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0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3 23:24
第四百零九章 劉御史

               
        徐灝前腳剛走,後腳來了個劉蘊的家人,此人走到僻靜的巷子裡,見一個少婦正和位老婦人說話,那少婦容貌秀麗身段風流,便站住目不轉睛的呆望。

        這少婦乃是竹蘭,老婦人則是夏家老人,一起聊一些家長裡短。老婦人見陌生男人看得太著相了,說道:「你走你的路吧,不知非禮勿視?」

        劉家下人說道:「這是外面的街道,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嘗看她呢?」

        老婦人怒道:「你明明在看人家,還敢強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

        下人笑道:「剜了我的眼珠子,千萬擱在這位奶奶的褲襠裡。」

        竹蘭見他出言調笑忙逕自進了家門,老婦人聽了則又好笑又好氣,攆著要打他,下人嬉笑著跑了。

        來到正門,下人走到近前說道:「我是北門劉御史差來的,有封信送與你家徐爺。」

        李冬眯著眼睛,剛才一幕都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接過來,說道:「原來是你家老爺要借東西,你不要偷看,等取出來趕緊拿回府上去。」

        說完李冬走進裡面,叫小廝取來一個大圓盒,將一個磨盤放了進去,四面封好寫了一個回字帖,小廝們把盒子抬出來。

        李冬說道:「你家老爺急等著要用,路上不可歇息。」

        小廝們幫著下人抬上肩頭扛著,下人哎呀一聲叫道:「重的很,是什麼東西?」

        李冬說道:「都是些上好瓷器。不要亂動,打碎了一件你一輩子都賠不起。」

        下人不敢怠慢,老老實實的一口氣扛了七八里地,肩頭都壓腫了,兩隻手死死扶著,肩都不敢換,生怕掉下來打碎了。

        累得渾身是汗水,呼呼直喘著粗氣,好不容易堅持到了劉府,下人慌忙叫道:「快來接接。壓死我了。」

        管事和家人都跑了出來。一起幫著抬下來,都覺得甚重。下人喘著氣說道:「正正的好生拿著,別打了。」

        管事問道:「是什麼東西?」

        下人有氣無力的道:「我哪知道是什麼?他家說是老爺借的,等著急用。叫我一口氣扛回來。不可耽擱。」

        聞訊出來的劉蘊心中疑惑。說道:「我並不曾借東西,打開看看。」

        當下家人把盒子拆來,見是一扇石磨。都不解其意,問下人有回字沒有,下人氣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懷裡。」

        取出來,汗都把信封濕透了,拆開了一看,上面有九個大字,寫著:來人無禮,罰扛磨一回。下面一行小字:仍著送回,庶可償罪。

        劉蘊好笑道:「你怎麼得罪了人家,被戲耍了一遭。」

        下人委屈的道:「沒得罪呀!對了我先前遇到一好看的媳婦,忍不住取笑了下,可能那媳婦是徐家人。」

        劉蘊大笑道:「活該,讓你亂開玩笑!說不得歇一歇還替他送了去,見了女人守些規矩。」

        這一日西湖遊船如蟻,天氣晴朗,劉蘊有意報復祝伯青和江登云,故約徐灝出來遊玩好探聽下二人的動靜,聽聞徐灝不在家,打發了下人背著石磨去了。

        天氣這麼好,劉蘊站在門口尋思找誰玩,他家的小廝過來說道:「奶奶吩咐去廟裡添些香油錢,回來時看見哈相公,馬相公和伍相公他們拎著食盒,都遊船去了。」

        劉蘊臉色一變,心說這幾個人都是親朋好友,他們竟不喊我同樂,令人可惱,他娘的叫你們樂不成。

        正好今日看徐家捉弄下人,他有樣學樣遂吩咐小廝們去捉了些大青螞蚱來,在廚房找來一個魚鮓罐子,裝了些稀糞湯,把活螞蚱拌上,然後用紅紙封好。

        選了個很是伶俐的小廝,交代一番,小廝拎著罐子跑到湖邊,遠遠看見這幾個相公在碼頭上談天說笑,在等著遊船開過來。

        小廝高聲喝道:「哈相公,我家老爺可在船上麼?」

        哈相公回頭一瞧,認得是劉家小廝,見他手裡拿著個禮盒,低聲笑道:「劉蘊向來小氣以捉弄咱們開心為樂,到處佔他人便宜,這小廝拿著的定是別人送他的東西,我們干脆騙了來吃了再說。」

        說完對著小廝道:「你老爺和他人說話去了,一會兒就來,你拿的是什麼?」

        小廝見他說謊,忍著笑目送他們依次上了船,船艙正中放著張桌子,鋪著猩紅絨墊,一個大花瓶插著鮮花,還有香爐之類,擺得好生富麗。

        前面一張金漆方桌,五個人圍坐著,鮮果菜餚滿滿一桌子,這才答道:「我們傢夥計打松江府來,帶了幾罐海螃蟹孝敬我家奶奶,奶奶說老爺不在家定然是來遊船,叫我送一罐子來。」

        眾人聽了大喜,哈相公笑道:「你來得好,先拿上來,等你家老爺來了我們一起享用。」

        小廝將計就計,跑過去遞給船上水手接了,笑道:「千萬交給我家老爺,小的回奶奶話去。」

        轉身笑嘻嘻的如飛去了,五個讀書人欣欣得意相視大笑,這時候請來的五個姐兒也到了,香風襲人,笑吟吟的都上了船。

        哈相公把罐子拿過來,笑說先見識一下煮開大家來品嚐,順手揭開了紙頭,誰知這些螞蚱悶久了,突然見了亮光,好一陣亂跳,帶出無數臭不可聞的糞汁。

        女人驚聲尖叫中,眾人滿頭滿臉,渾身上下,無處不是臭糞。先前螞蚱忽然跳出來時,大家受驚不免齊聲叫喚「哎呀不好」之類,結果張著嘴濺得糞屑滿口都是,噁心的幾乎連肚腸都要吐了出來。

        桌上擺設的酒菜都被糟踐了,整艘船臭氣熏天。此刻都知吃了劉蘊的一場大虧,連在船頭船尾伺候的家人都沾了些餘光,臭得都坐不住了。

        把東西都倒在河裡,眾人大為掃興命船家把船兒停靠岸邊,忍受著遊人的詫異指點,各自捂著臉跑回家去了,卻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過,還不能除盡臭氣。

        再說劉蘊猜測朋友們的醜態,樂不可支,他幾個姐妹親戚回家串門。吵著要去遊湖。妻子曹氏說道:「今年人說西湖熱鬧得很,遊船多得了不得,我們也要去樂樂。」

        劉蘊皺眉道:「人山人海的,哪裡有什麼趣?不如在家坐坐。」

        曹氏怒道:「只許你終日在外取樂。我就不能出去玩耍?難道怕花了你的傢俬麼?」

        劉蘊面上有些難堪。瞅了眼捂嘴偷笑的姐妹。也不敢違拗妻子。賭氣出來心說既然你們坐視我出醜,今日老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叫你們吃些虧。才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打發管家去張羅畫舫,把四面都掛上了簾子,劉蘊預先囑咐道:「遊船不要多喫茶水,船上沒處溺尿,都留神些。」

        女人們難得出門一次,一個個歡喜非常,果然都不敢喫茶水,坐轎子到了船上。

        西湖上的景色也不必多說,來往遊船裡什麼樣的遊人都有,雖說眼下是金秋十月,可江南的天氣仍然炎熱,人人看了半天,感覺口渴難耐。

        到了午後,眾人吃的是早飯,此時都不免餓了,曹氏催促開飯,劉蘊答應的挺好,卻始終不見拿上來。

        又拖過了半個時辰,在曹氏等人忍無可忍的光景,小廝送上飯菜,竟是些咸鵝、臘鴨、風雞、烤魚、烘糕、薄脆、眉公酥玉、玉露霜、閩姜、橘餅、糖酶、圓片等。

        女人們都餓得很了,對食物也不挑剔,洗手直接拿起來飽餐一頓。

        下午天氣越發炎熱,先是口渴了半日,又吃了這些鹹的甜的干的吃食,那喉嚨都要冒出煙來,誰都忍受下去?

        一個個都渴的昏頭昏腦,不停的要茶吃,劉蘊叫人送上兩大壺涼茶。誰知吃這涼茶更加口渴,再要兩壺還是不夠,又要了兩壺都吃了,大家灌了個滿肚。

        解渴是解渴,可是喝了一肚子的涼茶未免都尿急了,沒地方撒尿又不好說出來。正在難忍的時候,劉蘊裝模作樣的拿出了一捆安息香,事先把皂角製成細細的粉末,裹在香上捏了數十根點燃。

        叫船家把船頭迎著上風,劉蘊靠著簾子而坐,那安息香順著風一陣陣的吹入船內,皂角粉末進了鼻子裡,噴嚏打個不停。

        這些婦人正在尿急的時候,勉強忍著已經是很難過,這一頓噴嚏打的下邊尿水長流。

        天熱人人都穿著單袖紗羅之類,頓時把裙褲衣服後面盡皆污透,連膝褲鞋襪都濕了,滿船全是味道怪異的尿液。

        曹氏尖叫道:「快靠岸。」

        等女人們慌慌張張的靠岸坐轎子逃回家中,劉蘊反而埋怨道:「我說不要去,你們定要去,我叫少吃些茶,你們往死裡灌,弄得滿船是尿,丟人現眼等明日被船家傳的人盡皆知,臉面何在?」

        曹氏等婦人都紅了臉不做聲,紛紛抱怨吃的茶多了,誰能猜到是堂堂御史在故意弄鬼?

        劉蘊也不怕船家敢亂說話,反正今日前有臭屎,後有騷尿,也算是西湖一大奇觀了。

        卻說徐灝等三人來到名叫桃葉渡的地方,祝伯青指著前方說道:「前面就是聶家了。」

        徐灝隨著他的指處一望,遠遠一帶籬笆,斜倚著數株疏柳,裡面高低各色菊花開得正好。隱約兩扇朱扉,半開半合。

        江登云說道:「果然不俗,見其居如見其人矣。」

        徐灝也覺得這裡環境非常清幽,精緻不俗,祝家下人走上前去,向裡面喊道:「有貴客來了。」

        很快門內走出來一位中年美婦,滿臉堆笑道:「原來是祝少爺與二位公子,今日是哪一陣風兒送到我們這小地方來了,怪不得喜鵲清早直叫呢。」

        祝伯青笑道:「這會說話的叫宋二娘,乃是兩位美人的乾娘。」

        徐灝沒說話,隨著進去細細打量周圍的環境,門內很寬敞的院落,上面一順五間正房,明窗淨几。

        院內堆了些怪石,也栽了些菊花,旁廂一條夾道,走過去又是一個清幽小院落,其中道路曲曲折折,兩邊有好幾間廂房廳房。

        二娘請三人在正間坐下,有小丫頭送上茶來。徐灝抬頭朝著牆壁看去,盡掛的是名人字畫,無半點塵氛。

        只覺得一陣香風過處,環珮聲來,裡面走出兩個人來。聶慧兒在前,妹妹聶憐兒在後。徐灝一眼看去,前一個神清似水,步軟無塵,那一種秀色可餐的態度,令人睹之心暢神馳;後一個較之稍豐,卻生得膚凝玉沽,體弱花嬌,露出一團和藹之氣,令人可親,不愧是杭州最有名的美女。

        一番客套之後,徐灝隨著坐下,大抵兩位佳人對三位公子十分滿意,暗暗讚道這三人可稱之為一等一的佳公子了。滿意之餘,自然言語殷殷,眉目多情。

        稍微坐了片刻,聶惠兒主動邀請道:「諸位請內房坐。」

        祝伯青喜不自勝,悄悄說道:「上一次前來只是坐在這裡,好像很少有人被請進內房,多虧了兄長丰神如玉,表弟翩翩人才。」

        徐灝對此嗤之以鼻,姐兒誰不愛俏?兼且妓女都是最會看人的,他出來時沒預料到要出門,正好青霜纏著胡鬧,是以身上穿的戴的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任是一件都價值千金,進不去內室才是見了鬼呢。

        當然古代很多名妓愛財也更愛才,尤其是被捧出來的所謂才女,心高氣傲等閒連官員都不放在眼裡。

        但身為妓女基本身不由己,除了處子之身時還有些資本外,等今後沒有手段沒有靠山根本無法自保,有錢就得陪客,三教九流由不得拒絕,除非遇到了心儀又有錢的主。

        隨了慧珠到她自己的臥室內,徐灝見是三間房子,一隔兩半,一間為起坐,陳設整潔,窗前一張小楠木桌子,排列文房四寶。

        又到內間坐下,直覺蘭麝薰心,不飲自醉。伯青與憐兒論到詩詞,聶憐兒興致不錯,知道伯青是個有名之士,越發說得辭明義暢,舉要不繁。

        祝伯青意亂情迷傻傻的頭腦不清醒,惟有點頭痛贊而已。聶憐兒又轉請教,所幸他非是浪得虛名之人,得徐灝瞪了一眼馬上恢復精神,暢淪了一番,二人彼此格外心許。

        那邊江登云挖空心思的和聶惠兒說笑,聽了半天,令徐灝有些意外,二女論起才華還真不亞於祝洛珠和江瑤君,當妓女無疑可惜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4 17:06
第四百一十章 促狹鬼

    徐灝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祝伯青和江登雲也是年輕人的性子,並不因徐灝身份而拚命巴結,現在美人當前為了俘獲芳心,全神貫注的去措辭應對,早把坐在一邊的徐灝給拋在腦後了。

    不經意間露出了真性情,倒也算對了徐灝的胃口,不然見了美女還不忘和他套近乎,可想而知是別有用心之人。

    起初聶家姐妹對徐灝頗感興趣,久而久之見他態度淡薄,以為是在故作高深呢,此種人以往見得多了,早晚會忍不住露出馬腳,是以也沒多加理睬。

    這邊宋二娘走進來,笑道:「天色不早了,諸位少爺可能賞個臉兒?在這裡用晚飯吧,但是沒有適口的東西,不嫌簡褻就是了。」

    江登雲趕忙說道:「初次到此,哪有破費你家的道理?改日吧。」

    祝伯青笑道:「不要緊,他家不是那種俗惡路數,真的是以誠待客。」

    兩位姑娘笑容裡多了一絲讚賞,徐灝雖說很少逛青樓,可是沒少和秦淮河打交道,多少猜到聶家大概是平民人家出身,就和近代的交際花一樣,因各種原因而主動下海。

    宋二娘滿意的道:「還是祝少爺曉得,稍等。」

    很快上來數名小丫環調開座椅,兩個老媽子在外間一樣一樣的將酒菜傳進裡面,大家請徐灝上坐,祝伯青在左,江登雲在右,兩位姑娘在下面坐了。

    宋二娘說道:「諸位少爺隨意多用一鍾,我家姑娘們是不會勸酒的。」

    祝伯青說道:「理會得,不用你照應,也吃一鍾酒。」

    宋二娘笑嘻嘻的飲了一杯酒便退了出去,眾人暢飲深談,徐灝一如既往的話不多,看著四位年輕人說些你愛我慕的話,大感無聊。

    酒過三巡,撤去酒宴散座品茗。聊起時下的朝政見聞,徐灝絕口不說一句見解,祝江二人曉得徐灝的身份,不敢勉強。這令兩位姑娘越發失望,轉而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兩位公子身上。

    院子外一派燈光,各府家人已掌燈在外等候,徐灝起身說道:「快交子初了。散了吧。」

    祝伯青從懷裡取出一疊寶鈔,約有十數張,直接交給了宋二娘,「不成個意思,再補你吧。」

    宋二娘說道:「哎呦!原是誠心敬意請三位少爺的,怎好領起賞來?若說不收。又道是我們不承抬舉了,改日再請來坐坐。」

    彎彎腰道了聲謝,宋二娘滿意退了回去,徐灝沒想到到底還是要收錢,不禁心裡有些失望,第一個走了出去。

    聶家姑娘也道了謝,其中聶憐兒低低對祝伯青說道:「閒暇時來和我繼續談談。」

    祝伯青點頭。彼此橫波一笑,此後祝伯青和江登雲或二人同來,或自己獨去,有時坐坐即走,有時徹夜清談,皆是正正經經坐懷不亂,連戲言都很少說,祝伯青和慧兒成了莫逆。江登雲也與憐兒成了知己。

    徐灝卻派人打探,得知聶家姐妹早已不是完璧,一年來陪過的客人少說也有十多人了。

    聶家姐妹的母親王氏曉得這都是貴公子,脾氣好不說又肯用錢,自動減少了女兒們接客的頻率,都把他倆當成衣食父母般尊敬。

    當晚徐灝返回家,李冬迎了出來。說道:「沐家四少爺打雲南來了。」

    「沐昂來了?」

    徐灝大為高興,趕緊去了內宅,見到了已經十八九歲的沐昂,不過臉上依稀殘留著小時候的頑皮。

    見了姐夫進來。沐昂笑嘻嘻的打了招呼,不似小時候的親暱,到底是四五年不見有些生分了,徐灝不以為意,而沐凝雪見到多年不見的弟弟格外開心,不停的噓寒問暖。

    徐灝看著走過來道萬福的貞清,已然是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想起當年成全她的往事,含笑點頭。

    今年沐昂已經和同安侯火真的女兒訂了親,火真乃靖難功臣中的蒙古籍將領,洪武年間歸順大明,任燕山中護衛千戶,身經大小百餘戰,對朱棣忠心耿耿,是個響噹噹的好漢。

    長子火斌最近出任杭州守備將軍,也是朱高熾和徐灝為了穩定江南,特意選派而來,沐昂先是進京覲見帝王,沒少和未來的大舅哥打交道。

    第二天火斌請徐灝和沐昂前去聚聚,臨走時沐凝雪千叮嚀萬囑咐弟弟莫要淘氣,徐灝笑道:「都這麼大的人了,哪會和小時候一樣頑皮?多此一舉。」

    沐凝雪掃了弟弟一眼,苦笑道:「多大也改不了胡鬧的性子,你問問他自己,在雲南時闖了多少禍?人人都說他是個促狹鬼哩。」

    徐灝沒當回事,到了火家,火斌上前一把抱住他,叫道:「好久不見都督,想死我了。」

    靖難之役期間,火斌多次在徐灝麾下作戰,建立了深厚情意,也對徐灝的為人推崇備至,和朱勇等人一樣向來以徐灝馬首是瞻。

    正因此徐灝選擇沐家和火家聯姻,徐灝對沐昂和火斌都寄予厚望,希望他們將來能夠鎮守北方。

    火斌見了徐灝很是激動,非要拉著去拼酒,客人們幾乎皆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兄弟,酒桌上沒有上下之分,這讓徐灝非常高興,酒到杯乾極為豪爽。

    沐昂不善於飲酒,也和大傢伙不熟悉,耳聽人家談笑風生,被火斌等人連灌數杯,險些大醉,趕緊去茅廁大吐特吐,醉醺醺的跑到後園四處亂走。

    亂走無意中到了正房,見他舅子的後窗底下放著一個淨桶,就知道是嫂子的。

    四顧無人,沐昂生性最不肯吃虧,竟然跑到廚房在鍋底下刮了些黑灰,跑回來在馬桶邊上的周圍摸了一圈,把蓋子蓋上。

    他在外面留心片刻,又進來看看,淨桶已不在那裡了,知是嫂子拿去用了。

    走出來,沐昂在席上笑個不停,眾人問他緣故,他只是笑。再三強問,沐昂說道:「我說了,怕大哥惱。」

    徐灝頓時有些頭疼,猜測不定是做了什麼惡作劇,還真是和小時候的沐昂一樣,就是別做了太出格的事,好在火家也不是外人。

    火斌不知怎麼回事。說道:「你有話只管說,我惱你做什麼?」

    沐昂樂不可支的道:「我剛才到後宅去,不留心撞見嫂子在那裡撒尿,雪白的屁股上一個大黑圈子,故此忍不住好笑。」

    徐灝一聽忙喝道:「吃你的酒,胡說什麼。」

    沐昂叫道:「我一點也不胡說。不信大哥你進去看,要沒有黑圈,任憑怎麼罰我。」

    大傢伙當下面面相覷,火斌當他是真的看見了,妹夫不是外人就算瞅到嫂子的屁股倒不好說什麼,大家見狀說起了別的話題,給叉了過去。

    等人都散了後。火斌走入房中埋怨道:「沐家妹夫還小進出內宅沒什麼,可是你怎不留心撒尿?被他瞧見了屁股,當著眾家兄弟的面叫我怪不好意思,好生無趣。」

    他妻子鐵氏二十七八歲,驚訝的道:「哎呀,這是哪裡的話?我在屋裡關著門小解,又不曾在外邊?他如何得見的。」

    火斌搖頭道:「他還說見你屁股上一個大黑圈子呢。」

    「呸!」鐵氏大為氣惱,「他難道見了鬼了?真是個砍千刀的渾說。要不是念其還小不懂事,非給他兩個耳光不可。我好好的屁股,如何有什麼黑圈呢?」

    火斌說道:「你也不必罵人,也不必多解釋,看一看便知道了。」

    叫妻子伏在椅子上,屁股撅著,火斌一把掀開衣裙。果然上面一個黑圈,但被褲子擦得有些模糊了。

    「現有憑證,你還強什麼?」火斌有些氣惱,用手在妻子的私處擰了一下。一臉悻悻,「大約連這個紅圈也都被他看見了,可惡。」

    鐵氏紅著臉無言以對,氣憤憤的想了半天,幾步走到屏風後把淨桶揭開,點上燈一照,用手周邊一抹,滿手烏黑,恍然是沐昂弄的鬼。

    如果是姐夫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可那是年紀小的妹夫!夫妻二人和好如初,蒙古人對這方面也不大在乎,當然少不得罵了幾句短命促狹鬼,說著說著大笑了一場,相擁而眠。

    這邊徐灝逼問出了實情,沐昂央求道:「哥你千萬別對我娘和姐姐說,不然又要罰我閉門思過了。」

    徐灝無奈的道:「你開玩笑也得有個分寸,幸虧那是你未來嫂子,換個人家不得找你拚命?從今日起你就呆在我身邊,我去哪你去哪。對了,你要是敢和我開玩笑,我就送你去南洋。」

    沐昂深知姐夫說到做到的脾氣,打小時候起就不敢造次,趕緊發誓不對徐家內宅開玩笑。

    第二天一早,祝伯青又來尋徐灝去探望聶家姐妹,徐灝推辭不過給沐昂留下一堆功課隨著去了。

    江登雲已經等在門前,宋二娘望著他們招手,隨著到了憐兒的臥室,就見姐妹倆倉皇失措的坐在塌沿上,呆呆的望著外面,見了他們也不起身。

    祝伯青詫異道:「出了什麼大事,驚慌得這個樣兒?」

    宋二娘歎道:「祝少爺再不要提了,今早忽然來了兩三個人,都不認識。走進門就問她姐妹,恰好她倆在裡面,奴家見來人神色不善,回他被人家接走了,那來人不等我說完,拍著桌子罵道:『好大模樣的紅姑娘,躲在家裡不出來招呼,難道我們不給錢的麼?就是真出去了,我們在這裡等一天都要守著她們,見一見杭州的紅阿姑,明日好成仙去。若是躲著,小心咱們翻臉不認人。』我當時也沒法子,只得請他們坐了,小心陪著,無奈七嘴八言的滿口污穢,令人難受。」

    祝伯青皺眉道:「只怕是。」

    回頭見憐兒臉上一紅一白,望著他更加慚愧,祝伯青自悔多言,改口道:「只怕是你家無心得罪了人。」

    宋二娘叫屈道:「我的好少爺,做這樣買賣還敢得罪人?只愁趨奉不及,就是不招接的人,也是好言好語回覆人家,還要留茶留飯。我前後仔細想了想,實在沒有得罪人的地方。」

    江登雲沉吟道:「那些人如果是來尋樂的,斷不會無事生非,大抵有因而來,你再去試探他們,只要糊弄出門也就沒事了。」

    正說著,猛聽得外面廂房天崩地裂一聲,好似桌子被推翻,連板壁都打倒了。宋二娘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很來跑進來一個小丫頭,喘吁吁的叫道:「不好了,來人把桌椅都打壞了,大姑娘房裡也被打的稀爛。現在抓住了二奶奶打了幾下,逼著交出姑娘們才肯干休,口口聲聲的要打進來,說看見三個人進來,分明是將姑娘藏在內裡騙他們。」

    此舉頓時嚇得姐妹倆哭了起來,憐兒格外害怕受辱,就要找根繩子上吊自盡。

    徐灝冷眼旁觀沒有言語,有心試探下兩個年輕人的應對,就聽江登雲說道:「不要亂,不管是什麼人,他還敢打我們怎地?倒是你家畢竟開門迎客,被撞見了多有不便,家裡可有後門?」

    聶惠兒忙說道:「我這屋後有個後門。」

    江登雲說道:「那就好了,我們三人伴著你姐妹由後門走出去,悄悄的到我家住幾天避一避風頭,過陣子就沒事了。」

    祝伯青說道:「對,就這麼辦,去了我家管他是誰也奈何不得。」

    徐灝沒想到他倆竟然這麼處置此事,想想也就釋然了,畢竟是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就算和來人起了衝突,躲不過一個爭風吃醋的惡名,沒有仗著家世和人家叫板,儘管行事顯得有些軟弱,但也不失為是正經年輕人的做派。

    其實徐灝又何嘗願意挺身而出,堂堂位高權重的大都督,跑到娼戶家和客人大打出手?這傳揚出去還不顏面盡失,笑掉朝野內外的大牙?

    也不由兩位姑娘作主,江登雲逼著她們將隨身要物帶了幾件。聶惠兒趕緊起身將帳子掀開,露出兩扇小小的門。

    原來這門在裡面是個暗門,以備不虞,徐灝暗歎這就是妓女家的手段了,被長期包養又私下裡偷偷接客,情況緊急時好叫客人跑出去。

    眾人走出了後門,正是西湖河邊,恰好幾個小廝同著馬伕在空地上放馬。伯青喚了書僮連兒過來吩咐道:「你去叫兩頂轎子,不要耽誤快些去。」

    連兒見主人與姐妹倆立在空地上,神色倉皇,不知何故也不敢問,急急的轉身去了。

    祝伯青把三個馬伕叫在身旁,猶防來人尋至相鬧。不多時,連兒押著兩乘轎子來了。

    江登雲說道:「抬到我宅裡去,重重行賞。」當下姐妹倆坐了轎,三人乘騎,一路如飛,奔三山街而來。到了府前,眾人下馬,轎子一直抬至內宅方才停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4 21:09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尋釁滋事

               
        轉了好幾處彎彎曲曲的迴廊,徐灝見是一排五間雕樑畫棟的亭子,兩邊向水,一面倚著假山,題曰「春吟小榭」。

        亭外牡丹盛開,綠蔭低護,走過迎面一座紅欄小石橋,即至亭中,是祝伯青平時讀書的所在。亭中盛設頗為幽雅,內裡一間用楠木落地罩隔開,倚壁一榻,衾枕華美。

        祝伯青讓眾人坐了,伺候的小奴雙福送上茶來。

        慧兒後怕的道:「我這會兒心中才定,尚覺有點突突的。那些人進門就鬧起來,決非無故而至,慢慢的打聽都會明白。想我們這種人是極無味的,怡聲下氣的去奉承人,稍有不到人人得欺。出門但凡遇到個良家女兒,正眼也不敢覷一覷。」

        說著說著流下淚來,身邊的聶憐兒提起心事觸景傷情,又想到適才的光景,不由得一陣心酸。

        祝伯青和江登云在一旁嘆息,伯青淒然道:「你之言足見心地,我見那些行戶人家樂此不倦,以是為榮者不可勝數,想他等另具一副肝腸。何況古今來多少才人亦曾淪落風塵,只要出淤泥而不染,後日都有個好結局。」二女聽了皆點頭稱是,拭了淚痕。

        徐灝在一邊無動於衷,誠然聶家母女三人無依無靠,從揚州遷過來無法謀生,迫不得已的選擇了做妓女。但別看聶家很是悽慘,實則家裡有些積蓄,不難置辦幾畝田地或做個小買賣,最不濟靠著縫縫補補粗茶淡飯也能活下去,姐妹倆來時都已經到了快出閣的年紀,有才有貌還怕找不到婆家?

        說穿了還是過慣了富貴日子,淪為小門小戶只能嫁給門當戶對的平民百姓,不甘心才選擇了賣藝賣身。一來能夠繼續維持奢華生活,二來容易尋找到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她們認為做小妾也比作百姓家的糟糠之妻強。

        當然人各有志,徐灝不認為這麼做就不對。可路是你們自己選的,那麼遇到了傷心事就得打落牙齒和血吞,賺盡賣笑的錢還要受人尊敬,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聶惠兒忽然起身向祝伯青問道:「我們理應去謁見夫人,煩你引導。」

        祝伯青說道:「那倒可以不必,我代你說聲好了。」

        聶惠兒說道:「什麼話,禮數不可缺的。」江登云幫著附和道:「謁見為是。」

        祝伯青問心無愧不再推託。囑咐雙福著廚房在今日例菜裡額外添兩色:油炸鴨子和清燉鰣魚;再加樣麻菇筍絲素湯兒,開一壇好老酒,就擺在這亭子上。

        徐灝瞅著祝伯青領著二人來見他母親方夫人,方夫人正坐在窗前和祝洛珠、江瑤君說笑,抬頭見兒子進來,後面跟著兩位美人。容光煥映,清若芙蕖。

        聶家姐妹上前叩見,方夫人用手攙扶,詢問緣由,祝伯青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方夫人嘆道:「世有名花,當知愛惜。此輩煞風景。可見其俗入骨髓,不足計較。我府中房屋很多,就在家裡多住幾日,外人也不敢奈何你們。」

        江瑤君聽說過她倆的大名,男人在外頭的風雅事,這時代的女人早就習以為常,笑道:「晚間在我房裡歇息,咱們一起聊聊。倒不寂寞了。」

        姐妹倆道了謝,齊聲道:「蒙夫人錯愛,不鄙賤質,蒙小姐許聆訓誨,萬幸也。」

        方夫人聽她倆言語文雅,尤為歡喜,想起一事來正色說道:「那徐公子可在外面?」

        「在。」祝伯青答道。

        方夫人忙說道:「你這孩子真是糊塗。豈能不把徐公子請進來?不對,應該我去拜他才是。」

        聶家姐妹瞧的呆了,祝伯青不以為意的笑道:「娘,徐大哥什麼身份?薛文兄說了幾次。他不願走到哪都勞師動眾,你若出去拜他,保管今後再不和我往來了,就當普通朋友相處也就是了。」

        「原來如此。」方夫人露出笑容,「到底是貴人的行事,坦坦蕩蕩不拘俗禮,那就算了。」

        出來時,聶惠兒忍不住問道:「徐公子到底是何人?」

        祝伯青說道:「說出來怕嚇你們一跳,徐大哥就是輔佐當今登基的金陵徐灝。」

        「啊!」聶惠兒立時驚呼,每當客人談論天下大事時有幾個不說徐灝的生平事蹟?少年得意平步青雲,能文能武冠絕天下,官居高位權勢熏天,坐擁絕色和帝王交情莫逆等等。

        聶惠兒又驚又喜和同樣驚喜的妹妹相視一眼,好生後悔這些日子慢待了他,等心情忐忑滿懷憧憬的回來後,竟發覺徐灝已經不辭而別了,頓時萬分失望。

        再看向祝伯青和江登云時,不知為何竟沒了先前的好感,尤其是得知二人不日即將訂親,短時間內絕無可能納妾,何況自身還是出自風塵,漸漸熄了先前的渴望,當成知己好友般的隨意相處,無意中反倒是越發贏得兩位年輕人的欣賞。

        單說聶家宋二娘走出來,見桌椅都散了架,來人暴跳如雷的破口大罵。上前忍著氣賠笑道:「爺們不要動怒,姑娘今日真的不在家,已經打發人接去了,請大家稍守片刻。如果躲在屋裡不見人,這又何苦呢?難道打壞這麼多東西,不肉痛的麼?就算見一見爺們也不能把她們吞了下去。大爺是知情達理之人,可知奴家這話不欺人的。」

        正在分辨中,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相貌極為醜陋的粗豪漢子睜著眼道:「放你娘的屁,我親眼見三個人走進去,不是你家孤老是誰?那三個人衣服華麗,人又年少,你巴結他們當咱們眼瞎了?敢拿這些巧話來搪塞。」

        話音未落,大漢給了二娘一巴掌,宋二娘立腳不穩險些跌倒在地,不覺漲紅了臉說道:「這是什麼話?姑娘既不在家,變也變不出來,爺們把東西打壞了不說,還要打罵我。好歹是正經人,動手動腳的像什麼話,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事。」

        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劍。最後撕破了臉,宋二娘冷笑著轉身就要走,不想大漢搶步上前,一拳將二娘打翻,繼續拳打腳踢。

        二娘被打得在地上亂滾,大喊救命!嚇得丫鬟龜奴勸也不是,幫又不是。都嚇得噤聲不敢多嘴,生怕牽連到了自己。

        來人又跑到了憐兒房內,索性把家具擺設全都打的稀巴爛,出來指著皮青臉腫的二娘說道:「你這老乞婆倒會撒潑,此事沒完,老子不會放過你們這烏龜之家。咱們走。」

        二娘被攙扶起來頓足捶胸,又哭又罵,忽然有人笑道:「哪個烏龜玩八蛋敢在這兒猖狂?」

        大漢往外面一瞧,但見進來幾個青年,當即冷笑道:「敢情來了相好的助拳,正好老子還沒打夠。」

        當下雙方直接交上了手,大漢等人萬萬沒想到這幾個其貌不揚的青年身手迅捷無比。出手狠辣無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花架子,動手即要人命。

        咔擦一聲,大漢被折斷一隻胳膊,慘叫中又被一腳踢在了太陽穴上,馬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他人也陸續被卸掉了臂膀,倒在地上抽搐。

        來人乃是沐昂。動手之人都是沐府身經百戰的家將,奉了姐夫的命令前來打架。

        沐昂冷笑道:「什麼玩意,把他們四肢都踩斷,扔出去。」

        有徐灝撐腰,沐昂行事自然百無禁忌,當下把幾個人胳膊大腿都踩成兩截,抬了出去扔在了大街上。唬的百姓聚了過來。

        宋二娘驚喜連連的跟了出來,就見此事竟然沒完,稍後來了群官兵,劈頭蓋臉的把四個受了重傷的傢伙打了個半死。抬到牛車上拉走了。

        回到內宅見了王氏,說起此事都覺得摸不清頭腦,想不出認識的人中有誰這般仗義?

        宋二娘嘆道:「不是我說,你家兩位千金性情實在古怪,不喜歡的客人想同她們說句話都好像登天。大姑娘向來冷冷的,令人難耐;二姑娘一張梟嘴薄唇,說了幾句刻薄話兒,往往叫客人下不來台,難免暗地裡得罪了人。以往全仗著我敷衍討好,想天底下能有幾個像祝少爺那一班人?肯花錢,又順著她們的小姐脾氣?

        我親眼看見她姊妹有時不高興了,無數的釘子給祝少爺碰,祝少爺反笑嘻嘻的七搭八搭逗著她們開心。江少爺也是這樣,唯有那位徐少爺不吃這一套,大概人家也不稀罕,從來不哄著她們姐妹。

        你想一想,這種有錢有勢的貴公子反來恭維她們,難得不難得?所以把她姊妹的脾氣釀壞了,以為世上人都是這樣的。」

        王氏點頭道:「二奶奶說得不假,這段時日多虧兩位公子花錢,最難是連戲言都不與姑娘說一句,這樣脾氣值得託付。不如索性把慧兒給了江少爺,憐兒也紿了祝少爺,後半世你我日子也靠得住,他們不是薄情的人。」

        二娘搖首道:「暫時不得成功,可知道祝江二人正室還沒有娶,他們讀書明理的人,斷不肯先納妾的,反正我看你家兩個姐兒都是他們的人了,此時先不提。」

        正說著話,忽見兩個公差打扮,一老一少昂然走進來問道:「這裡可是聶家麼?」

        王氏應了聲,老者說道:「你可是聶王氏?這位可是宋氏?」

        宋二娘見問的蹊蹺,忙起身讓坐道:「二位下問有何見諭?」

        老者說道:「我叫劉亮。」指著少年說道:「他叫周明。我二人是上元縣差人,無事也不能驚動,有件公事在這裡,看一看就明白了。」

        說完老者在襪筒裡摸出一張紙來,遞給了宋二娘,王氏識得字,接過來仔細看去。

        「特授杭州府上元縣正堂行文。本月初九日,掂文生柴士圖、包友禮,文童聞南金,民人王義等稟稱;「生等向住桃十渡地方,忽然前歲搬來聶王氏母女三人,本籍揚州,買民人王義之宅居住,與生等近在四鄰,並聲稱投親來此。居未數月即延請曲師教伊二女彈唱,又密結著名女棍宋氏聯為心腹,勾引遊人;

        並有當地無恥縉紳子弟,時為往來,以作靠背。生等忝列膠庠,知關風化,即著王義辭房,囑伊另遷。而聶王氏等陽奉陰違,延宕不去。近日更無忌憚,甚至喝雉呼盧,徹夜不已。

        盜火堪虞,千人一見。生等萬難坐視,時慮禍延,乃約王義同往婉為啟導,冀彼有所感悔而能知止。詎料聶王氏等遷怒多事,侈口謾罵,稍與爭辯即喝令家奴數十名將生等撮地痛打,反栽無故誣良,嗣為旁觀勸解始釋。伏思大城之內膽敢橫行,其意不過有所倚恃;不知誘引子弟法無可逃,毆辱斯文更無可逭。

        若不嚴逐根究,將來之行為非生等所敢擬議云云。為此,即仰該差飛提聶王氏、宋氏及聶氏二女一併到案,訊明重辦,毋得稍有徇庇,致干未便,切切。年月日,本縣行。」

        王氏看完後嚇得面如土色,渾身發抖,幸虧宋二娘見多識廣,走進屋裡取出兩個梅花紙包,遞給差人說道:「還請收了買杯酒吃。俗話說千差萬差,來人不差,至於這件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總之躲不了的。只求兩位大爺稍等一日,容我們稍微料理家事,況兩個姐兒亦是在案要緊人證,今日被祝大人叫了去,得接回來一同赴審。可笑那些原告一個都不認得,就是屋主人王義,連魂靈都沒有來過一遭,此種無影無形的事,從哪裡說起?」

        兩個差人見二娘很懂規矩,話也說的明亮,不愧是杭州名人,把銀包顛了顛大概有十兩左右,頗為歡喜。

        劉亮把扇子在桌上拍了一下,說道:「宋奶奶,我見你是個明白人,既然蒙你看得起咱們,有句話不得不告訴一聲,可知道這件事當真是這一起人告你的麼?你說連認都不認得,我也曉得你不認得,嘿嘿!」

        周明側著頭道:「劉老爹你別說了,緊防說出麻煩,出了紕漏我是不管的。」

        劉亮笑道:「兄弟,宋奶奶是個懂事之人,咱們賣貨就要賣給識相的。」

        宋二娘趕忙張羅酒宴,劉亮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說道:「不知你們怎麼得罪了內城劉御史,昨日見了大人談話,今早叫我們兄弟連名具稟,即刻批出來,點了堂簽,你說快不快?」

        王氏莫名其妙的道:「哪個劉御史,從來沒見過這位大人,恩怨更是從何談起?」

        劉亮說道:「那我不清楚,總之原告太硬,你們最好問問姑娘得罪過人沒?趕緊去縣衙尋條路打點一下,再去劉府當面道歉,想他堂堂御史也不會太過為難,大概陪睡幾天也就罷了。就算劉御史不受,道了歉把事情緩和下來,事過到外地讓讓風頭,我們兄弟不白吃你的飯。」

        宋二娘聽了千恩萬謝,又封了二十兩銀子,打發差人去了。王氏頓足道:「怎麼就得罪了劉御史?趕緊派人去祝家問個明白,這兩個不省心的孩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5 16:28
第四百一十二章 嬌容奇異

    宋二娘派人去祝家報信,祝伯青心裡暗暗叫苦,他父親辭官在家,得罪了劉蘊豈是玩笑的?又怎好無端端的給舅舅家樹立強敵?

    「小人劉蘊。」江登雲氣的不輕,言語冒犯竟然拐彎抹角的拿無辜之人出氣,這劉蘊人品實在卑劣。

    祝洛珠和江瑤君聽聞連累到聶家姐妹身上,很是過意不去,雙雙出來道歉。

    祝伯青沉吟半天,他認為徐灝不辭而別明顯是不想攪合這渾水裡,再說自己惹下的麻煩也不好勞煩人家出面,遂請了一個好友,那好友和上元縣毛縣令乃通家世交,二人到了衙門投了帖子,即刻請見。

    彼此見禮問好,朋友將聶家如何受了無妄之災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又說姐妹倆被祝伯青賞識,不久就會納為小妾。

    兩邊的勢力旗鼓相當,毛知縣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不過他心裡是傾向於祝江二人的,手捻長髯笑道:「久仰祝公子才華,既然聶家姐妹做了側室,提前說聲恭喜。世弟又來討情,於情於理我不會難為聶家。想今早劉御史來囑托切實究治,並暗暗提及諸位,實乃小題大做也。說不得對他含糊了事,但這聶家須往別處走走,不然劉太史未必就肯干休,等鬧到別處去,我就不能庇護了,也不好過於得罪了劉家。」

    祝伯青忙說道:「蒙大人格外施恩,小弟感激不盡,若說暫避,不用兄長費心,小弟理會得,何能使大人為難?」

    返回祝家,將知縣准情開脫的話告訴了大家,聶家姐妹轉悲為喜,宋二娘此時也趕來,祝伯青說道:「你們的事已經吹散了,可以放心。」

    二娘說道:「若不是兩位少爺。今次這一劫定是躲不過了。剛才差人取來一張改過切結,限期三日內搬回原籍。唉!鬧出此事杭州城人人都知得罪了劉御史,就算官府不押逐,我們也難住了,已經與聶奶奶議定,暫且搬回揚州去,不過一年半載仍然要回來的。等劉蘊那雜種出仕,就沒了對頭。

    奴家一則過來道謝,二則還求少爺成全,家裡尚有些首尾,非八九日不能清楚,想求在少爺府裡小住幾天。料理瑣事。外面是萬不能住了,再有點風波委實受不起。」

    祝伯青說道:「原本此事就怨我們,你們今日收拾收拾搬過來,況且你家姑娘也不會放心你們在外面住。」

    他爹祝封得知此事後沒有多問,畢竟是自家孩子惹出來的麻煩,俗話說知子莫若父,很清楚兒子的老實性情。料和那聶家姐妹即使有些情意也沒有苟且。

    聶家姐妹自然不知徐灝已經暗中出手過,眼見人甩手而去,先前的憧憬也沒了。此事已經了結,不由得喜出望外,可聽聞要返回揚州,不禁又樂去悲來。

    聶憐兒難得遇到祝伯青這樣一個知己,想此番一別,地北天南。不知日後能否相聚?不由得撲簌簌掉下淚來。聶慧兒也是一樣心事,背著臉長吁短歎。

    祝伯青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自古有離即有合。」拉著憐兒委婉開導,憐兒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叫我放開心腸,日後都要重逢,不要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儘管放心好了。」

    那邊江登雲也在開解慧兒,十日裡難分難捨的種種不必細說。

    徐灝聽聞劉蘊竟然不但派人去鬧事,又授意官府陷害聶家,記在心裡。他操心於賑濟百姓,暫時沒工夫收拾對方。

    十天後,王氏進來叩謝,宋二娘說道:「明年春初,大約能回返杭州。諸位少爺沒事可以到揚州來逛逛,不然也要時常通個信息,不要望壞了兩個姐兒。」

    不提聶家返回揚州,徐灝因在杭州所以並未詳查劉家的親戚,話說如今朝堂能有幾個侍郎?江登雲的父親是侍郎,劉蘊的老丈人是侍郎,李增枝的老丈人還是侍郎?

    確實都是侍郎不假,門當戶對又怎能沒有關聯?李增枝妻子強氏的姐姐嫁給了劉蘊媳婦曹氏的大哥,是以劉蘊和李景隆乃是親戚關係。

    話說有徐灝暗中護佑,李景隆絕食十日而不死,雖然家產被抄沒大半,但好歹爵位保留了下來。

    這一次牢獄之災都是因弟弟大量蓄養男童的緣故,李景隆又氣又怒就沒告訴弟弟是怎麼出來的,命李增枝夫妻倆遠離京城,而李增枝首選之地就是有人間天堂美譽的煙雨杭州。

    李增枝一到杭州,劉蘊就攜妻子前去拜訪,見到了嬌容奇異的強氏,但見其兩道濃眉闊如柳葉,一雙怪眼大勝桃子,櫻桃口三寸還寬,蒜頭鼻一拳稍小,面如皮鼓兩肋肉有四斤,體似如棉,渾身重約一百二三十斤。

    劉蘊暗暗好笑,心說這嫂子面相不怒而威,身寬體胖是有福之人。又見李增枝猶如老鼠見了貓一樣,十分同情,因他也飽受妻子欺壓。

    說起來曹氏性格暴躁卻容貌不俗,李增枝見弟妹黑烏烏的青絲細發,喜孜孜的俏麗嬌容,面上紅白相兼,身材高矮合度。裙下一對小小金蓮,頭上簪一朵嬌滴滴的鮮花,耳上帶一雙黃燦燦的金墜。

    被關了小半年,李增枝天天守著自己的老婆,忽然見了個美人,險些靈魂出竅,口水順著嘴丫流出來。

    其實強氏雖然醜陋卻也不算太胖,看慣了還不覺得怎樣,曹氏也非是十分俏麗的絕色,擱在外面見了也就那樣,可是今日強氏和曹氏並肩而立,真乃佳者更覺其佳,丑者愈增其醜,不覺出神有些看癡了。

    曹氏瞧見他的呆樣大感滿足,不由得嘻嘻一笑,不料被強氏看在眼裡,大怒!

    吃酒的時候,劉蘊說起江登雲得罪了他的事,提到了徐灝的名字,李增枝罵道:「那就是金陵徐灝,見死不救的小人!你不用怕他,我大哥爵位仍在,怕他的個鳥。」

    劉蘊可沒他那麼灑脫,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反應過來家人是被誰給揍了,心裡暗暗叫苦,好在被揍了沒來得及取報復,沒有徹底得罪人家。

    等晚上送走劉蘊夫婦,強氏一把將丈夫抓了過來,拿著雞毛撣子有毛的一頭攥在手裡,另一頭有大拇指粗的紫竹竿,往他的脖子上狠狠抽了十多下,打得李增枝嗷嗷直叫,淚如雨下,跪在地板上東躲西躲。

    強氏罵道:「敗家的混賬,險些連累家族不說,不思悔改竟敢在我眼前公然和人家媳婦調起情來?你背著我,兩個不知偷了多少回,實實地說出來,饒你一死。」

    李增枝哀哀告求:「姑奶奶你冤死我了,我成日守著你,寸步不離,再說剛到杭州,我哪裡會和人家媳婦有什麼牽扯?平常我連丫頭們看都不敢看一眼,絕不敢生了這個心思,就算有這樣的狗心狗肝,也沒作案的時間呀。」

    強氏雖說性如烈火,聽丈夫說得頗有情理,又見他脖子上腫的一條條比指頭還粗,氣消了大半,說道:「我繞過你這一遭,下次再敢大膽,休想活命,滾吧。」

    李增枝猶如鬼門關被赦,不住道:「謝奶奶天恩。」爬起來揉著脖子,往前宅書房去了。

    強氏餘怒未消,見丈夫提起丫鬟們,便把氣撒在娘家送來的一個漂亮丫鬟身上,這丫鬟屢次聽說主母的酷刑,唬的魂飛魄散,跪在地上哭道:「我從來沒和老爺說過一個字,不敢有私情別意,求夫人開恩。」

    強氏暗道這是個妖貨,我看了這模樣還疼愛的了不得,何況男人見了有個不愛的?老虎還有打瞌睡的時候,弄出事來悔也遲了,不如趁早打發得了。

    「我跟前不許有人弄鬼,娘家養了你幾年,我不忍打你,收拾收拾打發別處去吧。」

    丫鬟痛哭道:「奴婢情願被夫人打死,也不願出去。」

    強氏見她哭得傷心,胸中也覺慘然,可因醋念橫在胸中,板著臉不發一言。

    丫鬟知道不能留她了,也怕繼續哀求觸怒了夫人被打死,磕了個頭,哭著收拾她的衣服被褥去了。

    強氏聽她哭聲甚是淒慘,心中好生難過,叫了一個家人來,吩咐道:「把丫頭帶到媒人家去,不拘身價,揀個好人家做媳婦,不可混配了不三不四之人,坑了這孩子。」

    打發走了丫鬟,強氏瞅著其她三個有些姿色的丫頭很是礙眼,乾脆在家裡挑選三個沒妻子的下人,即日配了下去,單留兩個丑婢在身邊使用。

    說起來也是這丫鬟的幸運,近日徐灝為防止災民賣兒賣女,派人知會全城的媒婆牙婆,賣孩子的一律送到徐家,然後送往大連交給朱巧巧,女孩待年紀合適時許配給將士們,男孩則傳授一門手藝,也算是增加遼東的人口。

    管事強弼領著丫鬟到媒人家,因姿色不俗夫人吩咐不拘身價,尋思著在她身上發一筆橫財,遂暗中和媒人商議。

    那媒人也是心黑之人,說道:「非賣給門戶人家不能高價。」

    媒人找了個樂戶家,見了人,講明開價銀八十兩整。結果媒人分了八兩,強弼落了六十兩整,拿了十二兩銀子回來,說嫁給了江西一木商做兒媳了。

    強氏真的很喜歡丫鬟,心中傷感一會兒,又覺得給木商的兒子做媳婦也不錯,也替她歡喜。

    第二天媒人就倒了大霉,錦衣衛第一時間找上門去,把樂戶家給抄了個底掉,救出買來的女孩十來人,供出媒人等一干人販子,全都被送往遼東挖煤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5 17:01
第四百一十三章 難兄難弟

    李增枝被打了一頓出來,躲在書房裡自歎自憐,想他一個貴族少爺,誰人不敬三分?哪知人前風光人後受罪,連個美人都親近不得,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趣味,若不是礙於悍妻何至於養了那麼多男童?何至於連累大哥險些被賜死?

    就算如此小心奉承於她,還往死了凌辱,我見她就怕,是沒奈何了,難道王法還怕她不成?

    李增枝尋思著此乃杭州,遠離京城老丈人夠不著,不如乾脆去告妻子一狀,被官府教訓一頓興許能收斂些,大衙門不能去,不如到個小縣裡去告。

    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妥,狀子不好僱人寫,得用口述,可是一堂的人聽著,怎麼好意思說是被妻子給打了,不怕人笑話?

    整整一晚上躊躇了好半天,李增枝猛然想起劉蘊來,暗道這傢伙是個地頭蛇,肯定認識縣衙裡的人,可是轉念一想恐他護著親戚,未必肯管。

    李增枝皺著眉自言自語:「公人見錢如蠅見血,只要給錢,告老娘都未必管呢,我再許劉蘊一份厚禮,告知苦楚,他身為男人應該會幫我。」

    第二天自覺生不如死的李增枝果斷去找劉蘊,劉蘊請他在內室喫茶,問道:「何事來尋我?」

    李增枝歎了口氣,抬手將護領卷下來,給他看脖子上的傷痕。劉蘊見他指頭粗的紫印,腫得老高,驚道:「什麼人敢大膽打你?莫非是那徐灝?」

    「不是他。」李增枝歎道:「還有誰,就是我那妻子。」

    劉蘊立時同仇敵愾的大怒道:「豈有此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婦人都凌虐起丈夫了,不要怪我說姐夫,你太不濟事了,容她放肆,要是我麼?哼!」

    忽然悄悄站在屏風後的曹氏冷不丁的慢悠悠接口道:「要是你,便怎麼樣呢?」

    說話時劉蘊手中正拿著一杯茶,聽得問了這一聲。頓時打了一個寒顫,把杯子掉在地上跌的粉碎,臉上沒了血色,趕緊答道:「要是我,就咬著牙死死挨著。」

    李增枝心中大樂,敢情這位也是個畏妻如虎的,起身上前做了一個揖。笑瞇瞇的瞅著曹氏,他一表人才相貌英俊,曹氏很有好感,當下也笑吟吟的回了一福,轉過頭來望著丈夫,把杏眼瞪了一瞪。

    劉蘊低著頭面如死灰。李增枝見狀就說告辭,曹氏冷哼道:「快去送送姐夫,不許跑去吃花酒。」

    劉蘊邊走邊伸著舌頭悄聲道:「倒是沒有說什麼別的話呢,造化造化。」

    李增枝大笑道:「我看你比我還怕,還有臉說那硬話?」

    劉蘊趕忙伸手把他的嘴摀住,急道:「我的活祖宗,你小聲些。不要替我惹禍。」附在李增枝耳朵上低聲道:「怕老婆的人,難道硬話也不許說一句麼?」

    當下二人哈哈一笑躲在角落裡嘀咕半天,經此一事算是成了難兄難弟,相互告別。李增枝回到家裡,見四個標緻丫頭都不見了,只剩下丑婢二人,不敢問,晚間見強氏舒舒服服的睡了。他在塌下穿著衣服蹲了一宿,也不敢睡。

    次日起了大早,李增枝說有事在身跑了出來,見到強弼私問幾個丫頭的下落,方知三個配了家人,最好看的那個已經賣了,恨得他咬牙切齒。越發堅定要告妻子的心思。

    昨日相約在上元縣衙門前見面,李增枝早飯都沒吃就獨自打聽而來,門前靜悄悄的也沒有人,等了好一會兒。就見劉蘊手中拿著兩貼膏藥,眼圈黑黑,一瘸一拐的緩緩走來。

    李增枝迎了上去,奇道:「怎麼了這是?」

    劉蘊歎氣不做聲,李增枝只顧著自己的事,低聲道:「你弟弟呢?趕緊找相熟的出來,縣令也行,我身上的傷還未消,此乃干證。」

    李蘊低聲歎道:「實不相瞞,我家祖墳上的風水有些古怪,大約是陰山高,陽山低,祖傳代代有些懼內。到了我這輩越發的馬尾穿豆腐,提不起。我堂弟在衙門裡是一等一的好漢,番子二三十人打他不過,管你什麼狠強盜,見了他都俯伏在地。

    我那弟妹那樣瘦瘦小小的人兒,一時動怒要打他一百,打到九十九下,不但不敢爬起來,連動都不敢動。不是我說大話,我被揍得受不得的時候,還敢大膽討討饒,他卻連饒也不敢討,啞巴似的硬撐。可歎他叫劉如虎,外邊人知道這事,說當年李存孝會打虎,是個肌瘦病鬼的樣子,可巧弟妹也姓李,人又生的小巧,都戲稱她叫母存孝。唉!到了弟身上益發可憐,說起來連石婆婆也掉淚,那些作踐的事真真一言難盡。「

    李增枝聽他羅裡吧嗦的說個沒完,皺眉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扯這些干甚?」

    劉蘊哭喪著臉道:「我叫堂弟去聶家恐嚇一番,誰知杵著個徐灝?想劉如虎武藝如此高強竟然一動手就被徐灝的人給廢了,送回家弟妹知曉後,昨晚跑我家來找我拚命,好漢難敵四手,何況我連還嘴都不敢,嗚嗚嗚!」

    李增枝慘然道:「苦了兄弟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可恨那徐灝妻子是絕色不說,京城最有名的賢惠,實在令人又羨又妒。」

    劉蘊舉著手裡的膏藥,哽咽道:「你脖子上的幾條傷痕算得個什麼?在我身上就算天字第一號的輕刑罰了,可憐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渾身上下哪一處沒些傷痕?若貼起膏藥來,哪有錢去買?沒法子只得把褲子衣服都摸上藥膏當膏藥了。」

    這番話說的真真假假,曹氏為何要虐待丈夫?除了吃醋之外委實劉蘊呲牙必報,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出手報復,不管是受了捉弄還是被欺負狠了,人人都曉得找曹氏告狀。

    而劉蘊就是一個滾刀肉,連凶橫的妻子都敢戲弄,曹氏深恨丈夫處事不知輕重,焉能不越打越重?也是劉蘊父母雙亡沒了靠山,妻子娘家貴為侍郎,是以長期忍氣吞聲,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懼內。

    李增枝忙說道:「我有些私房錢。給你三十兩金子,唉如今不同往日,不然休說區區三十兩,三百兩金子也有的是。」

    劉蘊心情好受了些,他本來就是一毛不拔的性子,零花錢又不夠花,這錢不要白不要。把襪帶解開。褲腳拉起來,給李增枝看兩個膝蓋腫得有飯碗大,全是碎血眼。

    李增枝驚呼道:「怎麼來的?」

    劉蘊苦笑道:「疑心我和聶家的粉姐有瓜葛,又得罪了徐大都督,連累堂弟四肢折斷,這不數罪並罰。竟把碎瓷片砸爛了墊在我膝下。足足跪到天亮,這也罷了,又叫人把一塊死沉死沉的大搥衣石頂在我腦袋上,你說刻毒不刻毒?早上不放我起來,虧我苦苦哀求再三發誓,說你找我有要緊事,你瞧兩條腿都要廢了。慢慢的捱到外科藥鋪裡買了兩塊膏藥,不見我走路一瘸一點的麼?」

    此時那被踩斷了四肢的劉如虎,纏了一身藥帶被兩個人抬了過來,沐家家將知道輕重,大概傷筋動骨養一百天也就好了,算是給他們一點教訓。

    隔著老遠,劉如虎沒口子的道:「替你告狀不打緊,要被你媳婦知道了。對我賤內一說,我還想活嘛?此事別找我。」

    就說這畏妻如蠍的李增枝,又尋了兩個畏婦如虎如豹的兄弟倆,濟得何事?

    劉蘊也勸道:「到時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就是姐夫也沒好,這事不是兒戲,性命相關不可輕舉妄動。就忍一忍吧。」

    李增枝聽不進去,從袖中取出兩個沉甸甸的錢袋子,一人一個送上,「我豁出去了。如果替我出了氣,還有重謝。」

    劉蘊假模假樣的道:「至親家怎麼好受禮呢?」說著話的時候,伸手把銀子接了過來。

    劉如虎見了金子果然什麼都不在乎了,說道:「最近縣太爺病了,不見衙門口靜悄悄的麼?有狀子也告不進去。毛知縣管家同我最相厚,等我請他來商議一下,加上有堂哥的面子,讓毛知縣出根簽,差兩個人到你府上,只說官府查訪她欺凌丈夫,要拿來處治,嚇唬嚇唬。想婦道人家膽子小,聽到了自然害怕,若今後改過也就罷了,況且此事你我都站在不敗之地,成不成都沒什麼關係,不怕被她們知道。一旦興詞動訟,那就留下口實了,你說可行嗎?」

    當此時李增枝還能說什麼?自是點頭同意,難兄難弟一起抬著劉如虎去了縣令家後堂,煩了個門子進去請管家毛金。

    等了一會兒,人出來了,李增枝看毛金好一條虎背熊腰的大漢,方面大耳,一臉絡腮鬍子,左手捏著一塊藍色手帕,捂著左眼。

    劉如虎躺著,李增枝和劉蘊坦然而坐,毛金幾步上前施禮道:「小人拜見貴人。」

    劉如虎好奇問道:「數日不見,不知你患目,未曾派人探望。」

    毛金哈哈大笑道:「我哪裡是害眼了?」

    「不是害眼,怎麼來的?」劉蘊問道。

    毛金笑著說道:「三位都不是外人,此乃前日恩上同主母偶然口角,主母就拿我賤內出氣,罵了一頓,當時我在家吃酒,桌子上放了一把大壺,賤內回來摔盤子摔碗的,我又不敢多說什麼,只說你在上邊受了奶奶的氣,怎到家來使性子呢?我不過就是說句話也沒有衝撞了她,不曾防備,誰知她拎起酒壺照著臉就是一下,虧我躲得快,打在了眉毛頭上。

    唉!幸虧我有些身手,要是軟弱些的,不死也是個發昏。一來是祖宗保佑,二來虧我機靈,不然眼珠子都得被打出來。她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還要抓鬍子,幸喜我的力氣大,死命掙脫了,往桌子底下一鑽,僥倖逃之夭夭。」

    說完毛金把汗巾拿下來,說道:「不信你們瞧瞧。」

    李增枝和劉蘊仔細一瞧,眉梢骨烏青烏青的,眼睛腫的像桃子一樣,只有一條縫隙。

    李增枝駭然道:「這一下利害。」

    毛金說道:「先前腫的更大,連眼都睜不開,這兩日好了許多了。」又問道:「你們尋我說什麼?」

    劉如虎搖頭歎息,將李增枝的事說了一遍,毛金好半天沒言語。劉蘊說道:「不是白使喚你,少不得還要酬謝。」

    毛金道:「劉大人,不是這個話,咱們是好朋友,效力分所應當。可是內中緣由你不知道。」

    左右瞧了一眼,毛金繼續低聲道:「前日恩上同主母說玩笑話,說該讓我娶個小,樂一樂,還哈哈的正笑著,不想被主母跑過來把臉同脖子抓得稀爛,一條條的血口子,好不難看。怪是怪不得奶奶,原是恩上的不是,這樣的話可是亂說得的?虧了主母心疼八九歲的少爺,哭喊著爹爹,奶奶才罷了手,不然還利害,因此這兩日上不得堂,在家推病養傷呢。」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6 15:56
第四百一十四章 韭菜

    因丈夫得罪了當朝左都督,曹氏心中不安,遂拉著妯娌劉氏求了李增枝的媳婦強氏,當此時三個男人正在毛知縣府裡開訴苦大會的時候,攜帶禮物坐了轎子結伴去徐家拜訪。

    沐凝雪大感意外,吩咐竹蘭把三位夫人請進內宅,見禮看茶後,問明了來意。

    沐凝雪暗道聶家姐妹平安無事,夫君非是追究到底的性子,既然李家也知道錯了,冤家宜解不宜結。

    如此做主把徐灝請了來,三位婦人前一刻還在暗讚徐家少夫人的容貌氣度,此刻注視著二十餘歲的青年進來,真乃翩翩鸞鳳,骨秀神清,眉目間隱隱一團威嚴氣象,一舉一動都貴不可言,睹之令人可親可畏,倒是身上穿著不甚華美,和平常百姓無異。

    強氏不似丈夫那般糊塗,深知眼前之人文武全才,其心機城府深不可測,好在他為人極有肝膽,很重情義,這在京城有口皆碑。而大哥李景隆如果不是有他照拂,今次定是在劫難逃,圈子裡人人都說徐灝早年即敢作敢為,為了不平之事連帝王都敢觸怒,誰不以和他結交為榮?此時見他果然如同傳聞般的丰神俊朗,立時肅然起敬。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曹氏和劉氏也很是仰慕,心說親眼見到這位英雄豪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當下三位明朝追星族的夫人在偶像面前,沒了家醜不可外揚的顧忌,輪番講訴如何如何教訓丈夫,還請徐灝原諒云云,徐灝聽得又是駭然又是好笑,大抵家有賢妻不遭橫禍,雖說這三位賢惠的未免過了頭,但第一時間就來登門請罪,為人處事上頭比丈夫要強上太多了。

    徐灝笑道:「三位嫂嫂看得起徐某,些許糾紛笑一笑就過去吧。徐灝說話向來說到做到。只要劉兄不再為難他人,我絕不會難為了他。」

    曹氏喜出望外,展顏笑道:「多謝都督大人大量,丈夫他就是那混賬性子,打小就惹人生厭,親朋好友鄰里鄰居都被他得罪個遍,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徐灝行事向來沒有架子。中午親自宴請三位夫人吃飯,席間談笑風生言語風趣,不想平易近人的舉動愈發受到歡迎,若不是身邊的美女實在太多,沐凝雪坐在一邊,估計隨便勾勾手指頭。夫人們都會毫不猶豫的為偶像獻身,給那三個難兄難弟戴了綠帽子不可。

    毛知縣後堂,毛金說道:「現今主母生著氣,賤內受氣,我也跟著受氣。恩上在主母面前千小心萬賠罪的時候,我若去稟報你的事,被主母得知後不得怪我替男人告妻子?這還了得。反過頭來知會你家娘子,咱們豈不是個個都要被處治,必死無疑了,所以不敢奉命。」

    說完對著李增枝說道:「尊夫人還算賢惠呢,你失態失於檢點,如何怪得人?不曾打斷脖子已經算是萬幸,要是恩上同我犯了這樣的錯,唉!恐怕連性命都難保。我奉勸一句。請息息怒,此後凡事小心些多留些神,也就無妨了。」

    毛金起身拱手道:「恕不能奉陪,賤內一早上去留話回來吃飯,我得趕緊回去。」

    李增枝只是歎氣,正好田文海趕了過來,劉家兄弟拿了金子便對他嘀咕了幾句。田文海眼珠一轉,順嘴說道:「何必捨近求遠?我認識府裡的袁推官,此事找他才是正理。」

    明代推官是正七品,相當於地方的中級法院院長。位卑卻職權頗大,可以對一府之地所有案件進行重審。

    李增枝大喜,興沖沖的拉著田文海去了,劉蘊和劉如虎兄弟倆面面相覷,猜不出田師爺的深意。原來袁推官非是無名之輩,其祖父袁榮是安徽鳳陽府穎州人,追隨太祖皇帝起義,以戰功獲封睢陽世襲百戶。

    自此袁家振振森森,書香不絕,百姓稱為睢州東關「百戶侯」,連續三代人皆能文能武,在地方頗有建樹,受人尊敬又稱「三世司馬」。

    袁推官名叫袁禮,其長兄袁傑繼承家族世襲官職,歷史上萬曆朝名臣袁可立就是他的後代,也是從推官開始名震天下,袁禮進士及第後被任命為蘇州府推官。

    想蘇州自古以來就是江南重地,明朝立國以來高達八成官員出身於江南,而這裡面大概一半官員是出身蘇州,因此杭州官場背景不是一般的複雜,凡是來此赴任的官員莫不是如履薄冰,是以往往初出茅廬的官員得罪了人,就把你派到蘇州來做官。

    袁禮就是如此,當年血氣方剛初生之犢不懼虎,在建文朝譏諷過黃子澄誤國誤民,當時其座師深諳江南官場,對他的前途十分擔憂。

    幸運的是靖難之役的四年裡,因戰事吃緊官場裡也沒時間相互傾軋,袁禮在杭州秉公執法,被知府石昆譽為左右手。

    石昆此人素以廉直著稱,為了給朝廷籌措軍餉物資,得罪了當地眾多豪強,從而得罪了應天巡撫李肅,被彈劾有罪,袁禮受牽連被壓制得不到晉陞。

    去年江南遭受大水,很多百姓認為石知府是被冤枉的,所以觸怒了上天,可是不等袁禮準備以七品之卑斗四品之尊的李肅,李肅已經被夏元吉等人聯名彈劾下了刑部大牢。

    石昆官復原職,不久升為應天府巡撫,袁禮任期未滿依然做他的推官。

    袁禮在杭州官聲很大,堪稱鐵面無私六親不認,一年有半年的時間到各地審案問案,是以劉蘊對他非常忌憚,別看他貴為御史,老遠見了袁禮都趕緊繞著走,輕易不敢碰面。

    劉蘊知道田文海交遊廣闊,他作弄人家的事多了,偶爾有人氣不過去告他,田文海沒少幫他和袁禮打交道,而袁禮雖然不屑劉蘊的人品,念其所作所為大多無傷大雅,也就一直沒有計較。

    徐灝對袁禮很是欣賞,杭州城內災民遍地,之所以治安不錯,這和袁禮的辛苦是分不開的,不過他並沒有和對方來往的意思,畢竟以他所處於的身份地位,除非必要不便和文官有太多牽扯。而且以袁禮的為人,大概也不屑和他這樣的權貴交往。

    這邊田文海領著李增枝求見袁禮,袁禮請二人進來敘話,講訴詳情後,袁禮眉頭緊鎖,說道:「這皆是什麼混賬之事?可歎上樑不正下樑歪,知府大人懼內,連帶著整個官場都如此畏妻,可笑可鄙。」

    李增枝莫名其妙的道:「這話從何說起,知府大人竟然也害怕夫人?」

    袁禮皺眉道:「此事本官管不了,夫妻之間還是以和為貴的好。你最近險些因行為不檢而送命,勸你還是安安生生守著妻子奉公守法,少做些貪圖美色的糊塗事,枉送了性命。送客。」

    田文海心中暗笑,他拉著李增枝前來無非是兜個圈子以打消他的念頭,好讓劉蘊得那三十兩金子,連續找了兩位官員都不濟事,怨不得不幫忙。

    且說劉蘊兄弟倆清早出來,不能空手回家,順道在回回街買了十斤牛肉,打了兩斤燒酒。

    剛到家門口,曹氏站在門內看著街上的兩條大獅子狗打架,正看得有趣,見丈夫來了,怒問道:「你替誰買的酒肉?」

    劉蘊低著頭走路,嚇得幾乎把酒瓶扔在地上,定了定神,賠笑道:「我見娘子這幾日心情不好,心裡急得了不得,今日幫姐夫一個小忙,得了些銀子,買酒肉回來孝敬你。」

    曹氏想起徐灝夫婦的勸告,面上露出笑容,笑吟吟的道:「好!正想牛肉燉絲瓜吃呢,才過去一個菜擔子,你問他可有絲瓜。」

    劉蘊為了討好妻子也顧不得身份了,親自跑過去喝喊那賣菜的回來,賣菜的挑著擔子轉過來,在門前問道:「大爺買什麼?」

    劉如虎在嫂子面前不敢造次,不敢開口一直躺著裝死,被下人抬著進了府,隱約就聽劉蘊說道:「要絲瓜。「

    那人說道:「我賣的是肥韭菜,沒有絲瓜。」

    劉蘊叫道:「我說的是絲瓜,誰要你的韭菜?」

    那人見狀挑起擔子,嘟噥道:「韭菜是興陽的倒不吃,絲瓜那東西是洩陽的倒要。」

    曹氏聽見這話,忙對丈夫說道:「你怎這麼死相,既沒有絲瓜,韭菜炒肉不好嗎?快多買些。」

    劉蘊沒法又把人叫回來,買了幾斤進家,劉氏見買他拎著牛肉,滿心歡喜,對著劉如虎道:「別裝得像個死人,你左胳膊能動彈,當我不知怎地?」

    晚上吃飯時,盤中肉少韭多,劉如虎只翻著肉吃,而劉蘊單吃韭菜。劉氏奇怪的問曹氏:「大哥怎麼不吃肉?明明每日無肉不歡,是什麼緣故?」

    曹氏低聲笑道:「先前那賣菜的說韭菜興陽,故此他一味的吃菜。」

    劉氏聽了釘釘的望著丈夫,還在那裡一個勁的尋肉吃,心裡急得忍不住了,罵道:「你害了饞癆了?好歹韭菜吃一些呀。」

    劉如虎僅有一隻手好使,單手忙著找肉吃呢,嚇得把手中筷子掉在了桌上,茫然不知是什麼緣故,忙拾起筷子將韭菜一連吃了幾大口。

    劉氏笑道:「看這才是理。」妯娌二人彼此心照笑了一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6 22:48
第四百一十五章 情之一字

               
        且說當時徐灝宴請三位夫人的時候,新來的丫鬟巧云怔怔望著強氏,人的際遇真是玄妙非常,昨天還是劉府的丫頭,今日則身處於徐家,前一刻淪落風塵,這一刻恢復清白,看著往日高高在上今日客客氣氣的夫人,這令巧云不能不為之感慨萬千。

        原來她就是被強氏打發出來的那位俏丫頭,因沐夫人的一個丫頭最近病逝,見她無依無靠就要來留在了身邊,改名為巧云。

        散席時,巧云故意送出來,遇見候在垂花門的管家強弼,對著強氏恨聲道:「夫人好狠的心腸,竟把我賣到了娼戶家,卻不知我能夠得遇貴人吧?」

        強氏大驚,恍然面前的是她,忙說道:「這從何說起?我囑咐管家把你送到好人家了呀!」

        巧云指著變色的強弼怒道:「你問他。」

        強氏心中大怒,觀強弼神色已經猜到實情,但礙於在徐家不便發作,正色對著沉下了臉的徐灝說道:「奴家問心無愧,都是這奴才背著我作惡,明天一定給哥哥一個交代。」

        徐灝冷道:「不是給我交代,而是給她交代。罷了,來人將他送交官府,以逼良為娼的罪名嚴辦。」

        說完徐灝甩袖逕自離去,當時曹氏和劉氏心中震驚,只見強氏唯唯諾諾絲毫不敢多說半個字,任由強弼被家將拖走,都暗道果然是權勢熏天的徐都督,同樣貴為國公的曹家在他面前竟猶如老鼠見了貓一樣。

        卻說這巧云在侍郎家裡做了幾年的丫鬟,聰明伶俐善能體貼人,當年乃是夫人的心腹,愛她如親生女兒一般,時常帶她一塌同臥,以消寂寞。

        現在也是,看見夫人開心她喜顏相對,見夫人憂慮了,她也是滿面愁容。見夫人時喜時悲,她無話也能談些話來,說說笑笑替主人解憂,短短幾日就深得沐夫人的疼愛,成了貼身丫頭。

        沐夫人並不知就是因巧云的這般玲瓏心思,所以才被聰明反被聰明誤,侍郎夫人凡事都吩咐她去辦。久而久之因太瞭解夫人的所有隱秘事,怕有一日會被抖落出來,藉故就送給了女兒,而強氏也是因母親的囑咐,又發覺初長成人的巧云姿色不俗,所以沒有留下來配了小廝。而是賣給他人。

        最近沐夫人久曠之身,時常忍不住胡思亂想,晚上聽到西屋裡女人們在說笑。

        信步出來,聽她們在說什麼長又大的,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聽不明白也聽的不清楚,抬腳走進屋裡。

        婦人們見了她進來趕緊繃著笑臉。都不做聲了,沐夫人問道:「你們說些什麼,這麼好笑?」

        丫鬟月佩說道:「大家講閒話呢,沒有說什麼。」

        沐夫人說道:「我聽見你們說說笑笑,有話就說,怕什麼?」

        其中一個婦人指著另一個說道:「她剛才見了個稀奇的東西,嚇掉了魂,跑來告訴我們。所以大家在笑。」

        那婦人笑著瞅了她一眼,說道:「沒什麼沒什麼,夫人別聽她們的。「

        沐夫人動了疑心,問道:「到底見了什麼,快說出來。」

        那婦人見追問得緊,只得笑道:「夫人聽了怕髒了耳朵,不雅的很。」

        沐夫人笑道:「我又不是剛出閣的女兒。大不了是些情事上的齷蹉,有何聽不得的?」

        婦人索性實話實說:「剛才到茅廁去倒淨桶,不防撞見了三少爺在裡面溺尿,哎呦老天爺。那個東西軟叮噹的就有五六寸長,酒盅口那麼粗,這要是硬了起來,還不知有多大呢?是以咱們在這裡說笑,虧了三少奶奶有福又能受得了,得了個如意郎君。」

        沐夫人身邊之人大多二十歲往上,幾個丫頭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女人們聚在一起很喜歡談論男女之事,實屬正常。

        但畢竟涉及到女婿,沐夫人搖頭笑罵道:「果然是噁心之言,今後不許議論了。」

        巧云也在旁邊聽著,嘻嘻的笑,一個婦人指著她道:「丫頭家也不害羞,你笑什麼?」她才跑了出去。

        沐夫人回到房裡,一想到女婿的那物件何等壯哉?好在也不是特別的巨大驚人,不然女兒可就慘了。忍不住笑了一回,想用角先生等物解解饞,心說這事瞞不過巧云,得讓她守口如瓶才好。

        當下叫巧云同她上樓,把房門關上,沐夫人坐在椅子上說道:「我有些私事,你不可洩露才好。」

        巧云乖巧的道:「奶奶待我好,我絕不會走洩。」

        沐夫人欲言又止,巧云知夫人疑心,忙說誓道:「夫人不必疑我,我若不盡心替您保守秘密,洩露與人便天打雷劈,一輩子沒有漢子。」

        沐夫人見她發誓了,遂拉著巧云的手,紅著臉道:「你這樣年少青春不曉得我這年紀的苦楚,為亡夫守節,沒了男人偶爾也得做些房事,唉!委實一言難盡。」

        巧云嚇了一跳,以為夫人是求她幫忙牽線,好密會外頭的男人呢,趕緊說道:「您對我好,不管叫做什麼我都願意,不過領漢子進來不是當玩的,得小心行事。」

        沐夫人一楞,好氣又好笑的道:「胡說六道,誰說要男人了?罷了罷了,被你這麼一說也沒了興致。」

        與此同時,沐凝雪今日來了月事,吩咐芷晴去伺候丈夫,芷晴遂紅著臉用香肥皂洗了個澡,梳了梳頭,用心打扮一番,領著香萱出來從角門直達書房。

        麝月和靈玉睡的早,院子裡寂靜無聲,芷晴開了院門帶好,順著迴廊走到書房後角門,輕輕推開轉身鎖好。

        徐灝正在處理外事,隱隱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月光下香萱扶著一位美人來了。

        仔細一看原來是芷晴,頭上緊緊挽了個蘇髻,插著兩支金簪,穿著隨身大紅絲紗,寬袖襖兒,鵝黃絲綢裙子。手中捏著一條白納汗巾。

        徐灝見狀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抱到床上,替她寬衣褪褲,芷晴臉蛋紅紅的微微含笑,也不抗拒,眼眸半閉半睜。

        香萱笑嘻嘻的舉起宮燈,燈光照著一身雪白,直盯盯的看著少爺那胯下之物。不禁有些害怕,又瞅著芷晴姐一樣不堪忍受,反覆喃喃道:「你慢些,慢些,我受不得了。」

        體滑如脂,身溫如玉。上口似櫻桃,下口包含紅芍藥;唇如赤豆,且直唇微露紫雞冠,胸前如新剝雞頭肉,捏著已是銷魂。下戶劈開首瓣,摸到勃然興發。

        徐灝享受著芷晴的破瓜之痛,動作溫柔。而芷晴苦苦等待多年,終於盼來了這一刻,成熟嬌軀忍受了一下痛苦也就過去了,很快水到渠成也享受到了男歡女愛的美妙滋味。

        當晚二人情致如火,翻云覆雨起來,一個初嘗滋味,一個久經風雨,浴水鴛鴦沒完沒了。卻把未經人事的香萱鬧得個渾身酥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太師椅上。

        一夕纏綿不消多說,第二日祝伯青又邀請徐灝出門,路過桃花渡的時候,望著聶家舊宅,祝伯青坐在馬上嘆道:「其室則邇,其人甚遠。」說著眼圈兒紅了。

        江登云暗暗嘆息。薛文不解其故,細問他們方才明白,也嘆息了數聲。徐灝卻冷道:「你家有即將訂親的未婚妻,又對人家姐妹多情。到底愛的是哪一個?虛偽。」

        祝伯青叫道:「兄長還不是家有嬌妻美妾?難道你對其她人一絲情意都沒有麼?」

        徐灝不屑的道:「除了妻子之外我從不談情,我既然無恥擁有妻子之外的女人,自然恥於言情,不然又何其虛偽?當然沒有情意是不可能的,不過我不會像你這般惺惺作態,沒的玷污了情之一字。」

        祝伯青如夢方醒,嘆道:「兄長說的是,這段日子以來,我發覺真正喜歡的其實是憐兒,我不想耽擱了瑤君表妹,婚事就算了吧。」

        薛文色變道:「你糊塗了不成?娶了聶憐兒你還怎麼出仕做官?」

        徐灝不以為然的道:「為何不能做官?怕人言可畏被同僚譏笑?如果抱著上下一團和氣做官發財的念頭,可見你等的將來成就也有限的很。」

        祝伯青沉吟半響,慨然說道:「明日我就去揚州。」

        不等同樣變色的江登云出言勸止,徐灝幽幽說道:「醜話說在前頭,你心上人早已不是處子,前後男人也經歷了六七個,討好男人的手段信手拈來,這方面瑤君才是最單純的,有口無心得罪人也是不經世事年輕氣盛的緣故,相反聶憐兒年紀輕輕開門迎客,已經變得成熟世故,我也無法擔保她的人品好不好,希望你能好好的想想,娶瑤君乃是上上之選,不要魯莽做出選擇。」

        祝伯青神色頓時慘然,掙紮了好半天毅然說道:「我喜歡她,我不在乎。」

        「好!」薛文大聲叫好,江登云也不禁露出讚賞之色,因為妹妹的不快消失了。

        而徐灝則策馬走到他近前,忽然揮起一拳打在對方臉上,祝伯青隨即一頭栽倒在了鬆軟的草地上。

        在薛文和江登云的驚駭注視下,徐灝居高臨下的道:「糊塗透頂,你以為你是情聖?身為男人有擔當是好事,但你得懂得審時度勢,權衡利弊,得罪了江家背上了污名,如果沒有人保你,將來你能否做官都是未知之數,守著一份家業你能經營的好嘛?」

        祝伯青躺在地上大叫道:「粗茶淡飯我也甘之如飴,只要能和憐兒廝守一輩子。」

        徐灝眯著眼問道:「你真的對瑤君無動於衷?」

        「這!」祝伯青立時啞口無言。

        徐灝冷笑道:「沒有好感那是自欺欺人。你衝動之下的說辭不足為信,只是因為憐惜聶憐兒罷了,此事原本就不是什麼難解之題,魚與熊掌皆可兼得。可是今天你既然衝動的表明了心意,那麼就不能委屈了瑤君,再說你怎知聶憐兒就一定非你不嫁?」

        祝伯青呆呆的道:「我是對不起瑤君,我會當面認錯,可是憐兒怎麼能不嫁給我呢?」

        「那可未必。」徐灝神色間意味深長,「明日咱們就一起去揚州,當面問個清楚好了。」

        「真的?」聽到去揚州,祝伯青立時精神大振。

        徐灝目光極遠,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心說以聶憐兒的眼光見識,不會不曉得利害,她如果真的喜歡你,又豈能讓你背負污名?明眼人都知道退而求其次才是對的,這也是世間森嚴規則下的無奈選擇。

        如果為了你而不嫁,我肯定會成全你們這對有情人,如果她想都不想的答應嫁給你取江瑤君而代之,由此可見那是什麼人了。

        雖說聶憐兒很無辜有爭取幸福的權利,但從她以平民之身選擇做妓女的那一刻起,就已然失去了他人的同情,不管好與壞都要自己去承擔,身為她的丈夫,那麼你祝伯青也要獨立去承擔兩個人的幸福。

        想徐灝帶了古代,所見之中都是先結婚後戀愛的夫婦,即使是姐夫和大姐,這也不難理解為何古代男人如此熱衷於尋花問柳,人畢竟是感情方面的需要,尤其是年輕人。

        徐灝愧對於凝雪愧對於身邊的女人們,他很希望見到一個專情之人,但是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祝伯青。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4-6-26 22:5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7 16:46
第四百一十六章 煙花揚州

    晚上徐灝返回家裡,李冬拿著帖子來說道:「京城楊士奇大人遣人來拜。」

    徐灝接過來一看,信上除了問候之外,大意是說見到了一位落魄舉子,名叫王驥,河南人,家世赤貧,淪落在京師以賣文餬口,言「其人雖暫困風塵,將來必成大器」。

    「有些意思。」徐灝來了興趣,能得到楊士奇的讚賞,此人應該是個人才,事實也是如此,這王驥在歷史上永樂四年中了進士,後來官至兵部尚書,明朝有三位文官因戰功而封爵,其中有陽明先生王守仁,而王驥被封為了靖遠伯。

    徐灝自然不知王驥其人,當下請來見面,此時王驥年僅二十來歲,英氣內斂身材挺拔,從外表上看風姿氣度都不俗,這也是官場上的痼疾,長得不好看或身上帶些缺陷很難做官。

    王驥欠身道:「晚生連年顛沛,於京城所行受阻。昨日抵達杭州即訪問捨親居止,已知前半月攜家眷赴任去了。蒙楊大人盛意囑咐,此行倘不得意,命來拜見徐都督,定蒙眷顧。」

    徐灝不禁又高看對方一眼,時下很多讀書人明明很渴望接近自己,卻礙於所謂名聲故作清高,酸腐的令人噁心。要不然就是一些只知苟且鑽營的無良文人,而這位王驥倒是坦坦蕩蕩,去親戚家投靠不成,馬上按照楊士奇的意思過來,不是拘泥之輩。

    徐灝想了想說道:「你來年要考試,那我送你去杭州祝家,家主祝封是個退休的官員,其子祝伯青和侄子江登雲為人熱情,都是有才之人,他們倆今年要參加鄉試,以他二人才華來年你們三人定會一同赴京趕考,如此不礙你的名聲,彼此切磋也有助益。你看如何?」

    王驥沒想到徐都督如此通情達理,思慮周全,感激道:「聽從大人之命,晚生感恩不盡。」

    徐灝笑道:「扶助之舉在士林乃是常態,我也算半個文人,不必言謝。」

    李冬送王驥去了祝家,祝封見他一表非凡。同樣大為賞識,叫來兒子侄子,當面說道:「這位士子因投親不遇,徐都督囑我照應,就讓管家將驥少爺的行禮鋪設外書房,你二人也好就近請教學問。」

    說完又向王驥說道:「暫時委屈寒舍小住幾日。恐有慢待之處,尚祈包涵,過幾日老夫自有安排。」

    當晚王驥和祝江二人同睡在書房裡,三人談談說說,講解些考據學問,分外投機。

    徐灝這邊非常興奮,終於可以一個人溜出去玩了。至於什麼情不情的都是扯淡,祝伯青娶幾個老婆又關他鳥事?

    不過玩翹家出走的遊戲貌似後果太嚴重,勢必會驚動整個地方,再說君子不涉險地,無論如何都得帶幾個人一起跑路,這樣家裡人也會安心。

    四更天時,徐灝偷偷帶著徐季沐守兩個親衛,徐起顧喜兩個參謀。留下秘書官秦成應付全家人的責問,在秦成一副苦瓜臉的目送中,瀟瀟灑灑的打後門溜了。

    本著拉人墊背的宗旨,徐灝跑到薛家拐走了薛文,匯合祝伯青等人乘船騎鶴下揚州是也。

    不提杭州城內因他的失蹤而亂成一團,二日後抵達揚州鈔關門碼頭,坐馬車選定住在城內柳巷連升客棧。

    客店規模不小。祝伯青包下了後面一座大院,店東看出這幾位都是些貴公子,格外巴結,親自進來張羅。晚間又送來一桌酒席。

    第二日清晨一起出門遊玩,逛了小金山,尺五樓,沒有唐伯虎的桃花庵等名勝。

    乘船去了城外平山,泊了船眾人上岸,早有當家和尚迎接入內,陪著各處遊覽。

    在第五泉水處烹茶,在平遠樓下吃了揚州點心,選了一株千年柳樹下擺酒席地而坐,此刻的徐灝猶如脫韁野馬一樣,脫了大衣興致高漲,招呼大家入席歡呼暢飲。

    道路上男男女女的香客手持香帛,往觀音山去進香,有些年老婦人手捻佛珠,一路上神色虔誠念著經,緩步而行;來自城裡鄉村的少婦打扮的紅紅綠綠,在人群中行走,有些其貌不揚的婦人故意走得扭扭捏捏,見有人望著她們,搔首弄姿裝出了無數醜態,惹人發笑。

    王驥說道:「這幾年揚州繁華漸漸甲於天下,我見皆是因朝廷重商的緣故,出海經商的人家憑此而賺進大把金銀,又有朝廷水師剿滅海盜,倭國因都督楊威海岸,積極配合水師約束倭寇,這一年來海賊騷擾地方的惡事大為減少。

    可惜當年的沈萬三家族覆滅,如若趕上了當今盛世,定會大展拳腳更上一層樓,或許能成為天下之首富。」

    徐灝笑了笑沒言語,因他暗中出手,沈萬三的後代並沒有被滅族,如今都已經遷回原籍,當然徐灝阻止不了家產被抄沒大半。

    當年沈萬三之所以富甲一方,因私下裡和逃亡海外的勢力相互勾結,依靠海洋走私聚斂了萬貫家財,朱元璋禁海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防範張士誠殘部,加上深恨為富不仁的大財主,沈萬三可謂是他的眼中釘了,就算沒有這些罪證,沒有靠山的富豪也不過是權貴們眼中的魚肉而已。

    揚州因地理位置而興盛起來,萬船雲集一派熱鬧景象,這令徐灝興致頗高,笑道:「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李青蓮又云『煙花三月下揚州』,看來得會會本地的名妓,這才不虛此行。」

    薛文大感意外,好友是有名的不逛青樓,難道遠離家人打算放縱自己?祝伯青心裡記掛著聶家姐妹,可既然徐灝發了話,也只能延後見面了。

    此時聶家姐妹在城外寺廟裡上香,瞻仰了神像後,在廂房裡歇息了一會兒,正準備回去之時,撞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是個少年,一臉的邪氣,穿著打扮極為華麗,背後也是衣衫華貴的豪奴。

    這些人站成一排在聶家姐妹面前,嘻嘻哈哈的看著她們邊笑邊指指點點,把姐妹倆羞得滿臉通紅,轉頭對宋二娘說道:「咱們回去吧。」

    奈何兩扇門都被人家攔著,哪裡走得出去,除非是擦肩而過。

    宋二娘皺眉道:「人家內眷坐在屋內,你們這班男人也擠了進來,又擋住去路,是什麼意思?」

    少年笑嘻嘻的道:「好笑,好笑!這寺觀是人人遊玩之地,女人們來得,我輩男兒自然也來得。若說怕生人,那就躲在家裡不要出門,既然出來了就別怕被人看。嘻嘻!我久仰芳名,無緣一見,今日不意得睹真容,果然如傳言般不俗。

    我也算揚州有名有姓之人,不致玷辱你們。再說爾等做的迎來送往之事,當我不知嗎?偏裝作一副良人模樣。」

    聶家姐妹被人一語道破身份,又羞又怒,也又忿又愧,宋二娘聽他們言語不遜,又帶著諷刺,大怒道:「放屁!好大膽的狂生,敢對良家宅眷胡言亂語,還不快快滾出去?若叫來地方,告你們青天白日戲弄良家內眷,只怕你們討不了好去。以前是以前,如今我家姑娘已經從良了。」

    少年從小到大從來沒人罵過他,氣得暴跳如雷,「該死的狗東西,少爺我輕易不同人說話的,今日算是給你們體面,竟敢頂撞我?」

    正當他命家奴去打人的時候,廟裡主持道士跑了過來,跪在少年面前求道:「祝少老爺,祝少大人,切切不可動怒,凡事看在小道的狗面,鬧出事來小道是吃不起啊。」

    道士又央求少年同來之人幫著勸解,有人就說道:「少爺,成全道爺了吧。這幾個騷貨算什麼東西?出去要打要殺,還是買來玩玩或重辦,不都由得您?」

    姓祝的少爺卻不過眾人和道士的情面,恨恨的道:「便宜她們了,咱們走。」

    聶憐兒聽道士稱呼那可惡的少年什麼祝少老爺,心裡分外氣苦,想這個人偏生也姓祝,何以伯青為人溫柔體貼,這人則十分暴戾,可惜辱沒了這個「祝」字了,不由得淚如雨下。

    宋二娘光棍脾氣,本想多罵幾句,眼見姐妹倆哽咽著滿臉緋紅,那樣子著實可憐;又見主持畏懼來人如虎,肯定是個大有勢力的官宦公子,也就不敢多說了,趕緊帶著姐妹出來上轎,一溜煙的去了。

    杭州城裡,劉蘊晚上在書房裡不得親近女人,便選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廝出火。

    這小廝生的細皮嫩肉,竟比女人還嬌媚三分,伺候的老爺舒舒貼貼,哪知有其他小廝妒忌他專寵,跑去告訴了曹氏。

    三更天時,曹氏帶著奶媽丫鬟,氣勢洶洶點著燈籠直奔書房,就見丈夫正和小廝躺在一起睡的正香。

    曹氏大怒上前一把掀開錦被,兩個都是精光燦爛,氣的她用大環錐照著小廝的嫩白屁股上狠狠戮了十來下。

    疼的小廝慘叫一聲,翻身滾到地上,鑽進了塌底下。曹氏也不去管他,一把攥著劉蘊的鬍鬚,拔掉了一半,揪著剩餘的鬍子,像牽羊一樣的拉著去了內宅,暴打了整整一宿。

    劉如虎得知消息後暗叫一聲苦也,生怕堂哥被活活打死,趕緊去求毛知縣救命。

    公堂上,毛知縣坐著出神,搖著頭沉吟,見劉如虎被抬了進來,自得笑道:「我算是要脫離苦海了,上個月寫了奏疏求聖上准許我納妾,以聖上仁義定不會駁我,就等旨意下來了,那時太太也便沒法了。哈哈!晚上請你們兄弟倆一起吃酒,好生慶祝一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7 22:12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逛院子

               
        劉如虎聽完後剛要讚揚一句大人威武,忽見老爺的腦袋好像黑烏鴉一樣,展翅飛的老遠,啪!落在了地下。

        滿堂公人全都被唬了一跳,忙低頭看去,原來是毛知縣戴的烏紗帽,趕忙再一起看向大老爺,就見太太拿著個棒槌,面沉似水的走了出來。

        劉如虎張大了嘴,剛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先是毛知縣得意洋洋的說話,後被太太一棒槌對著腦門劈下去,頓時把個大老爺給震昏了,一頭歪在了公案上。

        「不好!」劉如虎類似場面經歷的太多了,訓練有素的反應過來,趕緊裝出一副氣若游絲的可憐模樣,口眼歪斜,把頭往後一仰裝死。

        很幸運的,怒氣未消的太太沒理會受了重傷的他,直奔狗頭軍師的師爺殺了過去,背著寫奏摺不用問肯定有師爺參與,絕不能饒了他。

        那師爺哎呦一聲,見太太揮舞棒槌帶著風掄了過來,忙把頭一低,連耳朵到肩膀都被狠狠打了一下,「哎呀」慘叫,拼了老命的往外跑,太太拎著棒槌在後面追。

        整個公堂雞飛狗跳,公人們嚇得跪了一地,攔住太太哀求道:「求夫人給老爺留下體面,外邊多少書辦衙役百姓看著呢?這要傳揚出去怎麼得了?老爺的官也不用做了。」

        太太氣的五官變形,叫囂著不依不饒,虧得跑出來十幾個媳婦丫鬟,好死好活的把人給勸了進去。很快甦醒過來的毛知縣面如土色,不等傳叫即渾身哆嗦的主動去請罪。

        劉如虎暗叫一聲罷了,看來遍天下的男人都懼怕妻子,挨打就挨打吧,到底夫妻一場不會真的鬧出人命。

        他垂頭喪氣的不想回家受到劉蘊牽連,再說為人下屬也不能說走就走,一群人等了好半天,就見毛知縣出來時鼻青臉腫還彎著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路。

        後來劉如虎才知道,太太竟然拿老爺的名字圖章,把紅印蓋在了那龜-頭上面,每天晚上都要查驗,若是擦掉了便了不得,所以毛知縣不得不走路彎著腰,撒尿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

        不久後。毛太太連聖旨都給駁斥了,上書反問帝王不干正事,憑什麼干涉官員家事?朱高熾得知後無可奈何,笑了笑也就過去了,只可憐了毛知縣。

        世間事都有正反兩面,毛知縣怕妻的名聲儘管在官場上人盡皆知。傳為了笑柄,但正因妻子的嚴加監管,不敢斂財不敢惦記女色,兢兢業業的治理地方,仕途做的風生水起。

        且說曹氏暴打了一頓丈夫,罰劉蘊又跪了一宿,其實她心裡並不怎麼在乎丈夫押戲小廝。再荒唐也不會懷了身孕,不會抬舉為姨娘,有個屁用!只因有人告發必須得做出反應,不然夫人的顏面何在?

        眼看丈夫丁憂之期將滿,為了前程,曹氏聽聞徐灝去了揚州,便命丈夫帶著田師爺也去揚州,想辦法親近親近以為家族靠山。

        劉蘊卻有些不情願。走夫人路線算什麼能耐?雖然曹國公李景隆失勢了,可老丈人乃是堂堂侍郎,不定什麼時候就做了尚書呢,用得著去巴結徐灝?

        到底不敢違逆夫人,劉蘊跑到李家說明緣由,強氏心說親近徐灝是好事,正好最近看丈夫比較礙眼。遂吩咐李增枝一起去。

        不管是曹氏還是強氏都有的是監控手段,根本不擔心丈夫在外胡作非為,大抵逛個青樓押戲相公等逢場作戲避免不了,往往睜隻眼閉隻眼。只要不把野女人領回家就行了。

        揚州城,徐灝打聽到最有名的妓女名叫蔣云鳳,大家興致勃勃的找到了巷子口,迎面一座大門,燈籠上寫著蔣字。

        應該是來對地方了,大咧咧的走進來,被人伺候著引入明間內坐下,稍坐片刻獻上茶來,只聽得一陣笑聲刮耳,走來四五個相公,臉上塗抹著粉白黛綠,都有些顏色。

        最有青樓經驗的祝伯青先是愣住了,隨後心裡爆笑,很不仗義的沒言語。

        相公們見徐灝等人衣服華美,人物軒昂,爭著詢問姓名,祝伯青和江登云見慣了此等事,笑著一一答了。

        反觀徐灝薛文和王驥都有些不習慣,皺著眉不理會他們,倒是其中有個未曾梳頭的小相公,大約十三四歲,名叫來喜,取了支水煙袋走過來敬祝伯青。

        徐灝驚奇的道:「拿來給我瞧瞧。」

        來喜笑嘻嘻遞過來,徐灝拿在手裡仔細端詳,樣式類似煙槍,聞了下味道是很強烈的香甜氣味,不同於他熟悉的煙草味。

        來喜笑道:「此乃治療頭痛目眩等的良藥,偶爾為之會大增房事精彩,但不可吸食太多,不然會令人一日離不得它,時間久了就成了廢人。」

        徐灝立時色變,震驚的道:「這可是阿芙蓉?或者是罌粟粟?」

        阿芙蓉和罌粟粟都是指的鴉片,乃是唐朝宋朝時期的名稱,向來作為麻醉劑使用,徐灝沒想到在這經濟發達的揚州,竟有人把它當成了煙草來吸食,好像確實是從明朝開始流行的。

        而歷史上明朝中葉,荷蘭人通過台灣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煙斗連同煙葉傳入中國,結合鴉片很快風行開來,那時吸煙者的廣泛程度一度令朝廷恐慌,崇禎皇帝曾下令禁煙,據此那時已經有人嘗試把鴉片混合在煙草裡。

        當然直到滿清中葉,西方國家以英國為首大力傾銷鴉片到中國,不但一舉扭轉了貿易逆差,也讓中國人淪為了東亞病夫。

        薛文湊過頭來,見藥膏呈棕色,用手捏了捏信口說道:「這不就是烏香嘛?去年暹羅進貢了二百斤。」

        徐灝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不用問也能猜到朱高熾用鴉片做什麼,對男人的特殊功用使之不再僅僅是一種良藥,而此種毒物伴隨著煙草進入中國,想要全面禁止何其之難?

        就和東晉時期名人服用藥石的風氣一樣,鴉片初期乃是皇族貴族等用來炫耀的奢侈品,會成為上流社會的時尚,吸食鴉片需要充足的閒暇。是富人樂此不疲的雅事。

        倒是明朝嚴禁以下越上,作為帝王的專屬,不允許下層社會吸食,每年的產量也很小,是以危害不大。那些皇族官員和文人包養的戲子妓女,整日裡吞云吐霧死了也就死了。

        而滿清時代因制止不了列強大規模的輸入,致使販夫走卒也能吸兩口。等鴉片失去了昔日高雅富貴的光環,這時候上流社會反過來咒罵百姓流氓破壞了淳樸的社會風氣,污染了上流社會,主張禁煙。

        徐灝不是不明白鴉片的暴利,記得看過的小說裡,用它來坑害蒙古人倭國人乃至歐洲人。除了為國賺進無數金錢外,也報了一箭之仇,主人公打著我不做也會有人做的藉口。

        但徐灝自問做不出此種喪盡天良之事,作為後世人太清楚其危害到底有多大,倒不是出於偽善,而是此種千夫所指斷子絕孫的惡事,能幹嗎?不能干。

        徐灝可不願因為自己使得兒孫們出現臭名昭著的大毒商。或者染上了毒癮,而且一旦搞起此種買賣,能不回流到中國?那豈不是提前幾百年就坑害了萬千家庭?

        徐灝也不想利用鴉片從而控制他人,陰謀之所以是陰謀,正是因為其根本見不得光,或許會偶爾使用些陰謀詭計,但絕不能靠陰損手段長期行事,不然害人終害己。做人還是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不管如何,徐灝都不想碰觸鴉片等遺禍無窮的毒物,做人總得有些底線。

        當下徐灝冷道:「明知此物會致人上癮淪為廢物,更會害得他人傾家蕩產,為何還要吸食?你家已然是犯了死罪。」

        老鴇見他詞嚴厲色,慌忙過來狠狠抽了來喜一耳光。罵道:「說了多少遍這不什麼好東西,你非要用來討好不明底細的客人,滾出去。」

        徐灝皺著眉頭看著,沒有說什麼。這東西既然已經出現了,那就肯定會慢慢傳播出去,能夠禁止住嘛?

        一時間不禁深感頭疼,倒是可以尋找些癮君子送到朝堂上,讓群臣知道利害,然後開展普及教育,讓百姓知道其嚴重危害。

        就怕越禁止越會有人偷著吸,反而給鴉片打了活廣告,更有甚者,精明商人看到商機販賣到各國,萬一把愛迪生啥的給活生生弄成了廢人,人類文明可怎麼辦?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徐灝自己不想沾染上,也不可能完全禁止別人去沾染,心說就這麼著吧,管天管地管不了別人主動去作死。

        有相公坐在了祝伯青身旁,伸手接過紙扇來看。祝伯青問道:「鳳姑在家麼?」

        相公有些不樂意的道:「你與姐姐相好麼?」

        祝伯青笑道:「我們慕名來訪,面尚未見,怎說相好二字?難聽。」

        相公一副女人作態的扭過頭,撇嘴道:「我不信。」抬手想解下徐灝身上的玉珮來看。

        旁邊一個相公名叫文燕,生得兩道彎彎的修眉,一對盈盈的水眼,肌膚很是白皙,看出徐灝不是好惹之人,走過來擰了他一下,「小孩子討厭,這玉珮一看就知價值連城,弄損了你賠得起嘛?」

        小相公冷笑了聲,乾脆起身走了。徐灝瞧著文燕相貌就算了,穿一件白羅小褂,內裡透出鮮紅肚兜,胸前不知墊了何物,兩乳高高的凸了出來,裙下金蓮大概能有五寸,翹著腳走路。

        祝伯青他們也瞧得有趣,都笑了出來,文燕顯得格外得意,抿著嘴笑嘻嘻的正要說話,裡面走出來個侍兒,風致嫣然的道:「請諸位公子後面鳳相公的房裡坐。」

        徐灝頓時猶如五雷轟頂,失聲道:「敢情這蔣云鳳是男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6-28 15:41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他是誰

    徐灝不願見一個男姐,哪怕長得比女人還女人,薛文和王驥見狀就陪他在附近隨便走走,祝伯青和江登雲則起了興致,隨著那侍兒走過穿堂,上首房門掛著一條月白色門簾,兩邊高高掛起,房中圖書四壁,擺設頗為雅致。

    蔣雲鳳已經迎至門前,請二人進去坐下。祝伯青見他穿了件藕色宮衫外褂,內襯純白羅衫,下系玉色羅裙,露出產自遼東的淡紅繭絲寬鑲底衣,一對蓮鉤宛如新月,真是花容月貌,腮邊兩個微渦。

    祝伯青暗道一聲果然名不虛傳,笑問道:「尚未請教小字?」

    蔣雲鳳說道:「賤字芳君。」也問了二人姓字鄉貫,笑盈盈的道:「聶家兩位姐姐想是認識的?」

    江登雲說道:「同居一城,如何不認識?她家現在因出了件事,回到揚州了。」

    蔣雲鳳輕笑道:「我也接著信了,兩位姐姐回來後不再開門,是以不便相會。倒是常見她們來信提及二位是當世的才子,不要問了,你鍾情之處,我也略知一二。」

    祝伯青有些不好意思,感慨笑道:「談談情是有的,就是我有些不明白何以是情,何以是鍾情?」

    蔣雲鳳說道:「情之一字,你我心印而已。一人有一人之情,非身處其境者不知,你今日問我何以為情?你就是你,我原非她,亦難以解釋清楚。」

    江登雲拍手道:「芳君能領略到情妙之地,也算是位情中魁首了。」

    三人正在說笑。只見那侍兒進來道:「外面有位劉老爺,說是杭州下來的,要見見姑娘。」

    蔣雲鳳皺眉道:「什麼劉老爺。誰耐煩見人,你去回掉他就是了。」

    侍兒解釋道:「外邊已經回過姑娘不在家,他定見不肯走,坐在那裡發火。」

    江登雲說道:「芳君不可為我們惱了人,你若不去見他,料想是不肯走的。」

    蔣雲鳳沒奈何的吩咐他道:「玉梅,你好好伺候著兩位少爺。我還有話問他們呢。」說完,起身飄然而去。

    江登雲瞅著玉梅頗為可人,問道:「你今年十幾歲了?」玉梅道:「十五歲了。」

    「可識得字麼?」

    「姑娘閒時教著我認字。不過我的記性不好,時常忘記了,惹姑娘訓責。」

    江登雲點點頭,又問道:「你家姑娘平日與什麼人來往?」

    玉梅說道:「來往的不過詞客騷人一班名士。若是紈褲子弟。任他揮金如土,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祝伯青讚道:「果然名下無虛,頗有聶氏姐妹風範,江南最有名的四個人,我已見了三個,可惜蘇盼兒遠在金陵,不能一見。」

    玉梅說道:「我聽得姑娘說,趙姑娘這個月中旬就要來揚州了呢。也就是這幾日了。」

    忽然有人進了屋,前面是劉蘊和田文海二人。蔣雲鳳跟在後面,祝伯青和江登雲無奈起身,拱拱手道:「幸會!劉兄何以也到了揚州?」

    劉蘊哈哈大笑道:「此言太欺人了,這種好地方,兩位賢弟來得,為兄就來不得?」

    回頭對玉梅說道:「你去叫照備酒席來,我的東道,請兩位好友。」

    祝伯青焉能和他一起吃酒?說道:「弟等尚有點小事,不能奉陪,改日再聚吧。」

    劉蘊忙用手攔住,「沒有的話,我不來你們不走,我來了就走,不是明擺著惡嫌於我?縱有天大的事,都不能走。」

    田文海也幫著挽留,祝伯青和江登雲到底年輕面嫩,脫不了身只得勉強坐下,想著稍微坐一坐就走。

    很快擺上酒來,劉蘊叫換了桌圍,讓二人上坐,蔣雲鳳陪坐一旁,又點了來喜和文燕兩個相公,來喜坐在劉蘊身邊,文燕坐在田文海肩下。

    蔣雲鳳起身敬了酒,大家談談說說,祝伯青又要告辭,劉蘊作色道:「伯青老弟,難道我不配陪你吃酒麼?好歹都要終了席。」

    祝伯青見他動氣,也不想撕破了臉皮,忙道:「既然兄高興,那小弟不走了。」

    劉蘊喜道:「這就對了,咱們自家兄弟不要拘束,不要學那拘拘泥泥的。」

    酒過三巡,有了四五分醉意的劉蘊被妻子壓制的狠了,打著化解前嫌的旗號豈能不好生放縱一下?拉著賽過女兒的來喜絮絮叨叨的鬧個不停。

    起先祝伯青和江登雲低頭悶坐,那蔣雲鳳不願意陪越來越惡形惡狀的兩位俗客,掉轉身同祝伯青說話,江登雲見狀把椅子挪了挪,坐過來聚在一處談心。

    劉蘊原形畢露也顧不上他們了,握著來喜的手,說道:「你給我做個乾女兒吧,我明日裁兩套衣料,打兩樣首飾給你,算個見面禮。」

    來喜人小鬼大,聽了一頭滾在他懷裡,笑嘻嘻的道:「干爺,你不要哄我?」

    劉蘊捧著他的臉,笑道:「乖乖,我從來不騙人。」斟了酒與四喜一遞一口的吃。

    祝伯青皺起眉頭,心說劉蘊身為官員,丁憂在身堂而皇之的招妓實在太過膽大,就算是御史難道就不怕被其他同僚知道了上書彈劾?

    那邊田文海把文雅摟在懷裡,笑道:「他們都認了相好,我同你也結個交情吧。」

    文燕瞅著他說道:「我是不配。」一眼看見田文海無名指上的一個金戒指,除下來道:「送我好了,就算交情禮了。」

    帶在自己指頭上伸給他瞧,文燕笑道:「剛剛合手,比打了給我的還巧呢。」

    田文海心裡著實肉疼,也沒有法子,只得乾笑道:「我送你這點東西算個什麼?」說著,一手伸到文燕胸前摸他那平平無奇的胸膛。又低下頭來嗅他的臉。

    文燕嬉笑著抬手勾住田文海的脖子,把嘴靠到他唇邊,當面咂嘴咂舌的玩耍。田文海喜好男風,此時身子早已酥了半邊,玉梅站在旁邊看不下去了,忿忿的走了出去。

    祝伯青見不得這些醜態,低聲道:「咱們走吧。」

    剛要起身,只見玉梅又進來說道:「外面有位姓徐的公子,說來找祝少爺的。」

    祝伯青趕緊說道:「快請進來。」

    劉蘊一聽是徐灝當即打了個激靈。手忙腳亂的推開來喜,整理衣衫滿臉堆笑,搶前一步親自打起簾布。

    徐灝第一個走了進來。笑道:「原來是劉兄,在這地方見面,咱們老大不說老二,心照不宣吧。」

    劉蘊彎著腰賠笑道:「那是自然。徐兄請上座。」

    玉梅察覺出來人身份不一般。點了四周壁燈,送上來三副碗筷,燃了一籠熏香。

    薛文皺眉坐在角落裡,王驥很是厭惡的跟了過去,一口酒都不吃,只有徐灝笑吟吟的談笑風生,酒到杯乾。

    蔣雲鳳瞅著這位被眾人尊敬的徐公子人品風流,語言爽朗。心裡讚歎不已,剛想傾心結納。忽聞外面一片喧鬧之聲,似有無數的人打了進來。

    一桌子人都站了起來,唬的蔣雲鳳連忙躲入內間,劉蘊眨眨眼想起了官身,也跟著躲了進去。

    唯有徐灝端坐不動,從外面闖進來四五個彪形大漢,上身赤膊,一個個穿著薄底快靴,青布裹腿,相貌甚是兇惡。

    為首之人說道:「了不得,這是什麼地方?敢公然聚飲。兄弟們,打他們一頓送到縣衙去。」

    祝伯青怒道:「你們這些人是什麼意思,難道吃酒是犯法的麼?就是犯法也要說個明白,怎好不分青紅皂白的動手。」

    那人喝道:「放你的屁!還講不犯法,白日夾妓飲酒,你可知道不知道?」

    薛文和王驥都走過來護在前面,徐灝不想混亂之中傷了兄弟,說道:「把人都給我扣下。」

    話音剛落,徐季沐守幾步衝了進來,同時左手接住那人臂膀,右手往肋下一送,嘩啦!人立即破窗而出。

    眾人大喊道:「反了反了,這些外鄉人敢打大哥,打死他們。」

    四五個人一起動手,徐季和沐守不忙不慌,來一個扔一個,一口氣打翻了七八個人,其餘都在門外虛張聲勢的亂喊,一個不敢進房。

    祝伯青和江登雲從未見過打群架,不住的發抖,那為首大漢火冒三丈的爬起來,拎起一根棒子跑了進來。

    砰!硝煙瀰漫,結果被徐灝一槍點在了腿上,大漢倒在地上沒命的喊叫。房外眾人見屋裡這夥人如此彪悍,頓時叫道:「有理說理,不可動手。」

    王驥失笑道:「中看不中用,早知有理說理,何苦挨了槍子?」

    親衛徐季懶得和他們廢話,既然少爺已經開了槍,也掏出自己的短槍衝著地面砰地一聲勾動扳機,又指著大漢的腦門,問道:「我們與你毫無嫌隙,是誰命你們的來的?實話實說,不然一槍打死你。」

    大漢捂著腿哀告道:「好漢息怒,想老爺們初到此地,又帶著此等火器可見是官面上的人,而且又無仇怨,我們何苦尋這是非?只因有位劉御史說與祝江二位公子有仇,叫我們來糟蹋他們的,給了我等三十兩銀子,說鬧出禍來有他抵擋。好漢若不信,就是與諸位老爺同席的那個人,都是小的有眼無珠,不該聽信他的話,只求高高手饒了我們吧。」

    祝伯青和江登雲俱都勃然大怒,徐灝卻不出意外的笑了笑,揮手示意放人走。

    薛文一腳跨進內間,指著劉蘊大罵道:「我與你初會,你叫人尋事,難道我薛文是好惹的?」

    劉蘊在裡面早急得要死,他哪知徐灝走了還會回來?嚇得面上失色,支支吾吾的道:「這著從哪裡說起,我和薛兄初次見面,豈敢如此?不、不不可相信那班小人之言。」

    蔣雲鳳擔心薛文打了劉蘊連累自家,忙上前勸解,祝伯青和江登雲也怕薛文鬧出事來,同時進來攔住。

    薛文大罵一頓,劉蘊羞愧滿面,匆匆對著徐灝深施一禮,帶著田文海急衝沖的跑了,自覺無顏留在揚州,連夜雇艘船返回杭州去了。

    祝伯青後怕的道:「好險,如果不是徐大哥及時回來,今日我和登雲可就要出大醜了。」

    王驥微笑道:「公子得了消息,是以返回為你們擋災。」

    祝伯青和江登雲恍然大悟,感激的朝徐灝鄭重道謝,而薛文說道:「我聽聞過劉御史睚眥必報的脾氣,又受了辱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就算礙於你們的徐大哥,恐怕也會暗中動手腳,好比這次遭遇。」

    王驥沉吟道:「馬上即將鄉試,以劉蘊身份或許會做個考官。」

    徐灝起身扔下了一錠金子,笑道:「我懶得和劉蘊較真,俗話說惡人自有惡人磨,自會有人為你們出氣。至於此次鄉試,只要你們倆能考出真才實學,不用擔心劉蘊的小手段。嗯!就勞煩你們薛哥哥做個主考官吧。」

    蔣雲鳳在一邊都聽得呆了,堂堂御史竟不放在眼裡?說話間就能定下一位主考官?那這氣度不凡的徐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就算是藩王也沒有這般本事,傳言當今聖上身寬體胖,他不可能是皇上。

    姓徐?這一刻蔣雲鳳眼睛一亮,已然是猜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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