

  儘管洪熙朝解決了朱棣南征交趾、北擊蒙古、營建北平、遠航西洋四大項空前消耗國力的國政,使得洪武三十餘年來的國庫積蓄得以保留下來,讓百姓繼續休養生息。但同時洪熙朝一樣遠征海外,建造大批的戰艦,訓練火器軍隊,一系列的水利交通等大工程,加上自然災害連年發生,也大量消耗了重商主義所賺取的財富。

  國力的提升,並沒有解決生產力的相對低下,顯著提高百姓的生活水準,所以朱瞻基認識到,他必須堅持實行輕徭薄賦的基本國策,如停止一些耗資巨大的工程,不恢復皇家採辦,禁止農忙時擾農,禁止日益昌盛的宗教,禁止邊鎮將領隨便出擊,干擾民事。

  這都是非常令徐灝感到欣慰的,歷史上的朱瞻基就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他與朱瞻基的政治理念基本相符。

  朱瞻基要做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大掃黃是不提倡生活奢靡,大量放免工匠,嚴格控制營造業,保護手工業者的利益,全力保護農業的發展,大量減免糧稅等等。

  歷史上宣德朝有效緩解了永樂後期國家財政嚴重超負荷的困局,使得整個社會經濟重新沿著洪武朝時期的上升趨勢持續發展。

  現在,因朱瞻基的穩重,大明的綜合國力將會繼續攀高,人口將繼續大規模的增長。

  以上都讓徐灝絕對不會幹涉皇帝的私人興趣,還主動把滿清皇帝所謂邊遊獵邊訓練軍隊的讚美之詞抄了過來。

  就讓我們可愛的宣德皇帝,也成為一生寫下四萬多首詩詞,平均一天打死318隻兔子,震古爍今、空前絕後、千古唯一的兔子終結者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3
第一千零九十章 瞞

  野草繁茂的牧場,一大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架起了帝王的行帳,親王大臣的營帳星羅密佈的圍繞在周圍,拱衛皇帝,方圓一百里設置了圍獵用的帷幔。

  通往行帳的道路,用箱車與拒馬分兩層阻隔。徐灝的位置在最裡面,他的外圍是幾位已經封了王,卻還未就藩的皇子。

  每次遊獵的主力是明軍最精銳的三大營,靖難時期戰功赫赫,五軍營與禁衛一起負責護衛宣德皇帝。

  武器最精良的神機營負責外圍,沒什麼用武之地,打獵還是習慣用弓箭的。每次最風光的無疑是以蒙古騎兵為骨幹的三千營騎士,打獵正是他們能大顯身手的舞台,人數已經達到了萬人,其中甚至不乏黃金家族的後裔。

  明朝同化政策的效果非常顯著,這些蒙古人都以做漢人為榮,改了漢姓,對生活在草原上的韃靼和瓦剌等,早沒什麼認同感了,上了戰場出手毫不留情。

  中國自古以來講究文化認同,也只有包容四海各族的胸懷,大漢民族才會屹立不倒,反之狹隘的血脈論,漢族只會越來越趨於極端主義。當然這裡面有個竅門,漢男夷女。

  負責安全的最高將領是朱勇,張輔與徐灝坐在篝火邊上,小聲交談。

  張輔和數位大臣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因皇帝公然把剛剛賜了金寶的孫貴妃帶了來,從宮裡早已傳出來謠言,孫貴妃即將取代賢德的胡皇后。

  年紀輕輕的襄王朱瞻墡含笑走了過來,徐灝很喜歡這個懂事的侄子,如果朱瞻基現在不幸駕崩,很可能所有大臣都會公推一母同胞的他來繼承皇位,繞過上面的三個哥哥。

  前文說過,老二鄭王朱瞻埈性子酷似當年的漢王朱高煦,喜歡練武個性暴躁。但沒有朱高煦在軍中的威望,加上是庶出。

  洪熙皇帝駕崩時,張太后下懿旨命朱瞻埈和襄王朱瞻墡監國,直至朱瞻基即位。因三皇子越王朱瞻墉和他父親一樣是個胖子,自小體弱多病,難堪重任。而四皇子朱瞻垠已經死了,對外宣稱悲傷過度,真實情況是死因成謎,追封蘄王。

  「舅舅。」襄王朱瞻墡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有事?」徐灝起身詢問,身邊的張輔也很疑惑。

  朱瞻墡好像下定了決心。正色說道:「舅舅,小王向來仰慕湘月,昨晚已求了母后答應,聖上適才也同意了,是以請求舅舅玉成。」

  突如起來的求婚,鬧得徐灝莫名其妙,就連張輔也大為驚訝,二人都茫然不知怎麼回事。

  徐灝心思電轉,琢磨到底是怎麼回事?按理說太后若有意聯姻。事先應該跟他提一聲,為何突然間由襄王自己說出來?難道是為了警告宣德皇帝?

  不會!徐灝不認為太后會這麼做,想了想說道:「此事我做不了主,當然既然王爺垂青湘月。是她的福氣,我自然樂見其成。」

  「我明白了。」朱瞻墡道了謝,一臉喜色的轉身離去。

  等他一走,徐灝擺脫掉羨慕不已的大臣。皺眉道:「姐夫你看?」

  張輔沉吟道:「既然不是看中蘊素她們,大抵是襄王自己中意的湘月,太后陛下都沒有意見。你也選擇作壁上觀吧。」

  徐灝輕輕點頭,做人不要事事陰謀論,如果朱瞻墡在朱瞻基做太子時提出此事,自是不可不防,如今大局已定,皇帝才二十來歲,何愁沒有子嗣?而朱瞻墡賢名在外,不像是個有野心的,也許是真的暗戀湘月,也或許是太后有意親上加親,總之雙方都想在下一代穩固關係。

  不提徐灝要因此事而大傷腦筋了,徐燁被薛文的長子薛績請到了鄉下,就見宅子四處張燈結綵,問道:「誰要成親?」

  從裡面走出來王蘭柳從龍等一干朋友,基本上都是徐灝和薛文圈子裡的第二代,紛紛說恭喜恭喜。

  徐燁變色道:「你瘋了?要我怎麼對姑姑姑父和表姐交代?」

  原來薛績娶的是徐翠云長女劉靜怡,徐翠云的丈夫劉茂和徐綠哥的丈夫劉智年輕時不務正業,受到幾次教訓後,隨著年紀增長漸漸變得穩重,雖仍舊偶有尋花問柳之舉,做官還算可以,如今都做了體面的六部主事,不出意外的話,仕途基本到此為止。

  薛文的兒子薛績自幼頑劣,不喜讀書,經恩萌做了個小官,薛文對兒子也不抱什麼指望了。兒子沒資格攀附徐灝的閨女,再說年紀也差的太多,於是經媒人撮合,聘娶了劉靜怡。

  薛績滿不在乎,硬拉著他走了進去,徐燁沒辦法在大廳裡氣呼呼坐下,指著王蘭等人怒道:「好啊,事到臨頭才告訴我,明擺著是想讓我與你們蛇鼠一窩。」

  王蘭陪笑道:「我們認罪成不成?你也知道聖上下旨革除教司坊,好多名妓從了良,如此機緣咱們兄弟豈能錯過?不單單是老薛要娶,我們幾個也都偷偷養了外室,還替你也物色了一位,真真是位絕色。」

  「我不稀罕。」徐燁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絕。

  當下這些人輪番勸說,徐燁卻不為所動,正好吉時已到,花轎被抬了進來。

  徐燁冷眼瞧著他們,竟然是一副明媒正娶的架勢,趁著拜天地的時候,轉身逕自走了。

  等王蘭等人察覺後追出來,人已經騎馬走遠。

  單說徐燁返回徐府,不好將此事告訴家裡人,悶悶的走到院子裡。

  進了屋,抬頭見湘月坐在裡頭,徐燁打了聲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出神。

  葉琴忙上前服侍他更衣洗臉,漣漪對愁眉不展的湘月說道:「真沒想到他打小就喜歡你,瞞了這麼久,當年你可差一點就許給表兄弟了,虧了他還沉得住氣。我們沒看出來也就罷了,你難道也察覺不出來?」

  徐湘月苦笑道:「看不出,每次見他又沒說上幾句話,從未私下裡有過往來。」

  「怎麼回事?」徐燁問道。

  葉琴解釋道:「宮裡來人了,太后要做主把湘月許給襄王千歲。」

  「襄王?朱瞻墡?」徐燁顯得十分驚訝。

  「唉,這都是命,我走了。」徐湘月無精打采的起身去了。

  「唉!」徐燁也輕輕嘆了口氣,既是太后做主,那此事幾乎沒有拒絕的餘地,除非父親出面。問題是朱瞻墡哪一點配不上湘月?嫁過去就是堂堂襄王妃了,想不出徐家為何要拒絕?

  東府,被晚輩環繞的王氏對隨著母親過來的劉靜怡,問道:「你丈夫呢?有日子沒見他來了。」

  徐翠云說道:「女婿他公事纏身,要不就是朋友同僚輪番請他,忙得很。」

  「哦,這是好事。」王氏先點點頭,隨即說道:「最近好多親戚家的孩子偷偷養了秦淮河從良的娼婦,鬧得家宅不寧,夫妻吵嘴,你大哥不就也招惹了一個?我管不了他,但你們都小心防著些。」

  劉靜怡並不在意,不過回去的路上,徐翠云說了一句,「你男人不是個省油的燈,膽子大著呢,你也得小心,可別等什麼時候冒出來個姐妹。當年你爹就偷偷養了外室,好在那賤人進家不久就病死了。」

  「我曉得了。」劉靜怡坐車返回婆家,也不禁生了疑惑,最近丈夫委實太忙了。

  她是個有心計的人,第二天等丈夫出了門,趕到書房送公公,問道:「夫君行色匆匆,真不知衙門裡出了何事,叫孩兒怪牽掛的。」

  薛文說道:「媳婦你放心吧,他那清水衙門能有什麼事?無非吃喝聚會而已。」

  送走了公公,劉靜怡喚來薛績身邊的人,問道:「少爺最近都去誰家赴宴?」

  她的目光越過幾個家丁,盯在了其中一人的臉上。這人名叫薛桂,薛績一起長大的心腹。

  薛桂心中一跳,含含糊糊的道:「大前日好像去了王家,大大前日是去了李大人家。奶奶,小的最近總是吃醉酒,委實記不大清了。」

  「你們去吧。」心中暗惱的劉靜怡揮了揮手,見薛桂話語中吞吐不明,料定這裡面一定有事了。

  薛桂也意識到奶奶怕是起了疑心,趕緊去了衙門,告訴了薛績。而薛績唯恐被妻子看出破綻,出門都不敢帶著他了。自作聰明的帶著妻子的陪嫁下人劉福,賞了些銀子把人買通,囑咐不許多嘴。

  這一日,薛績又說要出門赴宴,「娘子不必等我,一旦天晚我就不回來了。如今朝廷明令不許宿娼,我可不敢違反禁令。」

  「好。」劉靜怡笑吟吟的答應,卻暗中將劉福換了下來,另外遣了丈夫的另一個心腹小廝。

  薛績出來,見換了跟隨,以為劉福有事情給絆住了,反正還是自己人,喜滋滋的坐車出門。

  等他一走,劉靜怡馬上將劉福和薛桂一起喚到內宅。人一進來,突然冷笑道:「少爺近日在外做下一件瞞我的事,有人告知了我,只可恨你們兩個該死的東西隨著他串通一氣,單單只瞞我一人。今晚好好交代出來,饒爾等一條狗命,若有半句含糊,即刻請老爺將你們送到順天府,活活杖斃了。」

  薛桂和劉福本來就在疑惑,大晚上的把他們叫進來要問什麼?突然間被劈頭蓋臉的質問,又偷偷一瞧奶奶整個人怒容滿面,暗暗叫遭,情知走漏了風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4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母女

  面對劉靜怡的質問,她娘家可是英國公府,嚇得二人馬上膝蓋軟了,雙雙跪在地上叫道:「奶奶明見,小的們實在不知少爺做了什麼瞞您的事呀。≧就算少爺做出什麼事來,也不會與小的們商量,我們也不敢過問主人的事。奶奶您既然知道了,應該去詢問少爺,真的與小的們無關啊。」

  「呸!」劉靜怡冷笑道:「好個奸猾的奴才,推得乾乾淨淨,反叫我去問他?你兩個素日專於伺候,我不問你們,倒問誰去?桂兒是薛家人,他多年的心腹,瞞我尚且情有可原。你劉福卻生在我劉家,吃的我劉家的飯,竟向著外人欺你小姐來人!我也不跟你廢話了。」

  對著一干僕婦丫鬟,劉靜怡吩咐道:「你等去請老爺來,先把這背主忘恩的狗東西送官法辦。還有你,你是薛家人不假,可別忘了我是你主母,也辦得了你。」

  劉福立時嚇得冷汗直流,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趕緊擺正了立場,叫道:「小姐息怒,小的什麼都說,什麼都說!這都是少爺自己做的事,絕非小的引誘。」

  當下竹簡倒豆子似的將薛績如何看上了名妓,如何在城外租了宅院,如何被一干狐朋狗友攛掇著娶了二房,從頭到尾的細說一遍。

  把個薛桂急得在一邊搔耳撓腮,他不愧是薛績的頭好心腹,不停的使眼色,又不好明著阻止,只能心裡暗暗叫苦,「少爺你誤信人了,他到底是劉家的人,不比咱薛家的可靠。完了,要是奶奶單獨審問我,拚死我也不能賣主求榮。」

  預料成了真,氣得劉靜怡眼睛都紅了。咬著牙問道:「他沒有什麼錢,去哪租現成的大房子?又得請客吃飯供養那賤人綾羅綢緞。說,到底把那娼婦安置在了誰家?」

  劉福忙說道:「是借了上元縣云大人的宅子,就是七月十五那一日,也是把人從云府娶過來的。」

  劉靜怡怒道:「怪不得,他整日和一般朋友如膠似漆,通是一群狐群狗黨,狼狽為奸的噁心東西。」

  轉身陰森森的質問薛桂,「他所說的這些話,可有冤屈你家少爺沒有?」

  事已至此。薛桂也無話可說了,哪還敢當什麼忠僕,垂頭喪氣的低聲道:「奶奶饒命,件件都是有的。」

  劉靜怡倒吸一口冷氣,至此沒了最後一絲僥倖,睜著雙眼看了他們半響,手腳冰涼,重重哼了一聲:「你們兩個混賬東西,我先不處治你們。把他們帶到柴房裡關押,不許一步走開。」

  僕婦把人押走了,她坐在房內越想越生氣,此事又不好對公公婆婆說。遂吩咐備車回了娘家。

  徐翠云夫婦正在房裡閒話,忽然見女兒怒形於色,氣呼呼的走了進來,嚇了一跳。

  劉靜怡先給父母請了安。然後坐在徐翠云身邊。徐翠云見狀笑道:「你丈夫惹你了?氣得這副樣子?」

  劉靜怡不禁一陣心酸,眼淚瑟瑟落下,當下將薛績如何瞞著她娶妾。養在外頭的話稟明父母,最後委屈的道:「非女兒吃醋,不容丈夫納妾,可恨他全沒有半點結髮之情,這麼大的事隱瞞,將來我還不得被他們合夥折磨致死?」

  「唉!」徐翠云身為過來人,早就看開了,礙於親家的顏面,緩緩搖頭道:「薛家門第擺在那,有妻有妾不為過分。女婿他先妻後妾,也不算越禮,他顯然還是怕你,瞞著養在了外頭,你呢不妨也佯作不知,惟有恪守為妻之道,你丈夫一定會感動於心,或許今後加倍疼你,算是補償。

  而且女婿是個明事理的,他絕不會委屈你半點,倒是你若一味吵鬧,逼得他惱羞成怒,反而到時不好收場。我和你爹也有苦衷,總不能叫親家一定說不應納妾吧?閨女你向來知書達理,此事咱們得三思而行,不要氣壞了身子。過兩日,娘自會找個機會勸勸女婿,看他如何答我。」

  劉茂都聽傻了,這還是當年那隻身去興師問罪的河東獅嗎?好啊!你對我眼裡一點不揉沙子,對你親親好女婿就這麼換宏大量?

  瞬間劉茂忘了自己和女婿堪稱同道中人,暴跳如雷的道:「你個蠢婦!這會兒知道賢惠了?實在可惡!薛績那小畜生如此狂妄,連我都不放在眼裡?做下此等醜事,非但欺負了我女兒,連帶著蔑視咱全家,我真想一刀活劈了。哦!」

  總算想起自己的一堆爛事來,有什麼資格指責女婿呢?對著妻子嘲笑的目光,劉茂遂神色訕訕的道:「納妾倒是無妨,可是他不該先對咱家說明麼?太可恨了,這要是傳揚出去,不但閨女要擔著不賢之名,我們做岳父岳母的也要惹人議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就是如此。」徐翠云忽然也一掃先前的姿態,冷笑道:「反正他也葬送了女兒的名聲,乾脆索性鬧他一鬧,咱徐家怕過誰來?拼著大家都不得安穩,閨女你明日就打上門去,把那娼婦羞辱一場,問問薛績他算什麼?問他還要不要前程了?即使他爹和你舅舅是至交,此事也難逃公論,不把他徹底降服,指不定今後怎麼樣呢,叫他薛家也知道咱家不是好欺負的。」

  劉靜怡見有父母撐腰,起身恨恨的道:「不用明日,今晚我就帶人過去,不然怕他收到風聲,把人藏起來。」

  劉茂看著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仰天一聲長嘆:「罷了,罷了,隨你們娘倆鬧去,我也不問了。只是閨閣千金成何體統?人家只定都會笑我糊塗老子,縱容女兒,到時你們就會悔之不及了。」

  「呸!老娘當年被誰人笑過?都被女婿騎在了頭上拉屎,豈能裝聾作啞?」徐翠云拍案叫道。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別衝動。」劉茂趕緊安撫,暗道誰敢當你面笑話?我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誰理解我的苦?

  問題是母女倆正在盛怒之際,哪裡聽得進去?徐翠云囑咐道:「你先去告訴云家,然後再去新宅,此乃先發制人,讓那什麼云家自家慚愧。娘現在就去找你舅舅,看他有何話說。」

  徐府,一粟園。

  徐煜對病好了些的碧霄問道:「最近是不是春柳鬧得不成樣了?你們知道底細,說給我聽聽。」

  「什麼?」碧霄茫然道:「我不知呀。」

  徐煜說道:「你病著,自然管不到。輕云你知道。」

  輕云正在給姐姐梳頭,聞言冷笑道:「二爺怎麼不問她自己,卻問我呢?」

  徐煜解釋道:「我要直接問了她,她豈能承認?一來二去把事情鬧大了,要連累了你們多不好看?昨兒我回來,分明瞧見了一個人影從房裡跑出去,像是小廝的樣兒,家裡除了她還能是誰?輕云你不要隱瞞,告訴我,我不難為她,成全他們成親就沒事了。」

  碧霄大怒,氣道:「好呀!怪不得大太太指責我和小廝勾搭呢,敢情是這個沒臉的春柳干的。不行,二爺你必須做主,給滿屋子人洗刷清白,不然一粟園成了什麼?」

  「你別生氣。」徐煜趕忙一面勸她,一面看著輕云。

  輕云蹙眉道:「要說哪個小廝,我也不知道,昨兒我在別處。無非只有青松和研磨兩個進進出出。這幾天研磨跟著你,只剩下青松自己能混進來了。」

  徐煜笑道:「那一準是青松那小子幹的好事。我對你們說,當時他似乎提著褲子呢,好傢伙,也太胡鬧了。」

  「這對沒有廉恥的鬼精靈。」碧霄也不禁感到好笑,「他進來垂花門的媽媽數著時辰呢,這邊有人侯他,想到別處都會被人撞到,只有你屋裡,不在家是沒人敢進去的,難怪昨晚有動靜,好在沒多久,春柳這個賤蹄子。」

  「做了也沒事,青松到了娶媳婦的年紀,春柳也向來那樣。」徐煜不以為許,他這個年紀最是對男女之間好奇,也不認為事情有多嚴重,笑嘻嘻的站了起來。

  這方面徐灝從來沒有管過,一來應該是妻子的事兒,二來能管得住嗎?與大多數男孩子的家長一樣,反正兒子不吃虧,無非負責而已。倒是對閨女必須嚴防死守,可不能叫該死的牲口占了便宜,堪稱自私。

  「叫春柳去洗翠亭找我。」徐煜丟下一句話,轉身出去了。

  書房裡,徐灝安撫完告狀的翠云,板著臉質問徐燁,「你知道不知道這事?」

  徐燁不敢隱瞞,默默點了點頭,氣得徐翠云叫道:「燁兒,姑姑待你不好嗎?你竟忍心瞞我?」

  「我。」徐燁一聲苦笑,低下了腦袋。

  徐灝臉色緩和下來,笑呵呵的道:「他們是朋友,算了算了,這事也怪不得他。」

  「那你說該怎麼辦?」徐翠云扭頭問道。

  「這?」徐灝苦笑起來,只好說道:「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吧,老薛不是不講理的人,八成得登門賠禮,別鬧的過分了就行。」

  「好。」徐翠云滿意站起,「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徐灝搖搖頭,心說老薛我是愛莫能助了,轉而對兒子吩咐道:「湘月的事交給你了,你幾個弟弟年紀還小。如果湘月不願意,你馬上對我說。」

  徐燁說道:「爹,他朱瞻墡派人來求我,想安排私下會面,您看?」

  「嗯。」徐灝笑道:「算他有誠心,既然如此,那就讓明之她們開詩社吧,至於能否打動湘月,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5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上門

  一粟園,徐煜將十五歲的青松喊了來,背著手朝園裡走去。青松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路上不停的湊趣說好聽的話,徐煜隨口應著,由九曲石橋走到洗翠亭。

  叫青鬆開了門,他走進去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天沒開口。

  一頭霧水的青松就那麼站著,忽然徐煜放下臉來,怒道:「狗才,還不給我跪下!」

  青松更糊塗了,徐家不犯大錯等閒是不讓下跪的,尤其是徐灝父子,此刻見二少爺生氣了,料想是自己做錯了事,也或許有開玩笑的意思,也就順勢單膝跪地,說道:「我沒做錯事啊,怎麼生氣了?」

  徐煜冷哼道:「你還犟嘴呢?先給我打二十個嘴巴子再講。」

  青松眨眨眼,抬手自己輕輕打著,還數著數。徐煜也沒計較,說道:「我問你,昨晚在我屋裡幹什麼了?」

  「這怎麼說?」清書詫異道:「小的沒進二爺的屋裡去。」

  徐煜冷笑道:「你還賴麼?你可知道春柳已經尋了死。」

  瞬間青松心裡咯噔一下,臉色變得煞白,心中一痛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出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徐煜見他這樣,自小一起長大,心也就軟了,嘆道:「這會子太太要拿你呢,怎麼辦?」

  驚聞心上人已死的青松萬念俱灰,既然被查到了,春柳不可能不承認,如今她為了我而死,我也只有回報一個死,慘然道:「二爺既知道了,也不必問了。春柳死了,我也不願獨活,只求二爺動手把小的打死,省得自盡。倒也爽快。」

  徐煜被他給嘔笑了,趕忙忍住,不屑的道:「你說得容易,你們都死了,我還得替你們受活罪。」

  不想青松能成為他的長隨,自然十分機靈,見少爺露出一絲笑意,馬上心中大定,知道春柳一準沒死,不然的話少爺還有心思單獨盤問?於是笑嘻嘻的連連磕頭。「小的知道錯了,求求二爺給做個主。」

  「憑什麼?」徐煜嗤了一笑,剛想繼續捉弄他,一眼瞥見春柳打橋那頭遠遠的來了,起身說道:「你給我在這裡老實跪著,我去去就來。」

  把青松丟在亭子裡,他走了出來,春柳問道:「這麼晚了,為何跑到這兒來?可不要受了風。對了。喊我來做什麼?」

  「我給你瞧件好東西。」徐煜笑著拉住她的手,一起走進了洗翠亭。

  春柳就見青松跪在地上,吃了一驚,徐煜笑吟吟的問道:「這是誰?」

  春柳紅了臉。知道二人的事破了,一時間羞得無地自容。徐煜哈哈一笑,上前把青松拉了起來,把她的手交給青松。笑道:「你們兩口子自己商量,這事該怎麼辦?」

  就見兩個人臉色通紅,雙雙低下頭去。徐煜樂不可支的道:「害什麼羞?你們自己說吧。打算怎麼樣個了局?總不能一輩子到我房裡玩去啊。」

  青松看了看春柳,又跪下去說道:「二爺我真錯了,求你開恩,給我們做主。」

  春柳心情複雜,也跟著跪下了。徐煜笑道:「起來吧,我答應給你們做媒人。青松,你回去對你爹講明白了,我做主把春柳給你做媳婦。只是春柳年紀還小,我不能直接這麼說,也不好對太太講,畢竟你們倆有錯在先,就算彼此好上了也不能在園子裡幽會,不然府裡的人都會議論我,一粟園的人也都得受連累。」

  說完對春柳道:「我要派你個和我拌嘴的錯兒,攆你出去。迎春姐她們或許也會埋怨你幾句,你只有嚥下去,本來是你錯了,可不要記恨。等你們成了親,你還要回來做事。」

  「嗯。」春柳含著淚點頭,道了聲謝謝。

  不料青松還跪著,徐煜問道:「你怎麼還不起來?」

  青松說道:「家裡的錢都給大哥成親了,我實在沒錢娶媳婦。」

  徐煜無語的道:「我把春柳都給你了,其他人誰不眼紅?你還問我要錢?真是豈有此理!也罷,你去賬房找葛師爺領一百兩銀子,出我的帳。春柳的錢是她的私房,你家不許惦記。」

  這一次青松誠心實意的磕了個響頭,高高興興的爬了起來,徐煜有意給他們一點時間,獨自走了出去。

  春柳害臊了,也要跟著去,青松一把扯住她,笑道:「好妹妹你慢點去,現在你是我的人了,你講幾句真心話。你是想跟著我,還是想陪伴著二爺,你若不想出去,我便忍耐幾年,橫豎二爺肯把你給我的。」

  春柳笑罵道:「虧你有臉得寸進尺,跪著要錢,幸虧是徐家,不然咱倆這一次死定了。」

  「是啊!東府類似的事,丫頭都打發去了鄉下。三爺近年也改了態度,彼此有意是一回事,私下苟且斷不能成全了。」

  青松也後怕起來,伸伸舌頭,「頭裡二爺的態度凶著呢,倒是後來見了你,不知道怎麼便一點兒氣也沒了,可見妹妹確實體面。不過我也有點點疑心,你們屋裡七八個大丫鬟,他為什麼待你這樣好?其中必有些緣故。你可以怪我,但我有些放心不下,怕你將來給我捐了頂綠帽子,有臉做人嘛?」

  「屁話!」春柳生氣了,冷笑道:「你當一粟園是什麼了?除了我沒臉沒皮隨你做了醜事,姐姐妹妹何人不清白?你當二爺是你嗎?」

  「妹妹別生氣,是我小人之心。」青松頓時心花怒放,他也就是隨口一問,豈能不知徐煜是什麼樣的人?捧著她的臉嬉笑道:「讓我在親親。」

  「呸!」好女怕纏郎的春柳也沒了脾氣,笑著扭過頭去,向他臉上輕輕打了一下,「你慢點開心,我不知道接下來怎麼樣呢。你趕緊出去吧,沒得被巡夜媽媽給抓住。」

  當下二人分了手,春柳一路走著,一路想著,「大家都知道了,我怎麼回去見她們?她們說起來此事,我把臉放到哪裡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又轉念道:「罷,罷,也顧不得了,都是我自找的,且挨過今天再說。」

  心情忐忑的走到廊下,她站著穩定了下心情,掀起簾子走了進去,見碧霄正在看輕云給徐煜挑做衣服的料子,迎春在看書,蘭春在做事,大家見她進來,也沒說什麼。

  還是春柳覺得不好意思,便往自己的房裡走去。

  與此同時,劉靜怡率領自己的心腹家人抵達上元縣縣丞云家門前,管事先一步進去通報。

  云縣丞是今年新科進士,父親乃金陵名士,參與過編修洪熙大典,名望極高。

  云縣丞十分驚訝,妻子程氏也很詫異,問道:「云薛兩家雖系世好,內眷卻從未通過往來。這時候薛夫人忽然前來,其中必有事故。」

  云縣丞說道:「你去迎她進來,見了面自然明白。」

  程氏盯著丈夫,說道:「我不曉得見了面自然明白?不勞你提醒。我在想人家突如其來為了什麼緣故?明明那件事你也有份,此刻卻要沒良心的撂挑子。」

  「你看你?」云縣丞忙顧左右而言他,「不要說閒話了,尊客要下轎了,休要與為夫鬥口,有失怠慢。」

  夫妻二人遂出來迎接,恰好劉靜怡在內宅下了轎,被丫鬟婦人簇擁著進來。

  云縣丞問了好,腳步生風的溜出去了,程氏請劉靜怡進了屋,彼此寒暄幾句,看茶入座。

  劉靜怡見云縣丞的夫人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貌美如花氣質不俗,起身道了萬福,「小妹今晚造次拜訪,非為別故,只因有一樁不明白的事,要請問姐姐。」

  程氏忙立起答禮,等重新坐下後,賠笑道:「姐姐請吩咐,妹妹洗耳恭聽。」

  當下劉靜怡將打聽到他丈夫置妾說了出來,「據聞娶的那一日,是由尊府這邊起身,所以想必此女的根底,貴府應該盡知其細。非是小妹不顧羞恥,不能容丈夫納妾,但瞞著我做事,其中顯然有些情弊,令人百思不解。小妹斗膽前來問個切實,望姐姐原諒。」

  程氏聽了恍然,果然還是那件事被知道了,不著痕跡的看了眼二房林氏。就聽劉靜怡繼續說道:「再者納妾亦是尋常之事,可京城若大的地方,何處尋不到出色女子?定要娶個青樓出身的?姐姐,這種人一雙玉臂千人枕,整日周旋在男人之間,能守得住閨訓嗎?怕不日後做出傷風敗俗的醜事,玷污了家聲!故而小妹不能不來問個徹底。」

  問題是劉靜怡不清楚,這位程夫人藝名一品紅,就是因為云縣丞死活要娶名妓,被人指責,還是徐燁薛績等人幫忙疏通,吏部選他做了上元縣縣丞,比起常年待選或去外地做七品縣令,京城治下的八品縣丞,反倒是因禍得福了。

  也因此云縣丞夫婦才會不惜冒著得罪林靜怡等正房的風險,心甘情願的幫著朋友們張羅,而夫妻倆某種程度上來說問心無愧,是正八經的迎娶,非私下裡包養外室。

  偷偷養小三與在外娶二房是兩回事,二房是受律法保護的,不然紅樓夢中的王熙鳳也不會那麼生氣,也不會那麼忌憚,只好設計先把人給接回來,明面上視若姐妹,親親熱熱,暗地裡借刀殺人,折磨死了尤二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6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針尖麥芒

  劉靜怡出言譏諷青樓妓女,因不知程氏的底細,算是無心之舉,但程夫人還是不由得滿臉通紅,神色訕訕的無法開口。

  二房林氏不是青樓出身,沒什麼感受,見夫人面上過不去,心裡暗爽,接口道:「薛夫人真乃明見萬里,就是姐姐今晚不來,我家大姐和小妹等正思日內親往貴府,告知此事。日前此女要借住我家,因薛大人的緣故,大姐不好推卻,留了她住下。誰知此女信口開河,住了半個月,成天說她們青樓裡閱人雖多,反倒能參透情天慾海不過如斯,經歷多了,所以一旦從良大多能堅貞自守,可惜名聲低賤云云。又說論名門巨族的千金小姐,偶一失足作出來的事,竟多有不堪設想者。

  夫人你想這些胡話,令人生不生氣?小妹倒也罷了,我大姐的肚皮都快被她氣炸,因礙著薛大人面上,只好忍耐。非是小妹故意攛掇姐姐,此去一定要結實的給她一個利害,以後她才會懂得人事,不敢隨便一味誇獎自己,貶低她人呢。」

  這一席快人快語的話,林氏本意是想藉機罵罵薛績的小妾紅桑,圖個暢快,卻不慎連在坐的兩位婦人都給罵了進來。

  什麼叫做名門小姐也多有不堪設想者?一想到自己上門問罪,已然失禮,劉靜怡頓時坐不住了,起身說道:「小妹今日輕造貴府,殊屬冒昧,容改日再來謝罪。閒暇時還要請二位姐姐過去,聆聽雅教。此事皆因此女在貴府住了多日,擔心有些瓜葛,不得不來問一聲,所以告罪在先,千祈勿怪!」

  程氏忙說道:「姐姐說哪裡話?小妹更覺惶恐了,若知薛大人瞞著姐姐,理當送個消息。反勞姐姐辱臨,小妹等身上早擔了不是,還容改日登門請罪。」

  當下彼此謙遜了下,程氏和林氏送林靜怡出了內宅,看她坐了轎子離去。

  一等人走了,林氏趕緊說道:「哪裡來的冒失鬼,你氣丈夫娶小拈酸吃醋,關別人什麼事?一來便開口傷人。我也是聽聞她仗著母族徐家,驕傲不容人,所以才教訓她一番。希望能學會自尊自重。哼,也不怕肉麻!」

  程氏無奈的道:「罷了,你發作的話她也夠受了,我卻實在不好說什麼。雖說她不好,你也未免言之太過了。」

  林氏笑道:「她來者不善,可怪不得我。先前明知她要去尋紅桑的晦氣,故意慪她一慪。嘻嘻,紅桑也是個可兒人,她今番去了。斷不會討好,咱們只管放長了耳朵等著聽笑話吧。」

  「嗯。」程氏心情複雜,心說你無所謂的煽風點火,坐山觀虎鬥。我還得來日過去賠罪。唉!以前一心夢想著做正房,不受壓制,誰知真做了才知道其中難處,不怪世人娶正妻都要找正經出身的。我出身低賤,下面誰會心服?頭一個就是面前的她。

  這邊劉靜怡出了云家,吩咐薛桂頭前領路。直奔宅子而去。

  她坐在轎子裡回憶剛才的經過,愈覺得懊惱,本來是到云家問個明白,兼之訴訴自己的苦處,不料竟受了林氏的譏諷,實在可惡。

  畢竟劉靜怡是大家閨秀,三代出貴族不是假話,做不來當場翻臉的舉動。而在丈夫偷著納妾一事上,但凡古代仕女都會認為自己理屈,三從四德的限制下,心裡在委屈也不能追究。

  當年徐翠云那不是正常的行為,當然古代一樣因人而異,幹出來就要承受潑辣悍妒的名聲。往往真正一切豁出去了,社會再封建風氣再壓制女人又能怎麼樣?總之這方面中國自古以來發生的趣事太多了。

  劉靜怡在身份相當的云家,只能選擇隱忍這一口氣,心裡想著過去了拿那賤人出口惡氣。

  不一會兒,到了門前,管家正要去通報,早被她在轎子裡喝住了,命直接將轎子一直抬入內宅。

  外宅有許多新來的家丁,忽然瞅見一乘氣勢非凡的大轎,被前呼後擁的直奔而來,茫然不知此乃誰家的內眷,一個個站住,不敢上前阻攔。

  等看見薛桂和劉福也跟了進來,眾人扯住問道:「這是誰家的轎子?怎麼你們也跟來了?」

  薛桂趁機在管家耳邊低聲道:「速速進去送信,咱家少夫人殺來了。」

  管家大吃一驚,急忙轉身從人群裡擠了出去,撒腿從一條巷子裡抄近路飛奔後堂。

  花園裡薛績正和紅桑對坐下棋,兩個丫鬟蹲在邊上說說笑笑。

  管事急急走到他身邊,說道:「回老爺。」

  「什麼?」薛績因棋子腹背受敵,聚精會神呢,突然間被他驚擾,剛想發作,管家一口氣將少夫人來了的話告知。

  「老爺,轎子已經進了二門,您趕緊想個法子吧。」

  「她怎麼來了?」瞠目結舌的薛績鬧得手忙腳亂,一把推開棋坪,氣道:「她怎麼曉得這裡?奶奶的,是誰多的嘴?」

  管家說道:「是薛桂領來的。」

  「哎呀!」薛績跺足道:「這殺千刀的狗才,他竟敢背叛我!你們也糊塗,不該放她進來,說這裡不是不就完了?」

  管家想笑又不敢,解釋道:「薛桂一路同來,能賴得掉嘛?」

  這時又跑來個家丁,叫道:「大奶奶已在前廳下了轎,眼看要進來了。」

  薛績頓時急得團團亂轉,一時無計可施,不停的抱怨下人沒用。

  倒是紅桑從容起身,淡淡的道:「她既然來了,自是擋不住的,你急也沒用。忽然來此,看來是要興師問罪,見了你反不好說話,且暫避一下,讓我去會會她。」

  事已至此,薛績只得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千萬小心,她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太好。」說完很沒義氣的大踏步走向後門,邊走邊囑咐道:「你們留下來聽風,我到王家等信兒。」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畏妻如虎,難怪只會偷偷娶我。沒出息。」

  紅桑見狀撇撇嘴,想了想吩咐道:「把所有老爺的東西全部收起來,男人去外面候著。」

  整理下儀表,她帶著幾個丫鬟迎了過去,雙方在園門碰到了。紅桑見大房是位體貌端正的少艾婦人,容貌娟秀,一身貴氣,被一大群僕婦扶著緩緩走來,一副名門閨秀的氣派。

  紅桑故作驚訝,問道:「請問你是誰?」

  劉靜怡死死盯著她。不愧是把丈夫迷倒的秦淮名妓,身材修長窈窕,姿色豔麗,一派惹人憐愛的風流樣兒,穿著鮮豔的綾羅綢緞,珠翠滿頭,心裡那無名火一下子蹭蹭的衝出十丈高。

  徐翠云的模樣在姐妹中位於下游,女兒自然也是中人之姿。一個照面,瞅見對方比自己漂亮多了。不免氣急敗壞,指著紅桑大罵道:「你這個狐媚娼婦,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與男人鬼混。論理你是我家納的妾。本該上前來拜見我,盡你小妾之道,還膽敢問我是誰?娼婦,我倒要問問你。不明不白你算什麼東西?」

  說著,劉靜怡冷笑中逕自走進了正房,掃了眼屋裡的環境。直接坐在了雕花大椅上,吩咐道:「你們去把少爺找出來,說我在此,看他有什麼臉來見我。還有去問他,那娼婦是咱家什麼人?」

  紅桑被丟在外頭,起初打算好言好語,誰知一來就對自己破口大罵,左一句娼婦有一句娼婦,不禁勃然大怒,幾步走到房簷下,罵道:「你們這班該死的東西,我家不認識的人,也亂放了進來。她是哪裡來的瘋婆子,無故到人家來信口雌黃,難道沒有眼珠子嗎?明明不認得我,又亂說什麼請少爺出來?是誰的少爺?莫非自家沒了丈夫,就跑到人家來找丈夫?真真不成體統,也不顧羞恥。你們趕緊將她們都轟出去。」

  問題是一幫家丁誰敢?擺明了裡頭那位就是原配,一個個苦著臉低著腦袋。

  屋裡的劉靜怡氣得咬牙,對丫鬟們叫道:「反了天了,一個下賤的娼婦敢罵我?你們去把她揪過來,往死了打,然後在說理。」

  問題是丫鬟婆子見二房夫人竟絲毫不懼,爭鋒相對寸步不讓,兼且沒發現薛績的身影,怎麼好貿然動武?

  奶娘忙小聲說道:「小姐,沒有抓住人家的把柄,少爺又不在這裡,何以見得就是她?得把薛桂劉福喚上來指認。」

  「對。」劉靜怡也有些疑惑,這婆娘太有恃無恐了,萬一走錯門可咋整?當下一疊聲的叫薛桂進來。

  哪知那兩個人,明知會叫他們上去,又聽見管家偷偷告知少爺已經逃命去也,遂嘀嘀咕咕的商議起來。

  他倆很瞭解劉靜怡和紅桑的脾氣,一准針尖對麥芒,大夫人不依不饒,二夫人也不會甘心受辱,既然叫少爺跑了,紅桑今日必定要翻臉不認賬的,這就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麼,少夫人一準得叫咱們進去質問呀,到時怎麼辦?夾在兩位夫人中間,還得面對背叛少爺的怒火,真真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到底選擇得罪哪一頭呢?

  很快商議好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著人荒馬亂之際,看管他們的人去小解的時候,與自家少爺一樣,一溜煙的撒腿就跑。

  仗著熟悉地形,薛桂領著劉福直奔隔壁的王家,劉福邊跑邊牢騷道:「薛哥薛哥,雖說我是劉家人,但我不能得罪姑爺啊!剛才就怕窄路相逢,姑爺不放過我,這下好了,我得去解釋一下,當時小姐的命令我委實不敢違背。萬幸萬幸,現在我不進去,也總算報效了姑爺不是?」

  「別廢話了。」薛桂忍不住埋怨道:「叫你先前不深明大義?自古忠臣不事二主,你既然到了薛家,就是薛家的臣子,挨打怕什麼?又不能真的打死。我問你,少爺大還是夫人大?今次她娘的算被你連累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7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狼狽而歸

  婦人婆子出去找了半天,姍姍進來回道:「奶奶,薛桂他們兩個溜走了。」

  劉靜怡頓時愣住了,身邊幾個丫鬟則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對面的紅桑心中暗喜,帶來的眼線果然識趣,這下子算沒了把柄。她不比大多數同行洞察人情世故,而是出道即成名,半年來人人爭相奉承,趕上了掃黃運動,如願從良跟了薛績。

  仗著年輕貌美,渾然不把正房夫人放在眼裡,實際上早想有機會掰掰手腕了。於是高聲大罵道:「我不認得你是誰,好端端鬧到我家來,是何緣故?可知天子腳下容不得你這些混賬女光棍橫行霸道!」

  劉靜怡頓時有些慌了,畢竟是頭一次捉小三,沒有經驗。眼見薛桂劉福跑了,丈夫又不在這裡,天曉得是不是他倆故意帶錯路?又見紅桑臉色鐵青,一副理直氣壯的架勢,氣勢已然軟了一半,勉強說道:「你莫要嘴硬,難道我不問清楚就會來麼?你是我夫君買回來的,瞞著我養在外面。現在你把他藏了起來,由著你抵賴,但要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

  紅桑呼呼冷笑道:「哦!說了半天才算說明白了,你家丈夫瞞著你娶小,你疑惑他在我家,所以才這副氣洶洶嘴臉?請問,你可知我男人何方神聖?誣陷好人已經觸犯了王法。也罷了,我現在大人大量讓你們去儘管搜,若搜出你丈夫怎麼個說法,搜不出來又怎麼個說法?還望請教!」

  說完。喝令一干家丁看守前門後門,「她們今天搜不出人來,一個也別放走了。」

  劉靜怡看著這一幕,心裡又不免添了兩分驚慌,暗道難不成真的尋錯了?劉福你個王八蛋竟敢賣主求榮,有意和薛桂那奴才合夥給我苦頭吃是不是?

  問題是怎麼想都不應該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劉福是打算作死麼?試問欺騙自己可以理解,但他們又怎麼敢激怒娘家?

  當此時她也沒了章法,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你們四處仔細搜。若見到了少爺,誰也不許放走了他,不然我真要翻臉不認人了。」

  下人們開始四散尋找,甚至柴房夾道茅廁池塘等都搜遍了,結果毫無蹤跡。劉靜怡也親自仔細觀察臥室書房,只要能找出一件丈夫的衣物或物件,即可成為證據,誰知竟什麼都看不到。

  下人們紛紛回來稟報,「各處都看過了。實在沒有,或許少爺今日沒來。」

  劉靜怡急得六神無主,苦於下不來台也無法脫身,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出神。

  「呦!我家都搜過了。人呢?看來你們今日闖上門來訛詐,偏偏惹到你祖奶奶的頭上。」得意洋洋的紅桑得勢不饒人,裝腔作勢的吩咐道:「你們去兩個人到我爹府裡稟明此事,請他老人家叫人知會刑部派兩名軍士來。將這班潑婦抓去審問。」

  一干下人皆是新來的,與薛家沒有什麼瓜葛,一時間人人得志。無不暗讚少夫人有膽量,又暗笑大夫人糊塗,看她今日怎麼脫身。

  這些人也會演戲,一起說道:「不用小姐囑咐,小的們已經差人去了。」

  有人又說道:「還了得嗎?光天化日這些人有多大的膽子,竟跑來欺負我家奶奶?真是好笑,還裝得有模有樣。」

  紅桑貼身兩個丫鬟,也是青樓出身,習慣了一個扮白臉一個紅臉,雙雙走出來對著劉靜怡,白臉先說道:「你這位奶奶敢是活得不耐煩了吧?我家你也敢鬧?你趕緊求求我家小姐,不然等老大人來,那才是真不得了呢!」

  紅臉接著說道:「你這位奶奶,究竟姓什麼?看你也是好人家模樣,怎麼就這麼糊塗呢?勸你趕緊道個歉,走吧。」

  如此這幫人你一言我一語,擠兌的劉靜怡無地自容,耳聽他們口口聲聲稱呼小姐,又說什麼請老大人來,心裡暗暗叫苦,看來是真上了薛桂和劉福的當,找錯人家了,此刻又愧又怕。

  其實她還算鎮定,倒是身邊的下人都聽呆了,眼見夫人現出了慚愧之色,大傢伙分外沒了主意。畢竟若是對方不依不饒,驚動了官府,劉靜怡的身份自然無礙,這種事向來是拿下人代過。

  被官府處罰也就罷了,打在他們身上,丟的是夫人的臉。可等回到薛家,老爺太太包括娘家老爺太太一准也要遷怒於他們呀,這就叫做主辱臣死。

  所以幾個管事婦人趕緊上前恭恭敬敬的對紅桑又是行禮又是請安,滿臉堆笑道:「小姐息怒,實在是因我們家奶奶要尋姑爺私娶的妾,不知怎麼就誤入您家府內。姑娘年紀不大,我家夫人冒犯之處,嬸子們給你請罪了。其實我家夫人亦是有體面的人家,你家老大人一准認識,此時卻不便說出名姓。」

  紅桑一聲冷笑:「你們承認尋錯了?誤入我家,那也無妨。但你們進門時為何不問問清楚,怎麼就能一進來衝著我大罵?難道我要白受你們一頓糟蹋麼?到底你家姓什麼,我倒要見識見識,就怕你們一介小家小戶的,哼!」

  這邊的下人們眼見紅桑繼續得勢不饒人,真要鬧下去如何收場?可別把大夫人給逼急眼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管家趕緊說道:「小姐,既然人家都說明是找錯人了,還請你高抬貴手大人大量,也不必追問家世,給這位奶奶留個體面吧。」

  其他人也跟著勸慰,裝模作樣的哄著紅桑,有人催促道:「還不請你家奶奶走吧,一會兒老大人來了,那就走不了啦。」

  薛家下人被這麼一嚇唬,由不得劉靜怡作主,七手八腳的強行把人扶著,急匆匆的走出來。一連聲的喚轎伕把轎子抬過來。

  劉靜怡還不想走,婦人用力把她推進轎子裡,丫鬟們迅速上了後面的車,一行人飛一般的去了。

  走著走著,轎子裡傳出了哭聲,管事婦人嘆了口氣,遂說道:「不回薛家,去娘家。」

  到了娘家,受了大委屈的劉靜怡哭著進了內宅,要死要活的。徐翠云還未回來,把劉茂唬得不知所措。

  一問,才知道尋錯了人家,受了劉福的哄騙,讓女兒反挨了一番羞辱,還差點鬧出了官司。

  現在劉福和薛桂都跑了,究竟這家是不是都在兩可之間。

  劉茂心裡埋怨女兒行事太忙浪了,怎麼進門的時候不問個清楚呢?就算是,只要女婿不在裡面。也得小心行事,等一切都問明白了才好發作。

  但這時候又不能數落閨女,人已哭得淚人似的,劉茂好一通的安慰。說道:「這兩天就別回去了,閨女你放心,此事包在你爹身上,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他獨自走出來。把一干家丁都叫進來,反覆問明當時的整個經過。

  「你們啊!辦事如此糊塗,小姐沒經歷這些。難道你們不明白利害嘛?」

  劉茂搖搖頭,又問道:「你們沒去詢問四鄰,到底是不是?」

  家丁集體搖頭,管事苦著臉說道:「當時小的們都在外面,只聽到裡面吵鬧,他家的人手很多,把我們給擋住了。後來見小姐出來,也只好跟回來了。老爺,她家把前後門堵住了,人人拿著傢伙,故此我等沒法去問四鄰。」

  劉茂生氣了,罵道:「些許小事都做不到,叫你們跟去做什麼的?弄得丟了自家臉面,難不成爾等都是傻子麼?當時出不去,後來為何不去問?這點小見識都沒有,全是廢物。限你們速去打聽明白,就算不是,也要問清是什麼人家?此事將功贖罪,回頭在和你們算賬!」

  一群家丁紛紛暗道晦氣,也是這些年來大樹底下好乘涼,哪怕惹到朝中大臣,誰家會和徐灝的姐妹過不去?養成了這些家人凡事不動腦子的習慣,平時趾高氣昂,遇事則跟個無頭蒼蠅一樣。

  罵罵咧咧的出來,管事惡狠狠的說道:「今天真倒霉,跟出去受人家的氣已經夠難受了,回來又不討好。行了,大家再走一趟,如果真是姑爺的小老婆家,故意嚇唬咱們,咱們得加倍給那些混蛋一頓氣受,老子非把那小娼婦拎出來撕碎了。大不了拼著不在劉家吃飯,讓他們老丈人和女婿吵翻天。」

  其他人瞅瞅他沒說話,心說你能回徐家,可我們呢?一窩蜂的又跑去鄉下暗中查訪不提。

  次日清晨,春柳不好意思出去,躲在屋裡想著心事,就聽外頭有人喊道:「春柳呢?」

  「來了。」春柳忙走出來,見是徐妙錦身邊的婆子,問道:「什麼事呀?」

  「姑奶奶叫我喚你呢,還有夫人。」婆子轉身就走。

  春柳連忙跟著她來到了正園,一路上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到了桃花塢,見沐凝雪和徐妙錦坐在裡頭,徐煜也在旁邊。

  春柳低著頭進去請安,徐妙錦開口道:「你成日都幹些什麼事?碧霄病著,迎春芳春管著那邊一大攤子事,你身為大丫頭,怎麼能躲懶?昨兒晚連燈也不上了,煜兒說你兩句,你還反駁麼?」

  春柳回道:「丫頭哪裡敢和少爺反駁?二爺既這麼講,丫頭也不敢辯,求您責罰好了。」

  徐妙錦生氣了,說道:「瞧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你站著理呢?你是我的丫頭,看來人人禮讓三分,就把你慣的沒了教養,什麼也別說了,趕緊叫你家裡人,領出去吧。」

  說著問管事婦人,「她母親是誰?」

  婦人回道:「她娘是沈元家的。」

  「叫進來領她出去,不准她家再頂名進來。」徐妙錦又沖著一屋子的人,「今後誰再敢仗著我的勢不規矩,一律攆出去。」

  「姑姑消消氣。」沐凝雪勸了一句,此乃徐妙錦這邊的人事,她也不好說什麼。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7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對策

  桃花塢,沐凝雪雖然沒開口,徐妙錦身邊的幾位體面婦人自小看著春柳長大,彼此又沾親帶故,紛紛出言替沈元家的求情。

  沐凝雪便也跟著說道:「算了吧,小孩子貪玩不為過,這攆出去可怎麼辦呀。」

  徐妙錦有些回心轉意了,不想徐煜今日一反常態,非要把春柳趕出去不可。

  春柳假意哀求道:「少爺我錯了,念在多年情分上,饒了我吧。」

  「不行。」徐煜的語氣很堅決,「不是我心狠,今次我鬆了口,那其她人誰還會把我放在眼裡?賈寶玉就是心太軟,我不能學他,太過縱容你們反而害人害己。」

  「煜兒說的對,把她領出去吧。」徐妙錦下了決定。

  婦人們無奈,只好把春柳領了出去。沐凝雪蹙眉看著兒子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捨,自然很是疑惑。按理說兒子和他爹一個德行,身邊人再無法無天,護著都來不及呢,何況又是區區一點小錯,怎麼了這是?

  等徐煜也藉故走了,自以為聰明的悄悄對沈元家的說了明白,私下裡又給了春柳一些值錢的玩物。那沈元家的連連道謝,既然女兒依然有二少爺庇護,也就順勢將閨女許給了青松。

  自此後青松感激萬分,跟隨徐煜凡事無不盡心盡力,可謂是忠心不二,此乃後話。

  這邊沐凝雪並沒有直接問徐妙錦,回去後交代升級為管事的秀春,秀春很快查了清楚。

  她聽了後哭笑不得之餘,也很是開心。現在小兒子遇到事情也會多動動腦筋了,考慮方方面面,於是讓秀春今後多照顧照顧春柳兩口子。

  再說程氏送走了劉靜怡後,云縣丞帶著程氏先一步去了王蘭外宅,正好王蘭在書房與徐燁、柳從龍說話,程氏青樓出身無需避諱,將劉靜怡忽然來家詢問紅桑的消息,被林氏如何搶白了一頓說了。

  徐燁見涉及到表姐,皺眉不說話。云縣丞說道:「事關重大,我不好擅自行事。你們說該怎麼辦?是不是馬上叫人去通知老薛?」

  王蘭搖頭道:「現在去怕是晚了,薛家嫂子肯定在懷疑其中是我們在牽線搭橋,這要是被引起疑心,她隨後殺上門來質問,咱們又不能和她一般見識,到時多難為情?最可怕的是事情暴露。」

  徐燁嗤笑道:「你們自以為天衣無縫,我早知必要爆發,這麼多耳目,如何能沒人說出去?」

  云縣丞嘆道:「我也曉得不能久瞞。卻不料她打聽的這般清楚,連人是從我家起的身都知道了,不是怪事嘛?」

  「顧不得了。」王蘭還算講義氣,就要派人去喊薛績。

  忽然薛績怒氣勃勃的走了進來。云縣丞忙問道:「你怎麼來了?你娘子沒去嘛?」

  「怎麼沒去,差點被堵在裡面。」薛績顯得氣急敗壞,「都是薛桂和劉福出賣了我,這兩個奴才還容得下麼?」

  幾個人恍然大悟。云縣丞叫道:「好呀!我說若沒有你身邊的人告密,何以尊夫人連我家都曉得?然而咱們都知道桂兒的為人,跟了你不止十年。平日不是好多嘴的人,肯定是那什麼劉福乃罪魁禍首。」

  「劉福?」徐燁聽姓氏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但他不認識本人。

  薛績氣呼呼的道:「枉自我賞了他倆那麼多銀子,真是喂了狗了。劉福出賣我,我不怨他,最可恨的是薛桂。諸位,切膚之痛啊!你們也要引以為戒。」

  被正牌子夫人堵上門抓小三,誰也沒什麼辦法應對,大傢伙下意識的都看向沉默不語的徐燁。

  徐燁忙擺手道:「別指望我,我幫你們求情,誰來幫我?表姐跑去找我爹哭訴,那我就完了。」

  柳從龍說道:「怕什麼?伯父還不是妻妾一群?男人偷偷納妾算什麼事?」

  「不然。」當事人的薛績苦笑道:「沒用的,如果我光明正大的提出納妾,徐叔也許不會說什麼。奈何相反,別說徐燁了,怕是我也已經在劫難逃!」

  「你們呀!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徐燁嘆息一聲,其實心裡頗有些幸災樂禍,叫你們快活!叫你們快活!

  正說著話呢,就見連兒領著薛桂走進來。薛績頓時怒從心頭起,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罵。

  薛桂一臉委屈的跪在地上,將此事的情由稟明清楚,最後說道:「小的們做錯了,現以帶劉福過來請罪。少爺,如果是小的多嘴,你盡可以打死我,反正日後能查出來怎麼回事。」

  云縣丞說道:「果然其中有曲情,別說薛桂沒過錯,劉福也不要難為他,尊夫人威逼之下,有幾個膽子撒謊?」

  薛績見錯怪了薛桂,氣也消了,當著朋友的面也懶得和劉福計較,如坐針氈的等著那邊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負責打探的家丁進來稟報:「大夫人已回。因沒有尋到少爺,薛桂又跑了,竟被二夫人抓到了把柄,指責大夫人無故來鬧,狠狠羞辱了一頓,直到大夫人那邊認了錯,才放她們出門。」

  「紅桑果然高明。」王蘭拍手稱快,「惡人自有惡人磨,薛兄平日受盡了委屈,今日紅桑替你洗刷殆盡矣。」

  「嘿嘿。」薛績也很歡喜。

  徐燁潑冷水道:「你們先別得意,表姐丟了大臉,回去能不對父母講?我姑父做了八年刑部主事,焉能袖手旁觀,不派人暗訪?紅桑只能瞞得一時,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下次等表姐再來,紅桑改怎麼解釋?想我表姐必定要加倍報復,紅桑性子烈,她給人下台階可以。人給她下不去那是萬萬不能的,針尖對麥芒,我擔心鬧出別的事端。」

  「不錯。」云縣丞頻頻點頭,沉聲道:「老薛你要早作打算。」

  柳從龍說道:「那也無妨,最好趕緊將紅桑接過來,留下一座空宅,還怕她拆了?要我說索性咱們都換個地方,只要不照面,縱使薛嫂子有通天手段,也難以施展。」

  「好主意。」幾個男人同聲稱善。鬧得徐燁無語的道:「你們把心思用在正經地方多好?像個喪家犬似得,丟人。」

  「丟人就丟人。」王蘭頓時叫苦,「你當我們和你一樣,一連娶了兩個好人?就我家那位一沒有才,二沒有貌,生了孩子後胖大腰園,難道要我一輩子受盡委屈嘛?」

  薛績被他們給提醒了,趕緊吩咐薛桂火速過去把紅桑接過來,所有來不得搬走的東西。隨他去吧。又吩咐人去收房子,王蘭等人也交代了人,一時間各家下人雞飛狗跳。

  惟有云縣丞笑眯眯的道:「我是沒這個煩惱,哈哈!」

  徐燁耳聽他們狼狽為奸的進行商議。完全把立場放在了小妾這邊,打算叫表姐再一次出醜,有些聽不下去了,便站起身來。

  過來的紅桑笑吟吟的。被男人們反覆稱讚有勇有謀,十分得意,看見他起身。說道:「徐少爺這是要回去送信嘛?」

  一句話提醒了所有人,薛績馬上惡狠狠的道:「你要是回去,從今以後咱們就不是兄弟了。」

  徐家,朱軟玉和朱蕊珠姐妹倆在徐府住了幾天,便回去了。徐煜因熱鬧了幾天,忽然家裡安靜下來,一向說話百無禁忌的春柳又走了,一時間大感不適應。

  做完功課,他去了山上,沒找到沐蘭香;又去暖香塢,不見朱明之,想找春妍聊聊天,也不在屋裡。問了小丫頭,才知道人去了湘春館。

  他一路尋了過來,剛進門,就見朱明之靠在欄杆上,穿著湖色繡花的長裙,手裡拿著一塊汗巾在擦手,再看春妍和笑春在欄杆外面種牡丹花。

  徐煜走近仔細一瞧,那牡丹清一色全白,開的花朵有拳頭大,笑問道:「這樣的好花,姐姐從哪來移來的?」

  「移來的?」朱明之笑了笑,「你自己瞧瞧,你家有這樣的花嗎?此乃素團,來自蘇州。」

  徐煜問道:「宮裡送來的?」

  朱明之說道:「宮裡的牡丹不少,但就是這名色,也沒開得這麼大。此乃我換貼的妹妹,顧眉仙送來的。」

  徐煜奇怪的道:「你幾時有個換貼的妹妹?怎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朱明之笑著微微撇嘴,「我為何件件都要告訴你?」

  「這花真好看。」徐煜也不以為意,又問道:「如此好花,人家何不留著自己賞玩,倒送給你呢。」

  朱明之笑道:「當都和你一樣的小氣?她與我從小兒要好,莫說這幾朵花,她便把自己這個人送給我,大抵也肯呢。」

  徐煜笑著說道:「那麼是我和姐姐好呢?還是她和姐姐好呢?」

  「我不知道。」朱明之緩緩搖頭。

  「呵呵。」徐煜對答案貌似很滿意,出去蹲在地上幫起了笑春,「給我一盆吧。」

  「別糟蹋了。」朱明之解釋道:「種在這裡,讓權姑姑照看,大家都瞧得見。」

  徐煜抬頭也解釋道:「不是我要,我是想送朱家兩位姐姐。」

  「這次可不能依著你了。」朱明之還是搖頭,「隨時可以請她們來看。若送了去,他家那個骯髒地方,也不配種這清清白白的花兒。況且她們在家,哪一樁事由得自己做主?你把花送了去,料想她們還沒有到手就沒了。軟玉臨走時求我,過幾日再請她們過來,你想想好麼?」

  「嗯。」徐煜默默點頭,早聽說朱家太太喜歡熱鬧,時常邀請親朋好友,故而朱家的門戶大開,朱勇時常不在家,住在軍營裡,生性粗魯,據說幾房守寡的姨娘和內宅婦人們有的沒的。

  朱家的積蓄遠不能與徐家張家相比,朱夫人又不善於打理,手又散,時常賙濟一干親戚,富貴倒是還富貴,卻遠沒有旁人以為的豪富。

  朱家姐妹因是庶出在家中沒什麼地位,朱勇也沒怎麼照顧妹妹,姐妹倆與親生母親的感情一般,月錢什麼的都控制在姨娘手裡,這也是許多大戶人家的常態,除非是自己敢於爭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8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無功而返

  徐煜吵著要接朱家姐妹來,又說道:「藉口我有,嫂子要開詩社,姐姐你快寫信去請。」

  朱明之不樂意的道:「怎麼叫我寫信?我的字敢是由他家什麼阿貓阿狗拿著傳觀麼?」

  「你多慮了。」徐煜笑道:「朱家上上下下有幾個識字的?便是幾個鄉下舅舅和師爺,誰又敢拆公主的信?」

  朱明之不禁嗤笑道:「我也不明白,老王爺病逝後,朱家便噁心巴拉的不成個樣,又偏偏那麼好的兩個姑娘生在他家,真真埋沒了。我往常聽蕊珠說,她在家裡比我苦惱多了。」

  徐煜點頭道:「小時候我還以為公主沒有憂愁,從嘉靜姑姑那才知道,除了衣食無憂,人的喜怒哀愁一件不落,並且更不自由,沒有一天不被一群人盯著,等閒連個朋友也沒有。」

  「可不是嘛。」朱明之輕嘆道:「還好父皇母后也意識到了,允許我們出去玩,交幾個知心好友。想我有太后疼愛,她倆雖也有個老太太喜歡,當不得家裡人多,又加是姨太太養的,身份兒無足輕重,比起你家的妹妹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們的哥哥是不必講了,向來不把她姐妹放在眼角上,就是那些姨娘也多瞧不起她兩個,下人們和宮人一樣,自古奉承有勢頭的,你想她們苦惱不?這家裡竟上上下下幾百個人都欺負,這樣的日子,如何過得去?所以她們與史湘云一樣,一到這裡來就不想回去。可要想不回去。又怕她太太發話,我都替她們苦惱,奈何我也沒有解決的法子。」

  「清官難斷家務事,別說公主,聖上也管不了。」徐煜很替朱家姐妹傷感,恨自己有力無處使,「在朱家那幾天,把我看的都愁死了,『家教天倫』四個字也說不得了。」

  「照這樣窮奢極欲下去,朱家怕沒有好收場。可慮她們倆的往後。」朱明之呆呆的坐著。

  徐煜見狀笑道:「你又在杞人憂天了,不消說我爹他們,兩位姐姐過兩年就要出嫁了。嗯,今後包在我身上,將來會好好照顧。今兒咱們再去請她來,大家賞賞牡丹,作作詩詞,談談心,讓她們樂一樂。勝似在家苦惱哩。」

  當下二人寫了請帖,徐煜拿著去求蕭氏派人接,沒等進院門,就見姑姑徐翠云走了出來。板著個臉,他急忙站住請安。

  徐翠云臉上露出笑容,拉著他的手,親切的道:「本該看看你再去的。但今兒有急事,氣色看上去不錯。你進去吧,姑姑先走了。你有空兒來家玩,我給你留著好東西呢。」

  「是。」徐煜目送姑姑匆匆去了,轉身走進介壽堂,進了花廳,又見大太太王氏氣呼呼的道:「欺人太甚,還是一介下賤娼婦,都怪老三低調來低調去,如今誰還把徐家放在眼裡?瞧瞧人家朱家,滿京城哪個敢得罪?我們要不給孩子們撐腰,她們在婆娘的日子可想而知。」

  蕭氏面帶苦笑,說起來靜怡既然嫁給了薛績,那二房這邊也就脫不了干係,想必兒子很為難,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無疑會影響與薛文多年的交情,但任由薛績這麼明目張膽的養外室,委實也太不像話了。

  三太太劉氏一如既往的替她說話,淡淡的道:「當年這門親事與老三兩口子無關,從頭至尾皆是他不在家時定下的,所以出了事也怨不得他。大嫂你也別生氣,莫忘了老大老五在外頭幹得那些事,薛家那孩子不過和他們一個德性。」

  王氏冷冷的道:「那我不管,總之薛家此次欺人太甚,決不能這麼算了。」

  徐煜眼見屋裡氣氛緊張,趕緊退了出來,去求自己的母親了。

  且說昨晚劉家的家丁跑去詢問街坊左右,方知還真是薛績的房子,匆匆回來稟告給劉茂。

  徐翠云和劉靜怡聽了,母女倆氣得目瞪口呆,劉靜怡渾身哆嗦的道:「那娼婦竟有如此膽量。娘,我沒臉見人了。」

  不消說徐翠云暴跳如雷,連劉茂也徹底怒了,對女兒說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事實俱在不要再聽對方巧辯。今日直接把人抓回來,咱們慢慢的擺佈她。」

  劉靜怡當即吩咐備轎,一干家人因受了責罵和戲弄,一樣動了眾怒,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一步殺過去,打他個落花流水,出出胸中的惡氣。

  橫豎把人給打的半死,有主人家負責,當下人人嗷嗷叫的要替小姐報仇。而劉茂夫婦感覺士氣可用,也就沒有叮囑什麼,反正徐家已經知道了女兒的大委屈,出了事有人兜著。

  如此劉靜怡率眾直奔城外而去,等到了門前,大門已上了鎖,門上貼了業主收回的帖子。

  眾人吃了一驚,茫然不知所措。管家吃驚的道:「怎麼手腳如此迅速?猜到咱們要來,搶先跑了嗎?」

  趕緊跑到轎子前回明,劉靜怡一路上可謂是煩惱萬分,明明是來找小三算賬的,結果受了她的愚弄,傳揚出去勢必要淪為笑柄,將來如何見人?想丈夫就這麼一個小老婆尚且奈何不得,把娘家的臉都給丟光了,惟有這次捲土重來,必十倍報復不可,就算丈夫出頭護著,寧可拼著把自己的性命葬送,也不能再退讓半步,自己死了自有父親和徐家做主,大不了同歸於盡。

  如此她抱著必死之念而來,猶如使盡全力張滿的弓,正蓄勢待發,忽然耳聽管家說什麼宅子門鎖了,並有收回原房的帖子,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好懸沒口吐鮮血,氣急敗壞的道:「胡說,短短一晚,就是鳥也飛不了這麼快。你們快去後門,一定是怕我們再來,將大門封鎖,那娼婦等人躲在裡頭。」

  家人急忙分出一半人手,繞去了巷子裡,見後門也是鎖著的,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派兩個人回來稟報。

  劉靜怡指著大門怒道:「管她跑沒跑,你們給我打進去。」

  家人們轟然應喏,就要過去打門,這時走過來幾名巡檢兵士,喝住道:「你們要幹什麼?人家一所空房封了,又沒人在裡面,強行打開做什麼?」

  管家說道:「你們問什麼?我們昨日來還有人住著,怎麼一晚上的工夫就搬走了?我們是劉大人府裡來的,不管搬走與否都要進去看看,果真沒了人,再去找房主問話。」

  原以為區區幾個巡兵而已,不料人家冷笑道:「什麼劉大人,你知道這房子是誰的?是越王千歲買給柳五爺的。你們要進去我們管不著,得等我們去稟報,王爺叫你們打開門,那不干我們的事。至於你們要尋房主人,你們有大腦袋,儘管找王爺去,想私自打開?沒門!」

  其中一個中年兵丁不屑的道:「也不必和他們囉嗦,隨便他們打進去,打開了咱們再去回王爺。」

  轎子裡的劉靜怡聽得很清楚,按理說越王怎麼了?太后得知後也不會怪罪。當然真計較起來,舅舅也不能說打進去就打進去,她擔心的是詭計多端的紅桑,預先給自己挖好的坑,沒得再一次自討沒趣,豈不是更難為情了?

  於是她趕緊命家丁不許妄動,想了想決定暫且退兵,可謂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

  沒想到那些兵丁哈哈大笑,「說你們也沒膽量和王爺硬碰,那不是拿雞蛋撞石頭嗎?還牛哄哄的說什麼劉府,滿京城姓劉的官員多了,你們算哪根蔥?別臊壞了咱們,哈哈哈!」

  劉靜怡聽得要吐血,越發切齒痛恨薛績紅桑二人,一回到家,告訴了父親知道。依著她的意見,馬上要父親出面派刑部官兵去封了房子,假如說真的驚動了越王,無非請舅舅出面說理而已。

  但是劉茂在刑部多年,消息靈通,聽說過那柳從龍和越王朱瞻墉私交甚篤,貌似還是一對情人。人家畢竟是親王,徐灝出面尚且不能奈何,何況自己?

  再說自己做了八年刑部主事,徐家無能為力了,派人去封了房子,越王為了『心上人』或『知己』挺身而出承認是他的,豈不是得罪了陛下的親弟弟?

  沉吟再三,劉茂認為不能魯莽,遂好言勸慰閨女,叫她不可性急,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云云,最後說道:「那賤人跑了不要緊,難道你丈夫還能不回家?所以犯不著打開門,惹上不該惹的人。」

  劉靜怡無奈,氣得晚飯也不吃,次日推病不起。徐翠云見女兒窩囊,她為了此事連續回娘家,自然沒臉再回去了,恨道:「沒用的東西,氣出病有什麼用?不會她自己去找太太舅舅哭訴?你舅舅能不管?氣死我了,最好真被氣死,倒是我徐家的造化,親戚們不知該怎麼談笑呢。」

  因為生氣,她也不去探望女兒了。那邊薛績等一夥人挪了地方,家也不回,告訴父母在外散散心,反正媳婦也不在家。

  有時在衙門裡碰見了岳父,趕緊躲避,一旦躲避不及,見了面撒謊說公事繁多,不能回家。

  劉茂當著同僚下屬,對他無可奈何,家醜不可外揚嘛,也只能含糊過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09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芳園生色

  沐凝雪差人去朱家接人,到了第三日清晨,果然來報,說朱軟玉和朱蕊珠來了。

  徐煜和沐蘭香趕去護春堂,兩側的走廊下站滿了人。那朱家跟來的墨香、書香、筆香、研香等,紛紛迎上來請安。

  徐煜和沐蘭香還問了好,走了進去,見沐凝雪和袁氏等長輩,蘊素、蘊玉、韻寧、湘雨、湘云都在裡面,正和朱家姐妹問些家常閒話,不時傳出笑聲。

  徐煜笑嘻嘻的上前,先給長輩請安,回來又向坐在一起的姐妹倆問好。沐蘭香則乖巧的站在未來婆婆身邊,沐凝雪習慣性的握著她的小手。

  朱明之和朱明美也來了,一番客套下來,朱明之私下裡問朱軟玉:「怎麼這次帶了這麼多人來?」

  朱軟玉喜滋滋的道:「家裡實在悶得慌,特回了太太,到這邊府裡多住幾天,想過了秋天才家去呢。」

  徐煜心中一動,笑道:「太好了。我本來也有此意,怕你們太太不准。既這麼著,我一粟園空得很,何妨你們都搬過去,大家熱熱鬧鬧的豈不有趣?」

  沐凝雪也說道:「你爹也這麼說,說你們這些孩子就像當年的我們,未出閣前的時光最是珍貴,叫你幾個妹妹也搬進去住呢。」

  徐煜喜道:「那更好了,索性湘月姐她們也搬過去吧。」

  袁氏笑道:「你們這麼多人也夠熱鬧了,你湘月姐即將出閣,不去了。倒是湘雨可以過去,而湘云太小,我也舍不得她。」

  「是!」徐煜點頭。又說道:「冰藍怎麼不在?娘你怎麼不叫大哥大嫂也搬去住,依我說連爹娘你們一股腦的都搬過去才妙呢,要不我們搬到這邊來,彼此離的太遠了。」

  沐凝雪失笑道:「亂彈琴,敢情咱們一家子,被你一個兒指手畫腳了?還不給我老老實實坐著。」

  「冰藍家去了,過幾天才回來。」徐韻寧小聲說道。

  當下徐煜吐了吐舌頭,剛要坐下,外面報導:「漣漪大-奶奶來了。」

  徐煜馬上跑出去對漣漪說道:「嫂子,太太叫你去一粟園住。你去不去?」

  漣漪輕笑道:「就算你哥哥不在家,太太也斷不會叫我住你那邊,又在當面扯謊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袁氏笑道:「可不是,他自己在一廂情願,到底還小。你兩個兄弟還想搬過去呢,你同意麼?」

  「有空儘管過來玩。」徐煜口是心非的笑了笑,不敢再言語了。

  袁氏也沒那意思,兒子和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孩住在一起。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也唯有徐煜仗著雙親,就和當年的三哥一樣,地位遠非其他兄弟可比。

  她說了會兒話,因惦記著湘月的親事。今日要去皇宮拜見太后,起身告辭而去。

  徐湘雨是袁氏的親生女兒,年紀比蘊素姐妹還大了兩歲,對朱明之說道:「明之姐姐你好!聽說你得了幾種好牡丹花。也不送一盆給我,還怕我看見,藏到了湘春館。前兒你們邀朱家姐姐。又不與我知道,今兒見了面也不留我,難道你們只和湘月姐好,都不和我好嗎?」

  徐家第三代委實太多了,多到不稀罕的程度,徐燁徐煜哥倆身邊有的是人,連異母妹妹也不大親熱,更遑論堂妹妹們。

  不提徐汶的兒子女兒都有了,長房徐海兩房妻子幾個小妾,兒女成群。

  三房徐淞的長女徐湘月自不必提,袁氏這些年生了嫡長女徐湘雨,次女徐湘云,嫡子徐煉和徐煊,還有庶出的兒子女兒。老七徐湖也有兒有女,唯獨老六徐江折騰來折騰去,一直沒有後代。

  魏國公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還有族中,以致於徐灝早已記不清到底有多少侄子侄女了。最頭痛的還是起名,男丁單字不夠用,不出意外的話,下一代會借鑑太祖皇帝,分支系,名字改為三個字。

  徐湘雨大概因姐姐長期住在這邊,任何方面的待遇皆堪稱徐家小姐之首,小小年紀就開始妒忌了,是以很少來這邊。

  沒等朱明之開口,沐凝雪笑著說道:「明之太小氣,前兒牡丹花打蘇州送來,我還只道她要送我,高興的了不得。哪裡知道,她說什麼乾妹妹送她的,那時我還呆想,她知道我眼熱的很,必定送我一盆湊湊趣兒,哪裡知道她竟不客氣,叫春妍幾個來盡數搬走了。明之你自己瞧瞧,是不是太不盡人情?」

  「阿彌陀佛。」朱明之笑道:「我也沒有法子,一旦送來不免左一盆右一盆,家中這麼多長輩,哪裡送得過來?再來太太愛它,倘孝敬了您,必定要起早落夜的拾掇,回頭把眼睛看花了,舅舅又要抱怨我送錯了東西。罷了,我一會兒就送來一對好了。」

  沐凝雪笑道:「現在你就算盡數搬來給我,我也不要了。你們忘了湘月時常說,討出來的有煙火臭呢。」

  一群姑娘聽了都笑起來,其中徐湘雨也笑了,先前的埋怨隨之忘到了腦後。

  沐凝雪見兒子坐立難安,蕭雨詩芷晴等人紛紛過來回話,便說道:「你們在我這裡又拘了,不能盡興,都去一粟園玩吧。若太夫人高興,我們隨後會陪她老人家過去散散心。」

  朱明之等起身答應,一群人出來,徐蘊素走在最後頭,說道:「你們先去,我去帶著貓兒來。」

  徐蘊玉皺眉道:「不要帶它來惹厭。」

  徐蘊素不聽,一轉身往自己屋裡抱貓去了。行李什麼的自有人搬運,這些姑娘便不等她,集體出了護春堂,步行往一粟園而來。

  路上朱軟玉問道:「一粟園不是要出正園嘛?怎麼走姑奶奶的桃花塢?」

  徐煜指著前方,解釋道:「我那邊的惜香軒在山上,山峰和翠柳姑姑的鬧紅榭彼此對望,現在開了一座吊橋。走得通了。」

  「哦。」朱蕊珠說道:「我還想兜一大圈子累死個人,原來可以從山上穿過去。你家的格局修得太複雜,完全沒有左右對稱,害得我每次都不敢隨便亂走,就怕迷了路。」

  「這都是出自青霜姑姑的手筆,據說當年還有五行八卦陣呢。」沐蘭香笑道。

  朱蕊珠遂問道:「對了,青霜姑姑在哪?有日子沒聽到她的消息。」

  沐蘭香仰慕的道:「姑姑動身去了永樂洲,因葡萄牙人偷了我朝的造船航海術,穿過大洋抵達永樂洲的那一頭,與當地土著起了一些衝突。朝廷很多大臣極力反對殖民,無法派遣大批艦隊過去,姑姑就說那麼多的土地豈能白白便宜了西夷?」

  「為何會白白便宜西夷呢?」朱蕊珠不解。

  「我也不大清楚。」沐蘭香搖頭。

  徐煜說道:「我知道,我爹說過,白人天性殘暴,若見你強大,他們會在商言商十分講理;但一等你弱了,馬上就回翻臉燒殺搶掠,把土地財富全部佔為己有。甚至不惜發動滅族戰爭,只為了今後沒有後顧之憂。那永樂二洲遠離中土,我遠彼近,土著虛弱。將來為了爭奪土地必會發生無數大戰,是以現在就得未雨綢繆了,不然一旦永樂洲失守,此消彼長之下。我大明勢必要面臨西夷的包夾。而失去了永樂洲那麼大的土地人口,未來如何對後代子孫交代?」

  這方面,女孩子不懂也不感興趣。雖擔心沐姑姑,也沒有繼續追問,改為聊起了風花雪月。畢竟對她們來說,海外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戰爭早已遠去,現在正是不亞於唐宋鼎盛時期的太平盛世。

  不能說古代人沒有憂患意識,又有幾個生活在太平年間的人會知道戰爭會突然間降臨?好比現代,剛剛結束近百年戰亂的中國,已然強大和平,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認為和平將永遠持續下去,早忘了建國後的一系列對外反擊戰,失去了多少軍人的生命?也視而不見世界上的處處戰亂,自以為和平環境是應該的。

  和平是打出來的,惟有本國實力強大才是和平的最大保障。

  請不要忘記,無論秦漢唐宋,中國都是當世最強大的國家之一,而結局呢?歷史一而再的輪迴,請不要忘記我們是生活在核恐怖平衡的環境下,仰賴於全民努力下的國家強大,保障了每一位國民。

  新中國絕非是超越輪迴的例外,恐怕整個世界也沒有,每個國家和民族終將發展、崛起、強盛、衰落,循環往復,從近代到現代也不過二三百年而已,一如宇宙萬物。

  現代的世界次序源自二戰,第一強國屢次易主,從葡萄牙到荷蘭、西班牙、英國。直到美國成為世界霸主也不過短短幾十年而已,綜合國力第一也不過百年,期間還有英國德國日本和蘇聯與他先後抗衡過。

  美國人相信自己有上帝偏愛,是歷史輪迴的例外,但是現今已經在面臨中國的挑戰,很多方面漸漸顯露出了衰落。當然其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強大的綜合國力依然遙遙領先,可預見的還會維持數十年或百年以上的霸業。

  小釵私以為這樣挺好,為何非要做第一呢?高處太不勝寒了,像美帝那樣做世界霸主有什麼意義?為了維持超強的地位,不惜到處顛覆到處殺人放火。同時也不能否認,鷹醬對整個世界大環境的穩定和人類的進步所作出的卓越貢獻,這是一面最好的鏡子。

  好了,不說私貨了,小釵承認自己是個愛國者。

  一群人上了山,站在鬧紅榭的閣樓上,遙望對面蘭香住的樓窗,一圈青色花牆若隱若現,古色古香的高樓飛出山峰一角,懸在半空中。

  面對面的玻璃窗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光彩相互激射,景緻難得一見。對面的花草樹木鬱鬱蔥蔥,亭台樓閣遍佈。

  朱軟玉看了半天,問道:「真是好看,煜兄弟怎麼不住在這裡,卻蹲在山下?」

  徐煜笑道:「蘭香才配住在山上,我一凡夫俗子,還是在下面住著方便些。」

  別說朱家姐妹從未踏足一粟園,朱明之姐妹也僅僅去過一兩次,每次都沒有從懸橋走過,也未上過山,徐湘雨一樣沒有來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11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選房

  在懸橋對面望過去似乎明明白白,很容易就能穿堂過戶,但一走過去才發現有種身在此山中了。

  過了橋是一座月台,三面青石欄杆,正中央擺著一張白玉月桌,四個圓圓的花鼓墩,靠牆鑲嵌著一扇落地大圓鏡。

  朝著山下望了一會兒,大家見蘭香走過去把圓鏡輕輕一推,鏡子無聲的轉了過去,現出一個大月洞來,

  裡面光線明亮,花木繁盛,山泉從石壁中汩汩流出,更奇特的是用玻璃封頂,形成了個封閉空間,宛如置身於月宮似的。

  女孩們都不禁贊奇,仔細觀察圓鏡的構造,在中間上下做了筍頭,推過去圓鏡便會橫豎過來,中間隔了一線,兩邊都能走人。

  過了門,朱軟玉回過頭來,看著走在最後的徐煜順手把鏡子推回原位,依然是一面圓鏡。

  朱蕊珠問道:「怎麼這鏡子兩面皆能照人?」

  徐煜解釋道:「是兩面鏡子合在一起。」

  「哦。」朱蕊珠點點頭,轉身欣賞起這個溫度明顯偏高的地方,也是一個月台的樣子,欄杆圍著,像個半圓的樣兒,空間極大也令人摸不著頭腦,分不清這裡到底位於什麼位置?似乎兩側俱通著走廊,花木中以石筍和桂花居多。

  朱軟玉覺得奇怪,問道:「樓上如何能種樹木?」

  徐煜笑道:「哪裡是樓上,這裡是山頂。」

  朱軟玉想了想明白了,笑道:「這裡的地勢與那邊的樓上一樣高的,所以我便糊塗了。」

  剛說著,前方的沐蘭香說道:「這裡太熱,咱們出去坐吧。隔壁是我的惜香軒。直接過去是留余春山房,預備給老爺太太閒暇時養身用的,還從未有人住過呢。」

  大家客隨主便都說好,只有徐蘊玉笑道:「看來惜香軒是新房,後頭春山房是我爹的,將來二哥二嫂成了親,你們好承歡膝下。哼哼!有什麼好瞧的,房子家裡多得是。」

  沐蘭香俏臉一紅,嗔道:「誰請你來瞧?你不耐煩,隨你四處逛去。」

  徐蘊玉笑笑。她和蘭香關係親暱,互相取笑慣了,其她人也不以為意,當下隨著徐煜在一個山洞裡走了半響,一直走到了留余春山房。

  好像春山房位於後山,獨立的一所五開間大院子,四面皆是卷篷遊廊,清一色六角大塊紅玻璃和合窗,靠中的位置是落地風窗。各種雕工細節也無需贅述。

  屋裡的五開間又分作三間,兩邊用紅木大月洞式的格架分開。居中的腰堂門上,放著八塊楠木拼成一塊的大屏風,刻著金山水。居然是一粟園的全景圖。

  裡面鋪設了大炕、大椅,俱是用紅木大理石仿古漢式打成的。再看月洞隔斷裡的分間,也很寬敞,進深約有五六椽的光景。可以隨時改成臥室。

  因時間還早,女孩們四處隨意走動。朱家姐妹興致勃勃的由左手遊廊下轉出去,見外頭一邊是掛落欄杆。一邊是院子的靠牆,牆上開了花窗壁洞兒,等走到前面的遊廊,才知道這個方向才是留余春山房的正面。

  房子的樣式無疑中西合璧,隨著徐灝的年齡增長,早已不在拘泥純漢主義了,藝術是無國界的,盛唐之所以精彩,正是因為她包容四海。

  朱家姐妹在外頭轉了一圈,從正門回來,正中是青石露台,上面蓋著青磚雨棚,卷篷下繫著玻璃燈綵,窗檻一式整塊白淨大玻璃,中間落地風窗開著。

  進門見正中堂門上懸著楠木刻字《一粟園記》,兩旁用大玻璃十景書櫥分間。書櫥上面,又掛著粵東古銅花藍燈四盞。

  左右兩間,遙對設大炕兩張。窗口各設書案一座,後軒便是剛才過來的所在。

  原來這座院子,本來是五開間十椽的鴛鴦廳,前後各分五椽,頂作雙卷篷式,所以一所院子便似兩所的樣兒。

  居中三間,一間用堂門,邊兩間用落地罩,更覺得空間分外宏敞。兩邊分間裡面,兩間居中,也用落地罩分前後間,使得整個格局設計的五花八門,別樣精緻。

  大家紛紛回來坐下,朱軟玉卻不坐,走向書架要拿本書來看。朱明之說道:「這會子用什麼功呢?咱們誰也閒不著,不如各人選定園子裡的一處所在,好吩咐人去收拾出乾淨,明後兒搬過來。」

  朱軟玉聽了這話,拿著書說道:「我就住在這裡,也不用選別的地方了。」

  徐韻寧說道:「你瞧這裡兩邊雖分間,卻沒有門,那後面的月洞門也沒有門,怎麼能住人呢?」

  「現在天熱,沒有門倒涼快些。」朱軟玉不以為意。

  沐蘭香也說道:「好雖好,只是沒有準備,直通通的也不成個房間。要不拿圍屏隔斷了,才好鋪床,不然怎麼睡人?」

  「隔斷就無趣了。」朱軟玉側頭想了想,說道:「我有個好主意,前兒看見我家五姨娘房裡的一張鐵床,是威尼斯樣式的。她那個帳子前後開門,我照樣子或買或做,放在中間,怎麼樣?」

  「我知道。」徐煜叫道:「我以前也睡過那床,起先是在後房睡的,她後房是個睡房,放了梳妝台,可等我醒過來,忘了哪一邊是帳門。見前面點著燈,我就掀起來走出去,一看卻不是起先睡的地方,而是一間書房,那時我很疑惑,後來問了她,才知道床是前後開門的。軟姐姐照著買一張放在這裡,比她那邊還好。」

  朱軟玉沒說話,徐蘊玉笑吟吟的問道:「二哥你說了許多她,她究竟是誰呢?敢是朱家五姨娘的床,你也睡過嗎?」

  徐煜一愣,隨即臉紅了,鬧得朱軟玉和朱蕊珠也都紅了臉。朱明之等人紛紛看著徐煜的臉色。

  徐煜見朱軟玉不好意思,解釋道:「當時我去找軟姐姐玩。困了,五姨娘就讓我睡在她屋裡,軟姐姐不放心,一直守在書房裡看書。」

  眾人的反應各不相同,沐蘭香向來對男女之事很遲鈍,沒當回事,其她人則不認為徐煜會作出格的事兒,朱明之卻深深看了他倆一眼,沒有說什麼。

  徐蘊玉見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了,自悔唐突。忙問道:「蕊珠姐要住哪裡?」

  朱蕊珠說道:「我也這裡吧。」

  徐煜說道:「這裡讓軟姐姐住,蕊珠姐姐不如住惜香軒間壁的天風樓,我住在惜香軒。」

  「不行。」蘭香笑道:「惜香軒向來是我的,你要住便住在夕陽紅半樓去,羅馬樓是溫泉浴室,不好住人。」

  徐煜說道:「那蕊珠姐姐住天風樓,明之姐姐住夕陽紅半樓吧。明美住玲瓏閣,冰藍住賞蘭院。嗯,湘雨住醉花仙館。」

  朱蕊珠笑道:「我也不爭這些。隨你們分派吧。」

  徐韻寧不滿的嚷道:「這麼著,山上只剩下一個秋聲閣了,我們仨住哪去?」

  「放心吧,我早就選好了。」徐蘊玉毫不介意哥哥厚此薄彼。畢竟來者是客,「這山上的屋子都朝北的,有什麼好處?如今天熱住不住。我不如住山下的清可軒,有幾竿竹子。喜歡那的幽靜。」

  抱著貓的徐蘊素接著說道:「那我選一房山好了,和二妹妹一塊兒。」

  「不可不可。」徐蘊玉說道:「我本來不喜歡你的貓兒,還有我的丫頭們哪裡去呢?清可軒又沒得後軒。旁邊的一房山要給丫頭們住的。」

  於是姐妹三人討論了半天,最終蘊素定下了涵碧山院,韻寧選了海棠香夢館。

  朱軟玉因而問道:「海棠香夢館在哪裡?」

  徐煜解釋道:「清可軒走廊接著的是涵碧山院,隔壁就是海棠香夢館,彼此離得都不遠。」

  朱明之聽了問道:「我依稀記得涵碧山院是轉東的,打涵碧山院的長廊過去,乃是朝南臨水的聽雨榭。聽雨榭隔壁是有露台的水流云在堂,再走過去,就要上山了,哪裡有什麼海堂香夢館?」

  「不錯。」徐煜說道:「你說的是聽雨榭那一排院落,朝南的前一排,這涵碧山院是朝東的,右手走廊通聽雨榭,左手走廊和海棠香夢軒是並排的,只隔了一帶花牆兒。

  海棠香夢軒和涵碧山院也是並排的,一樣朝東的三開間。那香夢軒前面左廊通聽雨草堂前面,右廊通聽雨草堂後面。而聽雨草堂間壁是有竹子的碧琅軒館,兩處都是坐北朝南,打碧琅軒館下石階一直走過去,接著有戲台的春聲館左手轉廊。

  那春聲館是朝西三開間的,從右手轉廊通碧琅軒館後面的花園,打花園裡一直過去,是聽雨草堂的後面,仍是海棠香夢軒的左手走廊。」

  被他繞了一大圈,大家無不聽得迷迷糊糊,遂紛紛起身去看一粟園的全景圖,方知那一帶的院子分前後兩排,共八個院落,四向俱齊,好似一個八卦陣,怪不得連常來的人也會記不清。

  朱蕊珠對蘭香笑道:「光有地圖不行,我看必須一處一首詩標詠出來,然後豎個碑,讓煜兒給你馱著才有趣呢。」

  朱明之忽然說道:「我記得了,碧琅軒館前面,便是水流云在堂。涵碧山院前面便是聽雨榭,一側是春聲館的天井,春聲館的牆外面是舅舅的外書房,是也不是?」

  「是呀!」徐煜拍手笑道:「你這下子全明白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7-11-4 22: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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