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9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10
第三百一十九章 落草為寇

    隨著本地人的領路,徐灝帶人由分手時的一條崎嶇羊腸小路朝前搜索,因天亮的緣故,使得視野也變得大好。

    可是經過整整一天的尋找,除了發現繡鞋布條等遺棄的物件外,並未發現任何活人的蹤跡。但不管怎樣,沒有血跡和屍體就證明這些女人沒有遭到劫難。

    黃昏的時候,嚮導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大人,兩里地外是河下村。」

    「嗯!」徐灝點點頭,拔出插在地上的一支銀釵,「應該是有人認得路,領著她們過去了,兄弟們加把勁,找到人咱們再休息。」

    可是看似兩里地遠,在這起伏不定的山上竟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最前方的親衛喊道:「村裡正在起火。」

    徐灝大步走過去舉起了千里鏡,就見村子裡處處冒煙,大火把房屋燒的通紅,百姓到處亂跑,村子周圍有好些手持棍棒的賊人正在放火燒蘆葦,逼迫男女往一個方向跑,出來一個擄一個。

    賊人人數大概有一兩百人,徐灝當即下令:「渡河從後方堵住道路,格殺勿論。」

    這一次徐灝沒有帶頭出擊,原地望著百名親衛步行淌過淺淺的溪水摸了過去,有黑夜作為掩護沒有被賊人發覺,然後出其不意的打後方攻擊,轉眼間賊人就被殺死了幾十人,剩下的人作鳥獸散,慌不擇路的朝著村子裡跑去。

    親衛沒有追,救下被捆著的村民守在路口。有樣學樣讓沒處可逃的賊人衝出來一個殺一個。

    忽然嚮導興奮的喊道:「大人,大人。都藏在這兒呢。」

    徐灝趕忙看去,就見河邊的蘆柴堆裡鑽出來幾十個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女人來,原來走了一天一夜實在是走不動了,她們乾脆在裡面打了個窩棚要睡覺,幸運的躲過一劫。

    等第二天天亮,把所有賊人全都消滅乾淨後,村裡活下來的百姓死活不願離開家園,整個村莊被付之一炬。真不知怎麼熬過冬天。

    告別可憐的村民,徐灝騎著馬帶著女人原路返回,正好沐毅不放心派了五百人過來接應,徐灝遂又組織了四五百壯丁,帶著千人趁著黑夜進了城,殺了三百多賊人後,把數千百姓接了回來。

    與此同時。距離此地不過二十里地之外的一處荒山上,徐汶在林子裡一南一北無頭蒼蠅似的亂撞,身後跟著兩個衣衫不同尋常的女人,走一會兒哭一會兒。

    徐汶不耐煩的道:「再哭老子一刀宰了你們,真他娘的晦氣,厲虎子你等著。早晚我得把你千刀萬剮。」

    原來真定城下一場大戰,混在軍中的徐汶被復仇的厲虎子先一步找到,亂軍中親隨都被殺死,嚇得徐汶騎馬就跑,厲虎子在後面窮追不捨。一追一逃上演了一幕千里追殺。

    等好不容易擺脫了厲虎子,徐汶隻身孤零零的往北平返家。因身無分文又擔心被厲虎子追上,打聽到有戶寡婦家準備前往蘇州投靠親戚,索性投到人家做了護衛。

    徐汶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沒幾日就和寡婦勾搭上了,吃好喝好還有人暖床,樂不思蜀的住了小半個月。

    誰知剛剛動身沒多久,恰好遇到了被徐灝殺潰的賊兵,見到旅人猶如餓虎撲食,頃刻間家人都被殺散,徐汶迫不得已拚死抵抗,一個人帶著寡婦和婢女逃進了山裡。

    被徐汶一聲喝嚇,主僕二人不敢哭了,這寡婦閨名喚作秋娘丫鬟名叫小翠,抹著眼淚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半個時辰後,只見前方有條小路被月光照的明朗朗,隱約傳來狗吠,三人大喜走了過去。

    幾間茅草屋透出燭光來,有個小籬笆門,看模樣是一家莊戶人家,徐汶冷著臉拎著把長刀四處觀望。

    小翠道:「咱走乏了,月黑裡又沒個去處,就在這兒休息一宿吧。」

    風韻猶存的秋娘輕輕點頭,被小翠攙扶著一瘸一拐走到屋後野場的石碾子上坐下,吩咐小翠叫門討碗水吃。

    猶如驚弓之鳥的徐汶默不作聲,神色警惕的站在外面的大槐樹下,壓低聲音道:「怕不是先前那幫子強人的賊窩子,老子可警告你了,跑不出來別怨我狠心丟下你不管。」

    秋娘苦笑道:「就算撞上了賊窩奴家也不逃了,無非一死罷了。」

    徐汶涼涼的道:「憑你倆的姿色誰都死不了,強人倒是不會留下我性命,如果緣盡於此,那咱們一拍兩散各顧各的。」

    秋娘心中暗歎,原以為遇到了個如意郎君終身有靠,哪知也是個狠心腸的,不過好歹今天護著自己逃出生天,也不失為恩怨分明的好漢。

    這邊小翠膽顫驚心的推門一瞧,只見屋裡盤著土炕,坐著個蓬頭白髮的八十歲老嫗,屋外弄堂裡站著個赤腳麻鞋二十多歲的貧婦,呆呆的看著她。

    灶裡燒著一堆干牛糞,滿屋子都是黑煙,小翠乃富戶人家的丫鬟,見多了鄉下莊子裡的人和事,當下捂著鼻子把門打開,等煙霧散了後含笑走了進去。

    又累又餓的小翠先瞅了眼大鐵鍋,可歎鍋裡沒半粒米,而是煮著半盆黃菜。梁頭上捆著兩束蘿蔔葉子,門背後掛幾把葫蘆條。此外地上放著木耙一桿,日間打草餵牛;破犁兩根,秋後耕田種麥,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那媳婦沒穿布裙,拖著一條打滿補丁的秋褲,問道:「你是誰?像是莊主家的小姐。」

    小翠笑道:「雖不中也不遠矣,你家男人呢?」

    媳婦說道:「這兩日起了強人,莊上叫俺們去躲著,男人帶著傢伙去幫著打賊,婆婆年紀大了走不動道,俺不放心就守著她。」

    小翠心說這鄉下女人是孝順之人,家有老母健在一看就知是個好人家,說了句我家大娘還在外頭,跑出來請了秋娘進屋,徐汶尋思了下沒有進去。

    那老婆婆顫顫巍巍的打了招呼,媳婦把油燈剔了剔,扶著秋娘上炕一頭坐著,忙著去缸裡舀水做飯,秋娘感激於心,遂把自己的金頭簪子摘下來放在了炕上。

    呆在外面的徐汶勉強嚥下一碗水煮野菜,鋪上稻草直接躺在了院子裡,望著璀璨星空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想如今自己淒慘慘如同喪家之犬,既然回家也是要受盡白眼,而老三卻高官厚祿妻妾成群,誰不對他敬若神明?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

    「不行,燕王氣數已盡,不能回去。」

    徐汶翻身而起,喃喃道:「反正自從爹慘死之後,全家人就再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回去也無法護著娘,乾脆叫你們跟著老三留在北平等著遭殃好了,女人頂多被充軍發配不至於送了性命,我先隱姓埋名躲一陣子再說。」

    嫌外頭太冷,徐汶進了屋,悄悄對秋娘說道:「兵荒馬亂的,靠雙腿是走不到蘇州了,不如趕緊返家去。」

    秋娘早就後悔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第二天一早,三人告別老婆婆和媳婦,朝著家鄉的方向而去。

    倒霉的是走了一天,旁晚時尋了個荒郊野嶺的寺廟投宿,被長老客氣的請了進去,一到大殿徐汶頓時暗暗叫苦,那殿內坐著十數個扮作和尚的賊頭,外面呼啦啦湧出來數十個賊兵,四周橫七豎八躺坐著被搶來的婦女。

    幸運的是些附近的潑皮無賴,往日聚在一起做了和尚仗勢欺人,也沒有弓箭馬匹,手中不過是些莊家槍棒,趁亂因熟悉家鄉搶來了滿滿一寺的婦女,基本沒殺過人,有認得的親戚鄰居就直接放走,也有乾脆留下來入伙的。

    長老色瞇瞇的打量著花容失色的秋娘主僕,說道:「出家人戒殺生,你們是生面孔不能放走,女人好說,你呢要麼從了咱們要麼自己抹脖子。」

    沒等徐汶開口,忽然裡面的壯漢站起來笑道:「你不是徐千戶嘛?當日圍困燕王府時見過你,那天城內廝殺我就跑回了家鄉。」

    說完走過來給徐汶解開了繩索,請他進殿喝酒吃肉,秋娘鬆了口氣拉著小翠小心翼翼的尋了個乾淨地方,也沒人過來糾纏。

    徐汶稀裡糊塗的邊吃酒邊心說老子好歹是將門之後,豈能委身做賊?

    那漢子名叫侯二,乃是一幫人的二當家,清楚徐汶出身尊貴武藝不錯就叫他做個頭目。

    打算虛與委蛇的徐汶沒法子,為了表示落草為寇的決心,當眾被剃了個大光頭,大當家的長老找出來領舊破衲衣來給他換上,有婦女做了僧鞋僧帽,起名了空,算是入了伙。

    這幫人還算講究義氣,知道自家兄弟的女人不能碰,秋娘和小翠養尊處優慣了,除了縫補衣服什麼都不會,長老就叫她們倆負責漿洗衣物。

    搶來的女人中很有幾個有姿色的,沒了性命之憂的徐汶不禁開始眼饞起來,奈何那都是有主之人。

    徐汶猶豫著是否該帶著秋娘主僕一起逃走,出來打家劫舍時沒忘了到處打聽。

    轉眼間到了十月初一,李景隆祭拜天地誓師北上,率領數十萬大軍如同滾滾洪流洶湧而來,所到之處無不被碾壓的粉身碎骨,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

    捷報頻傳,途經的城池縣城紛紛輕鬆收復,混亂不堪的地方被強力鎮壓,當然倒霉的還是百姓,所幸比起濫殺無辜的賊人,官兵沒有那麼肆無忌憚。

    連門戶重鎮通州都被棄守,燕軍消失的無影無蹤。短短十日後,幾十萬大軍殺到了北平府宛平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11
第三百二十章 北平之戰

    李景隆親帥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跨過了聞名於世的宛平縣盧溝橋,這條建於金代獨一無二的古橋乃燕京八景之一,曾被馬可波羅寫在了遊記裡因此蜚聲歐洲,譽為姿態各異的石獅子各個活靈活現,共同構成美麗的奇觀。

    盧溝橋自建成後即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是進入北平的必經之路,向來乃北方兵家必爭之地。

    對於叛軍先是棄守北平正東六十里地之外的門戶重鎮通州,又棄守門戶要衝盧溝橋,令騎在馬上的李景隆不禁露出了對燕王的輕視之意,「了空和尚,你說朱棣是否被嚇破了膽?」

    牽著馬的徐汶頓時氣道:「士可殺不可辱,李兄你莫要欺人太甚。」

    李景隆先是哈哈一笑,隨即板著臉說道:「你口口聲聲敬我為兄,卻不來棄暗投明反倒是落草為寇,先前你又反叛朝廷在先,可謂是罪孽深重,本帥不殺你已經是法外開恩了,還敢口出不遜?」

    徐汶忙換上笑臉,低聲下氣的道:「當時燕王勢大小弟不過是被迫降敵,一直想尋找機會暗殺於他,奈何被先一步給看破了,不得已殺出一條血路,隻身一人流落在外,是以被賊人脅迫才剃了頭髮。唉!要不然我早就去前來投靠兄長了。」

    李景隆笑吟吟的道:「鬼才信你,再說陛下明令不許殺害朱棣,你若真得了手,現在就得被押送進京受死了。」

    徐汶舔著臉笑道:「有兄長照拂,小弟什麼都不說了,鞍前馬後願為兄長效死力。」

    「那姑且信你一次,准你戴罪立功。」

    李景隆抬起頭來,欣賞著橋上一個個姿態各異的石獅,意氣風發,「傳令全軍加速行進,於今晚夜宿北平城下。」

    與此同時。單獨進入大寧城的朱棣和朱權兄弟倆抱頭痛哭,燕王哽咽道:「朝廷無道要逼死我等先帝骨血,為兄迫不得已才起兵求生,如今北平基業不日即將被大軍攻佔,走投無路之下故來投奔於你,還請兄弟幫為兄代為起草謝罪表,饒我一家老小性命。」

    朱權苦笑道:「四哥的苦心我豈能不知?可歎幾位哥哥故世的早,以至於皇侄容不得你我,兄長之請我自是責無旁貸,不過難道真的就無法抗拒朝廷大軍?」

    朱棣歎氣道:「我兵力不過區區四五萬人。焉能是數十萬人之對手?如果兵力增加一倍,管教他李景隆有來無回。」

    朱權輕輕搖頭:「早知把麾下數萬精銳送與四哥好了,可歎如今被削奪了兵權,那都指揮朱鑒向來不把我放在眼裡,守城軍隊皆聽他號令,無能為力了。

    四哥你得好生思量一番,向朝廷請罪不但會身陷囹圄,怕是連我等兄弟也得被押送進京貶為庶民。」

    朱棣幽幽說道:「古人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要麼束手就死。要麼力戰而亡,我豈肯窩囊一輩子?眼下朝廷雖然兵力強盛,你我兄弟合則兩利足可一戰,事成之後當中分天下。劃江而治。」

    朱權立時打了個激靈,臉色變得陰晴不定,好半天頹然的道:「不行,事關生死存亡。四哥,我兒子還不足一歲啊!」

    「吾長孫也未滿一歲,難道我就想全家人送命不成?」朱棣怒發須張。看著號稱可與自己比肩的弟弟,想起徐灝對寧王的評價來,『善謀而不善斷,有野心而無膽,不足成事之人,非得外力挾持不可』。

    朱棣神色緩和下來,語氣溫和的道:「那這罪名就由我一肩承擔,事敗與你無關,事成則平分天下。」

    「唉!」朱權心中歡喜自以為得計,遂半推半就的默認約定,他如今拒絕聖旨回京,已然是公然觸犯了朝廷,後果堪虞。

    一旦四哥兵敗他一個人還不是孤掌難鳴?可是思來想去又沒有膽量舉旗造反,本來想著從中漁利,現在看來只是個妄想,必須得作出取捨了。

    如此朱權坐視燕軍暗中在城內外聯絡將領和朵顏衛頭領,裝作毫不知情,每天陪著朱棣在王府吃酒敘話,起草請罪表以安朱鑒等人的心。

    通州城內,三千官軍前鋒被暗藏民居的近萬燕軍團團包圍,很快全軍投降。張輔看著站滿城頭急速擴編的神機營,忍不住暗暗乍舌,暗道妹夫手段太過高深莫測,真不知打哪弄來的數千支火銃和近百門火炮。

    不管如何,張輔有信心憑借萬人火器抵禦敵人,守住燕王從大寧返回的通道,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北平了,大多數百姓都被送到了通州以北,北平軍民加在一起不過十萬人,能守住嘛?

    不提張輔憂心忡忡,得知通州被燕軍失而復得的李景隆大怒,劉璟說道:「現在燕王妃及其世子朱高熾等人都在城內,宿將張玉等人皆不在,城防空虛,當務之急是指揮全軍全力攻打北平,可派偏師前往攻打通州或結寨扼守住鄭村壩,防備燕王率領的援軍殺到。」

    李景隆記起了幾年前的那一戰,自己就是小瞧了徐灝被各個擊破,瞇著眼說道:「你忘了叛軍中還有個徐灝,他不是易與之輩,那是最善於偷襲之人,通州肯定是出自他的手筆。」

    劉璟不屑的道:「區區阿諛奉承的弄臣而已,竟敢自誇我父親再世,小人也。」

    李景隆不悅的道:「那是經由先帝親口讚譽,非是他自吹自擂。你見都沒見過他就敢下此斷言,可見你也不過是虛有其名,給本帥滾出帥帳。」

    「你!」劉璟氣的大怒,當即黑著臉甩袖離去。

    李景隆冷笑道:「劉璟也不過爾爾,令人失望。傳我軍令,留下二十萬人圍困北平城,徐凱吳傑兩位都督率二十萬人移師通州,都指揮盛庸率五萬人於鄭村壩深挖壁壘,命山海關吳高楊文強攻永平,務必要在十日之內拿下,然後北進大寧府活捉朱棣。」

    將領們轟然應諾,如此一來李景隆不懼被徐灝故技重施攻破一路軍馬。進而步步蠶食。

    隨即朝廷二十萬大軍黑壓壓的於九門外砍伐樹林,環築堡壘,開挖壕溝等等。

    城頭上的徐灝失笑道:「景隆兄真是一點未變,打仗之前還這麼執著喜歡先把營寨修好,如果四十萬大軍馬上輪流晝夜強攻,估計不出三天就得有城門被攻陷了。」

    朱高熾皺眉道:「今日不同往日,這麼多人手旦夕即可集腋成裘,最多兩日就得死戰了。」

    徐灝遙指著城外來回奔跑的騎兵,問道:「顧將軍,你可知對方軍中誰最善戰?」

    顧成緩緩說道:「太多了。都指揮盛庸文武全才可惜一直不得重用,騎兵都督陳暉驍勇善戰,都督瞿能父子三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其他諸將大多勇猛不畏死。」

    徐灝笑道:「您有意不說官職最高的徐凱吳傑吳高楊文四位統兵大將,可見一群狼虎之人被四頭綿羊帶領,上面還有我那屬羊的景隆大哥,官軍再勇武也沒有用武之地吧。」

    顧成再一次仔細打量曾經被先帝器重的徐灝,驚異於此人年紀輕輕卻在燕軍中的超然地位,不但世子毫不介意他作為全軍之首。就連追隨燕王最久的姚廣孝張玉朱能等人無不對他禮讓三分,這不僅僅是出於他的親戚身份,而是此子一定有著傲人之處。

    「不錯。」顧成收起倚老賣老的態度,變得謙虛起來。

    徐灝對此笑了笑。抬手緊了緊衣領,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色,說道:「馬上就要起風了,也應該快下雪了。官軍冬季前來已是未戰先敗,今晚先送給景隆兄一份大禮。」

    深夜中潛伏在城外地道裡的燕軍百餘死士冒了出來,人人身穿官軍軍服。帶著火藥火油等物,連續縱火焚燒囤積衣物棉被的倉庫,朱高煦帶領三千騎兵強攻最外圍的營寨,殺死官兵千餘人,燒燬軍營上百座。

    對此李景隆不以為意,早有預料徐灝絕不會束手待斃,區區物資和人員的損失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而已,下令陳暉率騎軍負責剿滅游騎,派人催促後方供應物資。

    第三天一早,十萬官軍推著各式攻城武器開始強攻北平九門,守城的燕軍進行殊死抵抗,火炮火槍發揮了巨大威力,官軍傷亡要遠遠大於守軍,不過依托絕對優勢的兵力源源不絕的輪番上陣,一時間北平戰局僵持。

    兵力上的劣勢使得一萬燕軍漸漸感到吃力,火藥炮彈箭矢等總有打光的時候,徐灝連續多天立在城樓上,身先士卒拚死殺敵。

    轟隆一聲,城樓被一塊飛過來的巨石砸的坍塌一角,塵土飛揚幾個軍士慘叫著被壓在了廢墟裡。

    徐灝神色不變的對著渾身冒火爬上來的官軍勾動扳機,那官軍隨即一頭摔下城頭。

    一大盆滾沸的火油被四五個軍士合力潑了下去,灰頭土臉的李秋再一次扔下火把,瞬間下面爆發出臨死前的嚎叫。

    嘶啞著嗓子的徐灝喘了口氣,大吼道:「怎麼沒人來通報了?」

    很快沐毅跑過來叫道:「來了,西城門兄弟們傷亡過半,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徐灝說道:「把人都撤下來,換三百人上去。」

    沐毅說道:「可預備隊只剩下不足兩千人了,在這麼下去,明日就無兵可用了。」

    徐灝沉吟片刻,說道:「組織男人發給兵器,一起上城殺敵,準備噴油桶裝滿石油。」

    看了眼匆匆而去的沐毅,徐灝對著城牆上奮力殺敵的兵士喊道:「王爺很快就會率大軍返回,兄弟們堅持住。」

    轟隆隆巨響,十門火炮噴出火舌,炮彈呼嘯著朝著城下打去。

    眼睜睜看著士兵死在眼前,李景隆唬的一縮脖子,怒道:「為何北平的火器如此厲害?朝廷的工匠都是死人嘛?」

    「兵部已經開始趕製新式火器,下個月就會運抵。」劉璟又說道:「大帥,天氣太過寒冷,兵士晝夜辛苦有些支撐不住了,這天馬上就要下雪了。」

    李景隆瞪著眼怒道:「豈不知敵軍更辛苦?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沒我的軍令,一刻都不許停歇。」

    突然間,就見城樓上噴出數百道黑漆漆的水來,劉璟尖叫道:「不好是黑油。」

    轟!轉眼間城下成了一片火海,也不知淹沒了多少官軍,到處都是掙扎著哀嚎的火人,城門大開湧出來一群燕軍,往死了砍殺,那箭樓登城梯等盡被付之一炬,剩餘官兵紛紛朝後方跑來,

    面對此情此景,李景隆見狀只得無奈的道:「暫且休兵,連夜打造攻城利器,待明日再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12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冰霜堡壘

    北風呼嘯而至,帶來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殺戮遍地的北平城外變得銀裝素裹,厚厚的積雪看上去詩情畫意,但是在很多官軍眼裡不亞於敵人的刀槍般可以置人於死地。

    士卒王鵬雪人似的裹著一張薄薄獸皮,哆哆嗦嗦的在雪地裡站崗放哨,一刻都不敢站著不動,那長長的鼻涕都凍成了冰柱。而身邊烤火的兄弟雙手無不凍裂,又疼又癢恨不得一刀把手給斬斷了,人人都在大聲咒罵。

    校尉李韜帶著一隊人過來巡視,不時說道:「火堆千萬不要熄滅了,這幾日凍斃了近千人。」

    王鵬雙手抄在袖子裡,摟著冰冷徹骨的長槍,發起了牢騷:「李大人,憑什麼連個棉衣都不給?連帽子耳套手套也統統沒有,難道俺們就是後娘養的不成?」

    劉韜一身裘皮裹得嚴嚴實實,無奈的道:「不是不給而是根本就沒有,送來一批得先緊著大人們的嫡系,反正要想活命趕緊去剝下死屍的衣物穿上吧。」

    等他們走遠,另一個凍得臉色發青的士卒罵道:「他們這些貴族子弟吃香喝辣躲在營帳裡玩女人,不拿咱們當人看,卻又逼著大傢伙又饑又餓還得去賣命,一群不得好死的王八蛋,呸。」

    對面靜悄悄的北平城,連日來的大雪給了堅守十幾日的燕軍以難得的喘息之機,大戰之後的血腥痕跡都被潔白的雪花給掩蓋住了。

    北風同樣肆無忌憚的吹來,通紅火堆冒出長長的火焰來回跳躍。把一束束的火舌噴上了夜空,在這滴水成冰的冬夜裡。炙熱的火焰就意味著生命的延續。

    和普通士卒同樣穿著的徐灝站在殘破不堪的城牆上,望著白茫茫的天地間,佈滿血絲的雙眼變得凌厲如刀,身體挺得筆直任由狂風拂面。

    如果不是燕王妃和朱高熾都在城內,他也差點和活下來的兄弟們想法一樣,認為被燕王朱棣給無情拋棄了。

    今天險之又險的被瞿能父子突破城牆缺口殺到了張掖門,守城的五百將士全體陣亡,徐灝沒來得及組織人手趕過去。眼看城門即將被攻破的危急關頭,竟然響起了退兵的鳴金聲。

    徐灝後怕不已,猜測不出李景隆到底為何下令收兵,莫非他真的謹守約定?

    朱高熾說李景隆是打算搶得破城頭功,對此徐灝不太認同,身為主帥有必要搶奪功勞麼?

    但不管如何今天僥倖活了下來,保不准明天就戰死了。已經經歷了無數生與死的徐灝連後悔的力氣都沒了。

    「大人吃口熱粥吧,您都四五天滴米未進了。」

    炊兵老馮捧著一碗粥輕聲說道,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傷感,他今年四十八歲,一輩子都混跡在軍隊中,說起來還是生平第一次經歷此種殘酷的守城血戰。猶如一場噩夢,每天眼睜睜看著近千人戰死,連屍體都沒法子收斂,到了現在,老弱病殘全都上了城牆。

    「謝謝。」徐灝勉強笑了笑。接過來大口吃了起來,又甜又香的粥水下肚。精神一振。

    老馮歎道:「就屬大人把守的麗正門戰況最是激烈,殺死的敵人最多,反倒是死的人最少,大人乃鐵打的英雄好漢。」

    徐灝抬頭苦笑道:「無非是依仗火器而已。」

    老馮說道:「千歲腿腳不便,如果不是大人帶領咱們死戰,激勵士氣,死了這麼多人的官軍一定會屠城報復,現在人人都在埋怨王爺呢。」

    徐灝心中一動,皺起眉頭來,此刻李秋吊著胳膊走過來,急道:「王妃親自帶著全城女眷來了。」

    徐灝趕忙把碗遞給了老馮,就見姑姑燕王妃被昔日一句戲言練成的數百女將簇擁著,竟領著上萬女人拎著沉甸甸的竹籃走來。

    那跟在王妃身後的女人裡,赫然有母親和妻子,嫂子朱巧巧攙扶著發花白的老太君,大姐小妹雨詩綠竹晴雯芷晴無不在其中。

    徐灝一聲長歎,緩緩轉過身去,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為何白白浪費了大把時間?如果能多做些準備工作,或安安生生的留在京城過日子,何至於連累全家人生離死別?

    倖存的戰士們都被驚呆了,紛紛彼此參扶著的爬了起來,默默看著女人們帶著瓦礫石塊湧上了城頭。

    突然間,有將士激動的高舉手中刀槍,厲聲道:「誓死血戰,人在城在!」

    「誓死血戰,人在城在!」淒厲的誓言隨即響徹全城各個角落,被激勵的軍民士氣大振。

    姿容清麗的燕王妃神色哀傷,一步步從石階上走上來,兩側躺滿了屍首,每一步似乎都重逾千斤,沉沉擊打在將士們的心裡。

    人群中,容貌絕色的徐妙錦仰頭凝視著聞名已久的侄兒,所謂百聞不如一見,連場血殺仍然未後退一步的他不愧為鐵錚錚的徐家兒郎,難怪老父親直說徐家後繼有人了。

    徐灝朝著姑姑躬身見禮,伸手輕輕摟著妻子的肩膀,看著凝雪對著自己嫣然一笑,一時竟心如刀割,忽然摸著凝結成冰的血跡,狂喜道:「往城牆上潑水,鑄冰城。」

    如此一夜之間北平城變成晶瑩璀璨的冰霜堡壘,厚厚的冰層使得官軍攀爬變得極為困難,加上燕王妃等官員女眷帶頭鼓舞士氣,幫著傳遞守城武器,全城男女老幼萬眾一心。

    大寧府,因有善謀的寧王相助,燕王朱棣憑借多年聲望很快拉攏了大批將領,這一天朱棣假意辭別,朱權殷殷相送到了城外踐行。

    「既然送到了郊外,不如送本王去北平好了。」

    朱棣忽然抓著朱權的手,四周燕軍拿著武器威脅驚呆的王府百官。

    數千蒙古騎兵和燕軍在張玉朱能等猛將的帶領下一擁而上,攻入了城內,悴不及防的都指揮朱鑒力戰不支死在了混亂中。

    寧王府長史撰指著燕王大罵道:「朱棣你竟然賊心不死,早晚必被朝廷捉拿,留下萬世惡名。」

    朱棣大怒上前一劍砍下了他的腦袋,嚇得朱權趕緊說道:「四哥息怒,一步錯步步錯,還望盡早懸崖勒馬呀。」

    朱棣冷冷一笑,此刻掌控全局也懶得陪著弟弟做戲了,昂然帶著朱權等人返回大寧城。

    城內的廝殺不久即告結束,守將都指揮房寬被俘下令投降,關在獄中的卜萬被處死。

    朱棣命張貼告示安撫大寧城軍民百姓,駐守松亭關的陳亨劉傑聞訊很快率兵前來援救,可是數萬軍士聽聞城內的家屬平安無事,紛紛嚷著都不想打了,援軍被迫安營紮寨。

    夜裡收到燕王寧王的來信,陳亨就和心腹將領,寧王府中護衛指揮徐理和右護衛指揮陳文商議投降燕王,結果三人一拍即合。

    二更天的時候,趁著全軍熟睡,陳亨帶親兵殺到劉傑的營帳,劉傑被驚醒慌忙單騎逃亡廣寧,後來經海路逃回了京師。

    如此朱棣輕輕鬆鬆的把大寧大半人馬收入囊中,許諾待事成之後把大寧府送給朵顏三衛放牧,因此得蒙古騎兵兩萬多人,親自挑選朵顏三衛精銳騎兵三千人作為新軍,號稱燕王親衛三千營。

    十一月十六日,收到李景隆正攻打北平的消息,朱棣率軍火速返回救援老巢。

    派諸將先行分兵攻佔大寧所屬富峪、會川、寬河等城池關隘,十八日攜寧王夫妻和世子帶著大寧府所有錢糧開赴北平。

    臨走時姚廣孝說道:「徐都督多次囑咐不可放棄大寧城,是不是多留些兵馬駐守?」

    朱棣皺眉道:「戰事吃緊,哪來的糧食供養?朵顏人現在效忠於本王,不必猜忌其心,留下些老弱病殘即可。」

    姚廣孝見狀說道:「蒙古終是心腹大患,此次王爺的承諾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朱棣不悅的道:「此事利弊本王自然深知,不必你與徐灝來提醒,他徐灝事事都要伸手,豈有此理。」

    姚廣孝心裡發冷,嚇得不敢言語了。朱棣冷哼道:「徐灝精通雜學善於運籌帷幄,但處理政務等卻遠不及你等文人,其帶兵之才也遠不如張玉等人,今後也不用他領兵作戰了,留在北平協助世子。此次整合了大寧軍馬,得重新編整軍伍。」

    第二天行軍途中,朱棣逕自任命和提拔了一批將領,把燕軍編為五軍,張玉擔任中軍都指揮使,提升密雲衛指揮鄭寧、會州衛指揮何壽為都指揮僉事,擔任中軍左右副將。

    都指揮使朱能將左軍,提升大寧前衛指揮朱榮、燕山右衛指揮李浚為都指揮僉事,任左軍左右副將。

    都指揮李彬將右軍,提升營州中護衛指揮徐理、水平衛指揮孟善為都指揮僉事,任左右副將。

    都指揮徐忠將前軍,提升營州右護衛指揮陳文、洛陽衛指揮吳達為都指揮僉事,任前軍左右副將。

    都指揮房寬將後軍,都指揮和允中為左副將,升薊州衛指揮毛整為都指揮僉事任後軍右副將。

    儘管此乃燕王的權利,也是必須要做的,把北平大寧兩系將領合二為一,使得兵力戰力變得空前壯大。可是在姚廣孝看來不免有了些別的味道,王爺借此一舉徹底掌控軍權,大為減少自己和徐灝等老人在燕軍本就不穩固的影響不說,就連其三個王子都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力。

    徐灝的都督一職基本淪為了雞肋,變得有名無權。至此姚廣孝歎道:「如果徐灝夠聰明,應盡早主動辭去官職,不然他年紀實在是太輕了,早晚必會被王爺視為心腹之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12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河之戰

    天氣越發寒冷,狂風肆虐使人無法忍受,徐灝感覺此時的北平相當於後世的東北三省,同樣的季節溫度絕對低了七八度之多,尤其是早晚兩頭,一泡熱尿下去,瞬間就凍成了冰。

    當然古人更加耐寒,尤其是久在北方居住之人,對於寒冬早已是習以為常。

    宋代之前就開始使用了煤炭,這一年來徐灝又推廣了鐵爐子,使得囤積了無數煤山的北平沒人被凍死,相反僅僅靠著木材取暖的官軍境況就非常淒慘了。

    面對著陽光照射下瑩瑩如玉閃閃發光的雄偉冰城,官軍的攻勢漸漸變得由強轉衰,因凍傷之人不計其數,即使強逼著士卒也不願賣命了。

    對此李景隆一籌莫展,兼且他雖裘皮裹身,卻實在不耐北方寒冬,近幾日脾氣變得越發暴躁。

    徐汶忍不住建言道:「如今之計不如下令強征保暖之物,催促朝廷運送棉被棉衣和糧草,待圍困個一年半載,城內無糧不攻自破也。」

    「蠢材!」李景隆仰頭飲盡一杯烈酒,一臉冷笑,「其實北平取不取皆無關大局,要不然為何當日我沒有順勢攻佔張掖門?丟了北平,燕王還有堅城數座,甚至會據守大寧府或西進大同,那樣的話朝廷更無法支撐數十萬大軍之所需。因此本帥是為了引來他朱棣來一決死戰,只要能徹底擊敗並活捉朱棣,整個北平府豈不是不攻自破?」

    徐汶恍然道:「原來兄長早有計較,小弟佩服。」

    「哼!」口不應心的李景隆盡力掩飾著一絲膽怯。從送來的情報中,燕王竟然挾持了寧王。一舉降服了大寧六萬帶甲,匯合各路燕軍兵力不下於十萬人,在這見鬼的冰天雪地裡,兵困馬乏缺衣少糧的幾十萬大軍,能否擊敗戰無不勝的朱棣?

    原本信心滿滿的李景隆被難堪的現實所驚醒,一座孤城尚且能夠拚死抵抗這麼久,老少男女無不為了燕王拚命,相比之下。自己的能耐自己清楚,而似強實弱的朝廷呢?

    此刻城頭上,軍士們的目光都定格在宛如神仙眷侶的徐都督夫婦身上,神色間滿是羨慕。

    張釵和常寧咸寧兩位郡主等官家小姐聚在一起,即使身嬌肉貴也得每天早中晚前來送飯,此乃燕王妃的命令,對於將士的激勵可謂是無可估量。徐灝曾多次笑言大傢伙之所以能夠堅守下來,姑姑才是最大功臣。

    未出閣的女孩們全都目光崇拜的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堅毅男兒,即使一身血污狼狽不堪也掩不住其俊逸無雙的風姿和沖天豪情。俗話說眼見為實,相對於父兄輩的勇猛戰績,而共同經歷生死,指揮全軍浴血城池一步都沒退下來過的徐家哥哥。毫無疑問才是女孩們心目中的大英雄。

    沐凝雪凝視著城外目光淒迷,喃喃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

    徐灝歎道:「是我對不住你們,原本全家人可以住在溫暖宜人,景色如畫的江南。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沐凝雪轉過頭來,眸光裡滿是憐惜和鼓勵。柔聲道:「夫君別這麼說,相比一輩子默默無聞的寄情山水,真正的男兒得志在四方,不然你終究會鬱鬱寡歡。眼下的傷亡困苦儘管令人悲傷難抑,可能夠親身陪夫君並肩禦敵,即使城破身死也無有遺憾了。」

    徐灝滿足的單手把妻子攬入懷中,傾情一吻,迎來周圍兄弟們的連連歎息和女孩們的一陣驚呼感歎,張釵甚至激動的跳了起來,咸寧郡主朱智明雙手撫心,說道:「我要嫁給表哥這樣敢作敢當的男兒,好羨慕凝雪姐姐。」

    徐灝目光極遠,說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是我妻子也不用什麼抱歉之言,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義無反顧的繼續走下去,你呢也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嘍。」

    沐凝雪俏臉嫣紅,慎怪的輕輕打了丈夫一下,欣然道:「願陪著夫君共同走下去,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忽然身後的徐妙錦輕輕說道:「面對這麼多可憐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夫妻竟依然執迷不悟,豈不聞回頭是岸?」

    徐灝頭也不回的道:「北方時時被異族燒殺劫掠,最近南方倭寇開始猖獗,每年各地皆有流民殺官造反,每一天都有惡事發生,請姑姑教我,如何才能做到事不關己?」

    徐妙錦說道:「那你就要幫著燕王造反,位極人臣一展胸中抱負?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

    徐灝說道:「正好相反,我是為了能更好的享受榮華富貴,魚肉百姓,今次假如得以不死的話,就安安生生的呆在北平城內,等燕王功成後封個爵位,從此悠遊自在,閒來無事在做些正經事。」

    徐妙錦頓時啞然,忽然笑道:「你倒是老實,竟把自己的私心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徐灝笑道:「我何嘗不想做個安安穩穩的富家翁,可是懂得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的道理。就拿以前來說,在家裡是個地位無足輕重的少爺,說什麼話都沒人重視,連身邊的丫頭都護不住,很有意思嘛?那在外頭就更別提了,單單如果不努力的話,凝雪豈能嫁給我?就拿現在來說,一個沒有出息的富家子弟,恐怕姑姑都懶得和我說話吧?」

    徐妙錦說道:「你是我侄兒,怎能不理你呢?」

    徐灝大笑道:「是啊!你是站在長輩的立場上,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說了什麼無禮的話,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教訓於我,因我只不過是個旁系子弟,而你則是徐家的四小姐,可眼下呢?」

    徐妙錦又一次沉默了,現在別說是自己了。恐怕連老父親都不便過於指責於徐灝,整個家族誰還敢不重視眼前侄兒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在這兒北平府。徐灝已經擁有了呼風喚雨的身份地位,可見他說的一點不錯,女人可以寄居在家族護翼下,而男人總得去力爭上游,不然就得成為人下人。

    徐妙錦苦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希望你好自為之,不然太多的前車之鑒了。」

    沐凝雪輕輕說道:「夫君先前說了要待在北平,灝兒曉得其中利害。姑姑放心。」

    當下徐灝笑著擁抱了下神色自若的絕色嬌妻,又輕輕抱了下無奈苦笑的絕色小姑姑,瞧見張釵和表妹們的雀躍神色,少不得過去挨個抱了下,頓時女孩紅著臉嬉笑著簇擁沐凝雪徐妙錦返回家去,值此連場血戰下來,已經沒人在意男女之間的規矩禮節了。鬧得四周兄弟們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一整天不見官軍攻城,姑姑也回去吧。」徐灝對著緩緩走過來的燕王妃笑道。

    徐氏驚訝問道:「難道要撤軍了?」

    徐灝指著趴伏在城外的連綿軍營,解釋道:「李景隆的帥帳太安靜了,官軍也沒有攻城的跡象,他應該昨夜就已經去了別處,等下高熙會送來消息。我猜測姑父的大軍可能抵達通州了。」

    「太好了。」一直強撐了十天的徐氏頓時神色驚喜,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徐灝趕忙伸手抱住了姑姑,用力按住了人中穴,吼道:「把王妃抬回王府,傳郎中。」

    與此同時。整頓了全軍的朱棣馬不停蹄的越過通州城,讓寧王夫婦以及輜重進了城。張輔率五千神機營出了城,一起到達位於北平和通州中間的鄭村壩附近。

    連夜而來的李景隆得到叛軍前來的消息,派出都督陳暉率一萬騎兵渡河企圖從背後偷襲立足未穩的燕軍。

    陳暉選了一條山路繞道跑到了後方,又轉過頭來追擊,不想燕軍動作很快已經全都過了冰封白河,正在河對岸列陣準備攻擊李景隆的二十五萬大軍。

    「殺!」陳暉當即一馬當先,指揮騎兵越過堅硬的泥土路,飛奔在雪白的冰面上。

    朱棣果斷下令道:「騎軍隨本王迎敵。」

    人數多達三萬的燕軍騎兵馬上呼嘯著追隨燕王衝了過去,面對著鋪天蓋地人數遠超過自己的叛軍,陳暉咬著牙向著最醒目的燕王殺去。

    可是沒等官軍衝到近前,就見穿著皮甲打著口哨的蒙古人動作嫻熟的雙腿操控戰馬,雙手彎弓搭箭,陳暉頓時心冷了下來,瞬間無數利箭夾著勁風閃電般射來。

    僅僅一個照面,悴不及防的官軍跌落不下千人,一半人不過是受了箭傷,卻被後面狂奔的戰馬踐踏而亡,使得前衝的陣勢為之一亂,心疼的宛如滴血的陳暉趕緊單手擎起圓盾護在身前,用盡全力喊道:「後撤,後撤!」

    陳暉率領的騎兵皆是他一手嚴格訓練而成,一聲號令下,全體緊急放緩速度朝著一個方向轉身,整齊劃一的動作令人歎為觀止。

    朱棣讚歎不已,愛其才下令不用追擊了,誰知官軍跑著跑著突然間冰層斷裂,裂縫以驚人的速度朝四周擴散,轉瞬間就把近萬人陷在了冰冷的河水裡。

    燕軍嚇得慌忙紛紛調轉馬頭朝岸邊逃去,就這樣陳暉的一萬精銳鐵騎幾乎全部淹死在了白河,僅剩下不足二百人掙扎著上了岸。

    渾身濕透萬念俱灰的陳暉欲哭無淚,雙膝跪在岸邊就要橫刀自刎,被手下救了下來。

    這邊李景隆的二十五大軍處境比之北平城下的二十萬還要不如,過半軍士僅僅穿著單衣,吳傑強攻了通州城整整二十天,被擁有近萬火槍火炮,兵精糧足的張輔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傷亡無數被迫退了回來。

    駐守東壩的盛庸不敢疏忽大意,下令全軍日夜戒嚴,因天氣寒冷無數人凍壞了手腳,士氣低迷鬥志鬆懈,如何是兵合一處的燕軍敵手?

    稍一交戰,如狼似虎的燕軍遂連破官軍七座大營,數十萬人廝殺在了一起,朱棣率領兩萬騎兵左衝右殺,縱橫馳騁,猶如一柄神兵般如入無人之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13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名聲鵲起

    寒冬日短,雪花飛舞,兩軍從午時一直打到了黃昏,傷亡慘重的官軍漸漸不支,不時有成群的士卒跪地投降。

    而善戰的燕軍也因一路奔波勞累無力戰下去了,喊殺聲和刀槍相互碰撞的金鐵聲音逐漸變得稀稀落落,就連胯下的戰馬都跑不動了,朱棣遂下令鳴金收軍。

    心急如焚唯恐全軍潰敗的李景隆正求之不得,趕緊同時傳令收兵。

    夜晚到處傳來兵士痛苦掙扎的救命呼喚,聞者心碎,兩軍陣前很有默契的相互救治傷兵,豎立營帳點燃起篝火抱團取暖,相互之間僅僅隔著三里地。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正在聽取戰報的朱棣就見十幾個官軍不自覺的圍了過來,親衛紛紛抽出兵器上前大聲呵斥,不許任何人靠近。

    朱棣忙起身說道:「這都是不畏生死的壯士,不許阻攔。飢寒交迫乃最難忍者,本王身穿重裘尚覺得寒,怎能不許他人前來烤火?你等就忍心?」

    短短幾句話令劫後餘生的降卒無不為之感動流淚,對比不管下面死活的朝廷將領,都說燕王才是真正仁義之人,很快全軍都在傳頌著這件事,一夜之間燕王收服了無數人心。

    第二天一早,有斥候跑來稟報道:「官軍趁夜拔營逃走了,留下了滿營傷兵。」

    朱棣精神一振,當即下令道:「派出三千營去摸清虛實。」

    很快傳來確切消息,李景隆竟然撤軍轉道南下。大喜的朱棣沒有追趕,吩咐收容受傷者送往各地救治。命一萬騎兵防備官軍回頭,得到大批遺棄的馬匹兵器糧草。

    兩日後,燕軍這才直接開赴到了北平城外。

    鼓聲如雷,號角陣陣,張玉督促著燕軍列陣持戈緩緩朝官軍大營前進,遮天蔽日的利箭一輪輪的盡情傾洩。

    每仗必身先士卒的朱棣依然率領著騎兵在兩翼往來遊走,伺機而動。張輔指揮神機營將士整齊排列,位於中軍帥旗下。身後百門轟隆隆的火炮朝著敵軍開火。

    此刻茫然不知李景隆已經南下的圍城官軍在瞿能父子的指揮下,仍然拚死抵抗,城頭上的守軍歡呼鼓噪,所有百姓不分男女全都擠在城牆上觀戰。

    重重鬆了口氣的徐灝下令大開城門,率領剩餘的千餘人騎馬殺了出來,打城外斜刺裡鑽出朱高煦的三千騎兵。

    朱棣眼見己方士氣沖天多路出擊,知道此戰已然是勝券在握了。他不想兵力死傷太重,是以命軍士高呼李景隆逃了。

    耳聽著敵軍的呼喊,官軍忍不住紛紛朝著中軍大營望去,只有稀稀落落的數百軍士,有經驗的校尉士卒都知道被主帥給無情拋棄了,如此內外夾攻下的官軍漸漸崩潰。有人丟下兵器轉身南奔,身邊人見狀也跟著扔下一切逃走,很快就像瘟疫一樣傳染了全軍。

    圍攻北平的官軍幾乎都是南方人,因此很少有人就地投降,無數的王鵬等士卒心裡唯一的願望就是盡快跑回家裡和親人團聚。哪怕隔著刀山火海,千山萬水。

    就這樣燕軍再一次毫不費力的大獲全勝。俘虜了數萬人和近乎全部的輜重馬匹,面對前所未有的大勝,所有將領皆齊聲稱讚燕王神機妙算,高瞻遠矚,唯有朱高熾徐灝等北平守將低著頭沉默不語。

    滿懷喜悅的朱棣沒有理會兒子和侄子等人,策馬昂然第一個進了城裡,立時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呆了,即使早有預料慘狀,也沒想到會是這般淒慘。

    除了內城大體上還算保持的完整外,整個外城幾乎徹底淪為了廢墟,不是被落石砸毀就是拆了以抵禦敵人,隨處可見蓋著白布的屍體,人口最少銳減了足足三成,男丁更是幾乎傷亡殆盡。

    總算是倖存下來的軍人百姓人人臉上帶著笑容,不像以往所見的那樣死氣沉沉,只因有心細如髮的燕王妃等女眷們齊心協力,拿出無數錢糧衣物出來,把自家的房子空出來收容百姓,使得孤兒寡母都被妥善安置,受傷者無不受到精心治療,被困以來城內三餐無有一頓短缺,沒有一位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者,將士仍然保持著不惜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決死之心。

    沉默的軍民百姓紛紛湧上來迎接燕王,突然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隨即人人放聲痛哭,這令進城的全體將士都為之震撼。

    燕王府正殿內,朱高熾完整講訴完整個守城經過,說到最後聲音哽咽眼眶紅了。

    就連見慣生死的朱棣也不禁為之深深動容,與有榮焉的感慨道:「辛苦大家了,這一戰守城軍民當記首功,人人重賞。」

    眾將心生慘然,當日誰都不敢接下留守北平的重任,唯有徐灝當即表示願意,果然真的太慘烈了,很多大寧將領看向徐灝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欽佩和尊敬。

    徐灝平靜的道:「因我指揮不當害得軍民死傷慘重,還請王爺降罪。」

    朱棣欣慰的道:「你有功無功,徐灝即刻升為北平府留守大將軍,協助世子經營後方。」

    「恭喜大將軍。」所有將領心悅誠服的齊聲恭賀。

    自從九月下旬燕王率師救援永平,北上大寧府後班師大破李景隆軍,前後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期間從十月二十五日起李景隆圍困北平城到今日十二月十二日解圍,以朱高熾徐灝為首的全體軍民堅持戰鬥了長達一個半月之久,遠比歷史上的二十三天多了一倍有餘,傷亡數字倒是相差無幾,徐灝的翅膀不經意間給自己造成了莫大傷害。

    燕軍乘勝追擊,重新佔領白河溝以北的所有城池,燕王府下令停止前進的腳步。準備著修整犒賞全軍將士。

    李景隆一路南逃跑到了德州,徐凱等人各自率本部殘餘回歸原地。戰敗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京師引起文武百官一片嘩然。

    這令本想隱瞞的李景隆慌忙上表請罪,沒想到黃子澄一力為他辯解,並為他隱匿敗績,連夜派心腹密告李景隆改寫奏疏。

    其實紫禁城內的朱允炆焉能不知實情?齊泰等心腹早就揭發了,相比誤國誤民,沒有識人之明的黃子澄等大臣,這一次年輕帝王展現了極大的寬容和耐心。推誠任人繼續重用李景隆招兵買馬待來年再戰。

    因擔心受到挫折的李景隆權輕勢弱,威望大跌不足以指揮將領,建文皇帝欽賜太子太師官銜,賞璽書金印、珍醞、貂裘等物,來年正月再派天使賜以黃鉞弓矢,許以專斷征伐之權。

    徐灝得知後長歎道:「該堅定不移的時候不堅定,不該堅定的時候反倒是用人不疑了。早晚自食苦果。」

    眼看就要過年了,徐家卻人人悲痛沒有什麼心思過節,劫後餘生的徐家戰死了二十多人,沒人不帶著傷,其中傷勢最嚴重的是三叔徐增福,被流矢貫穿了前胸。至今昏迷不醒。

    徐灝老爹徐慶堂也受了傷,拚殺時被一刀砍中了肩膀,幸運的是傷勢不重,靜養些日子就行了。徐灝早有先見之明的把弟弟徐淞和一半男丁留在張輔身邊,幾個庶出弟弟一併都送走了。此刻大多平安歸來,給徐家保留了元氣。不然險些和楊家將一樣留下滿門寡婦。

    城內家家戶戶都有親人逝去,就和徐家一樣傷感之餘也有著活下來的欣慰,是以哭泣著埋葬了親人屍骨入土為安後,活著的人總得努力繼續活下去,因此很快都因大勝而全城洋溢著喜慶氣氛。

    燕王府下令全城張燈結綵歡度佳節,戰勝將近五十萬大軍的事實,令燕王朱棣的威望如日中天,而此次公認多虧了北平軍民的拚死效力。而徐灝經此一役聲名鵲起,許多謀劃的事跡被廣為流傳,公認為燕王身邊最重要的軍師

    徐灝做了北平最高留守將軍,第一件事就是著手修建烈士陵寢,準備來年開春時破土動工,把所有戰死將士的遺骸遷過來,供後世子孫世代憑弔。

    儘管有很多文官對此頗有微詞,認為有些過了,但有絕大多數的將領齊心支持,朱棣點頭贊成沒有遇到什麼阻力,算是首開祭奠默默無聞的士卒之先河,對後世影響異常深遠。

    距離數千里之遙的朝中大臣很是疑惑不解,各地官吏也迷惑不解,建文皇帝更是不能理解,燕王於軍民到底有何仁義?為何能令這麼多人不惜反叛帝王而誓死效命?

    答案其實很簡單,徐灝並未發揮太多作用,本身燕王是太祖皇帝的第四子,擁有著無可爭議的帝王血統,多年來鎮守北平功勞赫赫,對於大多數北方人來說,燕王能夠擊敗異族保證人人安居樂業,是值得報效的當然之選。

    燕王就代表著皇帝代表著正義,朱棣說一聲朝廷裡出了奸臣,那麼軍民就會認為此次靖難之役乃是義戰,有時候百姓就是這麼可愛這麼盲目。

    向來賞罰分明的朱棣面對輝煌勝利,不可能不對北平府所有軍民充滿著感激之情,也為了日後繼續讓軍民追隨他去征戰天下,所有繳獲的戰利品無所吝嗇,全部賞賜下去。

    徐家受到的獎賞自然最為豐厚,徐灝出去政治上的考慮沒有分給北平百姓,有樣學樣全部賞給了全家人,又添加自己的銀子,死去親人的下人家分得折合白銀一千兩,殘疾者白銀八百兩,受傷者白銀從八百兩到三百兩不等。

    除夕之日祭拜祖先,戰死者的靈牌首次和徐家先人一起擺在了祠堂裡,接受全家人的跪拜,感動的徐家下人無不熱淚盈眶。

    徐灝慨然承諾所有參戰之人及其親屬世代和徐家榮辱與共,共享富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20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秋木香

    北平血戰之後,李景隆在山東德州府秣兵厲馬準備來年再戰,燕王也在調兵遣將積極備戰。而靖難之役以來連場大戰以及數十萬大軍壓境,給北平府和整個河南河北都造成了很大損失。

    官軍敗退之時,劉璟獻了釜底抽薪之計,順勢裹挾了十數萬百姓南下。也因當時燕軍退守使得民間盜賊蜂擁四起,人口傷亡不小,財產等損失更是無可計數。

    人口的大規模減少無疑給了連戰連捷的燕王當頭一棒,長此以往就算獲得再多的大勝,也彌補不了糧食和兵員上的難以為繼,說到底治下百姓的多寡才是爭奪天下的根本。

    痛定思痛的朱棣決定今後禦敵於外,不到萬不得已,再不能任由官軍長驅而入了,因此連續調派大將帶重兵駐守重鎮關隘扼守住交通要道。

    為了要充實人口,大寧府本就不多的幾萬軍戶百姓被遷徙而來,山海關到懷來也陸續遷來了數萬人。

    徐灝清楚朱棣把大寧人口抽調一空乃是無奈之舉,可是從長遠來看弊大於利,而且朱棣為了籠絡軍中的朵顏衛騎軍,允許大批蒙古人入關。

    徐灝不反對異族遷居北平府,各民族融合是好事不是壞事,狹隘偏激的民族主義要不得,反正北平漢人的比例佔據了絕對多數,燕軍中一向有大量忠心耿耿的蒙古籍將領,也有女真人朝鮮人等少數民族,立國以來的三十年間,起居住行基本和漢人無異了。

    問題是大量親明朝的蒙古人離開草原,勢必會大大削弱本來就不穩固的掌控力,就像馴服了十來年的野獸,離開了主人的圈養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五年即會恢復野性。

    徐灝多少體會到了先帝朱元璋的深意和無奈來,重用武將防守邊關很容易造成軍閥割據的混亂局面,而重用保守而不思進取的文官又可能重現宋代的屈辱。唯有把兒子們放出去節制將領最使他放心,最不濟也是肉攔在了鍋裡。

    只可惜他老人家剛剛故世,朱允炆就亟不可待的要削藩,朱棣就迫不及待的要做皇帝,就算這一代皇族沒有自相殘殺,早晚也會出現第二個靖難之役,因為人的野心是無止境的。

    歸根到底,還是封建王朝先天就帶有致命缺陷,此外中國的疆域實在是太大也太難治理了,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使得能人輩出的歷朝歷代再無法改變分分合合的宿命。

    徐灝根本不敢奢望於自上而下的去改變國體,因如此激進的話,他以及整個家族成為烈士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二百。

    正月裡,心事重重的徐灝又一次走到了玲瓏靜齋,這裡住著帶髮修行的翠柳和小姑姑徐妙錦,紅塵家裡難得有個清靜之地,每一次前來都能給他以心靈上的安寧。

    樓內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好,最妙的是沒有一個下人聒噪,徐灝自己脫下斗篷掛在了牆壁上。

    二樓三間一塵不染的花閣。垂著湘妃竹的簾子,右側的那一間住著的是蕭雨詩,對於守著自己多年的表妹,徐灝知道該給她一個說法了。

    經歷過生死考驗的人還有什麼看不開的?何況徐灝一心要打造不受朝代更迭所影響的家族。儘管無恥,但廣撒網勤播種是必須的。

    徐妙錦今日穿一件銀杏衫子,罩著墨色撒花比甲,百褶百蝶裙子。對面坐著同樣打扮的翠柳,二人正在拈筆書寫。

    擦拭門窗的蕭雨詩盈盈走過來,輕聲道:「我給你沏茶去。你自己進屋好了。」

    徐灝順手拍了下表妹的翹臀,鬧得蕭雨詩為之又驚又喜,低頭羞笑著下了樓去。

    徐灝抬腳走到徐妙錦背後,俯身一瞧,「天上-人間,可憐誰是前緣,誰是無緣?到頭來,那是一般參了個無要緊的禪,才笑人枉然。作一對鴛鴦睡,誰知我,也是空纏綿。」

    又探頭看了眼翠柳的,則是和他大有干係,「滴不盡的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敗的春柳秋花滿畫樓。吹不止的紗窗風雨黃昏時,忘不了那新愁與舊恨,吞不下那玉粒瓊漿在咽頭。展不開的眉頭,等不來的曉籌。更有那阻不住的青山重重,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徐妙錦仰頭不好意思的道:「竟是被你撞破了所思所想,幾年來的潛修也不過一場夢,我總歸是下不了決心真個出家。」

    徐灝一本正經的道:「你自出生之日起就沒受過苦遭過罪,更沒經歷過大難,沒受過情傷,花季少女為何要出家呢?」

    「唉!」徐妙錦幽幽一歎,欲言又止。

    徐翠柳則起身把徐灝拉到一邊,說道:「莫非還不知麼?王妃臥病在床有意把小姑姑迎進王府,太太就趁機想著把我也送進去,是以我們有感而發,留戀紅塵又想著趕緊落髮出家呢。」

    徐灝的表情很是古怪,瞇著眼眸說道:「張釵據說也準備進王府,長輩們打的好算盤,這麼一鬧這輩分豈不是徹底亂套了?你們不要心急,這兩年內燕王不會留戀女色,可以後就說不准了。」

    「真的?」徐翠柳立時歡天喜地。

    徐灝心說也不知朱棣還能否人道?生不出兒女倒也罷了,你不能行房為了顏面討來那麼多嬪妃未免太過分,想到這兒微微搖頭,問道:「你就這麼厭惡男人?明明除了我之外你連只公貓都不見,奇怪?」

    徐翠柳撲哧一笑,似笑非笑的道:「就是因為和你廝混了這麼久,所以才越發的討厭男人,哼!」

    徐灝無奈的道:「我承認和大哥二哥一個毛病,你可以罵我好色無恥,可是這天底下有的是專情如一的男子,真要尋覓不難找到。」

    徐翠柳不悅道:「你就這麼想把我嫁出去?難道留在家裡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不行麼?為何非要嫁人呢?」

    徐灝高興的道:「這想法對頭,不嫁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的妹妹我養的起,誰敢多嘴多舌?」

    徐妙錦神色間很是不可思議,即使近日沒少聽聞侄子不同他人之處,可也沒想到竟比翠柳還要離經叛道,不過這樣的侄兒才令自己感到開心,同為不拘於禮法的同道中人。

    「姑姑我做不了主,翠柳我可以。」徐灝轉過頭來,有些歉意,「此事還得你自己想法子,畢竟我是晚輩。」

    徐妙錦神色平靜的道:「兩年之後再說吧。」

    此刻蕭雨詩端著香茶走了進來,說道:「我嫂子呢?」

    「一早就去王府探望王妃,大嫂也去了。」

    徐灝伸手接過來青花茶盞,發覺雨詩換了一身新衣,鸚哥綠湘繡的精緻小棉襖,外套天藍色的鵝黃坎肩,脖子上搭著條白絲巾,顯得清新可人。

    整個屋裡就他們四個人,徐灝坐下來笑道:「沒有一個丫鬟,所有事都親力親為,相比你們我現在越來越不堪了,做什麼事都習慣了被人伺候。」

    徐妙錦整衣坐下,抬手擺放棋子,「咱們連戰場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再說有手有腳,我自十二歲起就是一個人獨居,整日裡忙著清掃房屋漿洗衣物,打發閒暇最好不過,省的閒著無事可做便胡思亂想。」

    徐灝執黑先行,把炮橫了過來,說道:「粗重活計還是讓下人去做,此事沒得商量。」

    「霸道!」徐妙錦慎怪一句,起手拐馬。

    就這樣二人對弈象棋,蕭雨詩不動聲色的倚在徐灝身邊,把纖細圓潤的腿緊緊挨著對方,徐翠柳站在徐妙錦身後觀戰,一時間棋盤上你來我往,殺的難解難分。

    忽然外面一陣風過,吹的樹枝簌簌抖動,翠柳說道:「這幾日雲霧濛濛的又冷了起來,天氣變壞了,看來今晚又得下雪。」

    忽然一股清香隨風襲來,徐灝奇怪的道:「哪來的香氣?好清香。」

    蕭雨詩笑道:「是木香花的香。」

    徐灝說道:「冬日裡哪來的木香花,唐詩裡十里荷花,三秋木香,看來是你們秋天時採摘晾曬做的的香餅。」

    說完徐灝就要走車,翠柳歎道:「叫你分心,你這一動,姑姑跳馬一殺,再三步即可贏你了。」

    徐灝苦笑道:「一堆為難事,根本就靜不下心來,罷了,我認輸。」

    徐妙錦笑吟吟的收拾棋子,順口問道:「是何為難事,說來聽聽,雖說我等皆是女流,做個聽者也好。」

    徐灝想了想說道:「昨日燕王要上書朝廷,命我措詞,無非就是歷數朝廷過錯,打口舌之仗。我懶得尋思這個,一整日都未動筆。」

    徐妙錦欣然道:「這有何難?萬事離不得一個禮字!禮曰: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反正真要挑朝廷的過錯,並非難事,我來時聽聞新君拆毀了一座宮殿,這可是非常失禮之錯。豈不聞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歿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徐灝頻頻點頭,所謂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未免有些強詞奪理,不過值此燕王連勝之際,卻可向天下官民顯示朱棣的雄毅銳氣。對於最善於揣摩的文人來說,不共戴天隱隱把朝廷比喻成了敵國,而忠於朝廷的文人無非繼續對燕王口誅筆伐,而對大多數保持中立的文人,燕王的雄心壯志已然躍於紙上,必定會有很多膽大的讀書人悟到此節,提前跑來投效未來的帝王。

    徐灝歎道:「姑姑才華果然名不虛傳,遠勝於我。」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21
第三百二十五章 討伐檄文

    燕王府,朱棣召集主要文武官員商議接下來的戰局,張玉等武將爭相發言,姚廣孝等文官也頻頻獻計獻策。

    商量了半天,朱棣有些建議欣然採納,有些建議委婉拒絕,最後指著一直沉默的徐灝,笑道:「為何不說話?」

    徐灝說道:「我在想那奏疏,可以借此展開輿論大戰,或許不比戰場上的勝利所帶來的影響稍差。」

    三天前,集徐灝等多位北方大儒之手筆的奏疏被快馬送往京師,頭一句即是出自徐妙錦的「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此乃政治上的針鋒相對,為了爭取民意和起兵的法理依據,佔據禮法道德上的制高點。

    這第一句就把天下諸王和燕王營造為兄弟間同氣連枝,隱隱指出藩王與建文皇帝之間有著殺父之仇。

    朱棣親自審閱修改,奏疏裡全文如下,言及自從父皇春秋已高後,每歲都會召諸王或一度或兩度入朝,健康之日尚且如此,而病危之時焉得不召喚我等諸子見之?既不知父皇得了什麼病,亦不知服用何藥。

    {禮曰:「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親有疾飲藥,子先嘗之。即使忝為皇子分封於燕,離京三千里之遠,可每年朝覲,馬行不過七日,父皇生病日久,如何不令人來報?不得一見父皇,知何病,用何藥,盡人子之禮也。

    焉有父病而不令子知者?焉有為子而不知父病者?天下豈有無父子之國也邪?無父子之禮者則非人之類也!況父皇閏五月初十日未時崩,寅時即殮,不知何為如此之速也。

    禮曰:「三日而殮,候其復生。」今不一日而殮,禮乎?古今天下,自天子至於庶人,焉有父死而不報子知者?焉有父死而子不得奔喪者也?及踰一月,方詔親王及天下知之。如此則我親子與庶民同也。又不知父皇梓宮何以七日而葬,不知何為如此之速也?

    禮曰:「天子七月而葬。」今七日即葬,禮乎?今見詔內言「燕庶人父子,豈葬父皇以庶人之禮邪」可為哀痛!

    未幾即拆毀宮殿,掘地五尺,明有詔云:「太祖高皇帝開基創業,平定天下,用心三十年,紀綱法度,布畫大寶。猶如起造巨室,與人居處,苟為官者不修政事,不守法度,如拆毀室廬,欲求安處,焉有是理?」

    旨哉言乎?今奸臣首將宮殿拆毀,與所言大相違背,使天下之人遵法。亦難矣!

    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歿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我父皇存日。嘗與諸王曰:「我為天子,蓋造宮殿,不過欲壯觀天下,萬邦來朝。使其觀瞻,知中國天子之尊嚴也。然此勞軍民之力,費用錢糧。豈易爾邪?蓋此宮殿,極為堅固,使後世子孫不須更造,以勞軍民。」今拆毀祖業,禮乎,非禮乎?

    父皇賓天,不得奔喪,欲自詣京,復恐外人不知者謂有他志,故吞聲忍氣,不敢出言,痛裂肺肝,淚從中墮,不意奸邪小人,交構為惡,巧言欺惑,變亂祖法,豈不知《皇明祖訓》御制序云:「凡我子孫,欽承朕命,毋作聰明,亂我一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不負朕垂訓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將孚佑於無窮矣。嗚呼,其敬戒之哉!」

    伏自父皇賓天,聞齊泰等奏定禮儀,凡朝夕幾筵,揖而不拜,及小祥節律,祭不親與。我差百戶林玉、鄧庸等奏事,輒被囚系,垂楚鍛煉,令誣王造反,云「擅自操練軍士,造作軍器,必有他圖」。

    齊泰等明知《皇明祖訓》兵衛內二條:「凡王教練軍士,一月十次,或七八次、五六次,若臨事有警,或王有間暇,則遍數不拘。」又云:「凡王入朝,其隨侍文武官員,馬步旗軍,不拘數目。若王恐供給繁重,斟酌從行者,聽。其軍士儀衛旗幟甲仗務要拜明整肅,以壯臣民之觀。」想惟太祖高皇帝以諸子出守藩屏,使其常歲操練軍馬,造作軍器,惟欲防邊禦寇,以保社稷,隆基業於萬世,豈有他哉!

    其奸臣齊泰等不遵祖法,恣行奸宄,操威福予奪之權,天下之人,但知有彼,不復知有朝廷也。

    七月以來,詐令惡少宋忠、謝貴等來見屠戮,為保性命,不得已而動兵。宋忠、謝貴俱已就擒,已具本奏聞,恭候裁決,到今不蒙示渝。

    齊泰等又矯詔令長興侯耿炳文等領軍駐雄縣、真定,來攻北平。重為保性命之故,不得已而又動兵,敗炳文所領軍馬,生擒附馬李堅、都督潘忠、甯忠、顧成,都指揮劉燧、指揮楊松等。

    奸臣齊泰揭榜毀罵,並指斥太祖高皇帝。如此大逆不道,其罪當何如哉!十月十六日,又矯詔令曹國公李景隆軍總領天下軍馬來攻北平。

    躬率精銳,盡殺敗之。李景隆夜遁而去。若此所為,奸臣齊泰等必欲殺我父皇子孫,壞我父皇基業,意在蕩滅無餘,將以圖天下也。此等逆賊,義不與之共戴天,不報此仇,縱死不已。

    今昧死上奏,伏望憫念父皇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奮萬死,不顧一生,艱難創業,分封諸子,未及期年,誅滅殆盡。俯賜仁慈,留我父皇一二親子,以奉祖宗香火,至幸至幸。

    不然,必欲見殺,則我數十萬之眾,皆必死之人。諺云:「一人拚命,千夫莫當。」縱有數百萬之眾,亦無如之何矣。願體上帝好生之心,勿驅無罪之人,死於白刃之下,恩莫大也。倘聽愚言,速去左右奸邪之人,下寬容之詔,以全宗親,則社稷永安,生民永賴。若必不去,是不與共戴天之仇,終必報也。不報此仇,是不為孝子,是忘大本大恩也。伏請裁決。}

    徐灝把這份似是而非誰得知的奏疏刊印了整整十萬份,經各種通道發往天下各地,為燕王製造聲勢。

    隨後燕王向作戰有功的將士頒發獎賞,徐灝累的腳不沾地,只因朱棣一句:「不徇私情,不虧公議,有功無功,不令倒置」。

    一大批將領和文官得到了提升,全部升入了北平都司任職,徐灝卻不經意間被排斥出了權力核心。

    朱棣一手掌控北平都司並親帥五軍,可謂所有精銳盡皆直屬於燕王矣,將領中不但包括多年跟隨他的心腹,也有多年的老部下,還有一些因被朝廷懷疑和燕王勾結謀反而被罷黜的官員將領。

    都司可以管轄許多衛,是以都指揮要比衛、護衛的指揮地位高太多了。相比之下,徐灝作為留守北平府大將軍,地位看似高高在上,可怎麼看都是個虛職,手裡沒有一兵一卒,頂多調動些各地守軍。

    不過對此徐灝沒有任何意見,打仗就得令出一人,再說他又沒什麼野心,甚至準備等適當的時候主動辭去將軍一職。

    這一日徐灝匆匆去了燕王府,對朱棣說道:「整編降卒的時候發現有十人乃從皇陵守卒抽調而來。」

    朱棣大驚說道:「快把人都請過來。」

    很快十個老家人走了進來,朱棣不禁為之惻然,想起就藩之前在鳳陽老家住過的那幾年,老家的鄉親,山上的一草一木,祖宗陵寢裡的一磚一瓦無不歷歷在目。老話說得好,親不親故鄉人。

    朱棣上前挨個問候,怒道:「幼沖不思祖宗陵寢為重。守卒以調而來。天下士馬固多,豈少此數人?」

    徐灝清楚燕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攻擊朝廷的機會,因此事無鉅細皆前來稟報。此刻心說也虧了你朱棣借題發揮的本事。話說回來,沒有這份政治上的精明和遠見,想做皇帝就是妄想,也難怪農民起義最終沒幾個成功的。

    朱元璋為何能夠做了皇帝,看看眼前的朱棣就知道原因了。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山,蛟龍興焉。不放過所有細節,只要能堅持下去,本來嚴重傾斜的天平或許有一天就會急轉直下。

    正月二十八日,燕王府發出了正告天下的激揚檄文,再一次把先前奏疏裡面的內容傳達出來,明確無誤的直言要為報父仇,曉諭普天下藩屏諸王,大小衙門官吏軍民人等。

    並且拉攏眼下朝廷被文臣把持而地位變輕的武將,號召天下都司,並各處衛所指揮官吏,「當思我父皇恩養厚德,同心戮力,整爾士卒,礪爾戈矛,星馳前來,共行捕獲左班文職奸臣,獻俘於祖宗神明,令受非常之刑憲。上以正其君,下以安其民,使我父皇子孫基業以永萬世。」

    最後聲稱「今奸臣齊尚書、黃太卿等,余必不與之共戴天,不報得此仇,縱死亦不已。故用欽遵《皇明祖訓》法律內一條躬行率領精兵三十萬,誅討左班文職奸臣」

    洋洋灑灑,聲氣奪人,毫無顧忌的指斥朝廷罪過。暗中徐灝使出了渾身解數,數十萬份小冊子圖文並茂的送往各地。

    無意中那幾十個教導軍士識字的落第秀才,搖身一變又成了文職工作者。徐灝乾脆設立主編編輯記者等職位,很快推出了首份燕王府官方邸報。

    書本似的報紙封面上,赫然印著四個大字,燕京時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22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兵工廠上

    面對燕王府來勢洶洶的輿論大戰,朝廷明顯有些措手不及,於是反應慢了數拍。數天後由方孝孺起草的詔書除了申辯外,詔書裡嚴厲指責燕王的叛逆之罪,但到底無法迴避為何不許皇子進京送葬的種種過失,一時間令崇尚孝道的建文皇帝很是狼狽。

    此外燕軍在軍事上的強勢,給朝廷無可避免的造成了恐慌,擔心燕王乘勝追擊大舉南下。

    因此迫不得已的朝廷宣佈罷免兵部尚書齊泰,太常寺卿黃子澄的官職,以求令燕王失去清君側的目標,連同詔書一同送達北平。

    徐灝馬上抓住了朝廷的又一次失策,把詔書上的內容一字不漏全文刊登在了燕京時報上面,並附上各種半文半白的評論,轉發天下。

    不出預料此舉搔到了文人的癢處,北方很多名士專門為此寫了文章派人送來,有的毫無顧忌的大肆唾罵燕王,有的則勸雙方以和為貴,基本沒人為燕王府說好話,可謂是文人不畏死。

    而徐灝不管其為了哪方說話,以言不獲罪的名義全部刊載出來,這令很多不滿燕王的文人也不禁暗暗點頭,是以燕王重視文治善待士林的名聲漸漸傳揚開來。

    燕京時報也由此而蜚聲天下,人人爭搶收藏成了洛陽紙貴,各地書院積極幫著轉印不說,一時技癢的文人書社也開始嘗試著發行報紙。

    燕王府,姚廣孝歎道:「徐灝說的不錯。朝廷罷貶齊黃二人,等於承認了先前有奸臣亂政誤國。會令官軍士氣低落,則我軍心大定。不過顯然是為了拖延時間,抓緊時間籌集糧草士卒,準備再一次興兵北伐。」

    朱棣笑道:「朝廷確實失策了,即使背後是在算計本王,也未免得不償失。可是此舉也確實令本王沒了主動出擊的名義,只能靜待他李景隆整頓大軍前來,可惜本王不會被牽著鼻子走。動不了李景隆我就去西北。

    說起來徐灝辦的報紙效果是不凡,可惜仍有河北指揮張倫這樣的將領起兵南下投靠朝廷。」

    姚廣孝說道:「走了也好,省的名義上效忠千歲,到了關鍵時刻反戈一擊。對了,朝廷派來高巍前來勸說罷兵,不知王爺要遣何人去迎接?」

    朱棣想都未想的道:「徐灝呢,他最合適不過。本王懶得見那一介酸儒。」

    姚廣孝苦笑道:「恐怕王爺得換個人了,徐灝現在正忙著籌備軍工廠,幾次說過最近無暇分身。」

    朱棣也不由感慨的道:「得一徐灝勝過千軍萬馬,本王怕他在沙場有個閃失,特意留他在北平,原本還擔心他想不通為此埋怨。不想他一句怨言都沒有,一如既往的為本王全力籌謀。」

    姚廣孝笑道:「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我等能得遇明主,才是最大幸事。」

    話說那高巍先是送來一封洋洋灑灑的萬字勸降信,誰知卻被徐灝看都沒看就直接扔在了垃圾堆裡。眼見杳無回音。高巍便親自來到北平,其實仗都打到這步田地了。純屬多此一舉,想燕王豈肯休戰又豈敢不戰?連燕王府都沒進去,自然最後失望的無功而返。

    李景隆也親自修書燕王,除了曉以大義外,情深意切的希望朱棣能休止干戈,隱隱點出燕王府莫要再調弄筆舌了。

    受到燕京時報的影響,文武百官和各地官員紛紛發表意見,甚至有湖廣佈政司左參議楊砥等人公然上書要求朝廷一方罷兵,沒幾天,就被調往邊遠地帶做官去了。

    正像燕王說的那樣,表面上示弱的朝廷壓根就沒有停戰的想法,齊泰黃子澄仍然是建文皇帝的左膀右臂。

    此時徐灝在位於東城的匠作監裡忙碌,親自草擬的宏偉圖紙,準備修建一座衛星城,作為北平兵工廠的永久所在地。

    徐灝善待尊重匠人的名聲在匠戶圈子裡早已是人盡皆知,因此匠人無不願意效全力。圖紙上有包括煉鐵煉鋼等各個工廠都給預留了足夠多的土地,為了未來的技術革新做準備,城內還會修建生活居住區以及學堂、醫院、商市、澡堂公共廁所下水管道等等必要設施。

    工地上的匠人多達五千人,學徒子侄和雇來的工人等有將近三萬多,裡面包括了一萬軍戶子弟,其父輩或兄長從軍殺敵,他們農閒時來做工賺取錢糧或希望學得一技之長,因幼子和獨生子不會上戰場。

    數十個磚窯正日以繼夜的提供磚瓦,上百座土造高爐冒著滾滾黑煙,大型鐵匠鋪裡在忙著鑄造特殊樣式的鐵架,作為建築物的骨架和木樑一起使用。

    徐灝蹲在一座散發著炙熱空氣的火窯前,聚精會神的觀察著裡面,對身邊的匠人說道:「真的能燒出來水泥嘛?」

    那匠人很有信心的道:「按照大人的描述,找到了純白顏色的石灰石,研磨成粉添加黏土和沙石一起攪拌,實用時壘砌的牆壁並不堅固。小人就想著不如一起燒一下,沒想到這次砌成的牆壁要牢固多了,等閒一個壯漢全力去推都沒事。」

    徐灝神色凝重的道:「這是要蓋房子用的關鍵東西,絕不能馬虎行事,必須得精確掌握整個流程和控制火候時間,不然質量參次不一,房子會自動垮塌傷了人命。」

    站起身來,徐灝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泥,大抵眼下也不需要修建高樓大廈。

    位於工地中心地帶的小內城裡,是用大石塊灌以糯米汁等用傳統工藝修造而成的堅固堡壘,數百軍士巡視站崗,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裡是燕軍的核心地帶,經過徐灝下面的團隊三年來的不斷研製,幫助燕王府初步掌握了火炮鑄造工藝。如今數百火器匠師在根據徐灝提出的要求,利用木質車床的原理打磨炮管內的膛線並開始試著研製後膛裝藥的新式火炮。

    也有大批工匠在製造火銃和燧發槍。生產火藥的工廠則遠離此地。因有感於沒有電力,本著萬事從無到有的科學態度,徐灝乾脆成立團隊試著發明電和蒸汽機,其他類似提煉橡膠等都有專人負責,總之就當摟草打兔子了,哪怕為將來積累經驗也好。

    除了屬於燕王府的工廠和人員,暗地裡徐灝還擁有屬於自己的數百工匠,因手裡捏著堪稱無價之寶的無煙火藥。有人正在秘密研製一些東西。

    看了一圈和師傅們說了半天話後,徐灝騎馬去了已經開始破土動工的烈士陵寢,最外面的高大牌樓修了一半。

    此事根本無需他催促,連番大戰死了那麼多將士,軍民難免對燕王起了怨懟之心,再來即使公然號稱奉天靖難,把責任全都推給了朝廷。實則不管是朱棣還是徐灝等誰能不畏懼?徐灝倒還罷了。一心篡奪皇位的朱棣能不懼天地鬼神之怒?

    有道是天下人可欺,而天地神靈不可欺!為了收攬人心,朱棣特意派朱高煦和三子朱高燧負責收攬戰死者的骸骨,在各處戰場祭奠陣亡將士,撫恤其親屬,一絲一毫不敢馬虎大意。

    除了遷至北山陵園的十萬英靈之外。各地官府也開始修建墓地,朱棣親自撰寫祭文,主持祭祀鄭村壩一役戰死的十多萬人,官府規定墓地周圍嚴禁樵牧,有挖掘者。治以死罪!

    徐灝神色肅穆的緩緩步行走入陵園,寒風中獨自站在一座墓碑之前。周圍埋葬著的都是徐家人。

    遠望一座座墳頭猶如門釘魚鱗,樣式規模都很簡陋,徐灝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今後有條件時好生修繕一下。

    還有許許多多沒完工的墓穴,裡面即將躺滿一具具血肉之軀,曾經一個個漢子何等的生龍活虎,如今卻已然要永遠睡臥在這冰冷的黃土之下。

    數百僧人吟唱著悠揚頓挫的經文,無數百姓哭泣著用雙手埋葬親人,想白髮紅妝能割斷對兒子丈夫的思念嗎?經文又能超度幾十萬死者的亡靈嘛?

    春風吹散了處處繚繞的煙火,飛舞的紙錢漫天飄蕩,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徐灝默默雙膝跪地,朝著一望無盡的墳墓鄭重磕頭謝罪。

    沐皙唏噓的走過來,也跟著單膝跪地,低聲道:「王爺下令集合兵馬舉行大閱,隨後要帶兵出居庸關,攻打西北十五萬官軍,可能要攻下大同。」

    徐灝一絲不苟的磕完三個頭後,說道:「鬼力赤可有回信?」

    沐皙說道:「有,他接受了大汗封號,許諾一等有了立足之地,馬上殺了元帝,從此廢棄北元國號。」

    徐灝起身說道:「告訴他務必要殺了元帝弟弟本雅失裡,徹底斷了黃金家族的血脈,到時他鬼力赤就是無可爭議的韃靼大汗,可以和我大明通商往來。」

    沐皙說道:「王爺承認了鬼力赤對蒙古各部的宗主權,現在衛拉特部正在四處侵襲,勢力急劇膨脹,會不會成為心腹大患?」

    「暫時不會。」徐灝轉身朝著外面走去,邊走邊解釋道:「鬼力赤得位不正不得人心,應該活不了幾年,誰殺了他才會真正贏得蒙古各部的效忠,所以其內部會必然分裂。

    你可知鬼力赤其實是蒙古化的波斯人嘛?祖先起源於高加索,遷徙定居在貝加爾湖一帶,被蒙古征服後進入中原,成吉思汗稱他們為森林蒙古人,人種是色目人,這和大多數蒙古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因此衛拉特人雖然驍勇善戰卻總歸是人口弱小。」

    沐皙點頭道:「難怪鬼力赤拒絕率全族進關投靠,我朝向來嚴禁色目人和漢人通婚。」

    徐灝說道:「是呀!只要是黑髮黑眼就不難被我漢人同化,唯有色目人本民族的特徵太明顯了,他們又信奉伊斯蘭教,即使在蒙古人裡也是獨樹一幟,很難和其他各族和睦相處,今後不是被徹底滅族就是遷回老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22
第三百二十七章 西進受阻

    來自朝廷的消息源源不斷傳遞到了北平,建文皇帝啟用了唯二的開國老將武定侯郭英輔佐李景隆,削去遼東吳高的侯爵貶去了廣西。

    善謀的吳高走了,只剩下有勇無謀的楊文獨守遼東,麾下將領互相猜忌,近乎無力威脅北平。

    四路官軍被燕王破了兩路,仗著天氣依然寒冷李景隆不敢北上出援,過了正月,燕王親帥四萬精銳西出居庸關,兵鋒直指西北門戶的軍事重鎮大同府。

    有戰無不勝的燕王親自領軍,使得河北廣昌守將湯勝舉城投降,臨近縣城皆聞風歸附,而燕軍腳步不停的來到蔚州城下,綽號沖天李的指揮李誠半夜從水溝出城求見朱棣,相約來日獻城。

    不想李誠一回到城裡就被手下將領揭發,陰謀敗露被下了大牢。第二天朱棣眼見李誠失蹤,下令火炮開火,城牆頃刻間被轟塌了一段,燕軍蜂擁而上,守將王忠李遠等將領遂絕望著決定投降。

    毫不費力即連下兩座大城,使得燕軍士氣高漲,對新式火炮的巨大威力所驚喜,朱棣大悅之餘傳令褒獎遠在北平的徐灝及其工匠,親自拜為奉天大將軍炮。

    修整數天後,朱棣升王忠等投降將領為北平都指揮司都指揮僉事,命他們仍舊帶領本部精銳與燕軍一起兵進大同,留下燕軍將領守城。

    除了對降將信任有加外,朱棣邀請其所有親屬前往北平,名義上是優待,實則不外乎是做了人質。

    可朱棣到底低估了西北軍的戰力,就和善戰的北平軍一樣,大同乃不亞於北平城的最大堅城,城內長期駐守著西北最精銳的八萬大軍,而此時住在大同城內的代王朱桂已經被軟禁,無法作為內應了。

    秦王晉王驚恐於王叔企圖染指西北。不約而同的下令親信將領抵抗燕軍。

    得知消息的李景隆也派遣十萬人迅速西出紫荊關,眼見要被數十萬大軍包圍,燕王只得下令退兵,大同都督陳質旋即率師奪回了蔚州和廣昌。

    李景隆有鑒於天氣寒冷,明知西北軍並不聽從朝廷號令,自行其是,無奈帶領十萬人馬返回了德州。

    無功而返的朱棣絲毫沒有氣餒,在北平稍作停留十來天,又帶領諸將匯合十萬大軍南下去了白河溝。

    轉眼間到了早春三月,北平兵工廠初具規模。徐灝把報社和工廠的管理權完全移交給了朱高熾。

    徐灝最想做的事除了研發技術,就是打造戰船航行於四海了,所以把所有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直沽,也就是後世的天津以及遼東和山東的幾支大明水師。

    徐淞繼續跟著張輔指揮神機營積攢功勞,徐灝把沐皙沐毅李秋等兄弟留了下來,沐皙已經因功升為了指揮使。

    而徐灝這些日子以來的作為令朱棣對他的信任不減,沐皙走馬上任成為北平左衛指揮,麾下有軍士五千六百人,安排沐毅和李秋升為了千戶。

    燕王府內。徐灝指著地圖上的山海關說道:「不能任由楊文肆無忌憚的進進出出。」

    朱高熾說道:「你要做什麼?楊文可坐擁十數萬大軍。」

    徐灝說道:「等佔領了出海口,馬上召集訓練出一支水軍,騷擾遼東腹地並封鎖糧道,看他楊文怎麼帶兵打仗。」

    朱高熾眼睛一亮。笑道:「這主意甚好,我知道沐皙是水師出身,就是你怎麼對付朝廷水師?戰船兵力都遠勝於你,莫非要使用火炮?」

    徐灝說道:「除非必要不能硬碰硬。不管戰船還是水兵的性命都是寶貴的,總之強攻不成可以智取。」

    說完後徐灝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了燕王府最大的秘密,二爺爺徐達身上。

    似乎是一夜之間即春回大地。寒冷的冬天一去不復返,萬物復甦大雁北上,青草冒頭樹枝發芽,城內城外處處一派生機盎然的綠色景象。

    大太太王氏前日不告而別,帶著庶子和幾房下人去山東投奔兒子了,徐汶徐灝兄弟倆至此算是分道揚鑣。

    老太君放任媳婦離去,起碼兩個孫兒各為其主,不管最終誰勝誰敗,徐家或許都能保留下來一絲血脈。

    王玄清選擇留了下來,蕭氏曾勸過她改嫁,可王玄清不願意,寧可留在徐家守活寡。好在母族近在咫尺,每天來來往往倒也不覺得寂寞。

    香菱香萱姐妹倆也返回了徐家,原來當日家裡一場鬧劇還未等開場,官軍就殺了過來,爹娘不幸雙雙死在了城頭上。

    徐灝對她倆很是憐惜,回來後在徐家的地位相當於半個小姐,不過姐妹倆婉拒了被人伺候的好意,表示要去朱巧巧身邊。

    而朱巧巧反倒是拒絕了,直言你倆乃是自由身,在全家人眼裡幾乎等於是徐灝的小妾,跟在我身邊不免會遭人非議,還是留在二奶奶房裡好了。

    這一天,一大早徐妙錦過來尋找沐凝雪,就見內庭幾個老媽子在清洗梧桐樹,芷雲等丫鬟在樹下擺弄數張琴桌,操起琴來。

    徐妙錦不去驚動她們,躡手躡腳的進了正屋,又見晴雯等幾個丫頭在低頭下棋,進了書房對著看書的沐凝雪笑道:「你這兒上上下下都是雅人,琴棋書就差了一樁畫。」

    沐凝雪忙站起來,笑道:「可不昨個香菱香萱吵著要作畫呢,求了灝兒幫著採買顏料,就可惜沒有名師指點。」

    徐妙錦說道:「就是那一對孿生姐妹?剛剛失去了雙親怪可憐見呢,我倒是善於丹青,索性教她們繪畫好了。」

    「真是太好了,一會兒就告訴她倆喜訊。」沐凝雪說完請小姑姑坐在竹榻上,命芷晴端來茶,「要是你早來半個時辰,就能看見咱們在院子裡跟著灝兒學拳腳功夫呢,哎呦險些被他給笑死,夫君那自創的拳法真真不提也罷,也就太極拳還有些章法。」

    「明日就過來一觀。」徐妙錦興致勃勃的又說道:「久聞雪丫頭善於彈琴,來一曲給我聽聽。雖然我是屬牛之人,也聽慣了各種曲子。」

    沐凝雪笑道:「姑姑又來要取笑我。」說不得淨手熏香,彈了一曲陽關三疊。

    徐妙錦靜心屏氣的傾聽,今日沐凝雪身穿一件紫墨細花青蓮鑲邊的宮裝,銀雪湘繡的百褶長裙,長髮垂肩不戴任何首飾,顯得極為清雅素淨。

    未等彈完,麝月走進來,說道:「張釵姑娘來了。」

    很快張釵含笑進來,沐凝雪關切的道:「姑娘可大安了?看上去有些輕減。」

    張釵轉為苦笑道:「勞煩嫂子記掛。上個月大病一場,這幾日倒是好多了。」

    看著眼前這位容貌清秀身材高挑,含苞待放年紀不大的張家姑娘,徐妙錦微微歎息,知道她將來也要被送給姐夫朱棣做嬪妃。

    不問可知是為了此事病倒了,顯然張家姑娘不願意作妃子,這令徐妙錦對張釵大起好感。

    與此同時徐灝站在榻前探望剛剛睡去的三叔,劉氏抹著眼淚道:「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活呀!」

    徐灝安慰道:「郎中說沒有性命之憂。就是要在家慢慢靜養幾年,嬸嬸不要擔心。」

    劉氏忍不住埋怨道:「好端端的為何非要來投靠燕王?家裡死了多少人?早知如此,當初咱全家人隱居鄉下多好?」

    徐灝沉痛的道:「嬸嬸說的是。」

    劉氏歎道:「也不能怪你,誰承望他燕王會起兵呢?現如今你三叔和你爹都受了傷。你弟弟年紀還小,全家就指望你了,千萬要保重安全,可不能再出一點差池。不然咱家就完了。」

    徐灝說道:「我現在奉命留守北平,安全無虞,嬸嬸大可放心。」

    劉氏說道:「也不知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你妹妹即將到了出閣的年紀,她與高熙的親事是否?」

    徐灝一愣,趕緊解釋道:「這親事還是算了吧。實話和您說,這裡面或許涉及到爭奪世子之位,紅葉要是嫁給高熙勢必令咱家馬上得罪了朱高熾,長遠來看或許會種下禍根。」

    劉氏不以為然的道:「人人都說高熙性子模樣都酷似燕王,而燕王向來不待見世子,萬一將來燕王做了皇帝,高熙或許就能一步登天被立為皇儲,那你妹子到時豈不成了太子妃,那將來?」

    徐灝搖頭道:「就是擔心這點,才不能讓紅葉嫁給皇族,自古以來為了爭奪皇位骨肉相殘之事數不勝數,嬸嬸就沒想過萬一高熙失敗怎麼辦?就算不死也會被圈禁終身。」

    劉氏不死心的道:「難道有你相助也不行嗎?如果紅葉能做了一國之母,咱家豈不是從此世代榮華富貴。」

    徐灝無奈的道:「燕王就是擔心於此,所以後來隻字不提親事了,嬸嬸還是死了心吧。」

    告別了不甘心的三嬸出來,徐灝獨自一個人在內宅散步,心裡也不自禁思索此事。自從起兵以來,朱高煦在軍中非常活躍,勇猛善戰悍不畏死,被很多將領譽為勇冠三軍,朱能丘福等人都喜歡和豪爽的朱高煦來往。

    因朱高熾只能留守,朱棣必不可免的要倚重剩下兩個兒子,朱高煦現在統率著三千營,護衛著燕王的性命,地位何等重要?而朱高燧年紀比徐淞還小,卻已經連續被委以重任,乃事實上的北平大將軍,今後燕王要調遣後方軍馬的話,朱高燧就是當仁不讓率軍南下的最高將領。

    不過兩位王子最大的缺陷就是不會和文官打交道,這方面朱高熾佔據著絕對優勢,不管高熙能夠籠絡多少將領,沒有文臣擁戴恐怕都難以撼動朱高熾的太子地位。

    說起來朱高煦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徐灝能看出他不會對哥哥下毒手,當然背後使些陰謀詭計會必不可少。

    倒是朱高燧小小年紀喜怒無常,行事有些不擇手段,徐灝很不喜歡其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28 10:23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心腹香菱

    春秋戰國時遼東屬於七雄之一的燕地,十六國後高句麗崛起,經過隋唐兩朝的攻伐,高句麗徹底融入了中國,漢代置過四郡,三國時為昌黎郡。

    長期以來,遼東向來是多民族的混居之地,在金國時期人口一度達到頂峰,元朝時整個遼東的漢族人口包括改為漢姓的熟女真大概有五十萬左右。

    元末明初紅巾軍進入遼東,與元軍互相爭奪百姓,四年混戰使得遼東人口急劇減少,明朝立國,官府統計的漢人戶籍人口不超過十萬人,這些漢人大多自稱遼人。

    當時有大量漢人逃到了朝鮮半島避難定居,由於戰局失敗,元朝將領納哈出和也速裹挾了大量遼西人北遷。

    為了防禦殘元南下,朱元璋下旨強制遷徙遼西八萬戶百姓入關,遷徙北平府二十多萬金人和十數萬元人分散到各地,遷徙各省漢民充實北方和遼東。

    修建定遼左、定遼前、定遼中、定遼後、東寧、金州、夏州、蓋州、海州、遼海、瀋陽中、瀋陽左、瀋陽右等十三衛所,一度令原本世代繁衍生息的土著漢籍軍人不足兩萬人,其餘都是充實而來的關內漢人。

    朱元璋的決定毫無疑問非常英明,自宋代以來居住於遼東的漢人,民族雜交被鮮卑遼金元統治了數百年,其本民族的烙印已經日漸模糊了,根本不在乎為誰而戰。

    移民遼東的漢人以軍戶為主,就像是大航海時代的歐洲移民一樣,都屬於武裝移民,陸續遷徙大概十萬人。

    洪武二十八年,明朝徹底擊敗了納哈出後,得到其軍民將近二十二萬人之多,另有六萬餘人因受降失誤於松花江北逃散,大部分進入了朝鮮。小部分被女真人所掠奪,後來朝鮮主動歸還了數萬人。

    納哈出的投降使得遼東基本安穩下來,朵顏衛的設立讓大多數蒙古部族放下武器,老老實實的以遊牧為生,女真人為了過好日子也為了躲避大興安嶺以北的蒙古人屠刀紛紛南下,這令一度沒有人煙的遼西人口增長迅速。

    如今遼東總人口根本無法統計,大概少數民族的人數占總人口的四分之一,官府在冊的治下漢人為主體的百姓四十餘萬,家家戶戶皆是軍戶,能夠動員軍士二十餘萬人。

    朱元璋的苦心經營。給子孫留下了珍貴遺產,永樂大帝之所以能夠設立名傳後世,不亞於安東大都督府的奴兒干都司,都是建立在太祖皇帝的功勞之上。

    滿清的崛起有著許許多多必然和偶然因素,而朱元璋和朱棣父子的遼東之策沒有什麼錯誤,都是順應了現有條件,還是應了那句徐灝的老話,後代子孫沒有出息,怨得了誰?

    如今漢人在遼東實際佔據的區域每年都在擴大中。而每一年都會有漢人源源不斷的遷徙過來充實人口。朱允炆登基後,衛增加到了十九個,千戶所一共八十多個,常備兵力十三萬人。屯田軍六萬人,明朝的勢力在遼東擁有著絕對優勢。

    最近徐灝一直在琢磨遼東,發現朝廷對少數民族的政策太寬鬆了,初期可以迅速凝聚其心。往後就會變為麻煩。

    歸附的朝鮮人有三萬,女真人有兩萬多,蒙古人遷徙不定不算治下之民。相對於漢人死規定的軍戶世代從軍。耕作織布外還要負擔沉重的賦稅和勞役,戰時得提供後勤補給,就算不打仗家裡的男丁也得作為預備役的捨丁,負擔太重了。也因為遼東大部分地區沒有設置衙門,以衛所的獨立性,長此以往軍戶很容易會淪為軍官的私有財產。

    而朝廷對朝鮮女真的政策可謂是賦役輕鬆,任其自治,每五丁才抽一人為軍,殺人犯罪衛所也往往鞭長莫及,不怪時常有百姓感歎「生於遼不如走於胡」,這就是為何滿清能夠發展壯大的根本性原因,明朝中後期太多人寧肯為奴也不願受到朝廷和軍官的多重剝削壓迫。

    「取消軍戶制,政策往漢人傾斜,還得在遼東設置府縣,把熟女真都遷到關內來,重視商業獲取賦稅以代替和減輕農民負擔,等把該做的事都做了,臨死前不留下遺憾就行。」

    徐灝最終下了斷語,可惜說的容易做卻難,實際操作起來會遇到太多的難題和阻礙。

    不過徐灝認為起碼二三十年內無需急於撤銷軍戶制度,因現在是國力的上升期,會給國庫省下無數錢財。洪武朝二十年來,遼東開墾農田兩萬多畝,種植水稻小麥黃豆棉花等等糧食作物,一年產出四萬多石,風調雨順之年基本做到了自給自足,如果再加上土豆玉米地瓜的話?

    而且也不能所有地方都取消掉軍戶,有些地域還是需要保留,就像後世的新疆生產兵團,不能搞一刀切。

    忽然香菱笑嘻嘻的飄然而至,三個月的時間足以令她從父母逝世的悲痛中走出來。

    「給你。」

    徐灝看著芊芊素手遞過來的紙箋,笑著打趣道:「要說這大戶人家就屬保媒拉縴的丫鬟最壞了,往往自己先和公子有了一腿,就非要拉著自家小姐一起下水。」

    香菱立時不樂意的道:「我可是公子的丫頭,幫著偷香竊玉還數落人家,今後若想有下一次,可不能夠了,哼!」

    徐灝笑道:「我不過是一時有感而發,豈不知就屬你和麝月香玉對我最忠心,如今香玉不在,麝月事事以晴雯那個叛徒馬首是瞻,你妹妹也成了夫人的鷹犬,做些壞事除了你還能指望誰去?」

    「知道就好。」香菱得意的仰起小臉。

    「不過你得小心行事,要低調做人,我就剩下你一個心腹了,可別被她們合起伙來拿去問罪,發配去了別地。」徐灝邊開玩笑邊看向紙箋,「是約我晚上過去做那羞人的事兒。」

    香菱立時俏臉一紅,左右沒人忍不住小聲問道:「做那事真的很舒服麼?」

    徐灝對著呼氣如蘭的好奇寶寶,神神秘秘的道:「那當然了,你平日聽牆角時。身子就沒有什麼感覺?」

    「不告訴你。」香菱臉色越發紅潤,忽然問道:「何時才會梳攏芷晴和晴雯姐姐呢?總是去尋大奶奶解饞,身邊人反倒是不管不顧。」

    徐灝歎道:「這是為了自己問的吧?真不知我有什麼好,讓你姐妹死心塌地的非要跟著。」

    「呸!明知故問。」香菱被撞破了小心思,留下略顯幽怨的媚眼,紅著臉匆匆去了。

    卻說此時朱巧巧房裡來了個尼姑子,王玄清和梅氏等人坐著聽她講故事,這尼姑名叫淨海乃城裡淨心庵的主持,專門走家串戶為婦人講解坊間趣聞和男女間的風流韻事,也算時下沒有太多娛樂節目的貴婦圈子裡一道隱秘時尚。

    淨海二十來歲生的頗有幾分姿色。朱巧巧打趣道:「你這般青春標緻,乾脆反俗嫁個丈夫得了,也算終身有了依靠,何必身在紅塵外卻行的是紅塵之事。」

    淨海笑道:「奶奶不知,說起丈夫二字太過令人頭疼,倒是在這清淨法門裡得以自在快活。」

    因都相處的很熟悉,彼此間說話毫無顧忌,含笑傾聽的王玄清不時暗中留意絕美舅媽的一舉一動,她最近和大嫂往來親密。不免開始懷疑老三為何捨得放過這近在口邊的動人美味?

    王玄清暗道就不信你徐灝不吃窩邊草,今天嫂子眉目含春一定有鬼,晚上我乾脆留下不走了,倒要看看你親不親近於我。

    此刻梅氏說道:「這是怎麼說著了?難道你不守清規?那有了丈夫。知疼知熱生男育女,有了依靠免得被人欺負,你那野男人豈敢替你出頭?」

    淨海笑道:「找個如意郎君何其之難?萬一嫁個脾氣粗暴渾身臭穢,不解風情房事不周的粗魯男人。又或尋了個只好男風,還有那起子把自己當成女子的假男人,迂腐不堪的秀才。匹夫之勇的魯莽漢子,年事已高的老丈夫?阿彌陀佛!就算好不容易遇到了好郎君,誰知又是個短命的。哎呀!瞧瞧貧尼這張臭嘴,該打該打,奶奶們還望贖罪。」

    王玄清微微皺眉,說道:「無妨,無心之過誰會怪你?」

    淨海忙站起身來給了自己幾巴掌,說道:「既然無心說錯了話,那貧尼今天就講一樁秘事好了。我常去的一家住著個美貌寡女,瞧著那說話做派就和奶奶們一個模樣,氣度鳳儀真真不流凡俗。

    她手裡有件寶貝,名叫『三十六宮都受春』,比男人那物加倍有趣,後來我千求萬求方求得了一件,晚上取樂那滋味真真妙不可言,您想有此等好東西,又要男人何用?」

    朱巧巧噗嗤一笑,眼眸流轉道:「又來這一套慣用伎倆,快拿出來吧,藏著掖著幹嘛?這屋裡都是沒了男人的,就缺你這寶貝留著受用呢。」

    當下淨海笑嘻嘻的轉身把包袱拿出來,一層層的打開,王玄清梅氏都是過來人,不用看也知不外乎那些春畫緬甸玲一類,對於寡婦來說該有的早就有了,不想有的也不屑一顧。

    朱巧巧瞅了一眼淨海手裡的精緻物件,嫌髒也不拿來觀賞,而是笑道:「你這算什麼?我有一物白天裡不可看,燈火之下不可看,用起來可與男人的東西相比呢。」

    淨海驚訝的道:「奶奶竟有此種稀罕寶貝?能否給貧尼見識一番?」

    朱巧巧意味深長的搖頭道:「你的資質還差了一些,舅媽倒是可以一試,玄清就不得而知了。。」

    此言一出,做賊心虛的梅氏神色間未免不自在起來,起身說道:「胡說六道什麼?走了。」

    王玄清卻聞絃歌而知雅意,一時間整個身心都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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