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02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12:17
第三百五十九章 軍隊

               
        四月二十七日,安徽省北陲,淮北平原的東部靈璧縣郊外,拱衛京師的六萬禁衛被悍不畏死的一萬燕軍衝殺之下,一截為二,都督陳煜只唬的臉色蒼白,不敢應戰帶著親兵往後退去。

        將領無能,使得多年沒打過仗,久居京城的一干將士們頓時行伍大亂,幸虧人多勢眾多年來一直沒有疏於過操練,倒是沒有立即一哄而散;有的人舉起武器迎敵、有的人轉身追隨主帥、有的嚎叫著殺向燕王、有的跑向靈璧軍營、很多人朝著沒人的地方逃命,少數人則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總之都在各自為戰。

        隨後而來的朱能見機馬上指揮兩萬燕軍包圍上去,立時殺的平日裡待遇最好地位最高的天子親軍們丟盔棄甲,哭爹喊娘。

        這時盛庸動用靈璧全部兵馬前來救援,陳暉的兩萬騎兵呼嘯而出,當場斬殺燕軍數千,使得朱能被擊退,朱棣放棄了直接擒殺陳煜的誘人想法。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埋伏在密林中的朱高煦率數萬伏兵盡出,形成了對官軍的夾擊之勢。

        結果一場血戰下來,官軍首先漸漸不支,陳煜丟下所有物資騎馬逃走,陳暉擊敗了朱高煦的騎兵,而盛庸的山東軍士氣不高,逐漸竟敗走退入營中,陳暉被迫衝向安徽,盛庸下令堵塞壘門,繼續堅守不出。

        死屍遍地的戰場上,燕軍正在收拾殘局,朱棣皺眉思索著下一步。忽然張玉滿臉喜色的走過來,說道:「何福率領的八萬官軍在趕來的路上被世子和徐灝擊敗,殺死並俘虜了四萬人。不然今次危矣了。」

        朱棣驚訝的道:「他倆帶兵過來了?」

        張玉點頭道:「就在百里地之外,兵力一萬五千,其中有犬子的神機營和徐灝的遼東軍,等候千歲命令。」

        朱棣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雖然打勝了,可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自己陣亡了一萬多將士。殺傷敵人不過三萬餘,其中盛庸所部幾乎沒死多少人,死的大多是陳煜的京軍。而長子和徐灝卻憑藉一萬五千人即大敗八萬官軍,自身竟然奇蹟般的毫髮無損。

        又是火器,朱棣自是太明白徐灝憑藉的是什麼了,想了想說道:「那本王就帶兵繼續前進。命世子圍困靈璧。能把賊軍主力死死困在這裡,他們就是立了大功。」

        百里外的軍帳裡,渾身大汗淋漓的朱高熾裡裡外外的衣衫都濕透了,礙於王族顏面又不好脫下來,苦著一張胖胖的圓臉,問道:「俘虜該怎麼辦,送送不走,帶著又不妥。都是些南方人,我擔心他們四處劫掠本地百姓。落草為寇。」

        徐灝把一套改好的軍服遞了過去,笑道:「換上這個會涼快很多,解開軍紀扣更風涼,別穿著悶死人的長袍大褂了。」

        朱高熾指著一身甲冑的張輔笑道:「現在我瞧著順眼多了,倒是穿著沉重的盔甲,真是辛苦你們神機營。」

        張輔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苦笑道:「王爺不許穿新式軍裝,沒法子。難怪徐灝不願戴著數十斤重的盔甲打仗,連精鋼鑄造的胸甲也不喜歡,現在我也覺得太不方便。」

        徐灝笑道:「除非你穿著堅硬鋼板,不然一顆子彈即能穿透現有的任何甲冑,所以要麼給全軍通通換上最貴重的龜甲,要麼就穿著布衣輕鬆上陣,不然意義都一樣,還能節省打造保養盔甲的錢呢。火槍兵非常依賴後勤補給,銀子都用來開設工廠訓練運送物資的馬車士兵了。

        今日官軍都穿著輕便的紙甲,你們也看見了,子彈能連續穿過二三個人,就和沒穿衣服似的。」

        朱高熾後怕的道:「你這火槍威力太驚人了,將來兩軍作戰再不用相互廝殺,隔著老遠就能要人性命。」

        「火槍也有侷限性,遇當善戰的敵人,優秀的將領,肉搏也無法避免,打不好一樣吃敗仗。」徐灝接過來一碗清水,又說道:「這是必然趨勢,不管是用火槍打仗還是刀劍打仗都是一樣的殘忍無情,沒有任何分別。那些俘虜我吩咐沐皙沐毅去操心,你們放心吧,在南方沐家還是很有威望的。」

        朱高熾喜道:「不錯。來人幫我換上這身軍裝。」

        看著世子脫下尋常便裝,輕鬆上陣,鬧得張輔也忍不住有樣學樣,出去換上了以往的軍服,神機營將士早就苦不堪言了,歡聲雷動紛紛扔下甲冑,穿上了相對涼快的軍服。

        徐灝有意淬煉性格良善的朱高熾,要帶著他親臨一線,事實上朱棣也是如此命令的。

        當晚氣溫涼爽下來,派出近千帶著四五支火槍,歐洲人被譽為龍騎兵的斥候隊,全軍拔營跟隨在後。

        凌晨時分抵達靈璧,徐灝沒有急於強攻背靠懸崖峭壁的官軍營寨,而是圍著安營紮寨,抓緊時間整編隊伍,把訓練重點放在了演習上,這令朱高熾和張輔等將領大感新奇,演習的重點是夜間作戰,對現在的參謀部來說小菜一碟,無需徐灝去操心。

        火銃和火繩槍的兵士分在一起,依然隸屬於神機營,安排在中軍負責貼身保護朱高熾。

        每日都有沐皙的戰船前來輸送糧草補給,朝廷水師已經調往長江去了,整個河道被燕軍所掌控

        神機營的燧發槍士卒安排在最前方陣地,燧發槍的優點是密集陣型,可以無需隔著一人寬的距離才能進行射擊,也不用非得採取長長的線形陣型。。

        徐灝的五千人就是如此,開始採用靈活機動的現代戰法,士兵們十人一班,三十人一排,以一千人一團為作戰單位,戰時跟著旗幟行動。聽從校尉指揮。而校尉會有上級將領召開戰前會議,把此戰的目的戰法和戰略意圖交代清楚,以此類推。打仗時有傳令兵根據旗幟傳達命令。也可以用傳統的鼓號發佈軍令。

        為此徐灝猶豫了很久,是否該放棄現今最成熟的明朝作戰體系,最終決定以近代方式編軍,因為冷兵器時代要尊重古代的軍事戰法,而火槍的出現就意味著要遵從近現代的一切了。

        關於軍隊徐灝屬於半吊子的門外漢,但他懂得古代軍隊的組織結構有它的合理性,而打仗主要是依靠個人勇武。也很重視軍紀、陣型和配合,光是陣型就多達三百多種,這對火槍兵來說自然毫無必要。

        古代軍隊靠記功靠鼓勵靠獎賞靠將領個人威望等去打仗。有時候也得靠搶劫縱容來維持鬥志和士氣,所以往往打仗時朱棣三令五申要圍城必闕,歸師勿遏,是為了避免逼得敵人拚命。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官軍崩潰逃亡。

        而近代軍隊拋開武器、嚴格的訓練和組織結構等。最大的特點是有了思想靈魂,豎立國家概念和民族主義,優勢是團隊精神,依靠它產生各種靈活戰術並高效率的控制軍隊。

        近代軍隊更講究軍紀和訓練,注重培養低級軍官的軍事素養,歷史上近代軍隊完勝古代軍隊的戰例很多,看似現代軍隊要強於古代軍隊,但凡事沒有絕對。現代部隊被一打擊潰的例子多了,而古代一樣有類似近代現代的鐵軍。比如秦朝軍隊、岳飛的岳家軍,據記載戚繼光的軍隊能站在雨中一動不動幾個時辰。

        還有朱棣的北平嫡系燕山三衛,經過常年訓練,往往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會跟著主帥血戰到底。

        徐灝是為了有別於軍戶世襲制度,保持一個常備軍體系,哪怕沒什麼作用,也得首創留下一個制度來。

        近代部隊很注重個人服從集體,條件反射似的去服從軍令,為了灌輸為國為了民族而戰的信念,模仿解放軍的政委,設置了教導員和教導大隊,起碼要讓普通士卒搞明白上級是怎麼回事。就拿現在的明朝武官體系來說,五軍都督府,設左右都督、同知都督、副都督、僉都督若干人,一般對外都稱為都督,一般百姓誰曉得是怎麼回事?說穿了普通士卒就是豬狗,只要聽令賣命就行了。

        明朝規定,兵部有出兵之令而無統兵之權,五軍都督府有統軍之權而無出兵之令。有軍事行動時,兵部奏請委派某一都督府某一都督率兵出戰,而分調其他各都司、衛、所的兵丁歸其指揮。

        等軍事行動結束,將帥即歸回原都督府,兵丁歸回原工所建制。這種體制顯然是為了防範軍權旁落,是為了對將帥們的職權有意掣時,其必然結果是,要付出大大削弱自己軍事威力的代價。

        對此徐灝雖然沒有造反的意思,但是他完全不會愚忠於帝王,沒有軍隊就沒有生命保障,因此有意軍隊私有化。

        按照近代的軍隊番號和建構創立軍隊也是必然選擇,哪怕百年後會造成軍閥割據常年戰亂,也好過被滿清統治數百年又被西方列強輪番欺辱,更何況日本鬼子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總會有偉人出生結束亂局,實現大一統,誰也預料不到後果,徐灝只能靠著自己的理解去做事,加上自己的私心。準備摒棄明朝以地域命名的方式,取消前後中左右五軍的架構,等今後採用軍、團、營、連等,什麼小旗總旗的聽得太彆扭了。

        總的來說,除了官職和編制會有些改變外,重點是發展完善近代軍隊的戰術思想和愛國思想體系,無論如何都要進行試驗,即使明朝軍隊體系已經有著完善的制度,問題是該怎麼做呢?

        徐灝有些撓頭,他畢竟不是什麼思想家和軍事家,看來這方面只能亂來了,或是讓時間去慢慢發展,或是讓下面人集思廣益根據實踐來改良,可惜「武備志」的作者茅元儀還未出生。

        正當徐灝苦苦思索的時候,因為軍糧不濟,盛庸軍不能長久支持。這天晚上,官軍從各座寨門蜂擁而出。

        幾天來燕軍白天黑夜都要進行一次演習,很快值夜的軍士吹起了號角,還未入睡的徐灝從帳篷裡走出來,四周帳篷裡衝出來一個個親衛。

        徐灝說道:「不要驚慌,敲鼓命令全軍就地開火。」

        經過反覆演習的燕軍士卒忙而不亂的衝出來列隊,軍官大聲發出命令,有的士卒舉起火槍,有的運送火藥彈丸和手雷。等官軍跑的近了,張輔的神機營率先朝著前方開火,隨後一萬人密集開槍。

        倒是朱高熾的中軍點燃了一個個火盆,士卒身前擺放一條長長的火繩,火油的氣味瀰漫。

        檢驗證明,火繩槍開火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以上,而燧發槍的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距離二百米內命中率是很客觀的,但那是指密集射擊,以現有的工藝水準,想要命中敵人得大概八十米左右,精確命中得五十米以內,超過百米根本沒有命中率可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12:18
第三百六十章 忌憚

               
        黑夜中每當數千乃至上萬的火槍噴射出火光,那場面非常的璀璨好看,但是在官軍眼裡意味著是比密集箭雨還要恐怖,無法躲避只能聽天由命。

        官軍背靠著懸崖峭壁的大山谷,從山巔傾瀉而下的瀑布清泉,保證了飲水,居高臨下的狹長地勢,原本是何等易守難攻的天險?

        可正是因為過於長的狹窄地形,通往外面只有一條山路,在沒有充足糧草的情況下又被重兵圍困無疑是兵法上的死地。

        一萬多火槍兵足以堵死僅能容納兩百人並肩跑的道路,徐灝選擇了三角陣型,張輔的四千神機營位列最前方,兩翼各有兩千人的遼東軍,形成交叉火力的死亡通道。

        中軍四千人位於後方兩側,提供間歇時的密集火力,徐灝手裡還捏著三千人的預備隊,隨時補充因炸膛等意外事故造成的火力損失,也為了持久戰的準備。

        此外徐灝還擁有堪稱陸戰之王的火炮營,四百門各式火炮絕對是當今世界最恐怖的毀滅之神。

        即使是在黑夜,也沒有官軍能夠逃出生天,成片成片的屍體躺滿了山路上,當砲彈覆蓋形成了一片火海後,盛庸絕望發現靠著血肉之軀,官軍哪怕數量再多也沒用,再打下去只有全軍覆滅的結局了。

        正在這時,陳暉率領一萬多西北騎兵前來拚死救援,騎兵大多是蒙古籍的戰士,先前一戰擊敗了燕軍的精銳騎兵,士氣高漲。

        這些騎兵的行動極為迅速,採用的是蒙古最擅長的群狼戰術,從四面八方每次似乎都是憑空出現。能靠著絕對的數量優勢瞬間包圍敵人。

        這使得火槍兵前沿陣地和後方陣地的概念全都失效,因為任何一個方向都是數以百計的騎兵。

        朱高熾鐵青著臉神色茫然,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野戰,對此毫無概念。倒是徐灝大聲喊道:「陣地防禦,命火炮營調轉方向。任意開火。」

        張輔沉著命令麾下四千人繼續攻擊下山的官軍,在丟下數千具屍體後,盛庸已經傳令不要再衝了,但混亂中仍有數不清的士兵妄想逃出生天,沒命的奔跑。

        自從威海水師學堂到大連軍校乃至行軍路上的持續教導,這時候徐灝的苦心終於初見成效。經歷了整整三年的血與火考驗,近千經過啟蒙教育和軍事操練的年輕軍官破繭成蝶,已經成為類似近代化軍隊裡的骨幹力量,危險時刻能夠發揮出穩定人心的重要作用。

        校尉們人人都清楚一旦被敵人衝到身邊,火器就沒了用武之地,前後官軍的數量要遠遠超過燕軍。到時誰都保不住性命,是以咬牙對手下士兵連續發出命令,以任何手段讓部下發揮戰鬥力。

        而經過長年嚴格訓練的士卒們當面臨險境時,儘管害怕,但一個個都成為了沒有思想的武器,機器人一樣自覺地按照上司的命令去行動,很快三千人站成了半圓形的防禦陣勢。朝外面不間斷的開火。

        位於一側的火炮營趕緊調轉方向,朝著四周漫無目的瘋狂開炮,如果是手執刀槍的冷兵器軍隊,大概已然敗局已定了,然而火槍火炮的火力足以應對此種危局,熟悉自己武器性能威力的燕軍往往很有底氣。

        借助月光,徐灝能望見隨著戰旗而動的陳暉,情急之下大聲下令道:「命沐毅和火炮營的士兵騎著馬殺出去。」

        一聲令下,沐毅的兩千騎兵和近千運送火炮的騎手用拉著大砲或彈藥箱的馬匹,猶如古代的戰車一樣。用全速向前疾馳衝鋒。

        因為距離太近又是黑夜,官軍騎士不便使用弓箭,而燕軍騎兵清一色裝備了短槍和馬刀。

        西北騎士們開始發出怪異的吼叫,伴隨著陣陣雷鳴般的馬蹄聲和震耳欲潰的爆炸聲,以極大的震懾力繼續衝鋒。這是蒙人向來自豪的可怕戰法,曾經令所到之處的敵軍聞風喪膽,但是這一次他們的戰吼被火槍的噴射徹底壓制,燕軍士卒根本什麼都聽不見,依然以堅定的火力進行抵杭。

        火力上的差距完全無法靠著強烈的戰鬥意志去彌補,兩翼四千遼東軍快速調轉方向,在戰鼓和校尉的指揮下,七千人分成若干個的團隊,朝著殺過來的騎兵進行射擊。

        鉛彈高速穿透戰馬或人類的身上,血霧升騰,數百手雷扔了出去,炸裂的碎片以不可測的角度大面積殺傷敵人,成片成片的騎兵轟然倒下

        偶爾有零星的騎士從彈幕中衝出來,下一刻卻被大量拒馬阻礙了速度,站在第一批裝上刺刀的士兵奮力上前攻擊,鋒利刺刀毫不費力的捅了進去。

        善戰的陳暉做夢都想不到,面對反擊而來的燕軍騎士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沒等近距離相互砍殺,燕軍先抬手就是一槍,然後下馬拿出火槍就地射擊,而拖著沉重東西的騎士無人敢阻攔,一舉衝進後面的營地裡,舉起戰刀大肆砍殺留守步卒。

        短短小半個時辰,一萬多的西北騎軍就如同草芥一樣的被消滅殆盡,火炮發揮了無與倫比的殺傷力,近半騎士被砲彈打死打傷,坐騎受驚不聽驅策,混亂中死在火炮射程下的人更多了。

        靈璧一戰,大將軍盛庸下令全軍投降,都督陳暉、右參將都督馬溥、都督徐真、都指揮孫成等三十七位高級將領成了燕軍的俘虜,同時被俘的官員還有宦官六人,監軍副御史陳性善、大理寺丞彭與明、欽天監劉伯完、指揮王貴等文武官員一百五十餘人。

        繳獲馬匹兩萬餘,投降的官軍達十萬人,燕軍因被友軍誤傷等各種緣由的傷亡竟然不過三百人,可謂是空前的一次大勝。

        朱高熾從戰場的震駭中恢復過來,隨即狂喜,因為他是燕軍的最高統帥,此戰意味著他擁有了僅次於父王的顯赫戰績。

        徐灝任由朱高熾接管戰俘等一系列善後之事。坐在一條蜿蜒小溪前靜靜想著心事。

        姐夫張輔獨自走過來,憂心忡忡的道:「此戰你必當名震天下,會被譽為你祖父在世,這戰功實在是太大了,幸虧你把世子拉來。我勸你要麼趕緊返回遼東。帶著全家人遠渡海外,或是從此再不染指軍權,老老實實的呆在京城裡。」

        「我知道了。」徐灝輕聲說道。

        張輔神色複雜的坐在他身邊,嘆道:「你製成的火器假以時日,北方將再不成威脅,憑此稱你為兵聖也不為過。現在神機營上上下下對你的敬重比對千歲還大。背後都議論你乃諸葛武侯和武穆爺轉世,埋怨千歲不該限制火器,不然會少死多少兄弟?這對你來說是禍非福,尤其是你還這麼年輕,等千歲登基為帝,用你還是不用?不用則軍心不服。用了則功高蓋主。」

        徐灝灑然道:「我自身安危相對於整個民族算什麼?無非是被暗中賜死而已,他朱棣為了名聲絕不會殺我全家,我死後封王,兒孫世世代代都是大明公爵。可是就怕他下旨收繳火器,禁錮工匠,則不出五十年,所有圖紙配方戰法等等一切都會失傳。」

        張輔皺眉道:「豈能直呼千歲名姓?」

        徐灝冷笑道:「收起你那忠君一套吧。天不是圓,地不是方,這世界沒有鬼神,從來沒有什麼真龍天子,帝王和百姓無異,得吃喝拉撒睡,躲不過生老病死,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朱棣是人而不是神。

        與其說是天命所歸,不如說是為了國家次序必須要設立一國之元首,你我作為高高在上的貴族自然要維護君主的權威。一起統治天下,但不意味著皇帝就能對所有人生殺予奪,憑什麼?我可以對先帝下跪效忠,那是因為他是帶領臣民驅除韃虜的偉人,他是長輩。」

        張輔皺眉聽著。說道:「自古以來忠君即為愛國,千歲雄材偉略,值得你我去誓死追隨。」

        徐灝說道:「這話對也不對!姐夫我一直想問你,就像是一干死去的開國功臣,你我有了罪過可以被皇帝一言而決,賜死砍頭全家受到株連,如果說是犯了罪倒也無話可說。那麼帝王犯了過錯呢?濫殺無辜,為了一己私慾坐享天子財富,數萬宮人一生活在紫禁城內只為了服侍帝王一家子,這不算是犯罪嘛?別告訴我說此乃天經地義,人生父母養,誰他媽的生下來就是奴隸?你我多行不義連累的是受害百姓和全家人,而帝王昏聵則要連累整個天下,作為臣子你敢勸阻帝王不要做惡事嗎?」

        「這!」張輔不知該怎麼辯解。

        徐灝起身拍了拍屁股,譏諷道:「你不敢,你恐怕想都沒想過,因為朱棣在你眼中是至高無上的君主,就算他下令屠城,讓你去滅大臣的族,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執行命令,你是合格的軍人,但你絕對不是合格的大臣,因為你只顧上。」

        張輔想要辯解卻又發覺無話可說,他確實是這樣的一個人,聽從命令去做事,不管好與壞,自己則規規矩矩,本本分分的生活,一步也不敢走錯。

        朱允炆下令釋放所有文官,河邊上,監軍陳性善自感兵敗有辱詔命,無顏再見皇上,鄭重穿好朝服後騎馬躍入河水中自盡了,其友黃墀、陳子方也同他一起投河自殺而死。

        彭與明撕裂冠裳。改換姓名與劉伯完等人都不知了去向。指揮王貴作為監護軍餉而被俘,釋放後返回鳳陽,跟隨知府徐安繼續和燕軍為敵。

        遠遠望著這一幕的徐灝沒有去阻止,誠然氣節可嘉,但是此種迂腐之人死了就死了吧。

        這一仗不單單是會震動京師,成為朝廷走向滅亡的導火索,對於朱棣一樣觸動很大。

        如果說徐灝現在造反或是投靠朝廷的話,那麼朱棣自覺毫無勝算,麾下將士哪怕再勇猛善戰,到底也擋不住火器的巨大威力。

        是以朱棣緊急下令派張玉帶著兩萬人前去接管十萬戰俘,調張輔的神機營火速趕到前線,催促長子盡快趕回北平。

        從這一刻起,朱棣再也不會讓神機營脫離自己的掌控了,將來更要成為拱衛京畿的屏障。而那使用火器的蓋州兵以及鑄造火槍火炮的工匠等,早晚都得一起遷入京師。

        至於屢次立下大功的徐灝,朱棣愛其才眼下也沒想過把人給殺了,大抵封賞爵位留在五軍都督府擔任個顯貴卻沒有實權的都督,一輩子隨侍在側參贊軍務吧。

        朱棣暗下決斷,絕對不能把徐灝派到邊鎮去做官,也不能命他指揮大軍對外征戰,而且還得派人時刻監視。

        終於徐灝使得燕王對其產生了忌憚之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22:10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南下京師

               
        因北方已經沒有足以牽制北平的兵馬了,無計可施的朝廷不免有些驚慌失措,頻頻下旨命地方集結兵馬就地阻攔燕軍的腳步。

        此時此刻,朱棣率領軍隊繼續向南挺進,不等朝廷官文下達,基本沒遇到什麼抵抗,五月初七這一日就已經到達了泗州。

        泗州位於中都鳳陽府的地界內,正東偏北二百一十里地,南臨淮河,有汴水自城北向南流入。

        鳳陽乃是朱家的老家,這一帶賦稅徭役都很輕,境內一片和平景象,似乎對近在咫尺的靈璧大戰毫無所知,百姓富足照常生活。

        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這令朱棣一時間百感交集,泗洲城城門大開,守將指揮周景初率眾獻城。

        原來周景初早已暗中投靠了燕王府,假托城內寺廟神驗,佛祖託夢自己曰「兵臨城,速降則吉,不降則凶。」因此為了百姓性命,也為了皇陵而選擇不動刀兵。

        有了掩人耳目的託詞,朱棣當場升了他的官職,帶領全軍前往城北的祖陵參拜。

        想朱元璋出身貧寒,其祖父之墓原本不過一杯黃土,大明立國後,不僅加修了封土,而且還設了祠祭署,有一名奉祀官專門管理祭祀,設了陵戶二百九十三戶,出產全都用來供奉。

        洪武四年,朱元璋又下旨修建了祖陵廟,廟裡奉祀德祖、懿祖,熙祖的神位。洪武十九年,命皇太子朱標前往泗州修繕祖陵,在祖陵隆重埋葬了三祖帝、後的冠服。

        朱棣沐浴更衣,在祖宗的陵寢附近盤桓了幾天,每日上香磕頭神色虔誠。接待周圍的父老鄉親來訪,賜給肉酒寶鈔等禮物。

        淮河是進入京師的第一道屏障,燕軍兵臨淮河,朝野大為震動,兵部急令都督何福召集數萬人。戰船千艘,列於淮河南岸嚴陣以待。

        匆匆趕來的張輔吩咐八千神機營將士前去休息,他自己跑去參加軍事會議,身在靈璧的徐灝卻沒有聽話返回遼東,而是拉著朱高熾住進了縣城裡。

        隨軍的百名參謀開始了策劃,按照徐灝制定的要求和這段日子以來的經驗。針對各種局面進行反覆推演,從而尋找對策,秘密派出數百名喬裝打扮的細作,收集情報。

        沐皙沿岸徵集民船商船,任命心腹手下擔任船長,指揮船隊和步卒協同作戰。挨個強攻縣城。

        後方姚廣孝和顧成聽從朱高熾的調令,陸續派出兩萬燕軍進駐運河各港口城池,將近兩年的時間裡,秦皇島的水師學堂畢業了近千水師軍官,都被充實進了水軍。如此源源不斷的提供物資補給,努力保持水路的暢通無阻。

        這一日送來了大連工匠營,對用壞的火器火炮進行修理或更換新槍。

        此時山東布政使鐵鉉早已被緊急召回京城擔任兵部尚書,使得山東境內對燕軍的抵抗立刻大為減少,沐皙的船隊縱橫於運河沒有敵手,而朱棣是孤軍深入,沒有輸送南方的運輸車隊,這令一盤散沙的小股官軍失去了攻擊目標,只能望河興嘆。

        張玉不好過於催促世子回歸北平,三人閒來無事時聊起了燕王的行軍路線,進京的路線有三條,一個是走鳳陽。一個是走淮安,一個是直下揚州。

        張玉說道:「老夫之策是先取鳳陽,切斷南方的援軍之路,發大兵進攻滁州,奪取和州。然後可從容集結船隻渡河。嗯,可以再派出一支兵馬,向西攻打廬州,奪取安慶,如此便控制了長江天險。」

        徐灝卻說道:「將軍有所不知,鳳陽守將乃是東宮出身的都督同知孫岳,知府徐安也是詹事府屬官出身,二人都對朝廷忠心耿耿,中都長期駐紮著一支精銳,人數雖不多卻戰力不俗,何況那裡可以鳳陽。

        據前日得到的最新消息,孫岳早在去年就開始大修戰守器械,連先帝下旨修建的寺廟都全部拆毀,用木料製造戰艦,操練樓櫓戈甲協同陣法。知府徐安帶人拆毀數條浮橋,斷絕舟楫,所以一時半會的難以攻取鳳陽,千歲恐怕不會選擇這一條路。」

        「原來如此。」張玉點頭又說道:「那就取淮安之根本,然後一路攻打高郵,通、泰二州,直抵儀真揚州,這樣就可以放手渡江,無有後顧之虞。」

        朱高熾一直心不在焉的聽著,徐灝建議不馬上動身和他的想法可謂是不謀而合。想自己不遠千里而來,眼看著父王即將南下長江和朝廷決一死戰,此一戰即是左右最終勝負的關鍵時刻,這關口哪還有心情跑回北平?

        再說張玉看守著十萬俘虜,不到大局已定之時就不能遣散,而兩萬燕軍還得應付週遭虎視眈眈的官軍,無法參戰。張輔走時留下了數千人,加上從遼東趕來增援的兩千人,一萬火槍兵足以幫助父王扭轉乾坤了。

        聽到淮安,朱高熾邊扇著風,邊信口說道:「鎮守淮安的是駙馬梅殷,難難難!不過梅殷徵集的軍馬大多送去了前線,兵力最多不超過三萬人,但擁有堅固城池和心向朝廷的軍民,怕是會遇到阻力。」

        張玉嘆道:「看來又得連場苦戰,江南乃賦稅重地,朝廷一向最為重視,我擔心千歲難以寸進。自從年前出兵南下,時至今日已經整整半年了,拖延下去將士們恐怕難以支撐,除非屯兵修整,要不然就得前功盡棄返回北方。」

        徐灝神色輕鬆和朱高熾相視一笑,笑道:「老將軍無需憂慮,你們在外浴血奮戰,我等在後方豈能什麼事都不做?」

        朱高熾也笑道:「山東如不是出了個鐵鉉,早就按照事先籌謀佔領了,將軍不見西北一直毫無動靜嘛?即使是晉王秦王也早已指揮不動軍隊了,南方亦然。

        想其時敵強我弱,是以很多人心存疑慮猶豫不決,事到如今則完全不同了。不說多年來安插收買的官員會遵照承諾,更會有的是牆頭草陣前倒戈,說穿了正是因為江南乃京畿腹地,臣民久享安樂,誰敢力敵我燕京勁旅?」

        事實如同徐灝和朱高熾所料。朱棣不願去攻打老家,不說曠日持久,傷了一草一木都無法對祖宗和天下臣民交代。

        他也不想和梅殷一家人兵戎相見,寫信派人送去,說要到京城給先帝進香,請求梅殷借路。算是對深受朱元璋信任乃是託孤重臣的一番試探。

        誰知梅殷義正言辭的道:「進香,皇考有禁,不遵者為不孝。」

        朱棣大怒,又一次寫信給梅殷,隱隱威脅道:「今興兵除君側之惡,天命所歸。非人所能阻。」

        梅殷絕不示弱,下令將使者的耳目割掉,冷笑道:「留汝口為殿下言君臣大義。」

        朱棣怒極也無可奈何,北上淮安和鳳陽一樣得耗費時日,既然來了那就乾脆破釜沉舟吧,全力以赴選擇從中路突破何福把守的淮河以及長江。

        何福久在云南征戰,根本不熟悉南方水戰。朱棣擺出一副要渡河的架勢。全軍將船隻靠在岸邊,編造竹筏楊旗鼓噪,故意虛張聲勢。暗地裡派出朱能等猛將悄悄西行二十里偷渡淮河。

        朱能出其不意的突襲踹營,燕軍乘船殺來,亂成一團的官軍不知所措,何福無法控制局面,使得數萬官軍竟然不戰而潰,被屬下架著上了一艘船才得脫險,大批戰船被燕軍繳獲,當日即攻克了盱眙。

        五月十七日。朱棣派遣都指揮吳玉前往揚州招諭。官軍在揚州設防嚴密,但揚州守將分戰降兩派。

        揚州衛指揮王禮便是主張舉城投降的一個,而監察御史王彬、鎮守指揮崇剛堅決抗戰,整日裡夜不解甲,嬰城固守。

        為了防止王禮內應外合。崇剛搶先把上司及其心腹手下投到了大牢。

        朱棣對付此種事太純熟了,命弓箭手把書信射到了城內,申明有能綁縛守將者,給予三品官。

        話說御史王彬身邊有一位能力舉千斤的豪傑保護,人人懼怕此人勇武,不敢靠近。王禮的弟弟便給豪傑的老母親送去了大批貴重禮物,通過她將兒子哄騙出來,乘王彬解甲沐浴的時候,將其抓獲。

        同時千戶徐政帶領手下吳麟等人將王禮從大牢裡放出,一群人連夜抓獲了巡視城牆的指揮崇剛。

        五月十九日,揚州衛指揮王禮命令境內守將歸降燕王,如此朱棣不費一兵一卒,揚州、通州、泰州以及江都各縣紛紛打開了城門。

        二十日,燕軍西進六和擊敗駐守官軍,高郵守將也跟著投降。至此,江南門戶已然完全打開。

        其中徐灝和朱高熾沒有閒著,後腳去了泗州休息一日後,隨即率兵一萬人往西北方向行軍,一路穿州過府抵達朱棣沒有選擇的淮安府門戶重鎮宿遷城下,擊潰出城應戰的守軍五千人,殺的官軍為之膽寒,夜裡炸開城門卻沒有趁勢佔領全城,而是馬不停蹄的繼續南下泗陽縣。

        此舉鬧得城內百姓慌忙全家出逃,可跑了半天也沒見到追兵殺來,後來又轉身浩浩蕩蕩的返回家園,阻礙了前來救援的官兵。

        泗陽縣距離淮安城不過數百里遠,迫使憂急如焚的梅殷不敢盡起守軍趕去攻打揚州,等他調集重兵前來圍剿一萬孤軍時,徐灝早已被沐皙的船隊接應,潛入了煙波浩渺的洪澤湖。

        六天後,徐灝帶兵強攻水路要道的寶應縣,短短半日即佔領了沒有防備的縣城,兩天後對兵力被抽走的寶應縣一番狂轟亂炸,百姓打開北門瘋狂逃命,沐毅趁勢率一千人佔據了城門,當晚攻克縣衙,知縣縱火自焚而死。

        身處魚米之鄉根本不愁沒有糧食吃,如此不但一舉打通了通往高郵和揚州的道路,反倒是阻擋住梅慇勤王的必經之路,不管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都被擁有火槍的燕軍據守,走遠路的話,恐怕對接下來的戰事早已鞭長莫及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22:11
第三百六十二章 土雞瓦狗

               
        炮聲隆隆,硝煙瀰漫,梅殷的三萬軍隊受到重創,當陣亡不到三千人的時候,官軍已然是失去了打下去的勇氣,扔下兵器旗幟轉身就跑。

        潰敗之勢一旦形成,幾乎再無人可以扭轉,梅殷神色絕望目光呆滯,被手下牽著戰馬隨著人流而去。

        徐灝鬆了口氣,補給線的延長是致命的,現在的彈藥儲存量已經不足以支撐一場大戰,尤其是笨重火炮對補給的依賴太大,因此來時攜帶了相對輕便的五十門,其餘都由水師運回了北平。

        而官兵的戰力也有些出乎預料,短短二十來年的承平歲月,普通衛所的軍戶幾乎和平民百姓無異了。與其顯著對比的則是明朝水師,大概行舟必須依靠團隊齊心合力,常年航行等同於時時刻刻都在訓練,尤其是航行於海洋上的水師,隨時面臨不測風險一絲一毫都不敢怠慢,哪怕是由無能將領統率,貌似縱觀明朝直到滅亡那一天,將近三百年的時間裡,大明水師近乎未嘗一敗。

        徐灝記得不管是葡萄牙人、荷蘭人、倭人都在海戰上大敗給了大明水師,可惜朝廷根深蒂固的陸地思維,沒有重視和理解海洋的重要性,要知道眼下朝廷擁有著一支三千五百艘由各式戰船組成的龐大水師,這是鄭和之所以順利下西洋的基礎,是站在先帝的苦心經營之上。

        當然大多數戰艦都是海船,明朝每年都要派出上千艘戰艦在南北海域內巡邏,即春巡和夏巡,針對來自倭寇的海上威脅,追逐倭船甚至都打到了朝鮮和琉球海域。但因先帝把倭國列為了不征之國,常年實行的是進攻性的防禦戰略。

        徐灝瞅了眼神色興奮的朱高熾,心說似乎這傢伙和他兒子就是明朝水師由盛轉衰的罪魁禍首,當然那時期有很複雜的原因,不能一味埋怨能稱之為明君的仁宗父子。

        但大多數官員確實是不瞭解水師的重要性。以朱棣的燕王府和建文朝廷為例,雙方從始至終把水師當成戰場上的附屬,主要負責運輸兵員和糧草,水兵成了運輸工人。

        如今沿海各地的水師,士兵五成以上被派去種地,三成派去造船。往往各地官員徵調水師官兵修築城防要塞或其他不相干的任務,這還是明初初年,越往後此種現象就越普遍。

        梅殷的失利使得朱棣沒了後顧之憂,燕軍每天來往於江上適應水戰,沿江南北郡縣眼見燕軍軍容壯盛,紛紛派人秘密投降。

        朝中君臣為此憂心如焚。建文帝被迫下達罪己詔,派遣御史大夫練子寧、右侍中黃觀、翰林修撰王叔英、刑部侍郎金有聲、國子監祭酒張顯宗等四處徵兵,號召天下勤王。

        被放逐的齊泰和黃子澄被召還共同商議防守大計,可惜聲望大跌無法服眾,文武官員一致認為他二人乃是連連失利的罪魁禍首,朝會是毫不客氣的大肆斥責。倒是方孝孺由此脫穎而出,成為事實上的宰相。被朱允炆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蘇州知府姚善、寧波知府王璡、徽州知府陳彥回、松江同知周繼瑜、樂平知縣張彥方、前永清典史周縉等先後起兵入衛。

        建文帝下旨命姚善兼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嘉興五府之兵。

        這時方孝孺向建文帝獻策說:「事急矣,宜以計緩之,可遣人許以割地,稽延數日,東南募兵當至,北兵不習舟楫,我借長江天塹,與之決戰於江上,勝負未可知也?」

        建文帝遂請得皇太后之命,說服慶城郡主前往燕軍議和。

        慶城群主乃朱元璋從兄蒙城王朱重的第四女。輩分上是朱棣的堂姐,身為女流卻參預到國事裡,可想而知此時雙方的消極態度。

        朝中上下都期盼郡主此行能夠稍緩燕軍,問題是朱棣是何等人?不曉得抓住時機那他枉自帶兵這麼多年,打了這麼多勝仗。

        六月初一日。後世的兒童節,朱棣命都指揮吳庸集合船隻於瓜州,命內官和都指揮華聚率兵進至浦子口。

        浦子口與京城隔江相對,華聚率船隊進行試探,遭到官軍激烈抵抗,大敗而歸。

        不知何故,朱棣不想調和徐灝同穿一條褲子的沐皙率領艦隊前來助戰,也不想把徐灝和長子調到前線,倒是看到帶領五千朵顏騎兵趕來的朱高煦,頓時憂慮一掃而空。

        朱棣一手仗劍,一手撫著兒子的後背,說道:「勉之!世子多疾。」

        朱高煦大喜,連日來就為了和兄長一爭短長,不惜千里迢迢返回北平,召集新一批的蒙古騎士前來,再次許諾一等事成之後,大寧府就歸屬朵顏人。

        與此同時,朝廷感到大戰在即,恐何福獨力難支,派遣都督僉事陳瑄前往援助,誰知陳瑄直接跑去投降了燕軍。

        何福身邊的監軍是兵部侍郎陳植,親臨江上慷慨誓師,鼓勵將士們拚死戰鬥,但軍中有都督金甲卻倡言燕兵不可抗,不如學陳瑄一起投降得了。

        陳植大怒,當場嚴厲斥責金甲不知順逆,不懂君臣大義,金甲惱羞成怒,上前一劍砍死了陳植,然後率所部船隊官兵投奔燕王去了。

        如此臨戰之際,多位大將紛紛叛變,使得官軍士氣大為低落。朝廷暗中於朱棣勾結的大臣宦官不斷派人前來告知虛實,得知江南防守已從內部垮了下來,朱棣馬上下令全軍強渡長江。

        六月初二,朱棣帶領全軍臨江祭祀江神,宣讀祝文。六月初三,集合全軍誓師。這一天,燕軍大舉揮師南下,以六萬兵力正面決戰對岸的十數萬官軍。

        朱棣親自率師渡江,舳艫相街,旌旗蔽空,戈矛曜日,金鼓之聲震天動地。這一天天晴氣朗。微風飄揚,長江不波。千艘戰船橫穿江面,如履平地,想燕軍一路南下節節獲勝,早在江南被傳為神兵。

        結果當數百燕軍沖上陸地後。官軍立即崩潰,無數士兵拋掉武器朝後方散去,何福單騎逃走,來不及逃跑的紛紛解甲跪地,十萬官軍和大多數水師戰船集體投降。

        燕軍幾乎沒遇到任何抵抗即順利渡過了天險長江,朱棣拒絕諸將要求直接向京城進發的提議。轉而去進攻重鎮鎮江。

        投降的官船都懸掛起了代表燕王的黃龍旗,鎮江城上的守軍遙望所有船隻的戰旗都改了顏色,不禁大驚失色,鎮江守將指揮童俊認為大勢已去,率眾歸降。

        六月初八日,燕軍進駐龍潭。在這裡已經可以遙望到鐘山了,朱棣突然流下了淚水,諸將詢問緣由。朱棣泣曰:「往日渡江即入京見吾親。比為奸惡所禍,不渡此江數年。今至此,吾親安在?瞻望鐘山,仰懷孝陵,是以悲耳。」

        此刻進駐瓜州的徐灝和朱高熾也在凝視著江對岸。連日來的辛苦使得朱高熾瘦了少許,膚色也曬的黝黑了些,人顯得很精神,嘆道:「原以為越到京畿越會泥足深陷,豈之官軍久疏戰陣,猶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

        徐灝笑了笑,心說換了你父子做皇帝一樣得安排數十萬軍隊團團保護,不如此恐怕睡覺都不踏實吧?事實上真到了危急關頭,一點作用都沒有,不過是嚇唬各地將領和天下百姓而已。

        就算朝廷前線大敗虧輸。駐守在京城內的禁軍還有整整二十萬人呢,那都是號稱戰力甲天下的強兵勁旅,但其實際戰鬥力呢?國都都被包圍了,沒了士氣什麼也別說了。

        話說都打到這份上,方孝孺依然認為可以堅壁清野。得不到物資支持的燕軍不可能久駐,當然固守堅城的方式是對的,朝廷抵禦的時間越久,前來勤王的軍隊就會越多。

        沒了章法的朱允炆對方孝孺言聽計從,於是下令調遣軍民商賈及諸人臣,趕赴城外,日以繼夜,拆除屋宇,搬運物資,不給燕軍留下任何可用的東西。

        拆下的磚瓦木料越積越多,家園毀壞後搬出的物資到處都是。天氣炎熱,拆物運物的人們又得不到休息,苦不堪言,時間長了不免嗟怨之聲。形勢日益緊張,督役的人限令盡快將物資運完,實在運不了的,便準備放火燒了。

        徐灝的火槍兵在徐家人熟門熟路的帶領下,兵分多路氣勢洶洶的殺來,對著官員官兵二話不說直接開火,讓蕭家村等郊外村鎮大多沒有毀於大火。

        要說以前京城百姓還準備和皇帝共存亡的話,那現在人人都恨不得燕軍趕緊攻下京城,誰會甘心皇族叔侄二人為了皇位,卻把自己的家給毀了?

        與此同時,另一批軍人民夫在日夜加固京師城牆,夯土喊號之聲不絕於耳。人多手雜,指揮不善,修築又不得法,剛築好的一段牆又被震塌了,只好再築。

        方孝孺又建議道:「前遣郡主未能辦事,今以諸王分守城門,再遣曹國公李景隆、茹尚書、王都督往督龍潭,仍以割地講和為辭,用覘其虛實,且以待援兵至。那時,選精銳數萬,內外夾擊,決死一戰,可以成功。萬一不利,則車駕幸蜀,收集士馬,以為後舉。」

        此時徐灝趕來覲見朱棣,親眼目睹李景隆、茹瑺、王佐低著頭來到龍潭燕王帳下。

        按明朝禮制規定,親王地位下天子一等,公侯以下都要向親王匍匐行禮。李景隆雖位至曹國公,仍不能不跪倒,兵部尚書茹瑺、都督王佐更不在話下了。

        徐灝一時間感到興致索然,只想馬上返回遼東去,一想到自己將來見了朱高燧要磕頭,見了朱棣的孫子重孫子也要磕頭,這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好像此時的朱棣已經成為至高無上的帝王,朝廷官員伏在地上竟惶恐的汗流俠背,低著頭不敢仰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5-31 22:12
第三百六十三章 殞命

               
        徐灝已經記不清李景隆和朱棣說了些什麼,完全不感興趣,看了眼周圍興高采烈的諸位將領,皺眉站在一旁。

        此時跪在人群中的徐汶羨慕嫉妒的瞅著弟弟,如果接下來燕王攻入京師登基為帝,那麼封爵指日可待了,真乃一步錯步步錯,幸好還有一絲挽救的機會。

        徐汶隨同李景隆前來,生怕被燕王發現一怒宰了他,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因此徐灝沒認出來。

        話說一肚子悶氣的李景隆空手而歸,朱允炆問道:「王叔不欲割地,計將安出?」

        李景隆說道:「燕王要獻出罪人,然後可以退師。」

        方孝孺依然很欣賞李景隆的才幹,說道:「賊軍首要攻擊金川門,可命曹國公鎮守。」

        「准奏。」不疑有他的朱允炆又說道:「你回去告訴王叔,有罪者俱已竄逐於外,無在京師者,暫等些時日。」

        李景隆不肯再次遭到羞辱,遂請求在京諸王與他一道去見燕王,這一次谷王朱橞、安王朱楹前來,徐灝就瞧著朱棣的態度變得截然不同,親親熱熱的互道勞苦問候。

        想二位王爺都是被防範軟禁之人,巴不得四哥做了皇帝呢,哪還會為侄子說話?絕口不提割地求和,設宴的時候,徐汶趁人不備悄悄走到李秋身邊,低聲道:「我要見老三。」

        李秋驚疑不定的點點頭,轉身走入大帳裡,很快徐灝神色平靜的走出來。

        當晚徐灝把李景隆的投誠之意稟報朱棣,朱棣意味深長的笑道:「本王能有今日,曹國公立下了大功。」說完後恨恨的道:「徐輝祖一心於我無敵,死不足惜。當赦免徐汶之罪。」

        剛剛趕來的姚廣孝見狀說道:「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殺之。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

        「嗯。」朱棣淡淡的點頭表示同意,實則想到這些年一心與自己為敵的朝中大臣。除了妻弟徐增壽和駙馬王寧等區區幾人外,竟然大部分文武官員都不肯為自己辯解,害得自己險些被圈禁遭到官吏之羞辱,可見那都是些黑白不分的奸妄小人,死不足惜。

        即將問鼎江山的朱棣一掃先前禮賢下士的謙和姿態,恢復了高高在上的皇族威嚴。冷笑道:「若是來日降本王,可以赦免其先前罪過,若是執迷不悟,焉知本王不敢誅人?」

        徐灝和姚廣孝都太清楚朱棣有仇必報的秉性,同時擔憂的對視一眼。

        這時候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原北平按察使。被貶去廣西的陳瑛,一個是和徐灝交情不錯的前錦衣衛千戶肖偉。

        徐灝至此恍然為何肖偉一直和自己親善,受朝廷委派也心甘情願的聽命於自己,敢情他老早就是朱棣的人了,看來一干錦衣衛老兄弟裡,還有不少類似之人,不怪多年來始終忠心追隨自己。竟毫無一句怨言。

        自己的秘密朱棣到底知道多少呢?大概一清二楚,徐灝冷眼旁觀心裡暗暗猜測,他做的事大多沒法隱瞞,最大的秘密莫過於大連了,但大連畢竟乃是沒有官府的地方,作為遼東最高長官有權去開設兵工廠,培養大批工匠。

        不過徐灝有預感將來陳瑛等人必定會彈劾自己,即使僥倖不死,遼東一切作為也都將被毀於一旦。

        在場之人可以算是朱棣的核心班底了,是以朱棣神色很放鬆。那陳瑛和肖偉雙雙跪下,恭敬萬分的道:「臣見過陛下。」

        朱棣先是志得意滿的哈哈一笑,隨即恢復了常態,先對著肖偉說道:「爾立即著手籌備錦衣衛,替本王緝捕逆臣。」

        「臣遵旨。」肖偉大聲說道。

        朱棣轉而對著陳瑛笑道:「等繼承大統後。當封爾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署理院事。」

        陳瑛立即會意說道:「黃子澄齊泰方孝孺等逆臣罪無可恕,除此之外,臣檢舉禮部尚書陳迪、戶部尚書王鈍、戶部侍郎郭任、侍郎黃觀、盧迥,刑部尚書侯泰、暴昭,工部尚書鄭賜,工部侍郎黃福,吏部侍郎毛泰亨,給事中陳繼之,御史董鏞、曾鳳韶、王度、高翔、魏冕,前御史尹昌隆,宋人府經歷宋徵、卓敬,修撰王叔英,戶部主事巨敬。御史大夫練子寧、大理少卿胡潤、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紀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等人皆罪無可恕。」

        徐灝死死盯著一口氣報出這麼多人名的陳瑛,可見他事先得到了朱棣的囑咐,把個曾得罪過燕王府的大臣名單都統計出來,這是作為未來永樂大帝的鷹犬加劊子手。

        即使早先因先帝嬪妃被處死,恨不得讓齊泰黃子澄也嘗嘗無人救助,悽慘去死的苦楚,就算朱棣沒有歷史上殺人那麼狠毒,但只要有陳瑛等小人一心為了邀寵,所謂「瓜蔓抄」牽連無辜的千古慘劇,就只會擴大而不會減少。

        朱棣冷哼道:「你今晚代本王草擬奸臣榜,凡文武官員軍民人等,綁縛奸臣,為首者官升三級、從者升二級;綁縛官吏、為首者升兩級、為從者升一級。」

        徐灝大驚,趕緊說道:「此榜一開,必定引得很多小人以告密或擒獲所謂奸臣而得官,豈能如此亂來?很多人一旦乘機大報私仇,勒索財物,雖禁而不止。」

        朱棣皺眉道:「此乃政事與你無關,退下去。」

        徐灝掃了眼面帶譏笑的陳瑛,二話不說轉身出去了,姚廣孝當下欲言又止,可他更瞭解燕王的性情,最終沒敢出言相勸。

        京城裡,眼見燕王再一次親口拒絕割地講和,六月十二日,憂心忡忡的朱允炆派心腹秘密前往各地催促援兵。這些人都隨身攜帶用蠟丸密封的諭令,問題是有宦官第一時間把此事傳了出來,而周圍道路都被燕軍佔領,嚴密防查從京師出來之人,是以大多被抓獲。極難離開京師。

        受到朱允炆保護的黃子澄提前逃離,由於募兵太晚燕軍的名聲太大,王叔英在廣德募兵竟無人響應,黃子澄想航海到外洋徵兵沒有成行,齊泰則離京二日後秘密潛回京城。

        漸漸感到絕望的群臣開始尋找目標發洩怒火。御史魏冕、大理寺鄒瑾等人一致認為左都督徐增壽與燕王私下勾結,心懷二志,幾步衝出朝班,抓住生了病的徐增壽就打,周圍十幾個人也一同擁上動手,把徐輝祖揍了個半死後。請求皇上立即下旨處死。

        這一番廝打,倒是讓朱允炆改變了主意,揮手革掉徐增壽的官職,勒令返回家去閉門思過。

        六月十三日,燕王率軍準備強攻李景隆和谷王朱橞把守的金川門,早有準備的二人下令開門迎降。

        戶部給事中龔泰拒不從命。從城上跳下來自殺而死,興高采烈的燕軍士卒歡呼鼓噪,一起湧入了金川門,隨即潮水般的衝進城去。

        防守各處的官軍見狀紛紛逃走,有些官軍殊死抵抗,到處傳來喊殺聲,很多朝臣棄官逃命。一夕離京而去者四十餘人,整個金陵到處一片混亂。

        朱棣曉得厲害,嚴令將領不許濫殺無辜,不許行兇搶劫,派出親信大將佔領皇宮官署等各要害之處,分別派了一千騎兵前往保護周王和齊王。

        周王得知大兵來到,以為是死期臨近,嚇得縮在屋子裡渾身顫抖,等知道是燕軍前來護衛營救,頓時大喜道:「我不死矣!」

        燕軍護送周王出城。朱棣親自迎出營外,兄弟二人相見大哭,說了一番話後,兄弟二人騎馬來到金川門,翻身下馬。握著手一起登上城樓。

        突然間發生變故,齊泰帶著二十位死士從內道里冒了出來,隔著十來米遠,手持火槍朝著兩位王爺瘋狂開火,頓時把個縱橫天下無敵於世的燕王朱棣打成了蜂窩,不可置信的仰面跌倒,當場氣絕身亡。

        周圍燕軍都被驚呆了,一個個魂飛魄散,徐灝因站得遠僥倖逃過一劫,悲憤欲絕的大吼道:「抓住他們,先留下活口。」

        回過神來的將領校尉紛紛衝了上去,把來不及裝彈的齊泰等人全部按倒在地,很多人瞧向徐灝的目光隱隱不善。

        徐灝忽然抬手就是一槍,斃了個想要殺死齊泰的校尉,身邊數百親衛拿著火槍護在周圍,遙指著狂怒的朱高煦等朵顏騎士,冷笑道:「誰敢殺人滅口栽贓於我,格殺勿論。」

        城頭下沐毅李秋等人帶著數千人趕來,和燕王親兵怒目而視相互對峙。

        張輔扶著朱高熾慢慢走過來,高聲喊道:「世子在此,誰也不許亂來。」

        朱高煦深深看了眼徐灝,目光中包含著懷疑和憤怒,噹啷一聲扔下寶劍,搶上前去撲在父親身上,放聲大哭。

        隨後朱高熾流著眼淚被攙扶過來,對著徐灝厲聲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官軍會有火槍?」

        徐灝嘆了口氣,皺眉說道:「活口都在這裡,隨你去審問,此事與我無關。」

        朱高熾聲音顫抖的道:「來人,把徐灝暫且關押起來。」

        徐灝坦然把身上的武器交給親衛,臨走時囑咐道:「你等要好生保護世子,絕不許再出現任何閃失。」

        這時的京師已是一派慘狀,大街小巷滿是燕軍士兵,激戰過的地方橫屍流血,即使沒交戰的地方也是一片狼藉,最令人驚駭的是皇城裡面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張玉和朱能聞訊匆匆走來,對著痛哭的朱高熾說道:「千歲還請節哀,萬一被全軍將士得知此事,必將血洗京城不可。」

        朱高熾忙抬手抹去淚水,說道:「快把父王抬回大營,不許消息外洩,快派人前去宮中滅火救人,穩定京師。馬上審問奸賊齊泰等惡人,查明謀逆之事到底和徐灝有無關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 16:32
第三百六十四章 勸進

    燕王的意外身死,使得接下來的局勢變得撲朔迷離,姚廣孝不動聲色的授意張輔接管中軍大營,加上近萬的遼東軍將士,完全掌控了軍營,任何人不得外出。

    朱能原本傾向於支持朱高煦,但此時為了穩定大局,積極配合姚廣孝和張玉父子。

    經過連夜審訊,齊泰為何擁有火器水落石出,二十柄火槍無一例外出自鳳陽將作監,此乃數位匠人一年來的心血之作。

    當然此事一樣和徐灝脫不了干係,北平兵工廠的匠戶大多就出自鳳陽,經徐灝大力舉薦,先帝在位時期,燕王府通過官方調令得到的人才,自是無可避免的遺留了幾位曾參與過火器改良的匠人。

    但此事畢竟證明了徐灝的清白,只能說天意弄人,燕軍擁有殺傷力巨大的火器,齊泰得知後經由多方查探,最終尋找到了鳳陽,許以高官厚祿得到了一批火槍,攜帶回京也最終如願擊斃了燕王,卻沒能挽回大局。

    值此關鍵時刻,朱高熾獨斷專裁,毅然決定放了徐灝來輔佐自己,並且命張輔的神機營聽從徐灝指揮。

    凌晨時的帳篷外,五千遼東軍壓抑著喜悅,都督的無罪意味著大傢伙的前途跟著一片光明。

    張玉父子和朱能沐毅趕來迎接,一宿未睡的徐灝神色略有些憔悴,大步走出來朝著他們點點頭,一起走向停放著朱棣屍身的帥帳。

    朱棣的離奇死亡讓徐灝多日來的一切憂慮全都迎刃而解,那麼到底此事與徐灝有沒有關聯,或許只有老天爺才曉得了。

    雄才大略,好大喜功的永樂皇帝,固然是後人津津樂道的一代雄主。可是如此強勢的帝王毫無疑問會成為整個民族的最大阻礙,就和先帝朱元璋一樣,專制霸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相勸,所有豐功偉績也僅僅是豐功偉績罷了。

    這時候,徐灝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儘管對即將做皇帝的朱高熾及其所有文武官員並不抱什麼希望,可一個相對寬鬆並且中央集權的朝廷無疑是非常良好的一個開端。

    徐灝腦海裡牢牢認準了四件事,一個是武器的繼續普及應用,抬升軍人地位;一個是杜絕東廠西廠和太監崛起;一個是開放海禁;最後一個是要等到若干年後,待時機合適時,全面取消戶籍世襲制度。允許百姓自由流動。除此之外那些士大夫願意怎麼折騰內政就怎麼折騰,能給民族保留一絲希望足以含笑九泉了。

    朱高熾兄弟倆跪在靈前哭泣,徐灝先是瞅了眼心有不甘的朱高煦,鄭重給躺在案板上的朱棣磕頭,心中暗歎一聲對不住了。

    徐灝緩緩起身又給臉色蒼白的朱高熾行君臣之禮,張玉朱能姚廣孝等人隨即跟著雙膝跪地。從這一刻起,意味著燕王府核心官員選擇效忠於世子。

    朱高煦神色複雜的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可也無可奈何,怎麼說兄長才是長子,他很清楚如果不這樣做的話,那麼燕軍頃刻間就會四分五裂。興許被朝廷一舉反撲,所有人都得同歸於盡。

    朱高熾哽咽道:「小王年輕識淺,一切都拜託諸位了。」

    「是。」徐灝起身表情嚴肅,對著姚廣孝說道:「傳令命五軍都指揮過來拜見世子,大師有勞了,這些日子協助殿下接待大臣,政務這方面的事我就不多問了,解縉楊士奇等官員七日之內就能抵達京城。」

    姚廣孝低聲道:「我知道了。」

    徐灝又吩咐道:「張榜全城宵禁,嚴令所有禁軍解甲返家待命,不從者全家處死。張玉將軍所部即刻進城撤換將士出來修整。全權維持皇城內的治安,護衛皇宮,封鎖宗廟官署等一切重要設施。朱勇將軍所部把守九門,維持外城治安,要提防有文武官員趁機暴動。敢藉機鬧事著立斬無赦。」

    「遵都督軍命。」兩位將軍齊聲領命,轉身大步而出。

    因徐灝一直官位穩居眾將之上,雖說年輕,卻立下了赫赫戰功在全軍威望甚高,一向被譽為燕王的左膀右臂,是以此時發佈軍令不會有人質疑,即使是張玉朱能也對徐灝心悅誠服。

    徐灝又對著張輔說道:「神機營負責督查軍人違禁犯法,監視城內皇族勳貴以及官員宅邸,擁有抓捕罪臣犯人的專權,其他任何人都無權逮捕人犯,違者當場處斬,此舉一直要等到殿下順利登基三個月後為止。你要日夜不停的派人巡視街道,協助二位將軍維護治安。」

    最後徐灝對著朱高煦抱著歉意的道:「要委屈殿下了,即刻起不得離開靈棚半步,不得和任何人聯繫,若有內侍和武將敢私下往來聯絡,不拘是何身份官職,一概殺無赦。」

    於是徐灝臨危受命,開始實行嚴厲的軍管體制,不如此無法擁戴朱高熾登基為帝,沐皙李秋率領五千遼東軍團團護衛大營,大量撤換與朱高煦過往甚密的燕王親衛,調離五千朵顏騎士開赴高郵防範淮安梅殷。

    整整一天,徐灝陪同朱高熾連續召見右軍都指揮孟善及兒子孟瑛,都督僉事王忠、中軍都督僉事張武、後軍都指揮陳厚、前軍都指揮徐忠以及李遠、郭亮、房寬、徐祥、唐雲等大批主要將領。

    值此群龍無首的時期,朱高熾因身在京城,有著無可爭議的繼承身份,加上徐灝朱能張玉等大將的鼎力擁護,以上將領很快都當面表示效忠於燕王世子,各自返回軍營穩定軍心。

    紫禁城內數座宮殿燒成了一片殘桓斷壁,宦官稟報說皇帝和皇后嬪妃及其兒女都燒死了,太子朱標的其他三個王子被陸續找到,平安無事。

    至於其中到底有沒有朱允炆的屍骨,此時已經根本不重要了,就算隻身從密道裡逃脫,沒有帶著重臣以及國璽等證明身份之物。已然等同於放棄了皇帝之位。

    大抵事實真相是朱允炆一家人被太監出賣,燕王死士第一時間進宮把人給控制住,關閉宮門縱火焚燒,對外則模凌兩可的宣稱皇帝自焚,故意露出破綻或許那不是本人。為何?不如此朱棣怎能繼位當皇帝。怎能免去殺侄之惡名?是以有意留下了千古之謎。

    不管如何,朱允炆的妻兒確實是已經喪身火海,皇帝或死或逃下落不明,即使燕王不幸遇難,但燕軍大局已定。

    陳瑛開列出了奸臣榜,共二十九位大臣。徐灝沒有阻攔。當晚移師北臨長江的龍江安營紮寨,派出將領帶兵控制京畿各大交通要道。

    暫時燕王的死訊被嚴密封鎖,最先前來表示投降的乃兵部尚書茹瑺,建文朝茹瑺遭到黃子澄的排擠,早已心懷不滿了;接著趕來的是吏部侍郎蹇義、戶部右侍郎夏元吉等大小官員,往後前來的官員越來越多。都被軟禁在了軍營裡,不許回家。

    其中被列入奸臣榜裡的鄭錫、黃福、王鈍、尹昌隆等人也心情忐忑的前來請罪,自稱被奸臣所累,茹瑺李景隆等人遂幫著求情寬免。

    對那些仍然抗拒不降之人,陳暉又開列了第二批奸臣名單,徐灝暗道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暫時放任陳瑛對朱高熾大表忠心。全力以赴的掃清障礙。

    這一批一共五十餘人,消息傳出去後,黃子澄等人被張輔帶人抓捕,前來投誠的官員更多了,而不願效忠燕王之臣也大多被下獄,燕軍得以逐漸牢牢控制了整個京城。

    大批迎附官員被滯留在了軍營,漸漸發覺氣氛有些不太對勁,不說沒見到燕王現身,為何將士們神色肅穆間隱隱有些悲憤呢?但徐灝嚴令不許消息外洩,被隔離的官員們茫然不知。

    很快最無恥的一幕出現了。文臣們迫不及待希望燕王早即帝位,紛紛就地硯墨書寫起奏章來,絞盡腦汁的把勸進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唯恐落了人後,一個個完全忘記了慘死的建文皇帝。這樣大傢伙就都成為一代開國元勳。

    六月十四日,諸王及文武官員紛紛上書請求朱棣即位,姚廣孝當眾說道:「千歲有感於皇侄身死,悲痛欲絕,因此不便出來。命下官前來回復。

    王爺親口言:「予始逼於難,不得已以兵救禍,誓除奸以安宗社,為伊周之勳。不意孺子無知,自底亡滅。今奉承洪基,當擇有才德者,顧予菲薄,豈堪負荷。」

    在場之人誰不知道此乃故作謙虛?接著群臣進一步勸進,諸王及文武群臣朝著大帳苦苦叩頭。

    周王拿著大臣們商議出來的文章,朗聲道:「天生聖人,為社稷生民主,今天下太祖之天下,生民者太祖之生民,天位豈可一日而虛,生民豈可一日無主?況國有長君,社稷之福,殿下為太祖嫡嗣,德冠群倫,功施宇內,威被四海,宜居天位,使太祖萬世之洪基,永有所托,天下生民,永有所賴。不宜固讓,以孤天人之心?」

    這一番說辭與其是奉勸朱棣,還不如說是做給天下臣民們看,恭維朱棣是聖人,是太祖嫡嗣,正所謂「國有長君,社稷之福」,總之把前太子的三個幼子繼承權全給排除掉了。

    按照中國封建王朝的虛偽性,這次勸進只能算是初勸,自然代表朱棣的姚廣孝故作不同意。

    因天氣炎熱,沒法長時間的拖延下去,徐灝暗中授意大傢伙繼續加把勁,當晚燕王府諸將一起進表上勸。

    第二天一早,諸王與文武群臣再一次相繼勸進,這次由諸王做了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朱棣終於點頭答應了』了。

    當晚一身孝衣的朱高熾在所有人的驚愕注視下,悲痛的宣佈道:「父王因痛感建文皇帝身死,乃至舊傷復發,龍殯於天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1 21:32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新的時代
       
       
    國不可一日無君,朱高熾的出現可謂是有人歡喜有人不滿,不滿之人幾乎儘是王族,問題是面對燕軍手裡的刀和槍,誰敢提出反對意見?

    相對應的則是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因推翻建文皇帝的罪魁禍首燕王朱棣也意外身死,似乎朝廷和燕王府之間的恩恩怨怨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朱高熾久居京城,其擁有著不亞於朱允炆的賢名,向來深得高皇帝的稱許,在文臣心目中的印象良好。對大多數依然忠心於建文帝的臣子來說,燕王世子的政治理念應該會和建文朝一脈相承。

    總之最重要的還是燕軍佔領了京師,身家性命操之人手,也由不得誰來出言反對了。

    但毫無疑問朱高熾很符合文官們的期許,因此也就少了很多麻煩,要不然換推出朱高煦來做皇帝,肯定會有很多人寧死也得抗拒一番,群情激奮之下,總不能學歷史上的朱棣,大肆殺戮吧?

    不提文武百官們一個個喜上眉梢,之前的忐忑心情變成了一片欣然,為何爆發了靖難之役,不就是怕第二個朱元璋當皇帝嗎?尤其是和朱高熾打過交道的官員們,都清楚世子有著堪比建文帝的仁義心腸。

    六月十七日,朱高熾首先護送燕王棺木前往宗廟寄放,與此同時北平開始要修建陵墓了,即使朱棣生前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但誰也不敢把他安葬在太祖身邊,不然這對父子在九泉之下非得打起來不可。北平乃燕王龍潛之地,更名為北京,暫時默認為陪都。

    朱高熾大哭一場後,前往孝陵進行祭拜。諸王和文武百官備好法架,奉上寶璽,軍民迎立於道路兩邊,高呼萬歲。

    返回京城後,朱高熾在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賀。正式即皇帝位。徐灝提議尊朱棣為太宗皇帝,尊燕王妃為皇太后,按照歷史提出改元洪熙。

    山呼萬歲聲中,朱高熾誠惶誠恐的坐在了龍椅上,心中激盪莫名,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幅員遼闊的大明帝國之正統皇帝了,統治著數以千萬的臣民,擁有著至高無上的皇權,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他的腳下。

    當此時朱高熾下意識的看了眼一臉微笑的兄弟徐灝,他神色間滿是欣喜和鼓勵,心中不禁感激萬千。能有今日,最大的功臣可謂就是自己的兄弟了,多年來一直擺明車馬的大力支持自己,放眼整個北平府只有他一人敢如此,而這份擁戴之功舍他之外,還有誰人?

    朱高熾朝著徐灝含笑微微點頭,然後遙望遠處的巍峨宮殿。遙想自從建文元年開始隨著父王起兵,整整四年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攻城略地,轉戰千里,自己在後方矜矜業業一日不敢懈怠,費盡心機招募士卒籌辦糧草,處理政務耗費心思,卻往往不及二弟的一場戰功,不及三弟承歡膝下的孝道。困守北平時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對了,那時候還是徐灝從始至終的陪在自己身邊。

    朱高熾感慨的嘆了口氣。一絲因父王慘死猜忌徐灝的想法至此消失,暗道如果連徐灝都不能信任,那我還能相信誰去?這一刻他體會到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孤獨滋味。

    就這樣在陽光普照,風景明媚的盛夏七月,一個新的皇帝誕生了。而一個新的時代已經徐徐開始。

    這一天是建文四年七月一日,朱高熾率領文武百官於南郊大祀天地後,返回奉天殿,正式即皇帝位,詔令改以往四年為永樂年,明年為洪熙元年。

    經過這些天來的商議,從小到大都有些怨恨父親偏心的朱高熾,果然沒有繼承燕王的遺志。很有意思的是,似乎明朝歷代帝王父子間都有些相剋,下一代皇帝必將更改上一代皇帝的政策。朱元璋和朱允炆之間,朱允炆和朱棣之間,朱棣和朱高熾之間,朱高熾和未來的朱瞻基之間莫不如是。

    因此朱高熾大膽當眾承諾建文朝所易改的祖宗成法將根據朝會群臣商議後,再予以革除或承認,鄭重承諾不會完全恢復洪武朝舊制,尊重建文皇帝的功績和失德之舉,一字不刪史書。此舉令方孝孺等人莫不痛哭流涕,一些寧死不降的大臣態度漸漸軟化下來。

    棄官不做的四百多位京官聽說此事後,紛紛進京叩見洪熙皇帝,朱高熾一概赦免其罪,寬仁風氣大有繼承建文朝時期的趨勢,如此能繼續保持下去的話,洪熙皇帝很快就將贏得天下士林的衷心擁戴。

    但是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陰影,文華殿內,陳瑛恭聲道:「陛下,宮內女官太監以及所有宮人乃是禍患,不得不除之。」

    端坐龍椅上的朱高熾微微皺眉,陳瑛又說道:「齊泰黃子澄方孝孺鐵鉉盛庸等人皆是逆臣,罪該萬死,請陛下下旨誅殺其滿門,以此來告慰先帝在天之靈,並警示天下臣民不得懷有二心,其妻女應發配教司坊世代為娼。」

    徐灝皺眉道:「大肆殺戮有傷天和,不妥!還望陛下以寬和為本,說句不該說的話,誅殺其族豈不是令忠臣無遺種矣?」

    「都督此言差矣。」陳瑛面帶冷笑,「朱允炆得位不正,滿朝皆是逆臣,不殺之怎能取信於天下?」

    徐灝笑了笑沒言語,站在他下首的朱能立即大怒道:「滾!靖難以來你有何功?敢在御前大放厥詞?教唆陛下大開殺戒,豈不是令陛下背負暴君之名?」

    張玉也沉聲道:「先帝多次警告我等不可殺俘,要善待敵軍,如此才贏得了軍心民心。」

    茹瑺李景隆等建文舊臣焉能任由陳瑛誅殺同僚?不然算起舊賬豈不是牽連到自己頭上?是以紛紛出言反對,徐灝立在一邊衷心笑了,沒了能壓制一切乾綱獨斷的朱棣,文武官員自然勇於和威望還不足的朱高熾據理力爭。

    站在朱高熾的角度上,他沒有朱棣一力起兵推翻了侄兒的巨大心理壓力和得位不正所帶來的疑心病。朱棣是通過搶班奪權。而朱高熾卻是坐享其成隔了一輩,沒有朱棣永遠無法擺脫篡位的嫌疑陰影,無需百般粉飾處心積慮即能光明正大的做皇帝。

    當然朱允炆的影響力得盡快消除乾淨,住在紫禁城裡也太過危險,朱高熾不想被稀里糊塗的暗殺掉。

    姚廣孝掃了眼臉色鐵青的陳暉。沒有說話,道衍和尚的志向和他完全相反,一個立誓輔佐明主起兵改朝換代,為此不惜血戰四年殺人盈野的壯志,成功之後即回歸世外。一個則是靠替主子殺戮無辜人的性命,換取自身的榮華富貴。要做滿手血腥的權臣。

    徐灝本來不想亂發言,但有些事必須要說出來,不然良心難安,因此開口道:「宮人也是陛下臣民,服侍高皇帝和嬪妃這麼些年,豈能當做牛馬說殺就殺?願意回家者應發給盤纏曉諭各地官府予以妥善安置。不願回家者安置於皇莊讓其自食其力。

    值此戰亂結束之日,還望陛下能厲行節儉,規定宮人人數上限,禁止奢靡,尤其是要減少宦官的數量,宮女則許以進宮當差的年限,滿十年即可放回家去。因縱觀歷朝歷代,紫禁城內的陰暗事可謂是不勝枚舉,禁錮宮女一生冤魂不計其數,陛下既然有三宮六院,又何必非要佔有所謂的三千宮女呢?」

    朱高熾看似緩緩點頭很贊同,實則心裡有些小小的不悅,因為他很好色,歷史上做太子的二十年裡,哪怕不敢明目張膽的廣納美女,但嬪妃數量也超過太子朱標和朱允炆加在一起了。歷史上當皇帝短短十個月裡,被冊封的嬪妃人數達到十二人,沒有名分的就不知多少了。

    再說是個男人就不樂意屬於自己的女人投入他人懷抱,除非主動送人另當別論,即使是低賤的宮娥。

    一些文臣見狀為了迎合聖意。提出反對設置宮女年限,理由是涉及到皇宮隱秘,不能外洩。

    徐灝冷冷的道:「那臣建議今後擔任女官者必須是官員之女,想必作為臣子會心甘情願,乾脆就從今次開始吧,明日六品京官家中適齡閨女一律送到儲秀宮待選。」

    這下官員們的臉都綠了,茹瑺忙說道:「此事還得容後再議。」

    徐灝隨即翻臉怒斥道:「無恥!你等兒女身嬌肉貴,不想進宮受苦一生,那百姓家的女兒就是賤命一條?」

    「罷了罷了!」朱高熾沒想到剛剛登基為帝商議國事,竟扯到了宮女身上,不由得啼笑皆非,再說初做皇帝怎能不想建立一番功業?女色反倒是其次了,是以沉吟道:「朕無意廣納嬪妃,宮女人數不得超過二千,分為秀女及舍女,舍女年滿二十五歲可歸家,秀女,這個!」

    徐灝趕緊說道:「秀女可以依照祖制,人數最多三百不能再多了,不然陛下的名聲恐怕?嗯,臨幸者由陛下定奪名分,其餘每逢大赦可酌情放還年邁者歸家,以為聖恩,再來宦官為禍歷朝歷代,還請陛下立下鐵律,不許參政不許離京半步,人數不得超過三千,十二監的勞役不足可僱傭百姓,不然閹黨早晚必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立時得到了所有官員的一致贊同,自古以來喜歡太監的官員不是天生的賤骨頭就是為了內外勾結把持朝政,既然徐灝挺身而出對太監開炮,擁護他的建議何樂而不為呢?

    事實上洪武之初,朱元璋設置宦官不及百人,到了末年擴編為十二監及各司局,因兒女和嬪妃的增多,使得有品級的宦官人數漸漸擴大到了近千人。不過朱元璋同時規定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官銜,不得御外臣冠服,干預政事處斬。

    到了建文帝時期,對待宦官更加嚴厲,出外稍行不法,當地官員有權逮捕並治罪,是以使得太監們集體投奔燕王,徐灝這次可謂是公開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群體。

    正是因為歷史上朱棣大行封賞,單單在即位之初的永樂元年,派遣有謀略的宦官隨顧成等人出鎮貴州等地,竟然賜予了公爵服,地位還在諸將之上,後來置三大營,又命宦官提督監軍營軍,實開明代宦官專權之禍端。

    而朱高熾身為帝王自然有他的立場,為何太監干政屢禁不止?帝王才是其源頭,控制無根無憑的太監遠比控制臣子要容易多了。

    眼下立足未穩,朱高熾自然不會公然和群臣作對,尤其建議人還是最依賴的徐灝,當即含笑點頭,至於今後會不會照章辦事,那就只有老天才曉得了。

    徐灝很清楚最終都是無用功,但好歹讓可憐宮人的數量能減少了一半多,至於太監們會不會報復?他相信大多數宦官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

    接下來是關於如何處置一干『奸臣』了,為了維護洪熙朝的統治和威嚴,也為了震懾住其他官員使得各衙門能早日恢復正常運轉,殺人是必須的,這方面任何在位的帝王都不會手軟。

    不過相比歷史上慘絕人寰的永樂朝,朱高熾下旨只誅殺首惡,齊泰黃子澄全家被處斬,十多位寧死不降的大臣被斬首示眾,其餘從犯都被革職,全族發往遼東。

    這已經是徐灝所夢想的最好結果,受株連者不過千人而已。而且他一早就派兵趁亂把教司坊數百逼良為娼的老鴇以及喪盡天良的龜奴等人盡數殺戮殆盡,使得教司坊已經無人可用了。

    這一點朱高熾和徐灝的想法相同,順勢下旨恢復立國以來所有罪臣女眷的平民身份,爭取民心。

    在對待王族方面,朱高熾身為子侄自然不能讓靖難之役重現,無需徐灝等臣子建言,恢復諸位王叔王爵的同時,沒有恢復其護衛,也一併恢復了錦衣衛暗中監視,準備隨時尋找藉口再次削藩。

    張玉父子等將領率兵離京,李景隆等人也派往各地藩王府,防止任何藩王有所異動。

    徐灝力保方孝孺不死,原因是方孝孺提倡:「天立之君所以為民,非使其民奉乎君」,雖說不正確也總比朱棣生前認為的「帝王為生民之主」要前進一大步。

    處罰完罪臣,穩定了京城局勢後,接下來就輪到人人翹首以盼的論功行賞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 01:20
第三百六十六章 綠哥

               
        金秋十月,喜氣洋洋熱鬧了數月的徐家逐漸歸於平靜,首先是二老爺徐慶堂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的獲封英國公,俸祿二千二百石;親家公張玉被封為了榮國公,徐家女婿沐皙被封為了廣寧伯,俸祿一千石。

        就連沐毅李秋等同輩兄弟們無不封賞了世襲官職,倒是徐灝和張輔一對難兄難弟因父親健在,什麼爵位都沒撈到,當然他倆都升為了中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已經是位極人臣了。

        其中徐灝還獲封上柱國,太子太傅,驃騎將軍,朝會時還是得站在老爹之下。

        徐紅葉和徐綠竹於九月先後出嫁,等來年春暖花開之際,紅葉將隨著沐毅前往福建,沐皙要出任水師提督,沐毅則要帶著妻子去山東威海擔任水師都指揮,他倆會著手準備遠洋探險,只因徐灝太過重視海洋了。

        原本準備讓老四徐淞前往大連經營家族產業,可是袁氏捨不得繁華京城,為此苦苦哀求,徐灝考慮到身邊總得有人幫襯,是以徐淞繼續留在神機營做了指揮使。

        這一日老太君帶著一副眼鏡看著曆書,桌上放著一個小錦匣兒,地上只站著月蘭一人。

        蕭氏打外頭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蕭雨詩徐翠柳等人,老太君放下月曆,對著蕭雨詩笑道:「你耳上戴的那環兒,看來雖然精細好看,到底不起眼,亦且不似個大家兒小姐戴的東西。」

        說完指著桌上的木匣道:「此乃老身小時素常戴的一對珠墜兒,快取下來換上。吉祥的東西,好增你的壽數。」

        蕭氏含笑伸手打開那小匣子,取出一對綠松石蓋的珠墜兒來,戴在了雨詩的耳朵上。

        蕭雨詩不解其意。盈盈道了個萬福,月蘭、翠柳等女孩只顧這著悄悄捂著嘴笑。

        中午蕭氏從千壽堂出來,去了妹妹蕭姨媽屋裡,聞訊而來的三太太劉氏問道:「老太太為何給詩丫頭掛墜兒?」

        蕭氏頓時苦笑一聲,蕭姨媽和劉氏見此光景。已解了八分意思,劉氏嘆道:「灝兒真是的,凝雪都應允了納妾,竟死咬著不松口。」

        蕭姨媽說道:「他是個有主意的,這上頭咱們誰也別亂開口,灝兒素來疼愛表妹。斷不會虧待了雨詩。」

        忽然有丫鬟匆匆走來,回道:「大小姐來了。」

        蕭氏欣喜之餘,忍不住埋怨道:「這孩子都懷胎十月了,就不能好生在家安胎?咱們快趕緊過去,哎呦!好不容易把小姑奶奶嫁了出去,這大姑奶奶整日裡也不省心。」

        蕭姨媽和劉氏彼此無聲一笑。陪著她去了千壽堂。

        此時天長日暖,但見淡云籠空,暖風習習,張釵蹦蹦跳跳的來到絳雪軒外的小書房,院子裡寂然無聲。

        張釵笑嘻嘻的掀起門簾子,見反扣著槅扇門,知某人不在裡面。她時常來徐家就和自家似的。不客氣的推門走了進去,屋裡灑掃的清清靜靜,幽靜無比。

        其實彼徐家指的是北平徐府,而現在則是金陵徐家,也就是昔日李善長的府邸,現在賜給徐灝可謂是實至名歸了。

        張釵進京之後頭一次來書房,當下好奇的東瞧西望,信步走到東側紗櫥內,只見炕上鋪著綠絨褥子,靠東壁放的花梨木條桌上。正中放著碧玉高爐,南邊綠松石鏤瓶,北邊是紅瑪瑙盒兒,壁上懸掛著一副山水圖。

        西邊放著藏書的紫檀木長櫥,除了古籍外擺著古皿茶具之類。張釵隨手拿起一兩件看,都是真正汝窯細瓷的,況其托盤都是海棠、梅花式樣的各色玻璃做的,精美異常。

        見晴日天氣,櫥上落了些細塵,遂摘下自己的絲巾慢慢撣著,見了一個插花的大角瓶北邊放個紫檀木方匣,自語道:「不該放在這裡。」

        張釵上前雙手捧起來,轉身送到窗前的小幾上放了,笑道:「這才好了,灝哥哥看了,可知我替了他盡心。

        伸手推開窗戶,聞著花圃中隨風送來的撲鼻異香,一個人默默想著心事,她正值多愁善感的妙齡,一時感極生悲,從開心瞬間轉為了悶悶不樂。

        忽聞窗外長裙窸窣,屐聲笈笈,一個人悄悄進來了。張釵猜想必是徐灝歸來,忙起身立候。

        原來是麝月聽聞這邊有動靜過來查看,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呢!」

        張釵拍手笑道:「好個看屋子的人,賊來偷了東西去還不知道呢。」

        麝月大有深意的嬉笑道:「這園子裡除了少爺就沒別的賊了。」

        「這話怎麼說?」張釵聽得似懂非懂,好奇問道。

        「哎呀,姑娘還未出閣,當我沒說。」麝月忙改口,轉而說道:「看樣子大小姐也來家了,少爺回來一定會趕過去相見,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回來。」

        張釵奇道:「灝哥哥不是賦閒在家嘛?怎麼整天到晚的不在家,害的我白跑一趟。」

        麝月說道:「哪裡真能無所事事,即使不參與大小朝會,不去都督府,可聖上每日都派中官來請,往往進宮一整天,要不就是幾位姑爺輪番請他吃酒,很晚才歸家,倒是比起從前在京城時忙了十倍不止呢。」

        張釵點點頭,拉著麝月一起坐在了沙發上,「來時聽聞青霜姑娘也要進京了,久聞其名不見其人,這下好了,就是不知三嫂子要不要我過來小住幾日。」

        剛說到這裡,聽外邊又有人來,遂忙住了口,只見晴雯掀簾子進來笑道:「好啊,你倒在背地裡數起我家夫人的短兒來了,今日被我捉住了,拿什麼來求我?」

        張釵笑道:「三嫂子有孕在身,就算依了我來,恐怕老祖宗太太們也不會應允,都嫌我太鬧了,先前去了絳雪軒不得見。嫂子人在哪裡?」

        晴雯嘆道:「還不是去探望瘋了的三姑娘,遣我來取盛藥的匣子。」說畢,徑直走入西間,拿著一個描金靛藍色的木盒走出去了,又回身到窗外叫道:「麝月你好生看著屋子。別只顧著玩,點個燈給姑娘倒杯茶,現在這些小丫頭一個個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連個人影都尋不見。」

        張釵說道:「你等我一等,我也走了。」

        當下二人一起出來,晴雯去給領回家來受到刺激的徐翠云送藥。張釵進了絳雪軒,芷煙在外間屋看著小丫頭們點燈。

        芷煙向張釵問好,張釵笑吟吟的回應,進了裡屋,只見香萱香菱姐妹倆正在下棋玩耍,芷云歪在一邊觀戰。

        沐凝雪半躺在床上。張釵對著精神奕奕的朱巧巧說道:「恭喜嫂子封了東海長公主。」

        朱巧巧笑道:「這東海二字一聽就知是聖上故意取笑來著,當不得真,剛要去辭別大姐,不日我就將動身前往遼東,往後怕是每年年關時才會回京。」

        不想這一句話,正中了張釵思念其老母親的心,七月也就是洪熙皇帝繼位的那一天。張玉原配夫人在北平府病逝,加上生平第一遭由北方遷到南方,倍感想念家鄉,那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的滾了下來。

        朱巧巧忙起身說道:「哎呦呦,這怎麼說哭就哭了?」

        沐凝雪也忙柔聲道:「過來這邊坐,是不是想家了?」

        「嗯。」張釵可憐巴巴的直點頭。

        朱巧巧摟著她說道:「要不你隨我一起去遼東?就是走海路有些危險,繞遠去北京一路上風塵僕僕,實在是太辛苦。」

        此時芷云端過來一盤子飯菜,叫香萱放了桌。說道:「鴿子湯熬的糯米粥,煮的爛爛的,夫人好歹吃一碗,也好克化。」

        沐凝雪苦笑道:「這成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真真是沒了胃口。」

        張釵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見狀說道:「嫂子有孕在身,飯後躺著不好,或是出去走動走動,或拿一本書看著散散困也好。」

        沐凝雪越發苦笑,說道:「你還提書呢,我只為了書更加的不自在,古人道『窮則精於詩,悶則嗜於書』,誰知翠云念叨悔不該自幼念什麼唐詩漢文,以詩書為深閨之友,視筆墨如骨肉之親,終有何益!想她在宮裡舉目無親備受淒清,每日裡只能靠著詩詞解憂,入了詩魔反倒添上了病魔,深悔當初不該入宮。」

        朱巧巧不以為然的冷笑道:「當初都勸她不要進宮,她不聽怨得了誰?還有翠柳也是,眼見紅葉綠竹都嫁了人,芊芊也訂了親,動輒嘆息身子骨每況愈下,說什麼看我這病,原是文章害了我,我害了我的青春,什麼女孩兒家也無須金馬玉車之貴,又無高山流水之知音,從今不可向我提起詩書的事。簡直胡言亂語,還不是看不破紅塵?那就乾脆別帶髮修行,放眼如今滿京城的王孫公子,誰不想高攀咱家呢?還愁嫁不個如意郎君?」

        沐凝雪後怕的道:「早年我和翠柳一樣的性情,有段時間也想著一輩子不嫁人了,只願陪伴詩書文章過一生,幸虧遇到了灝兒。」

        一席話猶未了,只聽小丫頭叫一聲:「兩位大小姐來了。」

        只見挺著大肚子的徐青蓮和徐妙錦結伴緩緩而來,徐青蓮望著弟妹氣色不錯,心中歡喜,合掌道:「阿彌陀佛!家裡送來了上好鹿茸和靈芝,尋思著給你送來。」

        與此同時,徐灝在外宅皺眉聽著兄弟徐海說事,原來三房庶出妹妹綠哥早在靖難之役之前就嫁給了德州府一普通秀才家,那秀才名叫劉茂。

        徐增福在德州府做官時,劉氏娘家有個堂侄劉智前去投靠,時常和綠哥見面,相處很是親密,原本劉氏有意成全他們倆,親閨女又遠在京城,就沒怎麼防備任由侄子進出內宅,後來徐增福不喜劉智的浮誇個性,就做主把綠哥許給了劉茂。

        劉智為此懷恨在心,時常故意與劉茂取笑,說早就和綠哥常常苟且,細節什麼的描述的繪聲繪色,好似真的一樣。雖是吃酒時的戲虐之言,也未免說得劉茂將信將疑,等綠哥過了門,洞房花燭夜確實是處子,劉茂不在疑心妻子了。

        如今徐家位極人臣,綠哥自然非要搬回京城依靠發跡的娘家。

        誰知即使徐家已然是富貴滿門,老太君卻擔心樹大招風步了洪武朝功臣的後塵,嚴令不許關照自家親人,以防家裡出了不肖子孫禍及家族,加上徐灝向來不重視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庶出妹妹,劉氏也不待見非是親生的閨女,是以綠哥指望讓丈夫做官的心願落了空。

        當然綠哥也不會空手而歸,光是幾個嫂子給她的禮物,就足以幾年吃喝不愁了,但綠哥為人吝嗇,當此時已根本瞧不上沒考中舉人的劉茂,暗中把禮物都藏了起來。

        劉智也返回京城,在德州和劉茂一起讀書算是同窗,都住在徐家外的巷子裡成了鄰居,兩家往來很是相厚。

        因此昨日下雨就出了事。

        PS:總算把靖難之役寫完了,真是長出了一口氣,很多地方都照著歷史上的經過寫,實在是不敢擅自戲說,加上也沒寫過戰爭場面,完全是個外行,還請見諒。

        今後的情節走向,逐漸回歸家族日常生活的同時,也會時不時的描寫外面世界。真的是很打怵書寫朝堂,而且小釵也不認為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有什麼作用?做了位極人臣的宰相又能怎麼樣呢?即使做皇帝又能改變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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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 16:40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兄弟
   
    綠哥雇了人來掏房頂上的耗子窩,嫌髒就沒回屋補覺,去了親戚家串門。家裡劉媽子哈欠連天的站在院子裡和鄰居嫂子說話,當時劉智也站在自家門口。

    就聽劉媽子說道:「昨兒個陪夫人回娘家,她吃酒耍錢鬧到了下半夜,我又不能睡,強撐到了三更天,大清早隨著來家。唉,等完事了大概困意也過去了。」

    劉智聽到肚子裡,中午披頭撞見了打國子監回來的劉茂,說了一會兒閒話,劉智忍不住又取笑道:「困得要死,昨晚陪你媳婦吃了好酒,戲耍了一遭剛剛要睡下,誰想她非吵著要回家去。」

    劉茂笑了笑,心想夫人昨日回的娘家,今早返回時一定被他瞧見了,因此故意取笑於我。

    劉茂當時也沒放在心上,等回到家就見綠哥神色有些憔悴,便問道:「你夜間不曾睡著?這樣的瞌睡睏倦。」

    綠哥說道:「誰睡覺來了?昨夜好幾個人一起吃酒打骰,連眼都沒閉上過,回家請了人捉耗子,就去了老李家躲了躲。」

    要說劉茂考不上舉人是有原因的,讀死書把個腦袋都給讀傻了,徐家是什麼門第?內宅豈能容許男人半夜進去吃酒?別說劉智一個娘家外甥,就算徐汶徐海等成年少爺,夜裡屋裡都有的是人盯著,就算出門也得有人跟著,當然某人純屬例外。

    再說綠哥為人是不咋地,可是在男女之事上頭一向守規矩,平日裡根本不是那樣的人,這劉茂也不問個詳細,上前不由分說。一腳將妻子踩翻,好一頓拳打腳踢,聲聲叫她招供。

    綠哥從小嬌生慣養,嫁給劉家後誰人不禮敬三分?突然間被丈夫這等暴打,躺在地上大聲尖叫。劉茂唯恐當真做了王八。出手越來越狠眼看著就要打出人命了。

    劉茂母親趕來叫道:「拿賊拿贓,拿奸拿雙,你又不曾捉住她的孤老,活活打殺了媳婦,這是要償命的。」

    劉茂當下停住了拳腳,把劉智和綠哥兩個的話告訴得分明。綠哥方曉得這個緣故,氣的大哭。

    劉茂母親說道:「既然事有實據,也別打了,叫人去喚徐家人來,三對六面的當面說分明,也叫他家沒有話說。」

    很快徐海聞訊趕來。一進門就見妹妹被打得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皇天爺娘的放聲嚎叫。

    劉茂指著徐海罵道:「堂堂國公家沒個廉恥,小姐養漢偷人,這門風恁的敗壞。」

    徐海趕忙苦笑著問清緣由,他人老實也沒個主意,趕緊回來稟告了大嫂。朱巧巧當即大怒,派人叫來三房管事婦人,命她去請劉智前來,當下關上中門,埋伏了女兵,等劉智一進來馬上棍棒齊飛,一邊猛錘一邊審問。

    劉智自知罪過,躺在地上護著腦袋滿口求饒,一五一十的把此事原委說的明明白白,朱巧巧吩咐徐海押著他去了劉家。

    聽到這兒。徐灝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徐海說道:「當時被大哥聽見了,就說要去把他兩家都給砸個稀巴爛,把劉茂也揍個半死,好替妹子出口惡氣。不過大嫂不同意,說到底是夫妻倆。此種事講清楚也就算了,咱家若是普通娘家也就罷了,不能得勢不饒人,把人傷了,家砸了事小,可如此夫妻情分也就沒了。

    後來當面對質清楚,劉茂和她娘知道錯怪了綠哥,一起過來給三太太磕頭賠罪,又給妹子磕頭,三太太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只是綠哥嚎天痛哭,吵著要上吊抹脖子,飯也不吃,太太就勸了勸送回家去了。」

    徐灝笑道:「這家務事就得這麼辦,哪怕咱家再富貴也斷不了夫妻間的齷蹉,雖然綠哥受了大委屈,但她那不饒人的性子,非得活活折騰劉茂十天半個月不可,時間久了這氣也就會消得差不多了。真若是依著大哥的話去大鬧一場,有理也變成了沒理,等事情過後,綠哥也非得怨恨娘家不可。」

    徐海撓頭道:「我聽不明白。」

    徐灝笑道:「別說你不明白了,家務事我也搞不明白。」

    此後果然劉茂和她娘輪流晝夜看守,成天到晚的賠不是,綠哥整整折騰了一個月,方才漸漸的回轉過來。劉茂還特意置辦了一桌酒席,娘倆個鄭重給媳婦遞酒賠不是。

    怎麼說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婆婆都是自家人,綠哥也就放過此節,選擇了忍耐。說來奇怪,挨了一頓打,反倒是讓綠哥對斯斯文文的丈夫刮目相看起來,認為是個爺們。

    但吃了表哥劉智這麼大的虧,綠哥恨得咬牙切齒,開始尋思著尋到機會一定要好生報復。

    徐灝除非親自撞見了,不然已經很少理會類似的家族瑣事,說實話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其實和老大徐汶很像,遇事太容易衝動不顧一切,這方面遠遠比不上大嫂和妻子。

    如今朱巧巧的興趣從一心執掌家裡大權轉向打算去經營大連,只因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管的人也更多,每當一群老少爺們對著她一介女流畢恭畢敬的,就讓朱巧巧瞬間升起莫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漸漸瞧不上家裡區區的一畝三分地了。

    徐灝承認即使把徐家幾個兄弟合在一起,怕也比不了大嫂一個人的精明能幹。

    現在徐灝正在琢磨著大寧封給朵顏衛的承諾,按照原先的脾氣索性翻臉不認人,派兵把朵顏衛給直接滅了,但是一味殺戮實不可取。

    通過嫂子的處置方式,徐灝決定暫且以德服人,附近草場可以留給蒙古人牧馬,但大寧城必須要設置官府並駐軍,沿途得徵調軍戶修路,遷徙百姓慢慢同化蒙人。

    說到遷徙百姓去赤峰等地,要提供糧食和各種物資,對朝廷來說長此以往無疑是很沉重的負擔,漢人精於耕種。總不能逼著百姓靠放牧為生。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誰會甘心去冬天極冷、荒無人煙,遍地異族危險重重的地方定居?

    早年是有寧王夫婦在那裡,屯兵七八萬,來自關內源源不斷的物資供養。百姓也就沒了太多的怨言。

    徐灝陷入了沉思,歷史上朱棣也反悔了,但因為沒了藩王鎮守,民心士氣由此一落千丈,憤怒的朵顏三衛又連年攻擊,加上無險可守。最終被朝廷無奈放棄了。

    類似的情形還有西北的東勝衛,於是徐灝準備奏請帝王舉薦盛庸為大寧總兵,駐軍八千其中有一半火槍兵,今後慢慢全部換成火器,如此就能不用動輒三四萬的龐大兵力,八千人依托堅固城池。足以應付二三萬的蒙古騎兵,堅持到援軍趕到。

    紫禁城內,乾清宮被夷為了平地,在原地已經興建三分之一的宮殿,朱高熾暫時住在奉天殿內,有時住在內宮,周圍隨時有五百神機營的將士站崗護衛。

    大部分宮人被放出去了。當時的一幕令徐灝記憶猶新,震天的哭聲讓京城百姓都為之動容,就連朱高熾都大受觸動,年輕的帝王還保留著赤子之心,何況他原本性格就比較善良。

    而新晉的宮女到了二十五歲即可回家,這使得以往死氣沉沉的皇宮變得生機盎然,人人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到時不願回家自可申請留下來,可以擔任女官什麼的,總之讓徐灝明顯感到皇宮變得不一樣了。

    而且錦衣衛的職能也不是光對外。在徐灝的操作下轉而開始對內,使得嬪妃再也不能隨便杖斃宮人,出現任何意外死亡都得經過詳細檢查,當然以往皇宮也是如此,除非是帝王等有限幾人才能任意殺人。畢竟皇帝一家子也不希望一輩子生活在成天鬧出人命的鬼地方。

    所以說根源還是在帝王身上,要不然歷史進程為何要限制皇權,君主立憲或乾脆廢了帝制呢,沒了制約的權利太可怕了。

    奉天殿外,太監侯顯、亦失哈、馬和全都一臉幽怨的看著徐灝,就是因為徐灝的建議,使得這三位有著強烈職業進取心的太監最近變得垂頭喪氣。

    經過靖難之役的四年,燕軍從上到下都產生了很深的戰友情意,徐灝上前失笑道:「我是說過太監不許出京,但是我可沒說給不能做官。」

    侯顯氣道:「那還不是一樣,太監本就不能做官。」

    徐灝笑道:「為何非要眷戀著做宦官呢?辭去內侍身份,以一名外官的身份重新做人不好嗎。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此乃一時權宜之計,除了你們這一批人之外,今後進宮的宦官絕對不許走出京城一步,也決不允許閹人和宮裡有任何瓜葛,此乃鐵律。」

    侯顯和亦失哈立即沉思起來,馬和則興奮的道:「此話當真?那我不做太監了。」

    徐灝卻神色古怪的搖頭道:「你可不行。」

    「你。」馬和又苦笑著拱手:「國公爺您老高抬貴手吧,我又沒得罪過你。」

    徐灝說道:「我有一件事托你去辦,如果辦成的話,我一定力保你出使南洋,作為特例可以以太監的身份出京。」

    誰知馬和轉身就走,徐灝叫道:「怎麼了?」

    馬和恨恨的扭頭說道:「我預感絕對不是好事,一定得經過九死一生。」

    徐灝大笑道:「沒錯,可是此舉也會令你名傳後世,世世代代備受天下人之敬仰,名垂千古。」

    看了眼緊鎖眉頭的三寶太監,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徐灝笑著心說去南北美洲探險,除了你之外,還真找不到合適之人呢!

    既要有膽識和一肚子學問,也得有非凡的膽量和出類拔萃的統率力,總之各方面的條件都要足夠優秀,最妙的是太監不能生育,基本不會有叛國自立的野心,難怪朱棣那麼喜歡重用宦官出使外國呢。

    奉天殿內,朱高熾皺眉問道:「重用盛庸朕沒有意見,所謂用人不疑,可是火槍掌握在邊軍手裡,萬一流落出去或是有將領生出不臣之心,那該如何是好?」

    徐灝說道:「你當火藥火槍是那麼容易造出來的?沒有彈藥供應,那就是一堆鐵棍而已。其實說穿了,國君不仁就會有百姓造反,拿著刀槍一樣可以推翻一個王朝,別成天疑神疑鬼了,你只要能做到勤政愛民,還怕誰敢不臣?別說將領了,任是誰敢揭竿而起,不出兩個月就會被滅了。」

    朱高熾沒好氣的道:「我現在是皇帝了,你別那麼沒大沒小好不好?再說我還是你的兄長呢。」

    徐灝鄙夷道:「那我給你磕頭?先說好了,磕了頭那就是一輩子的臣子,從此再無兄弟。」

    「行了行了,老子怕了你行不行?」朱高熾感覺輕鬆無比,拋開做皇帝一本正經的威嚴做派,似乎又回到了做世子的那些年,動輒和徐灝兩個人之間嬉笑怒罵。

    此刻的洪熙皇帝同樣的一臉不屑,整個人變得流里流氣的,怒道:「跪個屁,裝模作樣不知心裡怎麼罵我呢,你小子就從來沒把我當做帝王過。」

    徐灝笑道:「這倒是真的,做皇帝可是天底下最大的苦差事,說好聽呢是高高在上,實則就是一籠中鳥而已,不怪歷朝歷代出現那麼多脾氣古怪的皇帝,一輩子生活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宮裡,是個男人也得憋出病來。」

    朱高熾很神奇的傲然道:「那也有的是人夢想做皇帝,朕想出宮隨時都可以,奶奶的,倒是得應付那些該死的臣子。」

    「知道就好,你以為大臣都是泥捏的?有的是人恨不得玩死諫,成就了忠臣名聲。」徐灝大笑道:「不管怎麼說,我不想有一天沒兄弟可做,今日順便請辭一切官職,恢復一介布衣身份,等我爹老了之後,爵位直接傳給我兒子。如此陛下安心,我也安心。」

    朱高熾神色變得凝重下來,沉聲道:「太過天真了,只要你能參與國事,就是事實上的布衣宰相。」

    徐灝微笑道:「那就不參與國事好了,有何不可?」

    朱高熾歎道:「不行,你小子有通天徹地之能,你得幫著朕做出一番事業。放你回家悠閒自得,左擁右抱美人?我卻得累得半死不活,做了錯事還得受你恥笑,老子有那麼蠢嘛?」

    突然間,朱高熾和徐灝同時捧腹大笑起來,而徐灝心裡卻在歎息,誰真的能和皇帝做兄弟?眼前這位肯定不行,就算有名直率的正德皇帝也不行,三十歲之前倒是差不多。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3 16:59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外交

    金陵,紫禁城,文華殿。

    一個新的皇帝即位,首要之事就是昭告四方,不如此就會鬧出外交上的亂子來。

    而諸國之中,朝鮮位列眾番邦之首,因其在京城有驛館有大批留學生,無需派出使節,朝鮮第一時間即上表稱賀,並派出了使節團前來請求洪熙皇帝予以承認和重新冊封朝鮮國主。

    琉球毫無疑問事大明最誠,其時共有三王並立,每年皆有使節團爭先前來朝貢,朝廷也向來對琉球最是寬厚,是以琉球佔據了得天獨厚的貿易優勢,壟斷了當地的海洋商貿。為了慶賀朝拜洪熙皇帝,三王已經準備動身一同來貢。

    早在洪武四年,明朝在西-藏地區設置了烏斯藏二衛,後來又設立宜慰使元帥府、招討司、萬戶府、千戶所,委任活佛僧人進行政教合一的自治。

    因喇嘛教和佛教系出同源,明朝承認其為釋教,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朱高熾對當今烏斯藏最有名的僧人哈立麻極感興趣,遂遣派不做太監的太監侯顯作為禮部官員出使,以徵召尚師哈立麻等僧人進京。

    徐灝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朱高熾想要幹啥,隱隱間有些擔心,沒了朱棣二十多年的壓制,身體不好的朱高熾一旦放縱又能活多久呢?

    對此徐灝沒有干涉,連帝王的私生活都去管,豈不是沒事找事?再說有的是官員死死盯著朱高熾呢,開明風氣必須要培養,完全可以躲在一邊坐山觀虎鬥玩,當然也是為了盡快拉攏民心的需要。

    為了一掃洪武朝時期的嚴厲專制風氣,消除建文皇帝的影響力。放縱文臣對皇帝大肆開炮應該會很有療效,養成官員們以國為家的榮譽感嘛!這對早日實現長治久安非常有必要。

    朝廷遣使前往韃靼,冊封鬼力赤的韃靼可汗,繼續分裂北元。然後派出規模龐大的使節團出使西域,採取懷柔撫綏之策。爭取當地土官、頭目、故元官屬等歸附,下詔開放西北幾處商市,吸引西域商人前來。

    使節團裡,以禮部官員為主夾雜著幾位司禮監的宦官和錦衣衛,還有鴻臚寺的蒙國籍寺丞劉帖木兒,有兵部給事中傅安、郭驥。北平按察使陳德文、吏部員外郎把泰、李達等人。

    徐灝囑咐他們各司其責,一定要摸清楚西域的實際情況,如今明朝在當地最大的勢力乃涼州都司以及臣服的哈密各部。洪武二十四年,總兵官宋晟與都督僉事劉真率兵征討哈密,斬北元豳王別兒怯貼木兒、國公省阿桑兒只等一千四百人,擒其王子別列怯部屬三千七百三十人。「番戎懾服。兵威極於西域」。

    如今其王子脫脫成長在中原,朝廷待之甚厚,就和後世崇洋媚外的買辦一樣,脫脫是位很堅定的哈密奸,如今統治哈密各部的是其祖母,乃是個民族主義的老頑固,是以準備把脫脫送回哈密去。

    這方面徐灝的腹黑程度遠遠無法與一肚子壞水的文臣們相提並論。可歎這幫傢伙要是能把壞心眼子用在對付外國身上,不內耗的話那該有多好。

    此行使節團的陳誠負責詳細記錄西域一切,目的地有哈烈、撒馬兒罕、別失八里、俺都淮、八答黑商、迭裡迷、沙鹿海牙、賽藍、渴石、養夷、火州、柳城、土魯番、鹽澤、哈密、達失干、卜花兒凡十七地。

    回國後陳誠著有《使西域記》,備言其山川風俗物產,使明朝君臣對西域有了新的認識。

    可以說先帝已經把西域殘留的北元勢力打的差不多了,鬼力赤又公開廢除了元朝國號,整個西域已經變成一盤散沙,只有明朝一枝獨秀,不費刀兵即可把版圖擴大數千公里,以現有的各種條件即使派兵也沒什麼用處。因此徐灝對此行寄予了厚望。

    與此同時,兵部調在西域最有威望的大將宋晟擔任北京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一併暫時調過去精兵兩萬人,展開為期一年的培訓,讓將士們熟悉火槍戰法。然後宋晟將返回仍鎮涼州。

    朱高熾的政治手腕一樣很厲害,不用徐灝說什麼,為了加以籠絡堪稱西域第一將的宋晟,把妹妹安成公主下嫁宋晟嫡四子宋琥,而長嫡子宋瑄於當日靈璧之戰中力戰陣亡。

    徐灝很欣賞宋晟,而歷史上宋家和雲南沐家一樣,終有明一朝,世世代代鎮守西北。當然現在徐灝不會任由宋家始終著把持涼州軍政大權,除非宋晟的兒孫有能力證明。

    貴州雲南於此時都屬於不太穩定的西南邊陲地帶,當地主要是以少數民族自治為主。連年內亂,朱高熾對此很重視,因洪武朝持續不斷的進行改土歸流,遷徙漢民,以官員代替當地土官,所以才使得兩地叛亂叢生。

    朱元璋留下了一個好基礎,朱高熾和徐灝都不想辜負先帝的苦心,眼下條件即將成熟,就等著某個事件的爆發了,因此朱高熾和徐灝商議一番,密令當地官員繼續挑唆世襲宣慰司首領之間的恩恩怨怨,調派鎮遠侯顧成前往西南練兵時刻準備出兵平叛。

    如果能一舉掃清當地最大的土官勢力,採用恩威並濟的手段懾服其他部族首領,那麼在貴州雲南成立省一級的布政司就有了穩定基礎,從而得以讓自宋朝以來脫離中原的兩省再次回歸。

    除了北方之外,諸藩屬國地位最高的另一個國家是安南,但此時沐晟稟報安南國內發生了混亂,具體原因不詳,隨後安南黎蒼遣使朝貢,上表稱國主陳氏絕嗣,請求自署權理安南國事,乞賜封爵。

    徐灝不動聲色,因為後世的恩怨,他很想趁機對外用兵,安南是最好的選擇了,朱高熾也想打一場仗,好借此立下更高的威望。總之兄弟倆的想法又一次不謀而合。

    徐灝發現禮部官員和鴻臚寺絕不是一群迂腐文人,集體商議後認為其中有詐,因安南陳氏向來對朝廷恭順,再沒有得到確切消息的時候時,不能聽信一家之言更改國主。請求皇帝派禮部郎中夏止善等奉召往安南調查,朱高熾很快准奏。

    朝廷又派遣亦失哈出使遼東,著手籌建奴兒干都司,派遣禮部官員分別出使南洋,暹羅、滿刺加、何枝、爪哇國、蘇門答臘、西洋瑣裡等國。

    徐灝很開心,建文皇帝的失蹤。無疑給了他一個絕妙借口,提出命福建都司、浙江、湖廣、江西、蘇州、金陵開造大型海船,文武官員竟出人意料的表示同意。

    徐灝順勢請求朱高熾放寬海禁,為了接待諸國朝貢,恢復廣州、泉州、寧波三市舶司。

    關於海禁肯定會有很長一段的彎路要走,但如果沒有鄭和屢次率領龐大艦隊只為了宣揚國威。規模應該是由大到小,而不是越來越大,朝臣也就不會那麼激烈的強烈反對了,此外百姓遷徙南洋確實是帝王和朝廷的一大心病。

    徐灝曾記得永樂年間,南洋漢人有過一次大規模的回遷潮,可見中國只要政治清明,國家穩定。除了商人投機客和海賊等活不下去的百姓,大多數漢人誰會甘願背井離鄉?

    所以以國家的名義派遣船隊一定要有度,上萬艘各式船隻浩浩蕩蕩的下西洋,純屬死要面子活受罪。

    歷史上鄭和首次下西洋就是發生在永樂元年,朱棣太急切希望得到小國們的朝貢和承認,想以此來彰顯自己的合法地位。

    徐灝的所有主張都沒有遇到什麼阻力,畢竟有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內閣還未成形,洪武朝的文臣們也立足未穩,只要徐灝沒有提出太過腦殘的建言。大多都會一致通過。

    對於內政徐灝一如既往的絕不插手,漸漸楊榮、金幼孜、胡廣、夏元吉、胡儼等脫穎而出的新貴們,看出了徐灝其實壓根沒什麼權力慾望,不說從不干涉官員任命,就連武官的陞遷都不理會。哪怕是他以往的部下。

    而楊士奇解縉等人更是太瞭解徐灝了,清楚徐灝的最大興趣除了發明創造外,最喜歡把目光放在周圍的外國身上,從來不喜自己人之間勾心鬥角,爭權奪勢。

    而且徐灝並非是那種一將功成萬骨枯,有著強烈開疆擴土理想的武人,自從朱高熾登基以來,從來沒有調集兵馬籌集糧草準備出征的打算,這無疑令文臣們很是欣賞。

    如此年紀輕輕已經位極人臣的徐灝,逐漸贏得了文臣們的信任和尊敬,徐灝也清楚只要自己不參與永無休止的黨爭裡,不試圖染指政權和軍權,那就不會和朱高熾之間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徐灝暫時沒有把手碰觸到文人最核心利益的科舉制度上面,而是迂迴設立屬於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雙重管轄的海軍學堂和陸軍學堂。

    傍晚時分,徐灝和解縉等文華殿學士們享用著茶水點心,朱高熾累了一天返回內宮去了。

    徐灝品了口茶,笑道:「此次下旨建造新式海船三百艘,第二期要建造千艘,為何諸位大人都不反對呢?」

    資歷最老的夏元吉緩緩說道:「都督非是打算前去耀武揚威,因此我等贊成還來不及呢,豈會阻止?」

    徐灝問道:「敢問其詳?」

    夏元吉笑道:「洪武朝以來,有兩宗海外貿易的賦稅穩居一年總賦稅的兩成,瓷器和絲綢!這也是自古以來對外的大宗收益之一。時至今日,我朝每年急需大量產自波斯和大食的石礦和番料,以往都是通過海外商人不遠千里迢迢的前來販賣,並買進瓷器和絲綢帶回去,也有漢商乘船前往,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漢商一直以來人數不多,是以高皇帝下旨禁海原本影響不大,可是近十年來海外商人受阻於錫蘭國,其國君亞烈苦奈兒大肆從中作梗,高額徵收通關稅使得石礦和番料的價錢節節飆升,不管是商人還是官窯都連連大吐苦水,這幾年更迫使天下各地的瓷器造價居高不下,影響了民生不說,連帶北方西域都大受影響,所以朝廷不能無動於衷。」

    「受教了。」徐灝笑著點頭,心說也只有等到各地民怨四起,北方異族也受不了的時候,文臣們才會開始想辦法解決此事,你說他們不懂經濟民生?經營自家產業的能力強著呢。

    看來歷史上鄭和下西洋是兼顧了各方的利益訴求,等打通了通往裡古的貿易航線後,自然龐大船隊也就沒了用處。

    其實更深層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代表著最高技藝的瓷器已經開始賣不動了,這無疑會牽扯到了太多的利益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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