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6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11
卷四 展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討人嫌

  這幾日徐燁都在思索父親交代給他的任務,因要找襄王朱瞻墡談談,順路送劉氏進宮拜見太后,他站在西側的宮門外來回溜躂。

  鴻臚寺的職能既繁瑣又不能出現一點紕漏,徐燁都託付給左右兩位經驗豐富的少卿全權,他還在學習階段,只看不說。

  因他的出身,其實就是一個過路客,所以官場上的那些明槍暗箭與他沒什麼關聯,反而左右少卿為了陞遷,加倍賣力的掙表現。

  徐燁等襄王的回信,忽然見酷似先帝的越王朱瞻墉慢悠悠的晃了出來,軀體肥胖滿頭是汗,即使有小太監努力擎著大傘。

  徐燁笑著走了過去,朱瞻墉的文采比起宣德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因自幼過於肥胖而一身疾病,知道的人不多,並且不知怎麼回事,懂事後的他極端厭惡女子。

  「你怎麼來了?找我嘛?還是去乾清宮?」朱瞻墉笑嘻嘻的問道,身上沒有任何貴為王爺的架子。

  「都不是,送我三嬸見太后。」徐燁解釋一句,又問道:「聽說老薛說求你援手。我可告訴你那是一燙手山芋,千萬別太過分,不然激怒了我爹不是開玩笑的,你不是沒領教過。」

  朱瞻墉咧嘴笑道:「我哪敢惹怒舅舅?我跟你說,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我已經和吏部說了,馬上將老薛放到地方。你表姐一準要隨著赴任吧?不怕紅桑鵲巢鳩佔了去,如此一來遠離金陵,彼此誰也奈何不了誰,時間久了也就沒事了。」

  徐燁驚訝的道:「這法子果真不錯。倒是你怎麼疏通的吏部?老薛這下子因禍得福。竟陞官了。」

  「我大小也是個王爺,難得張一次嘴,吏部自然賣個面子。」朱瞻墉渾不在意的指著過來的馬車,「約好了今晚給老薛送行,你幾時過去?」

  徐燁沉吟道:「我本打算一會兒去找老五,為了湘月那事。」

  「老五最近日子難熬的緊,不像我,一點人望也沒有。」朱瞻墉笑了笑,「興許我會和老薛一同上路,這宮裡成天風聲鶴唳。人人疑神疑鬼,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離得越遠越好。」

  徐燁發覺他的笑容裡藏著一絲苦澀,輕輕一嘆。說起來皇帝當太子時成的親,算起來好幾年了,嬪妃們的肚皮卻一直沒有任何動靜,雖然沒人提出來過,整個朝廷早已為此憂心忡忡。

  常言道人有旦夕禍福,假如朱瞻基有一天突然暴斃。那該怎麼辦?國不可一日無儲君,顯然要麼立長要麼立賢,問題是不管怎麼立,貌似都沒有朱瞻墉什麼事。即使他各個方面都酷似先帝朱高熾。

  打小連朱高熾自己都不喜歡這個胖兒子,更遑論其他人了,因此朱瞻墉索性破罐子破摔,公然聲稱一輩子不成親。背地裡。人人都曉得他喜歡男人,如此更沒人看重了。

  在徐灝的角度來看,宣德皇帝不可能無後。所以不管任何人怎麼去猜測為何襄王朱瞻墡要娶徐湘月,徐灝也沒有放在心上,一等嬪妃生下皇子,皇位的傳承就和襄王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算歷史改變,朱瞻基的生育能力應該不會改變。而張太后此舉顯然有未雨綢繆的意思,宣德皇帝對此也不會反對,畢竟自己若真的無後,一母同胞的三弟朱瞻墡無疑是最佳的唯一人選。

  歷史上,在宣德皇帝繼位後的頭幾年,沒有任何關於帝位傳承方面的相關記載。但史料中有過記錄,宣德皇帝駕崩後,年輕的英宗皇帝要北狩,就是被王振攛掇著御駕親征,英宗當時還沒有立太子,皇子年幼。

  當時的諸王中,襄王最長且賢,眾望頗屬。太后命取襄國金符入宮,意思是讓素有賢名的襄王進京監國,但朱瞻墡本人很乾脆的拒絕了。

  英宗被俘後,朱瞻墡第一時間上書,請求立皇長子為太子,令郕王監國,開始招募勇士要北上把英宗給迎回來。可等到奏摺抵達京城,景帝已然登基數日了。

  後來英宗被放回來,軟禁在南苑,朱瞻墡去了北平每天早晚問安,不時率群臣覲見,不忘恭順。

  明英宗復辟後,大臣石亨等人誣陷于謙、王文有迎立藩王的打算,英宗遂疑心於自己的親叔叔。

  時間久了,證明襄王沒有任何野心,兼且比任何藩王都要忠誠,復辟後的英宗也一改前非,變得十分賢明,於是襄王受到的禮遇之隆,諸藩所未有。

  徐灝從沒想過擁立朱瞻墡做皇帝,一來後患無窮,二來就算能徹底改變歷史,也改變不了大勢,一個朝代衰落絕非因皇帝一個人,而當整個國家都走向腐朽滅亡的時候,單靠一位好皇帝也無力一舉扭轉乾坤。

  很快薛績要外放的消息傳到劉茂的耳朵裡,劉茂為之慶幸不已,當日不讓女兒去招惹越王是對的。

  女婿一個不入流的小吏,轉眼間就被升為了正八品的縣丞,雖說吏部也是看在親家薛文的面子上。劉茂不禁十分羨慕,按照這個趨勢下去,女婿三年後很可能就要成為縣令了。

  其實劉茂的仕途一點不比女婿差,多年養尊處優的京官,不知羨煞了多少地方官員。但是人總沒有滿足的時候,對劉茂來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沒能做做一方的土皇帝,說一不二人人奉承,嘗嘗一呼百應的滋味。

  此刻劉茂動了心思,打算通過越王朱瞻墉更上一層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妻子,徐翠云聽了也不禁眼睛一亮,如果丈夫中年上進,最不濟也可以外放做個從五品的知州,那那時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州之母?

  一想到各家的官太太齊齊來巴結自己,浮想聯翩的徐翠云美滋滋的笑了。

  生氣中的劉靜怡哪知道自己頃刻間就從寶貝閨女,降級為了潑出去的水。父母主動替她張羅起了行裝。意思是好叫她隨著丈夫赴任。

  劉靜怡恨不得與薛績拚命呢,眼見父母這個樣子,氣得大聲質問。

  劉茂說道:「你丈夫今時不同往日,眼看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你何苦還與他計較?常言道妻隨夫貴,爹勸你眼光放長些,他陞官發財能不納妾嘛?」

  「爹!」劉靜怡叫道:「他欺我太甚,那娼婦辱我太甚,難道就這麼了結了?爹!你女兒今後還怎麼抬起頭來?」

  劉茂被女兒纏的沒法,生氣的道:「我也是多管閒事白惹閒氣。一百歲你們也是夫妻,好也罷歹也罷,我做丈人的何苦跟女婿結下冤仇?」說完,他竟怒沖沖的轉身走了。

  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的劉靜怡被父親一通埋怨,氣上加氣,難受的趴在床上放聲大哭,丫鬟們再三勸慰也沒用,氣得一連三日水米不沾。

  丫鬟趕忙去稟報徐翠云,徐翠云趕緊去開導。劉靜怡大概也氣過勁了,再這麼下去自己不是氣死就是餓死,還不是便宜了那一對狗男女?總算肯吃東西了。

  徐翠云見女兒被折騰的人比黃花瘦,心疼了。晚上對丈夫說道:「他兩個置氣終不是長策。女婿做的是不對,然而納妾是常事,不能一味怪他,到底是咱閨女不能容人。依我說錯還在你身上。當日我們母女要去打鬧,你做爹的應該好好調停,怎麼就沒阻止呢?現如今閨女氣也消了大半。女婿想必也在懊悔以前的孟浪,最好將他們勸和,如果那什麼紅桑能安於室內,處處以禮相待,我想咱閨女也不會不近人情,女婿也不能吹毛求疵了。」

  劉茂聽了好半天沒有言語,搖頭道:「你的意思是叫我低頭去請女婿上門?白日做夢,除非我不是他老丈人。」

  徐翠云笑道:「誰叫你去陪女婿的禮?從古至今也沒有這個情理,我自有辦法,仍叫他到咱家賠罪,給你和女兒個面子。」

  轉過頭來,徐翠云又去勸女兒夫妻和睦,什麼那是新來的人,你只要以禮相待,她一個小妾也不敢藐視你。何況你夫妻來日方長,你爭我斗的何時了局?現在你能依靠父母,將來又依靠誰呢?一掃她當年的作風,變得『賢惠無比』。

  劉靜怡目光閃爍的靜靜聽著,徐翠云萬萬沒想到,女兒想到了王熙鳳對待尤二姐的情節,想到了她當年的手段,眼見閨女唯唯諾諾的答應,以為回心轉意了呢。

  與此同時,徐燁和薛績等人喝了一頓送行酒,醉醺醺的回來,問丫鬟:「今晚我睡在哪邊?」

  丫鬟嬉笑道:「大-奶奶這邊。對了,昨兒二奶奶翻來覆去,直到五更天才睡下,今兒一整天無精打采。」

  「嗯。」徐燁遂輕輕走到葉琴臥室,掀開羅幔,見她閉著眼,似乎是在裝睡。

  鴛鴦枕上堆著漆黑的秀髮,雪白的嬌臉,徐燁忍不住低下頭去,把舌頭吐進她櫻桃小口裡,享受著呼氣如蘭的滋味。

  葉琴迅速睜開眼,問道:「哪個人?你做什麼?」

  徐燁抬頭笑道:「昨晚誰不停的叫我?因而來的。」

  「呸。」葉琴紅著臉啐了一口,也想起昨晚的火辣場景。

  「天色還早,起來吧。」徐燁扶著她起身,在光滑的後背拍了下,把衣服給她披上,「別受了涼。」

  隨手又將一條紗褲取過來,徐燁色眯眯的笑道:「來,我幫你穿上。」

  天氣炎熱,小葉子啥也沒穿,捂著被子急道:「別胡鬧,討人嫌。」

  徐燁笑道:「昨兒在浴池裡瞧得明明白白,現在再看一下有什麼使不得?」又臉貼臉的親了一個嘴,「那我去了,省得討你的嫌。」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14
第一千一百章 一騎紅塵妃子笑

  一早,朱家姐妹去「綠云深處」找徐煜,因清香軒位於一粟園的正中央,大家把這裡定了會館。

  徐蘊玉和徐韻寧來得更早,秀髮濕漉漉的,小小年紀身段修長,露出來的肌膚如雪。

  朱軟玉知道她們姐妹自小按照父親的教導,常年游泳,家裡有一年四季的游泳池,這份雅興大概在大明也算是獨一無二了,很是羨慕。

  朱蕊珠不免暗中比了比身材,尋思著是否也去學游泳,隨口問道:「蘊素怎麼還不來?」

  「剛來過了。」輕云說道:「見姑娘們不在這兒,她采了幾朵花,抱了貓又跑出去了,說要把花送給太太再來。」

  「那蘭春和迎春呢?」朱蕊珠感覺清香軒的人明顯少了些。

  「二位姐姐一半的時間不在這住了。」輕云請她倆坐下,解釋道:「老爺給我們少爺撥了些產業,還有一粟園諸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哦。」朱蕊珠沒有追問,轉而笑道:「那恭喜你們姐妹了,成了大丫頭。對了,你姐姐和春柳呢?」

  輕云說道:「我姐病著才好,今兒在屋裡給少爺做活呢。春柳前兒給人了。」

  朱家姐妹很吃驚,朱軟玉問道:「怎麼春柳那一點年紀,便給人了?她最是會說話,太太怎麼捨得?給了誰?」

  這時徐煜走出來,笑道:「不是我們太太,是我做主給了青松,對外就說是被我攆出去的。」

  朱軟玉會意,含笑道:「你存了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

  聊了會天兒,朱明之和徐湘雨走了進來,說道:「明美被蘊素那野丫頭拐走了,真擔心她成了野公主。春妍你去請湘月姐,再請兩位嫂子,這裡橫豎是圓桌,都坐得下。還有去太太那裡吱一聲,回頭別埋怨今兒是我的東,偏不告訴她們。」

  春妍應了聲,叫小丫頭跟著去了。

  說了會兒閒話。沐蘭香和蕭冰藍也到了,蘭香說道:「大約一會兒襄王來,先說好今日做什麼,省得大家到時沒有話說,冷了場。」

  徐湘月和朱瞻墡的事,所有人都聽說了,朱明之姐妹對此漠不關心,就算湘月成了自己的嫂子,將來他們夫婦遠在封地。等閒一年也見不上一面。

  徐韻寧笑嘻嘻的道:「無非作詩行令唄,總不能咱們一味子寡吃,沒什麼味兒?」

  「罷,罷。」徐蘊玉嗤笑道:「你安靜會吧。成天作詩行令煩不煩?」

  朱軟玉和朱蕊珠也搖頭:「關起門來也就罷了,豈能在襄王千歲面前獻醜?」

  徐韻寧驕傲的道:「你們不作詩,就我一個作幾十首,也不算什麼。」

  朱明之失笑道:「又要賣弄你的才氣了。你要賣弄,需要到個不知你底細的地方賣弄,那人家才會被你嚇倒。在我們堆裡有什麼意思?女人又不能應試。任你有倚馬千言的本事,也沒有用處。依我說你不如告訴五哥能一口氣喝一罈子酒,或許他會被你嚇倒呢。」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丫鬟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酒菜。沐蘭香提議道:「大家先敬花神姐姐一杯酒吧,然後咱們再商量。」

  其她人都說不錯,於是各人舉起杯子,紛紛起身去澆在了鮮花根部。

  一時間,那些花兒搖搖顫顫,紅的、紫的、白的、各有各的嬌豔。女孩們遂笑言這花兒變得精神了,可見真的有花神,因而都嘻嘻哈哈的對著花兒福了一福,這才笑著重新入席。

  徐湘月帶著人走了進來,大傢伙心照不宣的沒有取笑她,徐煜跳起來跑出去,很快就見襄王朱瞻墡微笑而來。

  因小時候基本都見過面,院子裡人又多,倒是沒什麼尷尬感。

  朱瞻墡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徐湘月,感覺到自己一來,氣氛為之大大降低,趕緊自罰一杯,然後笑問道:「煜弟你講講怎麼個樂法?」

  徐煜在他身邊坐下,說道:「還沒商量好呢,作詩行令膩了,我想說不如聽戲,只可惜我家沒有班子。上個月有人送來一個班子,我爹又辭掉了,京城的戲班子大多魚龍混雜,沒什麼好的,不如去軟玉姐姐家借一班來,唱半個月。」

  朱軟玉說道:「小事而已,咱家的女班子,現在太太也不愛看,一徑閒著,沒一點用處。」

  徐煜說道:「你家女班子很不錯,近幾年在金陵,只怕尋不到第二家,怎麼太太還不愛看?」

  「本來倒也過得去。」朱軟玉說道:「自從鄭王送來那一班北平小孩子,便把我們家的女班子比下去了。其實我瞧那些孩子唱的北平梆子,倒不如我家唱的崑曲好。今兒既然你愛聽,便去喊她們來吧。」

  朱蕊珠說道:「不是聽說春兒病了,少了一個唱小生的麼?攏不來戲台了。」

  「不打緊。」徐蘊玉笑吟吟的道:「委屈墡哥哥唱小生好了,以前也不是沒唱過。」

  朱瞻墡馬上對她投去感激的目光,要說他不管去哪都會成為人人矚目的焦點,唯獨在眼下這些姐姐妹妹身邊,等閒插不上一句嘴。因身份的原因,又不好和徐煜一樣隨意插諢打科。

  朱瞻墡笑道:「可以,就是不知道唱旦的什麼樣,倘若和上一次遇見的一個樣,那我不但唱不出口,還要嘔呢。」

  朱蕊珠說道:「我家唱小旦的是個新人,太太說她唱戲不規矩,氣得她推病不肯上台,所以上次你們都沒瞧見。論模樣兒長得真好,眉眼兒和明之差不多,單單她上台的那情形,真叫人看著心癢癢,卻不比明之的莊重。」

  徐煜一聽像朱明之。高興起來,立刻叫人去朱家請。

  徐蘊素和徐韻寧惦記聽戲,她倆年紀小也不會吃酒,便催促大家吃完了走人。

  沐蘭香說道:「別只顧自己,剛才去請嫂子的人還沒回來,咱們這邊散了,嫂子和蘊素來了,算什麼意思?」

  徐蘊玉說道:「看這光景,嫂子們不會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人接話道:「呦!原來你們是虛邀的。早知道我們便不來了。」

  大家紛紛回頭,見正是張漣漪,葉琴二嫂子牽著朱明美的手,蘊素抱著她的貓兒一同進來。

  各人紛紛站起,沐蘭香笑道:「居然來了,難得。怎麼來了卻不進來?」

  「剛到,正巧聽你們在議論我們。」漣漪揮揮手,看了眼襄王,笑道:「你們繼續說話。我們坐坐就走。」

  畢竟是自己的兄長,朱明之想了想說道:「五哥頭次參加我們詩社,不如讓他與湘月姐鬥一下,咱們隨意。念兩句古詩,要一真一假,先請大嫂帶個頭好了。」

  張漣漪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欣然道:「那好。家家扶得醉人歸,是真醉;暖風熏得遊人醉,是假醉。千歲請。」

  「嫂子叫我名字即可。」朱瞻墡神色謙遜。轉而對著一直不說話的徐湘月,表情誠懇,「先請湘月,不知卿肯否應允?」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中頓時一跳,這就是在公然求偶了?想襄王能做出如此姿態委實難得,親自詢問湘月答不答應,萬一湘月說不願意,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再死纏爛打下去,明明這門親事基本訂下來了。

  眾人下意識的屏息,期待著湘月的答覆,人人一副激動的樣子,因為對她們來說,這已然是浪漫得一塌糊塗了,哪怕擱在後世,當著大眾面前求婚,也一樣是令人羨慕的事兒。

  徐湘月既感動也苦笑,她能拒絕嘛?有能耐拒絕嘛?當然從任何方面來說,朱瞻墡皆令人無可挑剔,至於初戀神馬的,就讓它隨風散去吧!在感情和親情面前,徐湘月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家族,很現實的選擇。

  於是徐湘月先是沉默片刻,終於面帶羞澀的道:「春城無處不飛花,是真花;江城五月落梅花,是假花。」

  「好!」大家立刻興奮了起來,氣氛一下子被點燃了。

  朱瞻墡同樣精神大振,朗聲道:「一騎紅塵妃子笑,是真笑;佳節清明桃李笑,是假笑。」

  「夜半鐘聲到客船,是真船;花開十丈藕如船,是假船。」徐湘月緊跟著念道。

  「我也來個。」徐韻寧搶著說道:「勸君更盡一杯酒,是真酒;寒夜客來茶當酒,是假酒。」

  「說得好!」朱瞻墡隨即說道:「飛花莫遣隨流水,是真水;天階夜色涼如水,是假水。」

  如此二人你來我往,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大家也不打擾,安安靜靜品味著一來一回的含意。

  忽然蕭冰藍問道:「這是什麼?」說著伸手去搶。

  「啊呀,別搶,弄髒了我的手帕。」徐蘊素叫道。

  就見冰藍手裡拿著個手帕包裹的圓圓物體,打開來一看,是一個很大的水蜜桃,因爭搶時用了力氣,汁液把手帕染得鮮紅。

  「你賠。」蘊素不樂意的伸出手。

  「給你。」冰藍將桃子還了她,又把自己的手帕賠了。

  蘊素滿意了,把桃子剝去了皮,送到了葉琴嘴邊,葉琴笑著吃了一口,「怪甜的,你自己吃吧。」

  蘊素不肯,非要她吃下去,葉琴勉強不過,只得再吃一口,說道:「給你大嫂子吃吧。」

  「嗯。」蘊素聽話的遞到漣漪嘴邊,幸虧漣漪和小葉子間親密,不然非得罪了人不可。

  即使如此,漣漪還是笑著搖頭:「我不吃甜的,給你丫頭們吃吧。」

  誰知蘊素卻遞到了朱明之嘴邊,朱明之下意識的吃了一口,反應過來,蹙眉問道:「為何給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15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無話可說

  面對朱明之的詢問,徐蘊素沒說話,蹦蹦跳跳拿到了徐煜的面前。⊥徐煜正在和朱瞻墡說話,回頭看了眼,說道:「這桃子紅的可愛。」

  徐蘊玉忽然說道:「蘊素孝敬你的,快吃吧。」

  「誰吃過了?」徐煜看著咬了幾口的桃子,微微搖頭,「怪髒的,我不吃了。」

  葉琴沒當回事,朱明之卻一下子紅了臉,偏偏徐煜沒有看見。徐蘊玉頓時笑眯眯的說道:「你想是誰吃過的,敢拿來給你吃呢?」

  徐煜臉色微變,急忙看了朱明之一眼,朱明之不著痕跡的丟了個眼色。

  有了默契,徐煜遂說道:「不管是誰吃過的,我都不愛吃人家吃剩的東西。」

  不料徐蘊玉嗤笑道:「又撒謊了!以為我不知道麼?明之姐姐吃剩的藥,你還要吃呢,這會兒子她吃剩的桃子,倒嫌髒了。不信你瞧那紅紅的印記,乃是明之姐嘴上的胭脂,你不吃,那給蘊素的貓吃吧。」

  徐煜心裡暗暗叫苦,唯恐朱明之生氣,忙說道:「拿來,既是明之姐的,給我吃吧。」

  同時,朱明之也說道:「蘊素,還拿來給我吃。」

  問題是徐蘊素也是小孩子心性,哪裡肯給朱明之,定要徐煜把桃子幾口吃了,笑叫著,「二哥不愛臉!」

  朱軟玉看著這一幕,暗道蘊素和蘊玉這麼一點年紀,就知道為沐蘭香打抱不平了?不知何故,她暗暗替朱明之感到生氣。徐家人則沒人在意。當年的蘭春幾個比她們姐妹還頑皮呢,人家的小姐罵了幾句,就敢上去揍人家,然後徐灝整天給她們擦屁股,到處登門道歉。令人無語的是,回來徐三爺還一個勁誇她們打得好,反正有些年沒人敢帶著小姐來徐家了。

  而朱明之卻不放在心上,不消說先來後到,假如自己如願下嫁徐煜,憑身份也不會位於沐蘭香之下。徐家的姑娘們總會長大嫁人,將來受不到她們的欺負。

  為可慮者是自己能否下嫁?大概也是因自己的身子骨,能活幾年還是未知數呢,就算健康,此刻也不能得罪了她們,得罪了在背後講幾句讒言,反而不美,所以凡事皆要忍耐為上。

  有意思的是沐蘭香似乎沒察覺到,依舊和朱明之有說有笑的。徐蘊玉見狀撇撇嘴,韻寧急忙哄她,乾脆也不說話了。

  城外,徐翠云親自坐著轎子來到云家。管事進去通報,程氏對二房林氏說道:「日前小的來此,今日老的又來了,不知又要說什麼。」

  林氏說道:「還不是為了紅桑。想劉夫人的身份。不會似她女兒那樣不明道理,咱們見機行事吧。」

  二人迎接出來,請徐翠云進了屋。以長輩之禮相待。徐翠云也客客氣氣,沒有一絲煙火氣,含笑說道:「此番來訪非為別故,說起來令人羞愧,先前小女造次,還望二位夫人莫怪。如今她受我責備,已回心轉意了,我想請云大人邀請小婿一班好友,代為勸他回家,再說那位小姐久住外面也不好,可一同回去,此事全仗二位夫人大力成全,愚夫婦感激不盡。」

  程林二女聽了這番話,大出意料之餘也在情理之中,趕忙欠身連稱夫人言重了。

  程氏說道:「既然夫人親自調停,他們夫妻三人從此能相安無事,自是極好的。令婿想必也會沒有異議,夫人請放心,晚輩等敢不盡力?」

  有丈母娘親自前來保證,再不識趣那真就麻煩大了!不管將來如何,起碼云家對紅桑可謂是仁至義盡,對薛績也算是盡了朋友之義。

  於是林氏趕緊派人去把紅桑接了過來,紅桑不慌不忙的走進大廳,對著徐翠云深深行了四禮,然後低眉順眼的侍立一旁,做足了表面功夫。

  憑著主觀印象,紅桑感覺這位劉夫人遠非小家子氣的劉靜怡可比,滿面的慈祥和藹,容貌保養的好,看上去才三十出頭,正是名門閨秀的氣派。

  她哪裡知道,徐翠云是姐妹中最沒氣度的那一個,當然出身徐家,如今人屆中年,性格方面確實發生了很大變化。

  徐翠云很客氣的起身還了半禮,給足了紅桑面子,程氏和林氏頓時極為滿意,馬上變得笑容滿面,對劉夫人的好感度蹭蹭的往上竄。想人家何許人也?見了太后也不過是行個半禮。

  徐翠云仔細看了紅桑兩眼,整個人宛如盈盈出水芙蓉,裊裊的楊柳細腰,肌膚豐滿骨頭酥軟,嬌態十足,不愧是男人垂涎的尤物。

  尤其難能可貴的,沒有青樓女子的市儈風塵氣,而是態度安閒,一舉一動落落大方,不由得暗暗讚賞:「怪不得把女婿迷得留戀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女兒是比不上的,可惜你沒有生在富貴家,永遠是個下賤的小妾。」

  命丫鬟給她一張小凳子,叫紅桑坐下,鬧得紅桑十分意外,忙坐了下去。

  徐翠云緩緩說道:「先前的事我都知道了,不必細說,前情一概不問。今日我特地過來與云家二位夫人相商,意在擇日接你回薛家,今後與小女一同居住,共同侍奉公婆伺候丈夫。若你擔心受小女欺負,我可當著二位夫人一力承擔。

  赫赫!我看你是個聰明人,料想你懂得禮法忍讓,只要你規規矩矩,小女又有何話可說?你自己想一想,看我的話是與不是?就是我女婿也終須回家,又即將赴任在外,你怎麼能一人住在外邊?」

  林氏忙說道:「劉夫人能如此吩咐,紅桑妹妹宜回去為是,劉夫人待人極好的。」

  「是啊。」程氏也說道:「夫人一席話,連我等也大感受寵若驚。你還不快道謝?」

  紅桑站了起來,說道:「蒙太太不罪前嫌,已是格外恩典。想當日少夫人到我那邊。奴家亦不敢失禮,只因少夫人實在罵得人難受,千娼婦萬娼婦的不絕口。太太明見,這是最傷人的,故此奴家才放肆辯白了幾句,其中得罪的話,是有的。今日既然太太諄諄教誨,叫我進府,奴家還能說半個不字嗎?少爺什麼時候回去,我一定隨著過來。必給太太和夫人請安請罪。」

  「嗯!」徐翠云點了點頭,短短幾句話,已體會出紅桑的言辭厲害,不是一般人,這一番話軟中帶硬,將來不能小瞧了對方。

  還有紅桑說只要薛績肯回去,她就隨著過去,分明使乖,兩處不落褒貶。並且理上也說得過去,不禁暗暗擔心,自己那任性的閨女呦,如何是她的對手?

  此刻徐翠云也只能說道:「也好!你也幫著勸勸女婿。他們夫婦和好如初,不但我會喜歡你,我徐家也要感念於你。一家人不要置氣,徒惹外人笑話。好孩子。你容貌這麼好,心地也定然善良,不是個糊塗的。」

  「是。是。」紅桑連聲回應。

  「好孩子。」徐翠云笑了笑,當下和程氏林氏說了會兒話,起身告辭。

  臨走時她挽著紅桑的手,親切的道:「明日大家勸他回府,你一定不要害怕,一同過來。兩位親家更容易相處,有名的善人。」

  等徐翠云坐轎子走了,林氏笑道:「不愧是國公府小姐,懂得鬧下去吃虧的反是自家,老的出頭做了好人,我想紅桑是不能不進薛家了。」

  紅桑冷冷的道:「我自然要進去,劉家可管不到薛家,何況徐三爺決不會為難我等秦淮出身。難不成薛家還有老虎吃人麼?她女兒已領教了我的手段,若是再敢欺負我,我一准大鬧。那時就算請來徐三爺勸我,我也不忍氣吞聲了。」

  林氏聽了不以為意,但程氏卻突然沉聲道:「休要狂妄!勸你不要心生惡念,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紅桑叫道:「那我怎麼辦?眼睜睜等死不成?」

  程氏沉吟半響,說道:「你別急,我自會安排你去見一個人,必保你的性命,但你必須?等我回頭與你說。」

  「見誰?」

  林氏看的一頭霧水,心中驚疑不定,聯想到自己幾次耍手段,程氏沒什麼反應,丈夫卻殺出來狠狠大罵自己一頓,所以她老早就覺得程氏不簡單,明明論受寵的程度自己隱隱高出一籌,家世更不知高了多少倍,程氏的大婦地位卻始終穩如泰山,令人費解。

  徐府,內書房。

  漣漪和葉琴從一粟園,一邊陪著徐灝聊天,一邊處理自己分內的內外瑣事。

  徐灝腿上坐著逗著貓的蘊素,什麼也幹不了,乾脆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又看著翠鶯等幾個丫鬟在一邊攤著銀子算賬,十分奇怪。

  葉琴便問道:「你們在算什麼?」

  翠鶯回道:「剛才書香和墨香送了一百兩銀子過來,說是朱家二位姑娘賞下人的封兒,請奶奶散出去。」

  「一百兩?」徐灝驚訝的道:「你們不是老說她倆沒錢嗎?八成是所有的積蓄了,回頭我定要訓斥朱勇一頓,這麼懂事的妹妹怎麼就漠不關心?」

  葉琴無奈的道:「難為她們姐妹了,可這銀子哪裡夠?」

  「可不是嘛!」翠鶯說道:「我剛算了,單是咱們太太身邊的人,連陪房就有三十四個,每人給他一兩,就去了三十四兩。夫人陪房更多,不下八十人,姨娘她們身邊呢?二位姑奶奶呢,就是我們兩位奶奶加一塊也有六十來人呢。

  此外,光是大小廚房的老媽子也有三十一個人,三個園子裡的閒雜人等都不敢算,三位小姐身邊共三十二個丫頭,再加十六個老媽子。老爺和大爺二爺身邊的婆子、丫頭;二位公主身邊的宮人,冰藍小姐的身邊人,裡裡外外五百多人的光景,這百兩銀子該怎麼開銷?還是請老爺您來斟酌吧。」

  漣漪落井下石的來了一句:「東府西府也各有三百人左右。」

  徐灝倒吸一口冷氣,略顯吃驚的道:「咱家這麼多人了嗎?」

  顯然這還指的是有差事的婦女,沒差事的老幼病殘,在家全職婦女,加上人數差不多的男性!也就是說,徐家的人數已經急劇膨脹到了驚人的兩千人左右,實際依附徐家生活的人遠不止這個數字

  徐灝就這麼愣了半天,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其實呢?

  無話可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16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大辟

  怎麼用朱家姐妹的錢,徐灝沒有什麼概念,而不賞還不行,不然徐家上上下下誰會把你放在眼裡?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徐灝壓根就沒辦過這種事,不管是從前、現在、將來,向來有專人負責,裡外都替他提前考慮到了。他的打賞和人情應酬大多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屬於額外費用。

  也沒人真指望一個大老爺們拿主意,漣漪坐下對翠鶯說道:「這個你不能連管家、男人也算在裡面。你不知道,朱家早已送來了五百兩銀子,交在外宅總管賬房裡。

  這筆銀子也不夠,我算來只好開銷到各房門和各房的管家、管事、廚娘、灶上等,丫頭婆子們是分不到的了。這一百兩銀子,一準是兩位姑娘自己的體己,好在她們在家裡是用不到錢的,前兒來咱家玩了幾天,按例的封賞朱家太太也不問。」

  徐灝看著侃侃而談的漣漪,漣漪的變化非常顯著,但沒什麼好感慨的,此乃人一生的必經之路。無論她自己願不願意,都必須努力成為整個徐家實際上的掌門人,一如老太君、母親和妻子。

  漣漪繼續說道:「這次她們來家打算長住一段時日,所以才有那五百兩銀子。嗯!內宅的女人也得賞錢,因外宅倒人人有了賞,難道里面可以少得?咱們又不能叫兩位姑娘補出來,她們哪裡來錢?依我看這一百兩也不要動它,回頭你給我送還,說我的意思,叫她們留著自己花。在咱府裡住著。需要用錢的地方正多呢,不要短了什麼用處,又不好意思教人去領。你記得再說一次,銀子留著盡使,缺了什麼只管來問我要就是了,內宅的封賞說我已替她打發下去了,也不要說用了多少。」

  徐灝的這間書房早淪為了內賬房,就見翠鶯答應一聲,隨手把百兩銀子收了起來。

  葉琴取出鑰匙開了箱子,拿出來花名冊開始核對人數。然後漣漪看著親信進內室打開櫃子,另取了一千兩現銀,六七個小丫頭稱著,封著,每一兩一包的稱了足足一千個。

  徐灝還是無話可說,什麼叫做家大業大?這就叫做家大業大!懶得去琢磨兒孫該怎麼辦,自己一手創立的家業,大概能富過五代,奢望富貴千代萬代無疑是在痴人做夢。

  精打細算就有用嘛?自己雙腿一蹬後。你知道兒孫會怎麼過日子?教導他們要勤儉持家?

  丫鬟們忙而不亂,分別用盤子裝著紅包,一房一房的分頭送去,這還僅僅是為了今次聽戲的打賞。可想而知平日凝雪她們都在忙什麼。

  漣漪還囑咐葉琴封了四兩一封的二十封,預備著賞給戲班子。又去外賬房提了一百串簇新的銅錢,也是做賞錢用的,不過這兩筆都算在了徐煜的帳上。可謂是冤有頭債有主,親嫂子明算賬,至於那千兩銀子。徐家自賠了。

  與此同時,西府徐湖的妻子馮氏也在理事,管事劉興家的進來,站著等了半天,見完事了,上前陪笑道:「奶奶這幾天真忙呀!」

  馮氏的眼睛經香玉的長期治療,能勉強看見光了,十來年下來,有幾位嫂子的扶持,本人多才多藝,通過自己的努力逐漸站穩了腳根,把大權牢牢掌控在手中,事無鉅細皆親自過問。

  馮氏睜著眼笑道:「也還好,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又問道:「你有什麼事?」

  劉興家的四下望瞭望,見屋裡沒外人,才輕輕說道:「今兒七爺打發劉興回來了。」

  「怎麼?」馮氏不解的道:「七爺不回京,敢又往哪兒逛去了?」

  「可不是麼。」劉興家的撇撇嘴,「我家那位說七爺去了泉州,不消說許多官爭著給他接風,當地文人名士也搶著請七爺。不是奴家埋怨,七爺也太沒有主見了,人家請他,他就去,這不遊山玩水才幾天?便花掉了三千兩銀子,想回來沒有盤纏了,怕耽誤了日子,回來老爺太太知道了責備。

  這會子向泉州那邊的錢莊挪了三千兩,這不先打發劉興回來,要跟奶奶領了銀子還回去。錢莊說千萬不能遲誤,因端午節上頭要來查賬,如今的漣漪大-奶奶嚴禁任何人私自挪用銀兩。」

  沈氏聽了,呆了半響,苦笑道:「夫君怎麼不出去便罷,一出去就大手大腳的花錢,也不想想家裡擱著多少銀子?照這樣海五海六的花法,把家裡所有的銀子放在一塊兒,也不經他花呀!」

  劉興家的笑道:「奶奶總是多慮。眼下莫說七爺用了區區幾千兩,便是幾十萬,難道徐家拿不出來嘛?奶奶就別計較了,爺出門在外難免人情往來,幸虧是在泉州,還有咱家的產業,若是路遠些,短了銀子,豈不是麻煩大了。」

  沈氏嘆了口氣,說道:「什麼也別說了。你去喊劉興進來,拿我的摺子,趕緊去江南銀號發過去三千兩吧。」

  「是。」劉興家的答應要走。沈氏說道:「回來,我今日要過去聽戲,怕沒空兒,我把摺子給你拿去,晚上交進來。」

  當下沈氏命心腹丫鬟把摺子取出來,蓋上自己的印記,簽了字,當面交給劉興家的。那劉興家的遂趾高氣昂的抖著摺子,興沖沖的去了。

  乾清宮,襄王朱瞻墡神色興奮,不時手對著手拍一下,今日在徐家與湘月見面,短短半天的時間即大有水到渠成之感,眼看多年夢想終於要實現,所以他在等皇帝回來,好把自己的喜悅同兄長一起分享,順便請求商議大婚事宜。

  朱瞻基從文淵閣出來,心裡卻亂糟糟的,登基僅僅一年,就感覺自己已經是身心交瘁,每天的政務實在是太多太繁太勞累了。

  又不能不親力親為。朱瞻基不想給天下臣民以登基不久即懈怠懶惰的印象,也不願大權旁落,儘管才二十來歲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因朱瞻基做太子多年,各方面均十分的成熟,他深知國政無小事,任何事都要謹慎再謹慎,認真再認真,否則,隨便一道旨意都可能導致國運衰落。

  一年來。宣德皇帝勤勉治國,秉承先帝的寬和仁慈,一系列的行政改革,以忠孝兩全,不貪圖奢侈的人格,已然在他執政初期就博得文武百官和王公太后等交口讚賞,他自己心裡也是美滋滋的,辛苦的付出有了回報。

  對舅舅擔心用太監分擔辛苦,將導致宦官借皇權逐漸凌駕於閣臣的憂慮。朱瞻基雖不以為然,還是沒有設立太監學堂,此刻的他想著累是累了一點,誰讓自己是皇帝呢。

  不知不覺隨著大太監王瑾繞過了乾清宮。直接來到了坤寧宮,朱瞻基眉頭皺了起來。

  王瑾忙說道:「聖上,您已二個月沒來過了。」

  朱瞻基語帶譏諷的道:「那又如何?皇后不是時常說什麼一國之母,怎能和尋常婦人一樣爭風吃醋嗎?朕去寧壽宮好了。」

  王瑾苦笑連連。皇后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只得跟著亦步亦趨的去了寧壽宮,那裡自然住著貴妃孫望月。

  不過朱瞻基沒有和孫貴妃纏綿太久,趕去慈寧宮給張太后請安。

  到了慈寧宮。朱瞻基發覺氣氛不對勁,大晚上的燈火格外通明,院子裡站滿了人。

  慈寧宮總管太監小跑過來,跪在地上稟報導:「回聖上,太后正在召見張徐二位國公,宮裡出了件人命案。」

  朱瞻基心裡一驚,問道:「什麼案子?」

  太監說道:「鄭親王奸-淫王府宮女,宮女上吊自盡,被人告到了宗人府,驚動了太后。」

  「瞻埈干的?」朱瞻基很是氣憤,「證據屬實嗎?他怎麼能如此胡鬧?」

  「回聖上,人證物證俱在,宮女屍身尚未掩埋。」

  當下朱瞻基快步走進慈寧宮,先給沉著臉的太后行禮,對神色有些驚惶的遺妃李氏點了點頭。

  張太后說道:「既然皇帝來了,那此案就交給聖上處置,我等未亡人沒資格過問。」

  「是!」朱瞻基故意不去看李氏的哀求目光,轉身出來。

  外面站著左宗人徐慶堂和太師兼右宗人張輔,此外還有徐灝和先一步趕到的襄王朱瞻墡。

  明代宗人府的前身是大宗正院,後來改名為宗人府,秦王朱樉是第一任宗人令。洪熙朝之後,改為元勛外戚大臣兼領,不再設專門的官員,宗人府的具體事務都轉移到了禮部。

  朱瞻基身體疲憊,不想多說廢話,直截了當的說道:「革去王位,由宗人府議定,按照大明律不容徇私,送交刑部處死。」

  此言一出,大傢伙沒什麼反應,早預料到皇帝正在氣頭上,一定會這麼說。

  徐慶堂不緊不慢的道:「陛下,按大明律,王族逼死人命,可置『大辟』。但鄭親王乃陛下骨肉同胞,先帝駕崩不久,斬殺親王也不甚妥,望聖上三思。」

  徐灝在一邊冷眼旁觀,大辟就是死刑的意思,神馬王子犯法與民同罪,誰信誰是傻瓜。不管古今內外都沒有過這樣的例子,死在類似罪名上的王公貴族,基本就是死在了政治鬥爭上。

  就算是在現代世界,特權階級想不死也容易,花錢打官司唄,一打十幾年,打到天荒地老,打到輿論不再關注,打到受害人家屬筋疲力盡。

  整個世界都這樣,相對而言中國這邊風景獨好,處死貪污犯毒販等毫不手軟,外國人沒有不羨慕的。

  此乃現實,誰信西方法律高於一切誰是傻瓜,何況西方世界早就開始反對死刑,廢除死刑的西歐國家比比皆是,連普通人都可以不死了,何況權貴?不信自己百度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3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三少爺

  京城的鄭王府沒有專門修建,就是把原先的皇子府修繕一番,緊挨著紫禁城。

  鄭親王朱瞻埈排行第二,有資格代皇帝離京後監國,地位特殊,平常卻沒什麼事幹,最近惦記上了鄭王妃的貼身丫鬟。

  朱瞻埈成親沒幾年,妻子鄭王妃陪嫁丫鬟裡有一個叫楚歌的,生得白白淨淨十分嬌豔,性子溫溫柔柔,擅長琴棋書畫,兼且嘴甜又勤快能幹,鄭王府裡沒有不喜歡她的。

  鄭王妃自幼與她一同長大,情似姐妹,故此楚歌在王府的地位酷似朱瞻埈,與眾不同。

  楚歌漂亮的好似一盆水仙花,本性高潔,不願委身於生性暴躁的鄭王朱瞻埈。

  鄭王妃深知丈夫在外號稱花花太歲,沒可能不覬覦楚歌的美貌,是以時時刻刻把楚歌放在身邊,也屢次暗中告誡楚歌多提防著些,這使得朱瞻埈一直沒能得手。

  上個月年滿十七歲的楚歌出落的越發嬌美,她和隔壁的荊王朱瞻堈年齡相仿,私底下見面的時候彼此情投意合。

  鄭王妃作為嫂子,見他們眉來眼去的,曾半真半假的戲言要認楚歌作妹子,然後給七弟做媳婦。

  得知此事的朱瞻埈非但沒有克制自己的淫心,反而念頭更加的熾烈,時常趁機對楚歌風言風語,動手動腳,每一次都被楚歌板著臉兒,不假辭色的憤怒離去。

  不想朱瞻埈還是尋到了一個機會,今日趁著王妃進宮,他匆匆溜進了正房,見床上羅帳低垂,帳外露出兩隻粉底的繡花鞋,知道正是楚歌。

  楚歌今日身子不舒服,朱瞻埈又不在家,她守候在王妃房中。做了會兒針線有些疲倦了,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

  朱瞻埈躡手躡腳的進了房,輕輕將房門關死,興沖沖的來到帳前,揭開帳子一瞧,側躺著的楚歌杏眼緊閉,吐氣如蘭,正在假寐。

  忍耐不住的朱瞻埈仗著身高力壯,一把撕開了楚歌胸前宮裝,驚醒過來的楚歌為時已晚。可憐她死命的掙扎哭喊,也沒能逃脫朱瞻埈的魔爪。

  得逞後,心滿意足的朱瞻埈自是認為楚歌就是自己的人了,也不安慰,就那麼把人丟下,洋洋得意的哼著小曲揚長而去。

  不想楚歌性子烈,悲憤之極的大哭一場,自覺沒臉再見荊王,也不想苟活於世淪為鄭王的寵物。索性就在鄭王妃的大床上吊死了。

  下午,荊王朱瞻堈隨著鄭王妃來看望楚歌,驚見吊在上面的屍身,頓時失去了理智。不顧任何人的勸阻,一口氣跑進宮找太后哭訴。

  太后大驚,洪熙朝以來的皇宮十分乾淨,很少宮裡鬧出人命。當即下懿旨命宗人府徹查,於是徐慶堂和張輔便親自趕到鄭王府驗看,儘管遭到了朱瞻埈的阻撓。奉了太后懿旨的徐慶堂不予理會。

  如此從大床上凌亂的被縟上,徐張二人已經猜到了幾分,命仵作檢查屍體,見下身站滿了血污,明顯是生前受到了強暴,本人因羞憤而自盡,而此事是誰幹的還用問嗎?整個王府就一個真男人。

  當然還得找出證據,徐慶堂命仔細搜查,很快從楚歌緊緊握著的手裡掰出來一顆鈕子,上寫一個「鄭」字,此乃張太后今年過大壽時,宮中給所有親王集體鑄造的金紐扣。

  年過六旬的英國公徐慶堂根本不給鄭親王面子,執意要求進行對照,果然朱瞻埈衣服上少了一顆紐扣。

  又下令錦衣衛抓人,徐慶堂竟親自扒下鄭王的褲子一看,有血跡。

  張輔見他如此老當益壯,一馬當先,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苦笑著捨命陪君子。不料朱瞻埈不經審訊,馬上開口承認是自己幹的,揚言區區一個宮女,能把我怎麼樣?

  鄭王妃沒想到真是丈夫所為,這件事隱瞞也隱瞞不住,哭哭啼啼哀求徐慶堂和張輔手下留情。

  徐慶堂打算秉公執法,奈何畢竟是位親王,事關重大,聽了張輔的建議,派人去把兒子喊了來。

  趕來的徐灝也很憤怒,按照老脾氣索性一劍斬了朱瞻埈完事,但大明朝好歹也算是個法治社會,於是他們去了慈寧宮,請太后和皇帝定奪。

  朱瞻基沉吟再三,下了一道聖旨,「國家律令,王公與庶民理應一體待之,強姦逼死,罪孽深重。朱瞻埈,身為皇宗,襲爵親王,不自珍重,大膽妄為,草菅人命,若從輕處治,何以安國定邦、信服百姓。特別是正處國喪,服喪未滿,苟且此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罪之重蓋不能饒也!

  令宗人府及刑部嚴議,擬定結果,革去王爵,監禁三年。其他之事由宗人府及刑部再議。聖諭。」

  這是皇帝的草旨,張輔雙手端著去找人進行潤色,然後發往內閣。

  處理完了弟弟一事,朱瞻基舒了口氣,強忍著沒有伸伸懶腰。

  「陛下保重龍體,臣等告辭!」

  徐灝隨著父親走出乾清宮,不曉得歷史上發沒發生過此事,平心而論宣德皇帝處理的很公正,能把國喪都算了進來,不可謂不嚴厲。

  等昭告天下後,朱瞻埈的親王爵算是廢了,當然他的兒子按理可以繼承王爵,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皇帝的血脈呢。

  歷史上,朱瞻埈不敢在宣德朝放肆,但等英宗繼位後,他幾次藉故杖斃死了人,影響惡劣。明英宗安排御史周瑛做鄭王府的長史,如此朱瞻埈行為有了收斂。

  歷史上的朱瞻基悍然把親叔叔一家子都弄死了,借此事立威宗室,使得諸王老老實實做人,而眼下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大抵朱瞻埈也沒想到楚歌會自盡,總之他沒了敬畏心,咎由自取。

  徐灝不能不琢磨此事,太蹊蹺了,四皇子朱瞻垠暴斃,現在老二朱瞻埈被圈禁,遺妃李氏的兩個兒子都完了,看來還是源自朱高熾時期的宮廷恩怨。

  至此他心中暗暗警惕。到底宣德皇帝不是洪熙皇帝,殺伐果斷的很呢。

  回到家,正好遇到了幼子徐煁,原本起的『烥』,因生母芷晴請了算命先生,說不太好,四歲時改了名字。

  徐灝問了下兒子的功課,因事情一堆,揮了揮手,「去玩吧。」

  徐煁便和小廝往正園而來。迎面見二哥身邊的薛雨跑出來,徐煁喝道:「你鬼頭鬼腦的,幹什麼呢?」

  薛雨停下腳步,他是竹蘭的小兒子,自小與徐煜一起長大,大哥薛云做了教師,說道:「三小姐著我去問問,向朱府借的班子可來了沒有。」

  「什麼班子。」徐煁問道。

  薛雨有些不耐煩的道:「成國公家的戲班子。」

  徐煁說道:「不過節的,傳戲班子幹什麼?」

  薛雨不禁笑道:「也沒什麼正經。二爺要聽戲,回了太太請的。」

  「哦。」徐煁見是太太同意了,放了薛雨出去,心裡老大的不高興。心想徐煜和我都是爹的兒子,他為什麼那麼快樂?他要什麼,家裡沒有個不依的。

  其實徐灝夫婦對他和徐煜是一樣的,兼且芷晴的地位高。徐煁從小到大沒受過任何委屈。但是在徐慶堂夫婦眼裡,徐煁自然沒法和徐煜相比,無論怎麼說也是庶出。

  還有徐煜天生聰明唸書也算刻苦。這方面徐煁比不上,功課不好總吃徐慶堂的責罵不說,想幹什麼都不允許。普通人家也這樣,學習不好就是錯。

  偏偏徐煁是個最有脾氣的,性格不好,所以兄弟姐妹都和他處不來,便蘊素蘊玉等親姐妹也不愛和他一塊兒玩,都嫌他有點什麼事就吵鬧,如此養成了他孤僻頑固的一種品性。

  常言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何況徐灝不是條龍,他也不是超人或教育家,他的子女都有各種各樣的優缺點,正常的自然規律。

  徐煁在內宅沒什麼朋友,在徐慶堂監管的學堂結交的二三個朋友,性格脾氣類似,時常因一點小事兒而翻臉。

  整個徐府只有兩個人和他最交好,一個是師爺夏珪,一個是芷晴的娘家侄子沐瓊,其中師爺夏珪最會逢迎他,徐煁也對他最信任。

  徐煁沒有進內宅,習慣性的又去了文案房,夏珪正在屋裡寫家信。見三少爺來了,連忙放下了毛筆,站起來笑道:「哎呀!三爺怎麼好久不來找我?險些把我悶死了。昨晚響了一晚上的燈花,今早叫了半天的喜鵲,我當什麼喜事,原來是三爺要來,蓬蓽生輝!」

  夏珪將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當成年人看待,起身請徐煁坐下,喚小廝倒茶,他自己裝了一袋煙,不避諱的抽了一口。

  「咳咳!」徐煁捂著嘴咳嗽一聲,不以為意反以為喜,他就喜歡夏珪這樣,端起茶來潤了潤嗓子,笑道:「這幾天夏師爺沒什麼事嗎?我被老太爺罰寫字,累了兩天才得以溜出來散散心。」

  「唉!」夏珪陪著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沒什麼大事,今早老太爺交代打個軍務的摺子,剛寫完。不如請三爺過過目,可用得用不得。」

  說著走到書案拿起來,轉身雙手遞給了徐煁。徐煁裝模作樣的接過來看了看,學著大人的口氣,「寫的很好。老太爺也不怕操勞,年紀有了,何苦惦記朝廷家的事呢,還不見得準。」

  夏珪笑道:「三爺見解極是,我也這麼勸過,照老太爺的年紀,犯不著再辛苦了。也足見老太爺忠心為國,可謂老驥伏櫪。」

  「是。」徐煁忙站起來應對。

  夏珪笑問道:「老爺可在府裡?也不知今日朝廷出了什麼事,老太爺先急匆匆的出去了。」

  徐煁說道:「老爺剛回來,好像明日還得和老太爺進宮,就是不知什麼事。」

  「哦!」夏珪又問道:「那魏師爺他們也隨著去了?」

  「不知道。」徐煁搖頭,「明日他們都不在家,咱們趁機何不出去玩玩?」

  「很好!很好!」夏珪笑道:「我也悶得慌,咱倆不如去邀請時濤和畢老弟同去,也熱鬧。」

  徐煁皺眉道:「時師爺那人討厭,不是我背後說他們,眼裡只有一個徐煜,此外都不放在眼裡。畢兄弟還可以,請他好了。」

  「是!」夏珪說道:「那咱們一言為定,在下就在這恭等少爺了。」

  「一言為定。」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3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鬥毆

  夏珪是地道的金陵人氏,原本是中軍都督府的一名普通書吏,偶然間被上司派到了徐府公幹,徐慶堂見他的文章很有見地,又會說話,便把他留下來做了師爺。

  對夏珪而言,年過四十在衙門已經沒什麼出息了,國公府薪俸高待遇好,地位也高,不出意外的話幾代人都會有保障,最關鍵的是兒孫讀書一律免費,一口答應了。

  兒孫將來有本事的大可以科舉做官或走出去闖蕩,沒本事就在府裡尋個餓不死的差事,就和後世國營企業的鐵飯碗差不多。

  夏珪回到家,妻子王氏和大兒媳婦正在擺晚飯,家裡人少沒什麼講究,妻子兒媳婦都上了桌。

  吃飯的時候,夏珪拿著筷子,忽然說道:「好!好!」

  妻子以為丈夫誇她做的菜好吃呢,笑了笑。不一會兒,夏珪又說道:「好!好!」

  王氏疑惑的道:「好什麼?遇到什麼好事了?這樣誇獎?」

  夏珪樂呵呵的道:「等等我對你說。」一等小兒子夏耘軒吃完去溫書後,他說道:「時老弟有個好閨女,我想給耘軒說親呢。」

  王氏問道:「你見了人麼?」

  大兒子夏耘端和妻子李氏十分好奇,夏珪說道:「我今日有事去找時老弟,他不在家,那姑娘在前院機子上學織布,真難得。模樣也好,且安詳從容,沒有小家子氣。」

  王氏老家山東,十幾歲遷到的金陵,鄉音不改:「俺也想對你說,街東頭的巫家有個好閨女,他舅對俺說,前兒城外廟會看戲,一大片的婦女,就那巫家的女兒人才出眾。有十一二歲了,他舅想給耘軒提這門親事。

  還有咱家後門上,內宅竹蘭嫂子家那幾個薛家女人,針線一等,單管著給內宅做鞋腳、枕頭面兒、鏡套順袋兒什麼的。有一天俺過去串門,薛家媳婦子再給徐二爺徐三爺縫製靴子,俺叫她拿花樣瞧瞧,其中有一對花草極好。俺問是誰畫的?她說是東街的巫家閨女,花樣是人家自己描的,自己扎的。內宅姐姐們都喜歡買來穿。薛家媳婦子還說那閨女的針線極好,不比病秧子碧霄的手藝差。巫家有些錢,不如結了親,將來有些好嫁妝。」

  夏珪見妻子這番話毫無道理,正色說道:「別胡說了,廟會豈是閨女們看戲的地方?」

  王氏笑道:「什麼年月了還這麼古板?再說她是個小孩子,又何妨?若十八歲了,自然不去了。」

  夏珪搖頭道:「女人家的鞋,還叫人家做。是何道理?」

  「莫說徐家,現如今鄉下的大鄉宦,大財主,誰家沒有專做針指。洗衣裳的幾家子女人?」王氏又說道:「內宅丫頭們忙著呢,單管自己那一攤子事兒,閒暇讀書學算術,跟著奶奶們學做生意。將來好打理自己的小家,整日悶在家裡縫縫補補有什麼出息?」

  「我就看不上。」夏珪不屑的道:「如此作為,人浮於事。富貴豈能長久?」

  王氏反問道:「那咱家富貴能長久?」

  夏珪遂嘆口氣道:「五輩而斬,我正擔心孩子們的將來。」

  王氏說道:「結親不結親,你是當家的,俺不過隨便提起巫家的好閨女罷了,誰強迫你不成?」

  「巫家的女兒,你畢竟不熟悉。」夏珪沉吟道:「時家的姑娘,我親眼見過,兩家門當戶對,巫家不過一商賈。算了不說了,還不知時老弟肯不肯呢。」

  一夜無話,第二天,夏珪現穿了一件新衣服,拿了把摺扇,衣冠楚楚的等徐煁出來匯合,又一起出了文案房。

  繞過了外書房,來到對面的賬房,正好管賬先生畢亮莆溜躂出來,笑問道:「三爺是要和夏翁出去麼?」

  夏珪剛要說話,忽然一陣鑼鼓聲響了出來,夏珪嚇了一跳,駭異道:「今兒府裡唱戲麼?」

  徐煁撇嘴道:「是呀,徐煜張羅的班子。」

  「一粟園唱戲,怎麼這裡聽得見?」夏珪問道。

  畢亮莆說道:「那是有戲台的春聲館,與外書房一牆之隔。那邊唱一句,笑一聲咱賬房都聽得見。先前鑼鼓聲一聲響過一聲,打的人心癢癢,所以我坐不住了,可惜不能進去聽聽戲,正打算去外面聽一回。」

  夏珪問道:「你不能走遠,哪裡瞧去?難道附近有唱戲的。」

  「你不知道嗎?」畢亮莆指著外面,「前幾天小獅子巷開了個戲園子,班子是新到的,我已過去瞧了一次,果然唱得好。」

  徐煁頓時喜道:「那咱們便聽戲去。」

  夏珪說道:「三爺又來了,自己家裡唱戲倒不看,也和我們一樣見識,往外頭瞧?」

  「誰愛去討人厭?」徐煁氣呼呼的道:「她們又不來請我,就算叫我過去,她們也是一淘兒作樂,誰都和我沒的話講,我一人兒傻坐著有什麼滋味?倒不如外頭有趣。」

  「哈哈!」畢亮莆笑道:「那好,今日咱們一淘兒好了。」

  說著請徐煁先行,二人後面跟著,路上喊了胡升、邵二等七八個人,跟著出了門。

  因怕被徐慶堂知道,步行從側門直奔不遠的小獅子巷,不巧今日戲班子停唱一天,白天的班子被請去唱堂會了。

  徐煁不樂意了,吵著非要戲園開唱。老闆見這幫人來頭不小,也不敢拒絕,遂請了三人進去,交代人去把晚上的班子叫醒。

  胡升等人都跟著進來,徐煁頭一次來,見戲園子是五開間的廣廳,戲台上空蕩蕩的,台下滿堂掛的遼東玻璃塔燈,桌椅清一色的大理紅木,兩邊有些包廂雅間,裝潢很講究氣派,明顯花費的工本不小。

  當然這在徐家人眼裡不算什麼,不當回事的各自隨意坐下,戲園老闆吩咐送上茶水等。

  聊著天的時候,戲班子的管事來了,先把三人上下打量一番。陪笑道:「爺們!今兒對不住了。咱家班子被盛府傳去了,明兒只怕還留著唱,楊府也約好了,爺們如果愛聽,改天再請過來吧。」

  失望的徐煁非常惱火,叫道:「我來聽戲,你憑什麼攆我走?邵二你告訴他,今日少爺就要聽戲,要多少錢你就給他,敢不給我張羅。你給我封了他的戲園。」

  邵二一把將管事拉了過來,說道:「你這人怎麼不通情理?咱們爺慕名而來,難道不給你錢?趕緊開場,不然討打麼?」

  管事怒道:「你們才不通情理,我們不稀罕那幾兩銀子,趕緊出去。」

  剛說到這裡,邵二一個嘴巴子扇了過去。啪!淬不及防的管事馬上捂著臉,他是武生出身,這下子動了真氣。撲上去就和邵二打了起來。

  邵二身手沒有他好,被一腳踹了幾個跟頭,吃了虧。胡升等小廝見狀呼啦一下動了手,那些戲園子裡的人見狀也紛紛衝出來廝打。大約二三十個人。

  就算徐家人善戰,七八個對上二三十人也沒轍,被人家打得亂蹦亂叫,好在沒有一邊倒的被圍毆。仗著精於戰陣,反而一連干倒了二三個,但是越發的激怒了對方。下手越來越重。

  畢亮莆還想著衝進去勸架,幸虧胡升眼疾手快把他拉了進去,徐家人圍成一個小圈子拚命抵擋,不然一准吃大虧。

  夏珪覺得不行了,趕忙拉著徐煁的手,說道:「咱們快走吧。」

  對方這麼多人,不到十歲的徐煁也膽怯了,跟著夏珪急忙跑了出去,幸而沒人把門。二人趕緊跑到兵馬司,徐汶當即率領一百兵丁殺了過來,見戲園子裡裡外外堵滿了看熱鬧的閒人。

  「給我打進去。」徐汶怒道。

  皇城根的兵馬司幾乎不帶兵器,兵丁們舉起哨棒籘竿子皮鞭什麼的,劈頭蓋臉的招呼,嚇得看熱鬧的人們捂著腦袋抱頭鼠竄。

  衝進戲園子裡,兩幫人還在廝打,徐汶經驗豐富,說道:「不穿馬靴的都拿住,不分男女,都給老子抓了。」

  兵丁們知道這是為徐家出力,士氣滿滿,瞬間一連聲的答應,一百多人摩拳擦掌的殺了上去,見人就往死了揍,穿馬靴的則放過,結果不問青紅皂白,只要不穿馬靴就抓。

  沒多一會兒,整個戲園子連不相干的外人全抓了,四五十人被徐汶帶到了兵馬司,不問好歹,每人打了二百板子,然後全部栓一塊兒,拉出去當街示眾。

  這邊夏珪忙著看自己人,傷得最嚴重的就屬胡升和邵二兩個帶頭的,人躺在地上都起不來了,一臉鮮血。畢亮莆一介書生本來就沒用,早早被人家打得半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裡不知哼哼些什麼,其餘人無不負傷,一個個鼻青臉腫。

  但是他們也確實打出了威風,七八個人竟能堅持大半個時辰,並且沒有動刀子等凶器,狼狽歸狼狽,卻得意洋洋的嬉笑。

  夏珪無語的道:「有什麼可得意的?如果我和三爺不來救你們,還不知會怎樣。」

  這件事能不聲張就不聲張,夏珪叫徐汶留下的人去府裡喊人來,用擔架把重傷的抬回去。

  誰知剛到府門,可巧徐灝父子回來了,門口擠滿了人。夏珪忙吩咐去側門,在馬廄院子裡歇了會兒,這才偷偷把畢亮莆抬到了賬房。

  畢亮莆衣服被扯的七零八落,兩隻又腫又紅的眼睛似開不開的望著徐煁直哼哼。夏珪心裡著實過意不去,皺著眉頭問道:「可覺得什麼地方打壞了?」

  「嗚,嗚。」畢亮莆光哼哼說不出話來。

  夏珪慌了,忙走出來對徐煁說道:「他傷成這個樣子,得請個郎中來,賬房裡又一刻少不得人,這怎麼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5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權當一樂

  相對於夏珪的慌亂,徐煁卻不緊張,說道:「不過受了些傷,沒事,咱府裡有的是跌打醫生,請來瞧瞧看怎麼說。師爺,我們練武時候經常這樣,大約過幾天才能好。對了,賬房倒是得請一個人來坐鎮。」

  夏珪驚訝的看著他,這才發覺以往小瞧了徐家三公子,闖了禍後,小小年紀說話條理分明,不慌不忙,這份沉穩比自己兩個兒子強太多了,果然虎父無犬子。

  夏珪說道:「那就好。只是賬房這邊,你我都做不得主,依我的意思,不如回了老爺,給老畢請幾天假,叫老爺派人好了。」

  「行!」徐煁張嘴就要喊邵二,夏珪連忙說道:「別喊他了,他和胡升傷的最重。」

  自己的人受了傷,當時大傢伙都動了手,自己卻逃走了,雖說搬來了救兵,小孩子也會認為自己不勇敢和沒有義氣。事後徐煁想想不免羞愧,也一肚子火氣,悻悻的道:「今天的眼前虧吃的不小,回頭我不把那戲園子毀掉,我也不算人。」

  夏珪苦笑道:「我的爺,你就別折騰了,先躲過這一劫再說吧。你快去回老爺是正經,你瞧,過了中午都要來領帳了。」

  當下徐煁一肚子氣的去了書房,一進門,聞到安息香的氣味,有人在窗前唸書。徐煁停下腳步,聽著是蘊素在裡面背唐詩,心裡頓時打了個突突。

  他心說這會子進去,爹一准又拿她來比我,我背不好,要說我不用功了,我還是等等再來吧。

  不料徐灝已經發現外頭有人,問道:「是誰在探頭探腦?」

  徐煁嚇了一跳,徐蘊素的讀書聲也斷了,他急忙跑進去說道:「爹。是孩兒。」

  徐灝笑問道:「什麼事?」

  在父親面前,徐煁的膽量最大,夏珪也深知。

  徐煁睜著眼說道:「剛才見到賬房的畢先生,他說白天出去,與人起了爭執,被打壞了,求爹賞幾天假,並求爹為他做主。」

  徐灝詫異的道:「怎麼被人打了?可知道為了什麼事?」

  徐煁照著夏珪的話,說道:「我也不清楚,聽夏師爺說。因賬房對往來開銷管得嚴,所以外人都恨畢先生。」

  「哼!」徐灝說道:「不可能,這種話誰敢說?那是夏師爺自己想當然了。我只問你被誰打的?」

  徐煁說道:「說是小獅子巷戲園的人打的,因前幾日大哥請張家聽戲,賬房請的是那戲班子。當時畢先生把一百兩銀子扣下了二十兩,被人家知道了,撞到一起打了一頓,現在連話都不會講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徐灝見和長子有關,便說道:「那你去找你哥。讓他看著辦吧,賬房的人事也叫徐燁安排。」

  「是!」徐煁鬆了口氣,如奉聖旨的轉身跑了。

  「爹!」屋裡的徐蘊素顯得很生氣,「畢先生被人打傷了。你為何不替他報仇?」

  徐灝失笑道:「為何要報仇?出了事找官府,爹擔心的是官府一味護著咱家,打人固然不對,但無緣無故的誰敢動咱家的人?可見事出一定有因。」

  「哦。」徐蘊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話是這麼說。可徐灝相信徐燁能處理好此事,所以並沒有放在心裡。

  徐煁找到徐燁,徐燁說道:「是了。上次我聽說開了戲班子,請去張家孝敬二老,扣下二十兩是我的意思,這與畢先生有什麼相干?當時明明那老闆貪圖生意,自己情願讓了二十兩給管家等爺們的。竟因此鬧事,豈有此理!來人去把那老闆喊來,我要依法狠狠的辦一辦,才叫那些打人的混賬東西知道規矩。」

  徐煁心裡暗讚夏師爺神機妙算,說道:「連跟出去的邵二和胡升也被打了,大哥犯不著出面,人在兵馬司,交給大伯處治就行了。只是今日賬房缺人,爹叫你派個人去。」

  徐燁見三弟口齒清晰,也很高興,笑道:「那就請夏師爺暫代今晚,明日我另外安排個人。」

  「好。」徐煁轉身要走,徐燁喊道:「煁兒回來。新來的二位師爺把家眷接來了,人還耽擱在船上,一時尋不到合適住處。我想一粟園有的是空院,沒有人住不免荒蕪,如今你朱家姐姐她們都住了進去,熱熱鬧鬧也好。你問問二位師爺,可以請他們的夫人小姐先住進園子裡,需要什麼就給什麼,咱家不爭這一點用度。」

  徐煁很興奮,頭一次幫著家裡做事,很有種突然間長大的感覺,跑出來告訴了夏珪。

  夏珪失望的道:「半天叫我代什麼?明日人就來了,今兒的帳留著,明天算吧。」

  擱在以往,徐煁才不會理會呢,今日則不然,罕見的再三央求夏珪。夏珪推辭不過,又心想管他娘的,大少爺不看重我,乾脆趁機弄幾十兩銀子用用也好,把大頭的開銷算清楚,小來小去的四捨五入,多少也有些油水可撈,於是說道:「既然三爺這麼說,那老夫勉為其難吧。」

  他去了賬房,徐煁又跑到了南書廳,將徐燁的話對二位新來的師爺講了。身份最高的陸師爺因教了徐煁幾天四書,笑道:「多謝二位公子美意,等你師母和師姐到了,再作計較吧。」

  「是!」徐煁規規矩矩的出來,去回了徐燁不提。

  徐府的師爺可謂是換了一茬又一茬,這位陸師爺名叫陸蓮生,四十來歲,乃是河北名士,徐慶堂聽人介紹專門請了來。另一位師爺名叫陳喬齡,年逾六旬,江南大儒,徐慶堂不惜重金聘請二人,對族中後代的學業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閒來無事,陳喬齡要請對方吃酒,陸蓮生笑道:「兄長盛情,多此一舉。」

  陳喬齡答道:「無物可敬,休要見笑。」

  不提二人以機鋒佐酒,一粟園春聲館人滿為患,戲台上唱了大半天,很多人也看得倦了。蕭氏頭一個走人,沐凝雪很快也跟著離去。

  長輩陸續走了,年輕人沒了拘束,沐蘭香對徐煜說道:「怪悶的,咱們到亭子裡走走吧。」

  徐煜點頭,又拉了朱明之一起走到紅紋亭,岸邊的數株丹桂開得正盛,嗅著撲鼻的香風,令人為之神清氣爽。

  徐煜看見柱子上懸著一根魚竿,取下來說道:「乾脆釣一會兒魚。誰能釣起大魚,誰今年的運氣好,咱們以魚為卜如何?」

  「使得。」朱明之笑道:「那讓你先來,一炷香為限。」

  池子裡的魚很容易上鉤,比的是大小。徐煜去找來魚餌和木桶,戴上草帽走下石階,站在池子邊將魚線解開,上了魚餌,輕輕一甩。魚線拋入了水中。

  沐蘭香和朱明之等人看著,不多一會兒,就見那魚線忽沉忽浮的向遠處游去。春妍叫道:「上鉤了,上鉤了。」

  徐煜沒什麼經驗。趕緊猛地一下將魚竿提起,一尾大魚瞬間躥出了水面,不料用力太過,魚兒脫離了鉤子在半空中翻了幾個觔斗。撲通一聲又掉進水裡。

  「啊!」徐煜頓足惋惜的道:「看來我今年運氣不佳。」

  春妍說道:「不妨再釣一次。」

  「已經靈驗了,無需再釣。」徐煜說著就要上來。

  朱明之說道:「不干你的事,明明是春妍叫了。你一時心急而已。再釣一次何妨?」

  「是呀!」沐蘭香也配合道:「這一次不許誰亂開口,不然釣上來也不靈。」

  「那好吧。」徐煜笑著重新上了魚餌,魚鉤一下水,馬上有魚兒來吞食,他慢慢的放線,然後用力釣起,一尾金色鯉魚躍出水面,在鉤子上左右掙扎。

  徐煜大喜,把魚兒放到了木桶裡。沐蘭香讓朱明之先來,朱明之輕輕一笑,走下來接過魚竿,徐煜幫她放了魚餌。

  就見魚線一下水即微微游動,朱明之提起來一看,是一隻調皮的蝦子,鉗子夾住了鉤子,一出水面就掉了下去。

  朱明之笑道:「這小東西也來捉弄我。」

  沒用多少時間,三人都釣了一尾,魚竿留給春妍等人玩,徐煜拎著木桶回到春聲館,其她人紛紛過來觀看。

  迎春問了經過,指著魚兒說道:「他二人今歲略困頓,秋冬之交換入好運,從此一路榮華,毫無阻滯。倒是殿下脫運之際,防有災晦;再本命內犯了一重華蓋,將來子女恐艱,又恐壽命不永,若安享清福,即無礙矣。」

  朱明之靜靜聽著,心裡有些不舒服,暗道無非因我身體不好,偏又暗指莫要介入他倆之間,說了這番似是而非的話,於是說道:「我只求問心無愧,管她壽命永不永,子息孤不孤。人生百年都有一死,只要安安穩穩過些舒心日子,就夠了。果然靈驗,我一定讓你揚名,若是不准,以後再來取笑你。」

  朱蕊珠驚訝的道:「迎春真的精於星數麼?可否代小妹一算?我之命何日方死?我非達人,最是怕死了。」

  徐煜說道:「迎春姐姐算命很靈驗的,猶記得會試之日,我請她推算。當日她說我幾位朋友皆有望身列鳳池,惟我命中流年獨殺當頭,果然就我一個人落榜,所以姐姐還是別算了,分同小可。」

  「怕什麼?」朱蕊珠自然不信,非要迎春給她算一卦。

  迎春蹙眉道:「信則有,不信則無,其實我也是信口開河圖個樂兒,可往往我這樣的半吊子,卻偶爾會言之命中,別因我的烏鴉嘴,傷了姑娘的命格。」

  「命中注定,與你有什麼相干?」朱蕊珠愈發的來了興致。

  迎春無奈的道:「那好吧,請把八字寫出來,權當一樂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6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臭味相投

  呂熊自金陵鬧出了事,連累他老丈人龍鼎的官職被革去,夫妻倆無精打采的跟著龍鼎夫婦返回蘇州。

  期間他去了趟陝西探望父母,時值呂震的妻子病重,因不耐住在陝西,呂震又一心謀求官復原職,又想讓兒子恢復功名後參加來年的科舉,是以父子倆對外隱瞞呂夫人的病情。

  呂熊遂以接妻子的名義,又去了江南,回來後仍舊住在老丈人家裡。

  賦閒在家的龍鼎無有子侄,遠親也不多,就這麼一個女婿,雖然為他所累,到底日後還要靠半子養老送終,所以一句話也不埋怨。

  龍鼎把女婿當成兒子看待,擔心呂熊慚愧自己做了白衣,鬱鬱寡歡,加上親家的懇求,用了幾千兩銀子和人脈,給女婿暫時改了名字,謀了個藩王府儀衛司儀衛副的官職。

  藩王府權勢不再,人浮於事,這麼多家,吏部也監管不到,所以被龍鼎輕易鑽了空子。

  呂熊見得了從五品的官,馬上打消科舉的念頭,本來以他的學問,科舉這條路無疑天方夜譚。

  滿足的呂熊起初見人時還有些靦腆,不好意思,時間久了故態復萌,終日在蘇州城眠花宿柳,仗勢欺人。本地百姓因龍家究竟是有名的致仕縉紳,不怎麼敢得罪,吃了虧只好敢怒而不敢言。

  龍鼎做了半輩子京官,有幾宗投在海外貿易上的款項,當日匆匆離京,未能及時討要,所以打發女婿進京。

  臨行前龍鼎特意囑咐一番,呂熊拍著胸口保證速去速回,絕不惹事。帶了三四名親隨和心腹王德,一路乘船往金陵而來。

  沒幾日抵達京城,他在城外租了間民房住下。一連十日,銀兩收回了一半,還有一半得再等幾天。

  所有錢都要回來才好回去,於是乎呂熊也不著急,手裡有了錢,每天跑到秦淮河尋訪名妓,而秦淮河雖不如以往興盛,但私人經營的畫舫越來越多,酒醉笙歌依然如故,呂熊沒天沒夜的任意尋歡作樂。

  這一天遇見了劉蘊那傢伙。劉蘊這些年投靠的正是呂熊父親呂震,近日也被言官彈劾丟了官職。

  此時劉蘊的妻子曹氏已病故,沒了顧忌的劉蘊肆無忌憚,家裡稍有姿色的婦女皆要勾搭上手。

  臭味相投的二人以往親密無間,眼下更是互稱知己,每天結伴在行院裡廝混,奈何京城遍地權貴,未免玩得不痛快。

  劉蘊說道:「兄弟,你跟我回揚州逛逛去。揚州風景不減金陵,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好!」呂熊拍手稱妙。

  於是二人雇了船直放揚州城,討回來的銀子存進了錢莊,出門十分方便。到了後。劉蘊又每天帶著他四處尋歡作樂。

  來到揚州的第五天,劉蘊清早起來吃了點心,因呂熊昨晚喝多了沒有睡醒,他不好一個人出去。無聊的站在門前看熱鬧。

  揚州的繁華不亞於金陵,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叫賣聲不絕於耳。道路顯得特別擁擠。劉蘊的目光四處搜尋令人眼前一亮的婦女,忽然注意到對面有個小娘子開門出來潑水。

  「呦!」劉蘊的目光更亮了,那小娘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云髻蓬鬆神態慵懶,顯然起床後還沒有梳洗,穿了件湖綠色的緊身小襖,一條藍色的布裙,面如含露嬌花,不盈一握的楊柳腰肢,天然的婀娜風流。

  正好小娘子潑完了水,抬起頭來,察覺到對面有人在盯著她,俏臉一紅,轉身幾步逃了回去,把門關了。

  劉蘊的魂似乎也跟了進去,心說這是誰呀?整個人痴呆呆的望著人家的大門,那直勾勾的眼珠子動也不動。

  忽然發覺後背被人拍了一下,「仁香兄,看什麼東西都出神了?」

  劉蘊回頭一看,是呂熊,笑道:「適才天上有位神仙經過,故而愚兄在此恭敬以待。」

  呂熊笑道:「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來,來!」劉蘊拉著他進了書房,把對門小娘子的風情仔細描述一遍,嘆道:「如此美人,豈能放過?」

  呂熊笑眯眯的道:「不難!我看對門那家不是高門大戶,派人查明白做什麼營生,無非用銀子去打動,不愁不遂咱們兄弟的心願。若他家執意不願,咱們就以勢壓人,區區尋常百姓還怕飛上天去?」

  這裡是揚州,劉蘊怕什麼?當即詢問留守的管家,管家不假思索的回道:「就是以前的書香門第沈家,父母死了後家境一落千丈,兄弟姐妹分了家,沈大少爺讀書不成,好像在經營布行生意,妻子姓伍。老爺看見的應該是伍家唯一的女兒,乳名蘭姑,以前時常來咱家串門,那時就是個黃毛小丫頭,今年好像十七歲了,出落的人比花嬌,尚未婚配。」

  劉蘊皺眉道:「竟是多年老鄰居,又是我的晚輩。唉!斷不能做非禮之事了,可憐我這一場相思是害定了。」

  呂熊樂不可支的笑道:「我不妨事呀!管家,你繼續說。」

  管家說道:「沈大少爺出門販布去了,家中只有她們母女二人,沈夫人居家省儉,一個下人都不用。」

  「俗話說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呂熊顯得胸有成竹,「既然他爹不在家,我自有計策,不怕她女兒不上我的鉤兒。香仁兄你不要惋惜,鄰居算個什麼?倘若我得了手,自然要拔個頭籌,你也能順便一遂心願。」

  劉蘊卻搖頭道:「毋庸你交代,此事我不管你,我只想和她說幾句話就算了,萬萬不敢苟且。至於你,謀到了算你本事。」

  畢竟劉蘊做了多年官員,人到中年懂得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兔子不吃窩邊草嘛!起碼表面上如此。當然他也不是善人,所以也不去幹涉呂熊,他真正的想法那就只有天曉得了。

  呂熊當即交代心腹王德如此這般,給了他五十兩銀子。王德去了沈家敲門,裡頭的蘭姑走出來開了門。見是個陌生人,忙退了進去。

  不到四十歲的伍氏出來,問道:「你是誰?」

  王德滿臉堆笑道:「您老人家可是沈家奶奶麼?你家沈老爺有家信在此,托我送來的。」

  「啊!快請進。」伍氏見是丈夫委託,兼且來人衣冠楚楚,像個大家執事的模樣,沒有疑心。

  把人請到屋裡坐下,蘭姑羞答答的送了茶,站在母親身後。伍氏問道:「我夫君在何處結識尊駕,請問托帶的是什麼信?」

  「信是我家主人帶來。命我送過來。」王德又說道:「家主姓呂,京城國子監的監生,前禮部尚書的長公子,前大理寺少卿龍大人的姑爺。因在蘇州茶樓遇見了沈老爺,攀談時得知上代有世交。我家少爺見沈老爺為人忠厚,彼此十分投契,因少爺要來揚州訪友,沈老爺便請捎帶一封銀子和口信回來,說匆匆不及寫信。他暫時不能回家,囑咐你們放心。」

  「哦!」伍氏和女兒聽了很歡喜,就見王德把一包沉甸甸的銀子放在桌子上,「正好我家少爺就住在對門的劉府。打發我把銀子送來。少爺說尊府沒有男子在家,不便登門拜訪,令我致意夫人。」

  王德說完請伍氏查驗銀子,端起茶來吹了吹。神色悠閒。

  雖說伍氏沒有接到丈夫的家信,但誰會無緣無故的給你送銀子?呂少爺乃飽讀聖賢書的官宦公子,家世尊貴。完全相信了。

  歡天喜地的看了銀子,分毫不差,伍氏喜滋滋的交給女兒收好,又叫蘭姑封了五錢銀子出來,對王德說道:「承蒙你家公子遠路攜帶,奴家不安之至。又勞管家代步,些許菲敬,請管家買雙鞋子穿吧。你家公子面前,還得勞煩管家代奴家請安道謝。」

  王德笑道:「夫人太多禮了,三五步路還要腿腳錢麼?不行,被少爺知道了,一定不依的。」

  「這是我的意思,公子知道亦無妨。」伍氏也笑道:「莫非管家嫌少?」

  王德推辭幾次,這才勉為其難的收下了,然後起身道謝告辭,伍氏親自把他從了出來。

  伍氏目送王德穿過街道進了劉府,對女兒說道:「敢情劉家少爺真回來了,也不知劉夫人回來沒有,多年不見,唉!」

  當年劉蘊自小頑劣喜歡捉弄人,也十分好色,可是被曹氏管教的服服帖帖,基本沒禍害過四鄰家的閨女,是以在伍氏的心裡,劉蘊此人還不錯,就是有些不正經。後來聽說人家進京後一路官運亨通,而自己的丈夫卻屢次失意科舉,就好比後世有人經常說頑皮的孩子更有出息一樣,免不了感慨萬千。

  蘭姑說道:「那娘何不買一份禮物過去瞧瞧?」

  「不去,何必丟人現眼呢?」伍氏搖搖頭,「再說物是人非,你爹又不在家,咱們娘倆不好隨意出門。走,回去吧,娘給你做好吃的。」

  「太好了。」蘭姑開心的扶著母親,邊走邊說道:「娘,真的是爹委託的嗎?」

  「怎麼不是?」伍氏解釋道:「你父親因暫時回不來,擔心家中乏用。想必那姓呂的公子是個正經人,不是說上一代與我家還是世交麼?所以不寫信,無礙的。」

  蘭姑輕輕點頭,心裡卻很疑惑,暗道父親是給東家做事,哪來的五十兩銀子?父親為人向來分文不苟,即使應得的俸金都要取之有道,豈會挪用東家的本錢?並且又沒有親筆家信回來,不能聽信呂家人的一面之詞,其中定有緣故。

  伍氏為人端莊節儉,但就是一平常婦人,沒什麼見識。蘭姑卻自幼讀書識字,上了兩年女子新學,非常聰慧,人情世故方面比母親強多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8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病了

  昨日迎春算了下命,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因迎春說得有模有樣,引經據典言之鑿鑿,很快傳出她是個「半仙」,許多婦女都對迎春敬畏三分起來,絲毫不敢有言語上的半點得罪。

  徐煜好笑之餘,不禁反覆想著那句『安享清福』,擔心和朱明之糾纏下去,加上一個蘭香,她會和林黛玉一樣的吐血而亡,可是又甘心緣盡於此嘛?怕就怕大家從此更傷心,又怎麼能安享清福?

  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參透情之一物,之所以千百年來被感動於淒美的種種愛情傳說,其實是因為絕大多數人所親身體驗到的愛情,似乎與想像中的不大一樣,沒有那麼『感天動地』,那麼『至死方休』,那麼『蕩氣迴腸』。而是心動了也心痛過。

  古代和現代一樣,真正相知相愛並最終攜手到老的情侶是少數,更多人都有過初戀並失戀的遭遇,貌似沒幾個人能堅持如一,大概幾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下來,愛情的神聖性會大打折扣。

  就算那些幸運的少數人,也會因各種原因而未能如願,失去了愛人很長一段時間內唸唸不忘,時日久了,大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的淡化,也或許和心上人拜了天地,過幾年後,愛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由濃轉淡了。

  愛情最動人處正是那一剎那間的璀璨、濃烈和爆發,就如美人韶華轉瞬即逝,愛情或許永恆,但我們的愛情非永恆。正常人過的是正常人的生活,說白了愛情只是人生當中的一段特殊經歷而已,它代表不了整個人生。

  所以說淒美的愛情結局才會令人回味無窮,因為戈然而止,空給人留下了無限遐思。然任何夫妻皆會品嚐到日常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繁瑣無聊以及坦誠相對。當神秘感新鮮感等等不再,沒有夫妻不吵架,不磕磕碰碰,愛情不等於生活。

  聰明人會調整心態,而很多人則往往深感失望,認為自己的愛情太庸俗也太平凡了,轉而嚮往動人的愛情故事,即所謂愛上了她人的愛情!

  不為過,因為絕大多數人夢想追求美好,哪怕飛蛾投火似的選擇出軌。當然這需要面對相應的代價。

  徐煜不可能曉得他和朱明之的心心相印,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必定慢慢變得稀薄,除非他是賈寶玉一樣的所謂情聖。

  他也不知道生活和感情方面的不如意,對心高氣傲的朱明之來說注定是心魔一般的摧殘,除非他能毅然帶著朱明之遠離紅塵俗世,可惜他做不到。

  夜裡下起了大雨,噼啪雨聲吵得徐煜心裡愈加煩躁,整夜不睡,次日起來遲了。感覺身體很倦,便仍舊躺在了床上。

  迎春和蘭春徹底搬走了,沐凝雪在給她們物色夫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和秀春一樣嫁給有出息的年輕人,也或許會選擇不嫁人,得由她們自己考慮清楚。

  徐煜近年身邊共十個大丫鬟,蘭春迎春出去了。四霞中有兩個早早嫁了人,剩下彩霞和玉霞。四碧中一個病死,一個回家。也剩下了體弱多病的碧霄和有小迎春之稱的碧玉。

  年紀小一些的春柳許給了青松,輕云一躍成為了貼身丫鬟之一,而年齡相仿的春喜、春月、春燕和芳云也升格成了二等丫鬟,據說很快又要送來幾個新人。

  雨天屋裡昏暗,碧玉點了燈進來問道:「怎麼了?」

  徐煜勉強笑道:「沒什麼,我有些悶得慌。姐姐們可起來了麼?」

  「都早起來了。」碧玉把燈盞放在床頭,「公主和朱家二位姑娘,這會子西府裡大小姐邀鬥葉子戲去了。因二爺睡著,沒請你去。」

  徐煜聽了,心裡癢癢的,想也到西府那邊玩,轉念一想不妥。因為徐焜和徐煊太胡鬧,怕祖父知道了又惹罵,只好熄了念頭。

  「她們怎麼不在這邊玩,倒跑那邊去。」徐煜有些無精打采。

  碧玉說道:「是三太太的主意,說天下雨怪沒味兒,所以連太太也請過去吃酒呢。」

  「我說呢。」徐煜笑道:「湘月姐在咱這邊長大,我還以為她害羞,不敢來了。」

  「呵呵!」碧玉會意笑了,屋裡無論資歷才華人品,她隱為眾人之首,只是還沒有被太太或夫人明確說出來。

  「早間金師爺拿帖子進來請安,因二爺睡著,我不來回,拿了你的名帖給了他。」

  「金師爺?」徐煜奇怪的道:「怎麼他忽然來拜我?有什麼事嗎?」

  碧玉說道:「也沒什麼事,聽說金師爺要代理府裡賬房首席,例行公事各房皆要走一圈的。」

  徐煜更奇怪了,問道:「他無端端代理賬房做什麼?畢先生哪兒去了?」

  「我才聽說。」當下碧玉將昨日畢亮莆被人打壞的事講了一遍,徐煜聽了有些好笑,「昨晚造化了夏師爺。」

  碧玉笑道:「可不是嘛!外頭都說昨兒夏師爺弄了些小錢,今兒一早去吃館子了。」

  水至清則無魚,徐家不會過於嚴苛,賬房是油水豐厚的地方,誰都得孝敬些財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而徐煜指的是送禮,誰會想到夏師爺敢趁機在賬上做手腳呢。

  徐煜笑了笑,隨口問道:「軟玉姐姐要買的床,賬房可辦了沒有?」

  「好像是前天漣漪大-奶奶開了帳出去。」碧玉回憶著,「還有添做門簾窗幃和繡花墊子等那些物件,光景明後兒才辦進來呢。」

  徐煜點點頭。碧玉又說道:「今兒太太還說,姑娘們現在不能搬進園子裡去住。因各種什物還未齊備,廚子也沒有派定,須得園子裡開幾個廚房才行。現在檢定了本月二十八日才搬進來。」

  徐煜一呆,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她們不過是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到正園了,算算日子,隔著老些天,不由得心裡好不耐煩。

  這時候輕云進來說道:「三太太叫玉梅來請二爺過去。」

  「好。」徐煜起身下了地,忽然身上打了一個寒噤。驚訝的道:「我怎麼發起熱了?」

  碧玉忙過去握他的手,發覺手心熱灼灼的,再摸了摸額頭,也是滾燙,變色道:「怎麼好端端發燒了?肚子舒服麼?」

  「沒什麼。」徐煜皺眉道:「就是氣悶的很。」

  碧玉心裡著急,說道:「既這麼著,西府不要去了。外邊雨很大,風又涼颼颼的,不如睡一會兒捂捂汗吧。」

  「嗯。」徐煜感覺自己支撐不住,輕云一臉擔心的要出去。他忙說道:「別說我病了,全家知道了又得著急。」

  「知道了。」輕云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當下碧玉陪著他睡下,到了晚飯的時候,徐煜沒胃口吃飯,睜著眼聽窗外的雨一陣大似一陣,突然間窗子暴亮,一道閃電過去緊跟著一個霹靂,轟隆隆的震得玻璃窗都在響。

  碧玉害怕,徐煜把她摟在懷裡。轟隆隆的雷聲響個不停,也不知過去多久,雨小了些,淅瀝瀝的嘩嘩作響。

  「你再睡會兒。別睜著眼了。」臉色微紅的碧玉站起來,「我給你熬稀粥去。」

  徐煜剛想閉上眼睛,朱明之和朱軟玉、朱蕊珠到底聞訊趕來,人人臉上都很是擔憂。好言好語的哄著徐煜說話,一起勸徐煜吃了半碗稀粥,一直看著他熟睡後方才離去。

  徐蘊玉和徐韻寧也過來探望他。見人睡了,坐了一會兒走了。沐蘭香帶著香蘇飲過來,就那麼坐到半夜,徐煜醒來,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吃,凌晨時才依依不捨的回去。

  於是,病中的徐煜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美人恩重,心裡免不了患得患失起來,與所有富家少爺一樣,他自然想把所有人都永遠留在身邊,去照顧她們去愛護她們,同時心裡很清楚做不到,就算是父親,也不可能娶一位公主和三位國公家的小姐等等!

  心態的原因,徐煜的病越發重了,抵擋不住發燒的侵襲,已經起不來了。蕭氏發急了,讓香玉早晚看著,香玉過來後給診了脈,說不妨事,大家才放了心。

  不料徐煜打第三天起,發燒一日重過一日,米湯水也吃不下了。這下子徐灝也急了,使出渾身解數救兒子。

  朱明之也顧不得非議了,和沐蘭香等終日過來伴著徐煜,嘴上都急出了火泡。

  好在經過精心照顧,徐煜的燒最終退了,但整個人卻昏沉沉的嗜睡,醒了後也迷糊糊的不說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到了月底還起不來床。

  大家因他病著,一粟園籠罩在低氣壓下,蕭氏動輒發脾氣,使得人人過得戰戰兢兢,二十八日那天也沒人提出搬過來了。

  這期間徐燁外出公幹,徐灝一律不見外人,說起來因有後世的經驗,身邊的女人無不到了合適的年紀,健健康康的受孕生子,兒女們打一出生即有專人照顧,徐灝對衛生等方面的要求很高,又讓孩子們自幼多多活動。

  老天保佑,幾乎沒有一個孩子夭折,以致於徐灝一度萬分慶幸,這樣的醫療條件下,孩子們都能一個個平安長大,再沒有比這更幸運的事了。

  徐煜的突然病重,作為父親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除了用冰塊等手段外,真正是束手無策。

  這段時間,他都不敢面對妻子,更想到不敢想兒子萬一走了怎麼辦?每每心如刀絞,作為父親,妻兒子女早已是他的全部。

  萬幸香玉的醫術再一次發揮了作用,也是兒子底子好又年輕。至此放心下來的徐灝,隨即也病倒了,父子倆足足病了一個月不打緊,倒是全家上下都被他們父子給急死了。

  直到休養的差不多了,英國公府這才重現歡聲笑語。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11-4 22:39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送禮

  徐煜漸漸恢復健康,可以坐起來和姐妹們談談說說,偶爾到外頭去散散步,每天不缺人陪伴,倒也有趣。

  一個人的時候,他自己照照鏡子,發覺整個人清減了許多,眉眼和朱明之顰的幾乎差不多了,有一股子可憐樣兒。不但自己憐惜自己,有感於父親和長輩還有身邊人全部受到了連累,吃不好飯睡不穩覺,自此以後遂格外注重起自己的身體健康,人生觀變得成熟了些。

  每天不是和蘭香下棋,就是和朱明之拿著筆作作詩,心情大好,幾日後霍然痊癒了,又開始慫恿大家搬過來。

  沐蘭香見他已經大好,召集姐妹商議一番,朱明之等陸陸續續都搬進一粟園來。恰好這幾日是朱蕊珠、徐韻寧和蕭冰藍三人的生日,連續鬧了幾日。

  一粟園裡,自從諸女搬了進來後,很有種花柳有情,山水生色的感覺,真正是園不在深,有仙則靈,沒有人氣的豪宅,即使再漂亮也是死物。

  八月底,徐燁打外地回來,漣漪和葉琴歡喜的很,把丈夫帶回來的東西逐樣檢點明白,分送各房去。

  惟有送給沐蘭香和朱明之的禮物,二人親自送到了惜香軒,一進門,就見姑娘們正坐一塊兒挖西瓜做燈。

  漣漪走了過去,說道:「你↙,w↘ww.們是吃飽了沒事做嗎?這西瓜燈還要挖出許多花紋,憑你們的手藝今日也做不完,隔明兒便壞了。」

  「有冰窖不妨事。」沐蘭香朝她招手,指著自己的西瓜皮,「嫂子你來評評,看誰的鏤得細。」

  漣漪低頭一瞧,蘭香鏤的是細回文梵體「八仙拱壽」四個字,對應著八個八仙圖;朱明之是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圖案,鏤出「月圓人壽」四個雙鉤篆字。二女的西瓜燈都精緻的很,顯然用了大心思,當下滿口讚好。

  再看看徐煜的,是鴛鴦戲荷的散花,而朱軟玉的是四塊合景山水,朱蕊珠是繡球夾著兩個獅子,漣漪笑道:「都用了好心思,論構思呢是蘭香妹妹的好,講細緻還是明之妹妹頂好。」

  徐煜笑道:「嫂子你這是偏見,我這個還沒完事呢。等好了你再瞧,包你眼睛看花。」

  「從立意上你就已小家子氣了。」

  「那算了。」

  徐煜把刀子放下,回頭見地上放著一個大緞盒,問道:「裡面裝的什麼?」

  葉琴說道:「你哥哥回來了,是你想要的東西。」

  「太好了,我正想著呢。」徐煜頓時一躍而起,催促大家快把西瓜燈拿開,又催促春妍和輕云擦桌子,人人看他急切的樣子覺得好笑。

  轉眼間收拾好了桌面。大家都圍過來看,徐煜伸手打開包袱,乃是一方極品綢緞,繡滿了平金線的大牡丹花。

  「好!」徐煜展開來一看。緞面光彩奪目非是凡品,忙問道:「這是送誰的?」

  葉琴說道:「你哥哥不敢厚此薄彼,照這個樣兒,按人頭每人一件。東府多了一件。」

  「為什麼?」徐煜問道。

  葉琴說道:「你不知道嗎?上個月五叔給燐兒定了親事,時師爺的令妹,轉眼這幾天就要行聘了。」

  徐煜恍然道:「我病時也聽說了。徐燐這麼快就成親?不可思議。我因這些事不經心,便給忘了,還是哥哥嫂嫂心細。那這些禮物都是送給我們的麼?」

  徐燐是徐海的庶長子,非鐘可姑和鄔夜春親生,生母早故,幾乎不來這邊,但在長房卻有大太太王氏的寵愛,畢竟是頭一個男丁,而時師爺乃金陵名士,徐燐十六歲成親不為早。

  漣漪笑道:「你不要替我們擔憂,難道我們倆不該留一件兒嗎?這幾個包袱裡十幾件呢,園子裡人人都有份,還有一件要送給陸師爺的小姐。」

  徐煜忙問道:「我正要問嫂子,頭前聽說邀陸太太和小姐來我這住,陸先生答應了,怎麼隔了一個月也沒來?難道還住在船上嗎?可不要熱壞了陸師娘母女。」

  「就算熱壞了,也不干你事。」漣漪笑了,「本來說好了,後來你病了,全家人緊張什麼似的,陸師爺說不便來,回了老爺,已經在外面租了宅子,大抵女眷總要來給太太請安。」

  沐蘭香問道:「嫂子可知道那位小姐喚什麼名字?」

  「這個我倒不知道。」漣漪又說道:「只聽說年紀不小了,長得很好,還會做文章呢。」

  徐煜得意的道:「那是你不留心,我知道她叫做瑣琴。」

  一邊的朱明之遂輕笑道:「偏你愛打聽這些,你是否心裡有了人家,可惜人家還不知道你這個人呢。」

  「我可不稀罕她知道。」徐煜邊說邊比量起了綢緞。

  這時漣漪身邊的小喜鵲進來,說道:「大少爺請奶奶回去,有事情了。」

  「好!」漣漪答應一聲,吩咐將緞盒裡的東西取出來,其中一個包裹打開,竟是十副青絲斗篷和十套緞襖。朱軟玉駭異道:「你們要這個什麼用?」

  沐蘭香笑道:「哪裡是我要的,這是煜兒要孝敬太太的。」

  「我還以為你們現在要穿披風,又整什麼幺蛾子出來。」朱軟玉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葉琴又陸續打開其它包裹,不外乎是精緻的帳沿和床幃子,八副堆花的椅墊套兒,又兩大匣子的枷楠香末和一些上等阿膠、桃杏等果脯,都叫春妍等丫鬟收了進去。

  姑娘們集體道了謝,漣漪和葉琴略坐片刻,一起回去了。

  紫禁城,慈寧宮。

  蕭氏對張太后說道:「真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煜兒養病的這些天,蘭香和明之寸步不離左右,不消說煜兒和蘭香自幼情投意合,明之也和他的情分到了這步田地,三個孩子眼見是拆不開了。」

  張太后嘆了口氣,連續兩位公主未出閣前病死,她委實承受不住朱明之再有個三長兩短。只要德慶能活下來,早不介意二女同嫁一夫。

  張太后看著沐夫人和蕭姨媽,說道:「可是她們姐妹兩個,誰是大,誰又是小?」

  蕭姨媽忙說道:「太后,我們香丫頭從小就是好脾氣,所以不拘什麼人她都合得來,況且公主我瞧著她也怪心疼的,大抵也是她們姐妹倆前世有緣,只求她們姐妹同心。什麼是個大,什麼是個小呢!」

  張太后頻頻點頭,嘆道:「說得好,夫人如此體貼人情,實在是難得。唉!這是你們娘們成全了我們娘兩兒了。」

  揚州城,劉蘊對呂熊說道:「前日白送了五十兩銀子,一點實效也沒有,顯然銀子白花了,真不值得。」

  「兄什麼都好。就是太急躁。」呂熊笑道:「此種事就要細火慢燉,只要她收了我銀子,已經成了二分,想不上我的道。我也要她乖乖上來,當然還得費些周折。」

  當下讓王德拿了幾匹綢緞,去街市上配了四色水禮,到了沈家。對沈氏說道:「我主人日前在蘇州,叨擾了沈老爺數次。少爺本意等沈老爺動身時,準備了回禮送他。不料先來了揚州,故而打發我把禮物送過來,務望夫人笑納。」

  說著,王德將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琳瑯滿目。

  伍氏趕緊說道:「蒙你家少爺帶了口信回來,我尚未親自道謝,怎麼能再收你家的禮來?斷斷不敢領受。管家請你把東西拿回去,代為致意,婦道人家就不去拜謝了。」

  「夫人您饒了小的吧。」王德苦笑道:「臨來時,少爺再三囑咐,如果您不收禮物,就不讓我回去見他,再說東西都買了,也不能退,你老人家就當可憐可憐我,收下吧。」

  「不行,不行。」伍氏嘴上這麼說,實則女人家多半貪圖小便宜,心說人家一番美意,若是執意不收,豈不是替丈夫惱了朋友?並且看這些東西都是些值錢貨,更加動心了,不知不覺改口道:「唉!承蒙你家少爺賞賜,一力推辭反倒顯得我家不識抬舉了,奴家受之有愧,容改日再補報吧。」

  「這就對了。」王德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幫夫人拿進去。」

  劉家這邊,得了信兒的呂熊喜道:「有四分把握了。」然後得意的對劉蘊說道:「如何?不怕她聰明,只要是女人,都會著了我的道兒。」

  劉蘊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呂熊大智慧沒有,小聰明不缺,就是不知結局會如何。

  沈家這邊,伍氏收了人家的禮物,對女兒說道:「姓呂的如此多禮,咱家怎麼能白白收下呢?偏偏你爹不在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一旦呂公子返回蘇州,那可就太失禮了。我尋思不如備一桌酒席,反正我快四十歲的人了,見他也沒什麼。」

  沈蘭姑不同意的道:「回禮應該,卻不好請他來家。對面的呂公子到底是個年輕男人,娘,不如把酒席送過去,大家皆可適意。」

  伍氏點頭稱善,第二天請了鄰居去酒樓定了一桌酒席,直接送了過去。呂熊見了也不推辭,笑著收下了。

  旁觀的劉蘊說道:「禮人家回了,從此不欠人情,你怎麼說?」

  不想呂熊笑道:「這局成了六分,來,咱倆喝酒,不日即可大功告成。」

  劉蘊為之錯愕,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你小子壓根就沒打算暗中偷人,而是要光明正大的把人給娶回來?是也不是?」

  呂熊大笑:「然也!這就叫陽謀。想我屢次吃虧在小計策上,險些一輩子翻不了身,早痛定思痛矣,等那美人乖乖進了門,還不是由著咱兄弟隨意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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