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河東 2014-5-12 12:1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24776
河東 發表於 2014-5-26 22:3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 合擊(下)


    巴勒海姆親衛隊的加入,使西蚩軍的逃逸通道被堵,整個戰場形勢立即逆轉。

    此時此刻,隆和布爾干等人也知道,計劃已經失敗了一半。

    隆對著布爾干咧嘴一笑:“看來終究是要硬拚一場的了。”

    衝將帝元勒悶哼道:“我就說過,淺水清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想用一群難民來衝散他的軍陣,根本就不可能。戰爭,終究還是要依靠手底下見勝負的。”

    布爾干沒有說話。

    巴勒海姆的出擊,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大批的米特列市民如今已經被逼著向回趕,他們沒能完成衝散敵陣的任務,反而直接對後方西蚩人的部隊產生了威脅。

    淺水清果然是個趁你病要你命的貨色,眼看著逃難大軍回動,全面進攻的響箭立時射向天空,他要趁此時機反打西蚩人一個不備。

    兵家作戰,一步錯,步步錯。

    衝擊缺口的計劃失敗後,西蚩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士氣受損,陣形不整,應變不足等一係列問題。

    此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放棄米特列城後,沒有第一時間發揮出騎兵衝擊的優勢,結果反而給了天風軍步騎大軍齊頭並進的機會,縮短了雙方的距離不說,還得先解決眼前被趕回來的難民百姓。

    再強大的騎兵,一旦被數十萬的部隊擠壓著打,無法發揮出衝擊優勢的他們,甚至連普通的步兵都不如,更別說在交戰火力上的巨大劣勢了。

    隨著旗幟搖動,鼓號擊響,響箭鳴射等一係列指揮口令的下達,天風軍各軍各鎮紛紛動了起來。

    這當真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氣勢,到處都是戰士在蜂擁呼喊著向西蚩軍殺去,被圍困在中間的西蚩軍就像是一條正流著大量鮮血的肉餌,吸引來無數海中的鯊魚。

    曾經在同一片曠野上擊敗過以陣地戰著稱的聖威爾重步兵團的西蚩鐵騎,這一次開始面臨了他們有生以來最嚴重的考驗。

    仿佛山呼海嘯一般的喊聲震耳欲聾,然而一向飆悍勇猛的西蚩騎兵,同樣不畏懼任何強敵。

    隨著隆和帝元勒等人的狂呼,最終的硬戰終於打響……

    這是一場歷史上罕見的大規模戰鬥。

    來自東方文明國度的天風軍和來自西方草原上的野蠻騎兵進行了一場力量和技巧上的大對決。

    西風草原的騎兵戰士們,作戰勇敢,他們更多時候憑借著的是自己的武勇與對戰爭的狂熱精神。

    而天風帝國的士兵則完全依靠紀律維係他們的戰鬥能力。

    當野蠻與技巧碰撞時,就像是烈火遇到了堅冰,彼此間殺得難分難解。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出草原戰士的強悍可怕。盡管是輕騎兵,但他們的衝擊力絲毫不偌於重騎兵戰士。

    這些草原人狂喝呼嘯著向天風軍發起自殺式的衝鋒,勢必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由於當初的通道是開在赤血鎮方向,所以這就成了西蚩人的主攻之地。相比天風軍的環形包圍,西蚩大軍則以箭頭陣形對赤血鎮發動猛攻。

    所謂箭頭陣形,自然是前窄後寬的攻擊模式,以少數精兵突前衝擊,以後續做持續殺戮,是騎兵用於衝鋒的最佳陣形。但是這樣的陣形放在範圍寬達百里,人數多達數十萬的大部隊上,就算是再鋒利的箭尖,其實也有數寬度。

    赤血鎮防線上長達五里的防線,是箭頭重點攻擊所向,因此所面臨的壓力最大,遭受的傷亡也最慘重。

    碧空晴手持長劍,走在中軍縱隊的最前方。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舉劍高呼,身後的戰士則對主將的行動報以整齊的回應,整個大地像是雷聲在炸裂滾過。

    赤血鎮在碧空晴之前,隸屬於計顯宗掌管。這支軍隊曾經也是打過多次大仗的老兵,但是在計顯宗叛逃之後,士氣一度低落。碧空晴用鐵血手腕裁換了一大批的中基層士官,全部換上自己的親信,使其在短時間內重新凝聚起戰鬥力,但是真要論起士氣軍心和決死素質,相比鐵血鎮這支久經血火考驗的隊伍依舊差了一截。

    當草原騎兵以悍不畏死的強勢狂衝赤血鎮時,給予赤血鎮帶來的是極大的考驗。他們剛剛才和米特列城的百姓衝突過,陣形尚未整合好。西蚩騎兵是踏著那些百姓的頭顱一路強衝而來,將所有的難民驅逐到其他方向,赤血鎮卻不能這麼做,只能望著對手轟然而來的強大氣勢,勉力死守自己的防線。

    碧空晴的防線共分三道,每道由五千名重裝戰士組成。然而面對數萬計的騎兵強衝,這樣的防線顯然是有些單薄了。

    遊牧騎兵們很快就突破了赤血鎮的第一道防線,然後衝進第二道防線中縱橫衝殺,犁出一道道血溝,踏出一條條屍路,而且他們還在繼續擴大戰果,不僅是赤血鎮中央陣地,連赤血鎮安插在兩翼的部隊也被衝得稀嘩啦,搖搖欲墜。

    滾燙的鮮血在飛濺,戰馬在嘶鳴中倒地,赤血鎮的防線搖搖欲墜,而西蚩人的騎兵衝鋒勁頭卻絲毫不減。

    中路主軍帳前大旗連擺,一彪騎隊迅速趕來,正是風縱柏安國親自率領的天風騎兵縱。

    為了堵住西蚩軍的突圍,淺水清幾乎將所有的步兵隊伍都推上前線,讓他們頂著敵人的馬蹄和敵人作戰,大量的騎兵則留在手中,用作預備隊。步兵布防,以靜製動,充分發揮重裝甲士軍中磐石的作用,騎兵預備,迅速補漏,淺水清就像是一個補鍋匠,哪漏水,就調派出一支騎兵隊上去補充幫忙。

    不過西蚩軍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如今是被困在籠中的猛虎,以騎兵之力,在數量上雖不及對方,在兵種,單兵素質,個人能力等方面卻絲毫不遜色。

    即使是強悍如暴風軍團的風縱趕上來補這塊漏,也依然擋不住西蚩軍的強力攻擊鋒芒。

    西蚩人的衝鋒騎隊就像是一把錐子在鍋底狠狠地鑽孔,中軍指揮帳前的令旗不停地搖動,一支又一支騎兵隊紛紛趕過來相助,轉眼間赤血鎮方圓五里的土地上,已經堆滿了人山屍海。雙方的主將都在不停地往這塊區域投入兵力,一個拚命的捅,一個拚命地補,誰也不知道到底誰能堅持到最後。

    在這場大戰中,赤血鎮算是被徹底打殘了,數以萬計的西蚩軍海嘯般衝過他們的陣地,幾乎將他們徹底淹沒。碧空晴在指揮作戰期間,被一名西蚩騎兵一箭射中,從馬上摔了下來,如果不是親衛士兵拚命搶救,就得當場戰死。

    巴勒海姆的親衛隊也完蛋了。

    他們是負責堵死通道的人,和赤血鎮一樣,成為西蚩軍突圍時的首要衝擊目標。赤血鎮在巴勒海姆的親衛隊兩翼,尚且遭到如此沉重的打擊,更別說處於通道中央的巴勒海姆本人了。兩萬親衛隊戰士在和西蚩人遭遇後,幾乎死得一個不剩,巴勒海姆要不是跑得快,自己也得留在當場。

    率先援助的風縱遭遇慘重損失,接著是雲縱和水縱。直到雪風軍團的兩支騎兵縱隊也調集過來,前往此地彌補缺口,才算勉強抵住西蚩人的強攻。

    隆和布爾干等人顯然也瘋狂了。

    盡管在突圍方向,西蚩軍占據了絕對優勢,幾乎是3比1的傷亡數字在進行傷亡兌換,西蚩軍憑借他們局部地區的兵力優勢占據壓倒性上風,但是在左右翼和後方,他們同樣也承受了來自天風軍的強大壓力。

    後方翔龍軍團和中央軍團的強力攻擊,將他們衛護後翼的部隊幾乎殺得血流成河。而左右翼暴風,雪風,鷹揚,止水四個軍團的夾擊,更讓西蚩軍獨力難支。

    騎兵的強勢在於衝鋒而非防守。主攻方向得到了極大發揮的同時,其餘三處卻毫無疑問被限製了他們的發揮能力。三路衛護部隊的任務就是死死擋住天風軍,在西蚩大軍突出重圍之前絕不許他們衝過自己的生死線。

    而此時,衝將帝元勒更是帶著自己的親衛隊親上戰場,出現在衝鋒陣營中。這個一向作戰勇悍的威猛殺將,最擅長的就是目前局勢下的發揮。

    一杆狼牙大棒就像是九天流星,揮舞出死亡殺潮,所到之處,天風軍戰士無不敗退。

    整個戰場以西蚩突圍大軍為圓心,外環是天風軍的包圍大圈,內環是厚實的西蚩騎隊。衝擊編隊就像是一個強力的支點,頂著這個大圓不停地向西方移動。整個戰場位置竟因此向西方偏移了整整十里地。

    也就是說,憑借西蚩軍的強悍拚殺,他們整整穿透了天風軍長達十里的防線。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衝出重圍,完全是因為淺水清手中有足夠的人手,可以不停地調派兵力,增加新的防線。

    這可以說是淺水清有生以來打得最舒服的一次戰鬥,他從來沒有一天,如此刻般愜意。

    從來都嫌兵力不夠的他,如今再不用每天為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手中兵力而發愁擔憂,睡都睡不好,恰恰相反,如今在念苦經的是西蚩人。

    不過也正因此,淺水清才不得不僥幸歎息:

    這是他自從軍以來,見到過的戰鬥意志最為旺盛,戰鬥能力最為強悍的部隊。

    從晨起殺到黃昏,這場戰爭打了幾乎整整一天。

    已經飽飲過一次鮮血的土地,在經歷了沒過多久之後就又一次痛飲血味。

    秦儀說得沒錯,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戰士集中在這,展開相互的拚殺。

    這將成為觀瀾大陸最出名的生命絞肉機,人類墳場,而現在,這僅僅是這片土地上的第二波大餐罷了。

    要不了多久,它還會迎來第三,第四,甚至更多次的大餐。

    淺水清已經做好了打長期戰爭的準備,那麼這也就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的水是紅的,土是紅的,整片土地的空氣上方,都將充滿血腥的味道。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淺水清望著戰場。

    衝殺了一整天的戰士們都已經累了。

    西蚩軍的衝殺勁頭已經弱了下來,而天風軍的鐵壁防守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頑強。

    兩方都在用毅力支撐著戰鬥,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而如今,贏家只能是自己。

    因為淺水清知道自己手還有至少二十萬分駐各處的部隊沒有動用。在現今這種情況下,即使西蚩軍殺出重圍,他們也注定不可能逃過淺水清的天羅地網了。

    “還要打下去嗎?”雲風舞詢問淺水清:“將士們都累了。”

    淺水清:“打下去。這場仗開始了,就不再有停下來的資格。傳令下去,挑燈夜戰,在殺死最後一名西蚩騎兵之前,所有軍人都沒有睡覺休息的資格。”

    雲風舞歎了口氣:“可惜了,都是些好漢子。近三十萬大軍啊,就要這麼被一仗吃掉了。”

    “相比整個西風草原,算不上什麼了。”淺水清淡淡道。“雲帥,三個時辰內,解決戰鬥,我把指揮權交給你了。”

    “定不辱使命。”

    雲風舞沉著回答。

    ……

    夜深了,月兒高掛,火把通明,廣袤的戰場逐漸集中,人們踩著泥濘的滿是血水和屍體的土地步履蹣跚地行進。在那戰場的最中央,布爾干等人還在做最後的殊死頑抗,而衝將帝元勒則死在兩個時辰前的那場衝鋒中。

    至少十二支長矛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隆也死了,他被拓拔開山一錘砸碎了腦袋。

    布爾干還在抵抗,但也已時日無多。

    只有影將雷托那在最後的關頭帶著一批人成功地從一處由於淺水清調動兵力導致的防禦空虛帶突圍而出,這個家夥一貫擅長捕捉機會,行動迅速,竟讓他逃出了生天,不過即使如此,面對他的還有後面那艱險的逃亡歷程。當然,代價就是他利用隆和布爾干等人吸引了淺水清的注意,然後自己趁機逃跑。人都說毒蛇布爾干心如蛇蠍,狡猾如蛇,誰也沒想到在這場瘋狂的大屠殺式的戰鬥中,雷托那的表現卻出乎所有人預料,他比毒蛇更狡猾。

    風送來了生命的低吟,那是傷者的呼喚。

    有天風軍的,有西蚩軍的,也有無辜百姓的。

    方圓百里戰場,濃重的血腥味刺鼻,令人聞者欲嘔。

    淺水清望著那片戰場,心中卻古井無波。

    自烈狂焰死後,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要給格龍特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而如今,他終於成功了。

    這將是格龍特有史以來所遭遇的最大一次慘敗,三十萬大軍幾乎全線覆沒。

    前方傳來勝利的歡呼聲,好像有人砍下了布爾干的頭顱。

    西蚩軍作戰,從來不要俘虜,面對這樣敵人,他們的將軍也從不祈降求饒。隆也好,布爾干也罷,甚至是雷托那,都是戰死到最後一人的將軍。

    整個西蚩大軍,幾乎沒有一個是背部中劍的,他們都是在面對面與敵人戰鬥中死去,即使是死,也睜大雙眼。

    整整二十六萬人的軍隊,最終戰死二十萬人,逃亡一萬五千人,被俘虜竟只有兩萬餘人,其中竟還有大部分是因傷無法再戰,無奈被俘的。荒野上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戰刀,長箭,騎兵槍,刺矛幾乎戳遍了整片土地。殘破的大旗在空中飄搖,成群的烏鴉怪叫著從上空飛過。血色長夜,淺水清的眼中卻流出淚水。

    那一刻,他是真心希望,這能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場戰爭。

    戰爭,從來都不美好!

河東 發表於 2014-5-26 22:4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四章 誘餌(上)


    戰場上的烏雲依然密布。

    大戰打了一天半夜,幾乎每個人都累壞了。

    集合號開始吹響,大獲全勝的戰士們開始三五成群地從各處緩馳而去,邊走邊議論著什麼,臉上滿是勝利後的喜悅與興奮。

    在戰場的中心處,大概有近萬名戰士正散成一個大圈在打掃戰場,尋找本方受傷的戰友,拾撿戰利品,查驗敵屍,給尚未死透的敵族士兵補上一刀。

    戰爭中的死傷,很多情況下就是在這種狀態中誕生的。

    往往一場大戰以下來,贏的一方未必比輸的一方少死多少人,但是只有獲得勝利的一方才擁有打掃戰場的權力。而擁有了打掃戰場的權力,那麼他們就擁有決定傷者生死的權力。

    太多太多的戰士受了傷,無法移動,難以作戰。作為勝利方的傷者,他們可以受到自己人的照顧,治療。而作為失敗的一方,等待他們的只有那冰冷的刀刃與死亡。

    隨著清理戰場的隊伍一路推進,茫茫曠野上已經堆滿了屍體。

    從遠處望,仿佛一個個小山包。

    死亡人數最多的,是西蚩人。二十多萬具屍體,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天風軍沒有那麼大的精力處理這些屍體,全部一把火燒掉。

    然後是己方戰士的屍體,他們則會挖坑掩埋。有名的留下姓名,找不到姓名的,則以無名英雄稱呼。

    最後則是那些米特列難民的屍體。

    這場戰爭,至少讓兩萬多名無辜者當場死去,近六萬平民受傷,其中有三分之殘疾。

    大量的財富和武器都丟在這片戰場上,訓練有素的士兵並不去動那些財寶,自然有專門的人員來處理這些事。

    淺水清望著這片血腥蒼茫,正自感慨間,身後突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報淺帥,前線寞將軍的軍情急報!”

    那傳令兵飛馬而來,直接跳到地上叫喊道。

    淺水清的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

    “報大帥,寞子歐將軍於昨日打到了斯得摩爾,與西蚩軍主帥格龍特遭遇。目前被困於蔑木兒湖。”

    淺水清心中一顫:“到底怎麼回事?”

    “報大帥,傳書上說,寞將軍立功心切,衝得太急,與格龍特相遇。寞將軍剛剛拿下斯得摩爾沒多久,格龍特就已趕到。格龍特親率大軍圍困斯得摩爾!”

    “有多少人?”

    “據寞將軍飛書所言,他看到了足有五十萬部隊。”

    “五十萬大軍?他哪來這麼多軍隊?”

    “是僕從國的軍隊,主要來自邱楓兩國。格龍特以十萬西蚩兵首發衝鋒,寞將軍不知有詐,以為可以憑城自固,沒想到格龍特陰險狡詐,在後面竟還跟了四十萬部隊。寞將軍錯失離城良機,格龍特乘機發兵圍困,寞將軍被逼無奈,只能強衝東門,與後方主力部隊會合後一路後撤。沒想到格龍特陰險狡詐,早在寞將軍突圍之前,就已經先派一支騎隊衝到寞將軍身後,堵死了將軍回歸通道。如今二十萬大軍被格龍特的大軍局限於聖威爾西北部山野一帶,只能利用地形與敵人邊打邊撤。寞將軍出城前帶出了斯得摩爾的信鴿,因此才能及時飛書米特列。按其飛書所言,他如今所擁有的周旋空間已然不多,只能向蔑木兒湖退卻,希望能在那找到可供通行的船只。西蚩軍不擅水戰,或許能有保全大部之生望。”

    淺水清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在米特列給了格龍特迎頭一記痛擊,格龍特就反回來咬他一口,其反應之迅速,回擊之猛烈,應變之準確,同樣也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要知道為了殲滅以隆為首的西蚩軍,淺水清在前線阻敵部隊的配置上並沒有按照傳統的網格式防禦進行設置,而是直接采用線形防禦手段,重點守住各交通要道,不給西蚩逃逸軍隊以逃出生天的機會。

    這種布置的兵力相對集中,不僅可以防止敵軍逃竄,同樣可以采用層層布防的手法來對付格龍特的救援,但是控製範圍也就相對會狹小一些,因此對周邊情況的了解就有限。

    因此淺水清也沒想到格龍特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調集如此大軍,並且直撲自己的前線部隊。

    假如說淺水清在前線布置的是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蟒蛇,那麼格龍特則是一個揮舞著凶狠剪刀的狡猾獵人。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蛇頭伸縮控製的區域,然後準備對這條毒蛇來個攔腰兩斷。

    而寞子歐則直衝進了他的懷抱。

    這兩個人簡直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寞子歐可以說既立了功,也犯了錯。

    他立的功勞是提前發現了格龍特大軍的動向,否則一旦被格龍特順利通過斯得摩爾,然後從中段對淺水清布置的防禦線來上凶狠一刀,對整個戰局的形勢會非常危險。

    但他犯的錯就是他正在讓二十萬部隊面臨險境。

    只是如果可以選擇,淺水清情願放棄地利,也要士兵。

    土地沒了可以再去搶,一切物資資源,總有辦法可以得到。用於作戰的士兵要是沒了,那就失去了作戰的力量。

    格龍特可以放棄隆等人不管,淺水清可做不到。

    他當即下令:“命令鐵血鎮立刻做好出征準備。”

    ……

    揚沙大道。

    這一帶叫土龍坡,位於聖日城,斯得摩爾城和仙女沙丘之間。

    在十多天前,這還屬於西蚩人的控製區域,可是在天風軍來了以後,這便又歸屬與天風軍了。

    如果此時剛剛匯報過戰況的那名傳令兵在此地,一定會大大地嚇上一跳。

    因為來自寞子歐的飛書上明明說的是格龍特親率五十萬大軍將寞子歐逼到了蔑木兒湖一帶,在淺水清中央主線布防區域,照理是不應該有西蚩軍的存在的。

    可是現在,土龍坡的各處隱蔽地帶中,卻埋藏著大量的西蚩騎兵。

    大批大批的西蚩騎兵靜悄悄地躲藏在樹林,山溝中,土坡後,靜默而不發一言,仿佛與這天地融為了一體。

    而在那小坡之上,格龍特沙庫而倫負手站立,身後站著的是幕僚鬆干,八品武將赤勒,洪讚和圖兀。

    西蚩軍製與觀瀾大陸絕大多數國家是截然相反的軍製。在天風,官居一品是為最高,但在西蚩帝國,九品才是最高級別。

    西蚩帝國的將軍中,只有九個人有資格成為九品武將,而且人數是固定的,那便是帝國元帥與帝國八駿。其中大元帥為唯一的上九品,也有人稱為十品將。而帝國八駿則是中九品與下九品。

    在此之後,不會有第十個九品武將出現。

    即使是其他各族的族長,如果沒有能力,也只能排到八品將的位置,西蚩帝國不會因為你自擁一族就給你一個九品將的封號。

    當然,要是有人功勳卓著,足以取代其中之人,那麼西蚩帝國就會毫不猶豫地撤下一人,換上一人。

    正是這種可上可下的製度,促使了西蚩人對軍功的渴求,對戰爭的向往。

    “報大元帥,各部士兵都已準備停當。”這是八品將赤勒在得了士兵的報告後向格龍特匯報。

    格龍特仿若未覺,看向那皎潔月色,喃喃道:“今晚。。。是個好天氣。”

    “不知道淺水清會不會親自趕來。”鬆干有些猶疑道:“其實,我還是傾向於先滅寞子歐,再狙敵援軍。”

    格龍特微微搖了搖頭:“若是可以,我何嚐不希望如此。只是可惜,我軍看上去有五十萬之眾,奈何卻有四十萬僕從國戰力。雙方戰力對比,主賓易位,平時還好說,若是碰上大戰惡戰,只怕就要出問題了。寞子歐作戰勇敢,只看他一路後撤,敗不亂,退而能整,就知道的確是個人才。雖然因為一時心急而入我埋伏,可想要吃下他,卻不容易。我若全力攻擊寞子歐,就算能贏,只怕也要費上一段時間。一旦此時淺水清從後殺到,我軍必亂。”

    “大帥所言甚是,我軍雖空有五十萬之眾,終究是比不上自己的部隊的。可惜了。。。。。”洪讚遺憾道。

    格龍特微微一笑:“淺水清送了我一份禮物,我不能不還他一份。我現在只是好奇,淺水清在得了消息之後,到底會派誰來援救呢?我希望是他自己。”

    “若能殺淺水清,縱犧牲三十萬大軍亦是值得。”圖兀陰狠道。

    ……

    今夜,米特列與土龍坡兩地彷佛變成了一個超大的舞台,在此連續上演一幕星火燎原的壯觀歌劇。

    繼米特列輝煌之後,戰士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接到了新的命令--立刻趕往蔑木兒湖,援救在那的二十萬餘萬天風軍同胞。

    淺水清率領鐵血鎮三萬戰士打著火把,如一條奔騰的火河,喧囂著向蔑木兒湖湧來。原本的鐵血鎮,在經歷了驚虹的那場大戰之後,如今已經成為了暴風軍團戰力最為強悍的一個鎮。他們不僅全員配置了戰馬,步戰兩便,同時還補充了大量的新生兵員,且都是從其餘各鎮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為此,碧空晴,水中棠等人對方虎這個搶劫犯火冒不已,沒少跟他生氣吵嘴,奈何這是淺水清的意思,誰也不敢違抗。

    米特列大戰之後,各部士兵疲憊欲死,淺水清心急自己那二十萬的部隊,第一時間調度的就是鐵血鎮。他們如今已經相當於淺水清的親衛隊,享受國家最好的士兵待遇,配備最好的裝備,擁有同級士兵中最大的權力,同時也專門面對各種艱難任務。也只有他們,才有毅力和體力來完成淺水清不可思議的使命,在打完一場戰役後迅速轉移戰場,準備進行第二場戰役。

    淺水清此刻的心情可以說十分著急,如果真讓格龍特滅了寞子歐的二十萬大軍,他前面的勝利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格龍特的這招兌子戰術用得極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把寞子歐他們救出來。

    “方虎,你帶鐵血鎮在後追趕,我先去探一下地形。”淺水清大叫道。

    方虎嚇了一大跳,三軍主帥親自扮演斥候去探地形,開什麼玩笑?

    “淺帥,你瘋了?”大概也只有他才敢對淺水清這麼說話了。

    淺水清的目光很堅決:“鐵血鎮兵力不足,我方後備部隊速度不夠,要想僅憑鐵血鎮就衝破格龍特親自坐鎮指揮的圍剿大軍,恐怕不易。我要在大軍來臨前,親自觀察戰場,才能找到合適的突擊位置。這種事讓別人來做,我不放心。”

    “那讓我去。”

    “你的馬沒有飛雪快,放心吧,有飛雪在,有什麼危險我也跑得掉。”

    方虎正要說那你讓我騎飛雪不就行了,淺水清卻一甩馬鞭向前急衝而去,轉眼間跑得沒影了。

    方虎大急,在後面破口大罵:“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任的主帥。剛把幾十萬大軍丟下,現在又把我們也丟下了!大家都快點跟上,別讓淺帥一個人去冒險!”

河東 發表於 2014-5-26 22:55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五章 誘餌(中)


    急馳的駿馬在漆黑的長夜中劃出一道雪色長弧,狂奔如電。

    勁風吹拂在淺水清的臉上,使他原本有些發熱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有些衝動了,竟然自己衝出來扮演斥候探察敵情,這種事他已經好多年來沒做過了。

    奇怪,今天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衝動?

    淺水清有些迷惑。

    米特列城前的那場屠殺式的戰鬥,不時地在他腦海中回放,以至於他一時間精神竟有些恍惚起來。

    可問題是在那之前,他也曾經歷過多次這樣的戰鬥,也從未有一日如今天般沉不住氣啊。

    不,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

    忍不住問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雲霓。

    這些年來,自己東征西討,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雲霓嗎?

    可是現在,雲霓已經成了他的妻子,在這個終極目標完成之後,他卻將此變成了一場為了勝利而可以犧牲的籌碼。

    那麼到底什麼是目的,什麼是手段呢?

    淺水清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自己險些迷失在一個誤區。

    男人們總是通過種種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卻極易在這追求的過程中,迷失方向。

    在這種極度的追求過程中,他們將手段當成了目的。

    他的父親為他取名叫淺水清,就是希望他能夠保證一灘淺水般的清醒,不至於迷失自己,可他卻沒有做到。

    他幾乎要徹底忘記自己所追求的是什麼了。

    他所放棄的,才應當是他所追求的,而他用盡一切心血和代價換來的一場場所謂勝利,其實從來都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在自己追求的目的與手段之間,自己本末倒置了。

    也就是在他看到米特列城那一場場慘烈的屠殺而心中無動於衷的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的恰恰是他追求勝利的動機。

    而這樣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忽略了這一點。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臨走時雲霓淒婉哀怨的目光。

    對不起,雲霓,終究是我辜負了你。

    如果可以,我情願不要米特列的這場勝利,也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和甜蜜的陪伴。淺水清的心中開始滴淚。

    就在心酸之際,飛雪突然停止了馬蹄。

    無論淺水清怎麼驅趕,就是不向前一步。

    心中一股危機陡然升起,淺水清立知不好。

    他勒馬就跑,身後是無數勁箭向他飛射。

    ……

    “報大元帥,有一名天風軍斥候不知為何發現了我軍埋伏,在進入伏擊區前突然止步後撤。”

    “立刻派人追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消息放出去。”格龍特沙庫而倫的臉上升騰出一股殺氣。

    千辛萬苦制訂的計劃,要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斥候而遭遇毀壞。。。。盡管在戰史上這種事很常見,但是對格龍特來說,卻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他已經知道,此刻前來救援的,正是淺水清最為依仗的那支部隊--鐵血鎮。如果能夠全滅鐵血鎮,定會給淺水清一個沉重的打擊。

    圍點打援,這也是兵家常用之道,只要淺水清的援軍過不來,格龍特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全滅寞子歐的部隊。淺水清吃掉他多少人,就得加倍吐出來多少人。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淺水清的一個斥候竟然會警覺如斯,尚未進入伏擊區,就已經察覺了問題。

    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名斥候正是淺水清本人,恐怕格龍特會後悔難受得從此以後都食不下咽了。

    “傳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鐵血鎮要不了多久就會來了。”格龍特冷冷下令道,就算奇襲不成,他也要給淺水清一點顏色看看。那名斥候未進伏擊區就先逃走,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知道土龍坡一帶有多少人,很可能會誤以為是阻截士兵,而非伏擊大軍,這場仗,他還沒有輸掉全部希望。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

    鐵血鎮依然在匆匆趕路,手中的火把點亮黑夜,如一條長長的火龍。

    火龍在距離預定伏擊區兩公里處突然止步,化直為橫,變縱隊為橫陣,如一條大蛇,盤臥在曠野上。

    鐵血鎮紮下了陣勢,嚴陣以待。

    淺水清肩膀上還掛著一支箭,眼中卻閃出火焰一般的熊熊之光。

    老天爺突然開了眼,終於在這個要命的時刻眷顧了自己一把,如果不是他親自出馬,絕不可能想到此刻埋伏在土龍坡的不是小股阻擊部隊,而是真正的,要全殲他們的西蚩騎軍。

    一定是格龍特,這個家夥以寞子歐為餌,吸引大戰過後的天風軍前往救援,並在關鍵要地上做出了埋伏。

    讓淺水清做出這個判斷的,並非是簡單的猜測,而是有的放矢的推想。

    孫子兵法在地形篇上曾經有過這樣的描述: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揚沙大道在地形上屬於通道,雙方可來去,無險可據。但是當揚沙大道蜿蜒至土龍坡後,地形陡變,由通途轉為險地。土龍坡兩邊夾道,屬於通險兩地皆存,本身並不利於防守,卻利於伏擊夾攻。

    如果格龍特想要派一支部隊阻攔天風援軍的話,絕對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進行攔截。一旦天風軍人多勢眾,完全可以強衝土龍坡,如果有足夠的反擊力量,只要不畏懼傷亡,甚至可以反過來消滅阻截敵軍。阻截敵軍在這是起不到應有的作用的。

    可如果是伏擊軍就不同了。

    阻截與伏擊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前者的任務是拖延,以少擊眾,不以消滅敵軍為己任,只需拖延敵軍行動步伐。

    而伏擊軍恰恰相反,講的是引敵入槲,以最小的損失消滅對手。

    土龍坡的地形適合於打殲滅戰而非阻擊戰,淺水清很幸運的得到了飛雪的報警,但飛雪不可能告訴他前面有多少敵人,剩下的就要自己判斷。所幸的就是淺水清這次是親自出來做斥候,所以第一時間意識到前方的敵人絕不是阻截軍,而一定是伏擊隊伍,在這種情況下,他若再看不透對方的用意,也就是大白癡了。當然,如果是普通斥候的話,多半就會回報說前方有小股敵軍阻截在前,使得鐵血鎮很有可能就走入對方的圈套。

    戰爭有時候就是如此,不一定會有多少奇謀巧計,關鍵還要看大家對戰術基本知識的理解。誰掌握得更多,誰的下屬執行能力更出色,那麼誰就離勝利更近一些。

    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他們都不是那種聰明到可以連對方肚子有幾只蛔蟲都能猜到的逆天級有著神話般智慧的人物。他們會被對方引誘,欺騙,上當,那是很正常的。而他們之所以能比別人取得更輝煌的成就,不是因為他們的智商逆天,而是因為這種紮實的基本功以及對細節的判斷和分析能力。

    這種來自於軍中幾千年傳下來的偵察,分析的經驗,才是他們所向無敵的保證。

    而現在,格龍特的運氣顯然不太好。

    他所看到的是一支已經有了準備的鐵血鎮。

    他們停在了土龍坡前,不再向前行進,相反,他們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態勢。

    這是在警告敵人,出來吧,別耍花樣了,我們知道你們在那,而且不是普通的阻擊部隊。

    ……

    “你們說,埋伏在前面準備伏擊我們的人會不會有格龍特?”淺水請突然笑問方虎離楚幾個。

    離楚立刻道:“格龍特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拉到這來打我們的伏擊,子歐那才是他重點要關心的。我覺得格龍特應該不會親來。”

    方虎則道:“我看未必。寞將軍如今被困蔑木爾湖,只要守住各路要道,毀掉湖上船只,他想逃跑怕是不易。要困住寞子歐的部隊,沒有四十萬以上部隊很難做到。在土龍坡打我們伏擊的,充其量不會超過十萬人。而且土龍坡並不算太大,埋伏到這許多人,怕已是極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方大舉救援,十萬人未必能吃得下。這就需要一個有著絕對豐富經驗的沙場老將親自坐鎮指揮。因此,對寞將軍那,以兵員為優勢,進行壓迫,在這,則需要以兵員質量和將帥的指揮水準取勝。格龍特。。。他很有可能親自過來了。”

    “說得好。”淺水清拍手笑道:“我自問在觀察環境方面未必輸於普通斥候。但這次如果不是飛雪示警,只怕真有去無回。土龍坡一帶地方不大,遮蔽場所有限。但當我回逃的時候,從來箭密度上看,潛藏的士兵其實數量眾多。僅是一小塊區域就有數十名士兵。他們一見我轉身就放箭,追擊時凶狠果斷,反應迅速,絕對是訓練有素的西蚩軍,而不是僕從國士兵。如果不是飛雪的速度快,我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了。如果說這種情況下格龍特不在,我是萬萬不相信的。”

    方虎冷哼:“怎麼樣,逞能差點沒命吧。活該,你現在都任主帥了,還如此冒險行事。你可知你若有事,對我軍會造成多大影響。”

    淺水清笑道:“若非如此,怎能發現格龍特的詭計呢。唉,和這樣的對手打交道,當真是少小心一點都不可以啊。”

    局勢變幻複雜,命運波折多難,淺水清也不得不歎息,在那雙冥冥之手的操縱下,自己與格龍特之間的第一場面對面的大廝殺,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的。

    雙方都沒有做好來一次戰術上的直接交鋒的準備,但是他們卻被迫不得不親上戰場,親自迎敵。空有數十上百萬的大軍,如今真正能夠用來作戰的,其實只有手上的寥寥數萬。

    一想到這,淺水清笑了起來:“在人數上,我們是劣勢方,但至少我們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格龍特目前絕對不會想到我在這。”

    方虎也笑道:“既然如此,就讓我鐵血鎮再顯神威,來個當面擊敗格龍特,振我天風國威吧。”

    “我要親手抓住他,以祭義父在天之靈。”淺水清眼中顯過一絲狠色。

    要說真正害死烈狂焰的,正是格龍特。如今,他終於有了報仇的機會。

河東 發表於 2014-5-26 23:02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六章 誘餌(下)


    漆黑夜幕下,兩條火龍正交相盤旋著,仿佛最親密的接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這個時候其實正在發生著一場戰鬥。

    一場由伏擊戰最終演變而來的遭遇戰,正在此刻激烈上演。

    揚沙大道成為天風軍兩大戰神第一次直面相對,交相爭鋒之地,因而在後來也被稱之為戰神大道。

    在後世,這場戰鬥被人傳言得神乎其神,仿佛這是一場如何驚天動地的血戰。

    但在事實上,即使是戰神間的較量,也未必就有多大出彩之處。

    發生在揚沙大道和土龍坡的這場戰鬥,其真正的事實是,這是淺水清和格龍特自從戎以來,打得最無激情,最無看點,也最無花樣的戰鬥。

    就地理地形而言,這沒有什麼可特別借以利用的地方,就場面規模而言,比起數十萬大軍的互搏撕殺也差了太遠,就彼此間的勾心鬥角,鬥智鬥勇而言,更是看得人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人們不知道戰鬥到底是怎樣開始的,又是怎樣進行的,最後又是怎樣結束的。

    這完全是一場在轟轟烈烈中開場,在風平浪靜中進行,最後卻在無盡遺憾中收場的戰鬥。

    自始至終,雙方都打得很保守,既沒有奇兵突出的神來之筆,也沒有陣形變換的奧妙無窮。

    淺水清將鐵血鎮以最傳統的騎兵陣進行排布,追求的是一個穩字,以守為主,而格龍特的西蚩軍同樣打得保守,在進攻上縮手縮尾,毫無章法可言。

    如果要深究原因,那只有一個,就是兩方的主帥同時打起了保守牌,誰也不願意輕易將手中實力壓上去。

    要是讓一些門外漢看到這樣的戰鬥,只怕會大跌眼鏡,因為毫無精彩可言。可要是讓一些有著豐富的軍事經驗的將領們來看,一切便就又不一樣了。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情況,完全是因為雙方主帥互有顧忌。淺水清顧忌對手兵多,格龍特則顧忌對手將領的底細。凡是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從來都不是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就隨意出擊進攻的冒失鬼。過於膽大的結果固然可能創造輝煌,但只要一次失敗,就可以讓自己萬劫不複。因此在對對手缺乏足夠的了解前,就勢必要派出小部隊進行試探性進攻,通過對手的反應,變陣,以及指揮習慣,來摸清對手的規律,最後再找準空檔進行致命一擊。

    事實上歷史上所有的優秀將領幾乎都有這樣的習慣,因此當兩個同樣優秀的人碰在一起時,往往就打不出什麼激情,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極易陷入長期戰爭的泥沼,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所有歷史上那些精彩的戰役,往往都是在良將與庸才之間產生的,而良將與良將之間的戰鬥,大多都是以平淡無味收場。

    因此盡管淺水清發了狠要趁此機會和格龍特狠狠幹上一場,但是在實際的戰鬥中,他卻是極盡小心之能事,因為他非常清楚格龍特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西蚩騎兵勝在單兵素質強悍,天風軍勝在紀律組織嚴密,兩方在小規模試探中,較量的不僅僅是士兵的素質,同時也有指揮官的能力。而在這一係列的試探中,奮勇廝殺的士兵們並不明白,雙方的主將卻已經開始各自心驚。

    他們彼此互設圈套,玩弄手段,坑騙對方,但又彼此小心,防備在意,各自都有入了對手圈套的時候,又各自都憑借自己的經驗與技巧擺脫危險,同時也有憑借敏銳的觀察和豐富的經驗看破對手伎倆,將計就計之時。

    在這所謂的平淡無奇的戰鬥,其實暗藏的是整個大陸上最天才的指揮將領間你死我活的鬥爭與較量,而這種較量,稍一疏忽就會出現差池。

    格龍特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由於一開始不知道是淺水清在主持大局,開始的時候頗吃了些暗虧,只是他依仗自己出色的指揮能力和手中兵力較足的優勢,又將其漸漸扳了回來。淺水清費盡心機,設下一個又一個圈套,卻始終無法真正對格龍特造成傷害,這還是他有心對無心的狀況下。然而隨著戰鬥時間的流逝,格龍特漸漸也意識到了戰場對面的指揮官,其戰術指揮能力竟絲毫不在自己之下,多半就是淺水清本人親臨,提供了戒心的同時,其給淺水清造成的反擊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

    戰場上的火龍已經開始出現亂舞的局面。

    隨著戰鬥時間的拖長,士兵們的體力消耗加大,火氣卻越打越旺,再加上基層士官的傷亡逐漸增加,戰士們對將領指揮的執行能力也隨之下降。

    原本很井渭分明的戰線,越來越出現散亂的跡像,到處都充斥著喊殺聲,血光在黑夜劃出濃重的色彩。

    無論怎樣平淡的戰鬥,戰士們的搏殺激烈程度都不會有變化,天空中的響箭不停地飛馳,落在一名名士兵的胸膛上,然後重重墜將下去。

    格龍特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

    “傳令下去,準備撤退。”格龍特突然道。

    “為什麼?”赤勒大叫道:“大元帥,對方的人並不多,我們能夠打敗他們的。”

    格龍特冷哼道:“對面一定是淺水清在指揮戰鬥,此點已可確證無疑。鐵血鎮論戰力不在我西蚩鐵騎之下,短時間內,本帥無法解決戰鬥。”

    “那就打下去,打到底!”赤勒大叫道:“一定要殺了淺水清,為隆他們報仇!”

    “閉嘴。”格龍特沉喝道:“你當淺水清是這麼好對付的嗎?現在立刻傳我命令,準備撤退!”

    “可是屬下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執行命令!”格龍特大吼道:“等你把事情做好後,你自然會知道是為什麼。”

    撤退的號角突然嗚嗚響起,西蚩軍開始有序的後撤行動。

    戰鬥中的撤退,素來是最考驗士兵與將官水準的。這完全是因為撤退與敗逃在某種程度上有著同質的含義。而兩軍交戰,哪一方一旦先撐不住,先退了下來,所遭遇的命運就是被對方屠殺。後撤時將自己的背部露給敵人,就等於完全將生殺大權交給了對手。士兵們往往並不清楚撤退時的真正含義,不知道是戰術需要,還是自己真得頂不住了,將官們也不可能一個一個進行解釋。因此撤退的命令一旦下達,士氣上就極易遭受重大打擊。在這種情況下稍有不慎,撤退就會變成潰敗。

    即使是淺水清也沒有想到,在已經開始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格龍特竟然會下令撤退,正如這場戰鬥在後世的評價一般,完全是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進行的一場莫名其妙的戰鬥,並在最後於莫名其妙和摸不著頭腦之間收場。

    當然,對於鐵血鎮來說,西蚩軍的撤退號角無疑就等於是他們的進攻號角。所有士兵一下子精神大振起來。

    不過很快,格龍特就讓淺水清見識到了遊牧騎兵之所以無敵天下的原因。

    那就是--敗而能整,退而能擊。

    ……

    與文明世界純粹依靠紀律來維持的軍隊不同。文明世界的部隊,一旦潰散就全軍解體,而遊牧民族的士兵即使是在撤逃時也擁有可怕的戰鬥力。惡劣的生存環境、多年的征戰廝殺,賦予了這些戰士極強的韌性,打造出極強的戰鬥力和生命力。

    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的軍事交流,也是一個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的過程。雖然這個學習的過程有些殘忍,每上一課,都必須用海量的鮮血和屍體來繳交學費。

    今天,格龍特就傳授了淺水清一堂草原逃跑反擊戰術課。

    格龍特的命令下達之後,西蚩騎兵立刻前隊轉後隊,後隊轉前隊,開始向後方退卻,試圖借著重重夜幕離開。鐵血鎮自然不甘心對手就此跑掉,士兵們躍馬急追。

    距離一旦產生,相對靜態的肉搏戰變成動態的追逐戰,遊牧騎兵的騎射工夫就有了施展的空間,他們一邊後逃,一邊回身放箭。

    淺水清依然還有些拘泥於文明世界的正規戰形勢,認為一般的騎兵在逃跑時不具備反擊動能,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草原遊牧民族的戰士,從來都不缺乏逃跑的經驗,和逃跑時反擊的能力。惡劣的草原環境,鍛煉了大草原上的每一個民族。為了生存,他們被迫互相搶掠。草原上經常會有小族被大族欺負的事情發生,甚至動輒就會發生滅族慘禍。

    每一個在大草原上生存下來的人,幾乎都具備高超的逃逸技巧,因為沒有人能肯定明天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欺淩的對像。

    身處無險可守的大草原,又不願建築堡壘的遊牧民族,向來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進攻時像狼一樣凶狠地撲過來,躲閃時像狐狸一樣飄忽不定,說打就打、說跑就跑,剛才還跟對手殺得難分難解,旗幟一指、號角一吹,就能轉身就跑,其逃跑能力更是其他任何民族都望塵莫及。

    這也是殘酷的物競天擇的結果,逃跑能力差、逃跑水平低的人,早就化作了草原上的肥料,不會出現在今天的戰場上。這種在非生即死的特殊生存環境下練出來的本領,淺水清無論采用什麼手段,也都不可能訓練出來。

    當大批的鐵血鎮士兵原本打著撈便宜的心態準備上去強殺一把時,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卻是逃逸騎兵不停回身射來的呼嘯箭雨。

    由於追擊者是迎面衝上去的,射來的箭等於擁有了雙倍的動能,造成的傷害尤甚於平常的普通射擊,大批措不及防的鐵血鎮官兵哀號著倒下,看得淺水清心痛不已。

    不過就這樣放棄追擊顯然也是不可能的,素質良好又極富作戰經驗的鐵血鎮士兵或豎起小皮盾,或利用高超的馬上技巧將自己藏身馬腹,以躲避飛箭,繼續衝擊西蚩軍逃逸部隊。然而西蚩軍退而不亂。當最後離開的西蚩軍發現身後已經無人時,便自發留了下來,擔任起最艱苦最困難的阻擊任務。

    這些士兵可以說是軍隊中最精銳的力量,他們衝鋒時要在前,撤退時又要擔任阻擊,幾乎每一場戰爭都要在生死線前走過數個來回,而每一個活下來的,都是真正的頂天立地的漢子。

    他們在射光了手中的箭後,就拔出戰刀與對方硬衝,用自己的生命與血肉換取戰友撤離的時間。

    就這樣,格龍特的部隊,輕鬆撤出了戰場。

    望著遠方大片的黑影消失,淺水清的眼中現出了陰霾。

    一支火箭突然射向天空。

    ……

    沉沉夜幕下又突然亮起一道火線!

    是在土龍坡的西側小林中。

    這原本遠離戰場,是一片空曠無人帶,但是在火把亮起之後,卻一下照亮了整片天空。

    數不清有多少支火把,總不能少於十萬支以上。放眼之處皆是紅光,以至於周圍十幾平方公里的土地被照得亮如白晝!

    赤勒震撼地看著那片光亮天空的所在,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大。。。大元帥。”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撤兵了麼?”格龍特面無表情道。

    望著那支突然襲來的天風援軍,他的心中亦是一陣冷汗。

    淺水清的用心可謂歹毒之極。

    早在淺水清帶領鐵血鎮救援的同時,他就命蘇雲另外帶來了一支騎兵部隊,以拖後並行的行軍方式遠遠吊在自己部隊的身後。兩支部隊一明一暗,令人摸不清虛實。

    戰鬥打響之後,淺水清就派人密令蘇雲繞路前往土龍坡,試圖從格龍特的身後給予對手以致命打擊。然而就在他們到達的同時,格龍特竟已然察覺問題不對,及時下達了撤退令,可以說是險之又險的逃出了包圍圈,與死神玩了個擦肩而過。

    “狗日的淺水清,看來他是早有準備。”圖兀憤怒大罵。

    “不,他不是早有準備,這支暗兵,不是用來對付我們這支伏擊軍,而是原本打算用來對付圍剿軍的。看來,他是把寞子歐當成了餌,想要借此機會,反過來吃掉我們。只是他也沒想到我會在這打他的伏擊,所以被迫提前使用。”格龍特冷冷道。

    “好狠的小子,竟然用自己的被困部隊做餌,他就不怕如此一來耽誤時間,導致寞子歐部隊全軍盡沒嗎?”

    “欲成大事,就必須有所舍得,敢於付出。淺水清此計如能成功,我軍必敗,寞子歐的二十萬人也能保住,此計若敗,大不了改殲滅為救援,同樣有極大希望救出他們。既然如此,他又為何不做呢?世之名將與庸才之間的區別,差不多也就在於此了。他們總是按照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實施,至於其他的嘛,無意義多作顧慮。”

    “可是這樣一來,咱們伏擊計劃失敗,寞子歐那邊……”

    “怕是沒辦法了,淺水清來得太快,我們又失去了戰機,不可能重新擋住他,若讓他趁勢衝殺,四十萬大軍必遭屠戮。立刻傳令那邊,放棄消滅寞子歐,咱們走。這一次,就算是便宜他淺水清了。”

    “大元帥,就這麼放棄了嗎?那隆他們不就白死了?”

    “戰事剛起,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一時呢?”格龍特悠悠然道:“我西蚩帝國,豪傑無數,就算是損失了這三十萬大軍,只要有足夠的錢糧,很快就又能有更多的士兵。倒是這個淺水清,陰險毒辣,連自家的婚事和他部將的安危都能拿來做誘餌,當真是狠毒至極。”說到這,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也惟有與這樣的對手作戰,才會有意思一些。”

    無論是格龍特,還是淺水清,都不是好對付的善茬。當格龍特為淺水清的凶狠手段所折服時,淺水清也同樣在驚歎於格龍特能收能放,從容豪邁的大度與從容。眼看著自己的三十萬精銳部隊被消滅,格龍特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地不去救援,反過來卻要吞吃寞子歐。眼看著寞子歐要逃出生天,他又幹脆以此為餌,準備打援。明明打援的計劃失敗了,他卻依然沉著冷靜,從而發現了自己的暗手布置。

    戰爭中不怕那百戰百勝的對手,怕的是那百折不撓,屢敗屢戰,始終不放棄爭取勝利的對手。

    而格龍特,他並沒有為自己的戰神之名所累,沒有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千方百計的要駁回面子,恰恰相反,他選擇了在最該退讓的時候退讓,退的從容,退得瀟灑,避免了更進一步的戰禍。

    而由於寞子歐的敗退,導致天風軍二十萬大軍傷亡慘重不說,還丟失了大批本已被搶回的聖威爾土地,未來的日子,西蚩帝國與天風帝國將各擁有半個聖威爾,然後在此地長相對峙。

    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戰爭,且直到目前為止,淺水清並不敢誇口自己一定能穩操勝券。因為由現在起,他已經從暗處走了出來,站在明面上與格龍特打對台了。

    再想如以往般算計這個家夥,將會是出乎意料外的困難。

    一想到這,他悠悠長歎一聲:“一場沒結果的戰鬥,碰上的卻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後面的日子要難過了。”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2:4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七章 小鷹展翅


    這一年的四月,是一個被鮮血染紅的月份。

    兩場大戰震驚了世人,也宣告著一場泛大陸範圍內的全面戰爭正式爆發。

    東西兩大強國在大陸中心展開了一場惡戰,聖威爾人,西蚩人都付出了海量的生命。米特列的土地上,先後倒下了有四十萬具屍體,人們用成噸的血漿書寫著一個又一個戰爭史上的奇跡。

    所有的輝煌都是建立在殘忍,殺戮與血腥之上的,然而人們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這些集人性陰暗面之大成,而是那高高在上的輝煌光環。

    東西兩大戰神的對撞,成為人們熱議的焦點,橫空出世的淺水清繼續書寫著他輝煌的不敗戰績,而這一次,他的對手可是站在世界強國頂尖的人物。

    三十萬西蚩大軍的覆滅,帶給西風草原各族的同樣是一次不小的震驚,格龍特親自向赤帝請罪,不過赤帝卻並未怪罪於他。

    天下從無永勝不敗的將軍,戰爭打得也不是一時一地的得失。

    果然,沒過多久,格龍特就同樣連續還給了淺水清數記當頭重棒。

    首先是斯波卡約在巴斯拉被格龍特親率大軍圍困。聖威爾精銳部隊在西蚩軍的包圍下奮勇作戰,但卻終究不是西蚩鐵騎的對手。盡管淺水清派出了大量的部隊前往救援斯波卡約,但是這位聯合公國的神聖戰錘,僅僅堅守了三天,便告全面瓦解。

    斯波卡約本人誓死不降,引頸自吻,數十萬聖威爾軍或被俘或被殺,幾無生還。巴斯拉最終沒能守住而被西蚩軍拿下,國主玻利瓦特為活命計,被迫宣布國家從此歸順西蚩人。

    而前往救援的部隊則由於衝得太狠,被西蚩大將呼兒勒詐敵示歸,引敵來追的戰術所欺騙,乘勢掩殺後大敗而回。

    斯波卡約的死,對淺水清來說是有利有弊。

    沒有了這個人,未來掌控聖威爾毫無疑問會輕鬆許多。人們失去了主心骨,就只能依靠於他。

    可是淺水清在聖威爾的凝聚力,遠遠不如斯波卡約來得強大,沒有了斯波卡約登高一呼,未必有太多的聖威爾人肯買他的帳。因此在對聖威爾形勢的借用上,淺水清未必比格龍特強。尤其他是打著救世主旗號來到聖威爾的,草原人則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威懾的力量在短期內效果高於懷柔政策,因此就目前情況而言,格龍特所能夠發動的聖威爾軍隊,只怕比自己有多無少。

    此外格龍特雖然是軍事大家,但是在政治上明顯也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手段。與淺水清預料中的一樣,當初在威敏斯特公國豎立的傀儡政權,如今被格龍特正式推上了前台。威廉公爵對外宣言,從今日起,聖威爾聯合公國永遠歸屬西蚩帝國,為其臣下之民。威敏斯特公國將成為威敏斯特王國,由威廉公爵任聯合公國國王。聯合公國將永為西風草原治下之民,並宣誓永不背叛。

    對於這份宣告,天風帝國自然不會接受。巴勒海姆公爵在這個時候被推了出來,由女王當面下了詔書,宣布從今日起,聖威爾聯合公國將由巴爾哈王國治理,女王遜位讓賢。

    兩個大帝國各自占據聖威爾一半領土,然後互相指責對方是篡主,是非正統的偽政權。然後一起向廣大國民呼籲,希望國民順應上帝旨意,共同反抗對方的“暴政”統治。

    西蚩帝國指責天風帝國屠殺米特列市民百姓,與聖威爾人簽訂一係列不平等條約,大肆收取天價的出兵費用,並剝奪聖威爾建軍權力。

    天風帝國也毫不客氣的還擊,聲稱西蚩帝國殺害聖威爾軍人數近百萬,是聖威爾人不共戴天之仇。呼籲全體聖威爾國民一起站起來,為斯波卡約大將軍報仇雪恨。可笑的是,就在去年的時候,也是天風帝國發出呼籲,要求廣大國民支持自己,與萬惡的聖威爾聯合公國,還有那上帝的劊子手斯波卡約誓死抵抗,而現在,天風帝國卻又號召大家為他的死報仇了。

    兩邊都在用虛偽的話語,無恥的鬼辯,肮髒的陷害造謠,中傷,指責對手。雙方同時打出了聖威爾這張牌,試圖將民心引為己用。

    楓,丘,黎,亞提等國,還有西蚩管製下的各獨立小城城主紛紛表示強烈支持,嚴重譴責天風帝國不宣而戰,勒索聖威爾人,屠殺米特列城逃難百姓等一係列行為。

    而驚虹,涯國,北方獨立領則鄭重表示支持天風帝國的軍事行動,並將永遠與之站在一起,和“邪惡的”西蚩帝國戰鬥下去。

    都市聯盟則一如既往的保持中立。

    就輿論形勢而言,無論是西蚩帝國還是天風帝國,兩個國家在聖威爾民眾中的形像都好不到哪去。無論是格龍特還是淺水清,也都不是以仁慈為形像的將領。斯波卡約的死,還有米特列城的失陷,固然要怪罪於西蚩帝國的入侵,可是沒有他們,天風帝國同樣不會放過他們。

    老百姓的想法是簡單而樸實的,換個國家換個主子,未必就不能活下去,最糟糕的,其實就是如今兩個強大的國家坐在一起玩博奕遊戲。打來打去,無論是誰輸誰贏,倒黴的都只是老百姓。

    雖然西蚩帝國在前不久遭遇了一次由淺水清製造的自出兵以來最大的一次慘敗。但是這樣的敗仗以目前西蚩帝國的軍力而言,還不至於讓他們一蹶不振,而淺水清面對西蚩控製下的聖威爾城市,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攻擊慾望。

    看來起,這個國家已經形成了分裂局面,分別附庸於不同的帝國。

    由兩大帝國聯手造成的聖威爾分裂,最終也只能由這場戰爭最後的贏家來重新複合,但是誰是贏家,依然是未知之數。

    因為事實上沒過多久,格龍特再次重拳出擊。

    這一次,輪到他發威了。

    只一拳,就將淺水清打了個暈頭轉向。

    ……

    聖巴菲宮。

    如今這已經成了淺水清和諸將議事的所在。

    “你說什麼?”淺水清幾乎是拍著案子跳了起來。

    沐血在堂下苦笑道:“格龍特親自出手,領三十萬大軍與血目控達拉匯合,衝進北方獨立領。北方獨立領大將獅駝被殺,安豹戰死,悉虎反叛。西蚩大軍如今正以日進百里的速度強打北方獨立領,現在這個時候,怕是已經占了那近半土地了。”

    草原人的攻勢素以快捷凶狠,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著稱。當淺水清得到消息時,北方獨立領已經慘遭大敗,眼看著又一個國家即將滅亡。

    不過北方獨立領的遭遇,對天風帝國而言,可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失去了北部防線,西蚩帝國將擁有對觀瀾以東更多的進攻點,他們的戰術變化也將更加多,天風帝國在防守上則更加困難。

    在這之前,淺水清不是沒有料到格龍特會放棄先和他做生死對決,先拿其他地方。但是他更多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驚虹。畢竟就利益關係上而言,驚虹才是他最關心的。至於北方獨立領,他是絕對沒有好感的,因此連提醒都沒提醒北方獨立領一句。

    但也正因為這一時自私的心態,導致了北方獨立領在面對格龍特大軍強襲時手忙腳亂,反應不足,最終落了個全面大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淺水清才猛然醒悟到,無論自己的這個盟友怎樣的貪婪,怎樣的讓人不放心,但它終究是自己的盟友。失去了這個盟友,對未來戰局的影響巨大。

    “必須保住北方獨立領。至少在現階段,北方獨立領不容有失。”

    “可是我們怕是沒法趕去救援了。”沐血立刻道:“驚虹那邊,沁珠汪糾集楓丘兩國三十五萬兵力,總計五十五萬軍隊,正和孤遠影打得難分難解。西蚩帝國本土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南部派兵施壓,而中部黎國被西蚩人征調了二十萬部隊,與西蚩各小族聯合軍還有聖威爾西部偽軍一起,對我們形成了牽製之勢。他們雖然戰鬥力低下,但是人數不少。這兩邊兵力都很緊張,一時間怕是抽不出太多兵員。”

    “我已經向陛下發出請函,要他再加派援兵給我。我天風帝國雖然五大軍團盡出,但是各地城府軍尚可再抽調出部分兵力,止水那邊還可以再抽調些人過來,估計會有不少於三十萬援軍。”

    “只怕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淺水清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

    他深思良久,終於道:“給無雙發信,這一次能不能救下北方獨立領,就要靠他了。老實說,也是時候該他們出馬了。”

    沐血點頭:“我看是個辦法。不過涯國兵馬調動也需要時間,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在這之前,先幫一下北方獨立領。”

    “提供物資支援。”淺水清斬釘截鐵道:“北方獨立領不缺優秀的戰士,但是缺足夠的金錢物資。聖威爾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

    “我這就去辦。”

    望著沐血離去,淺水清深深歎息了一聲。

    他費盡心機才造就的大勝優勢,沒想到被格龍特反手這麼一擊,就用從別的地方撈了過來。此次之後,無論格龍特是否全滅北方獨立領,至少他已經嚴重削弱了天風帝國的一大助力。

    就形勢上而言,西蚩帝國又與天風帝國站在了同一起點上,甚至還略有勝出。

    他正頭痛之際,方虎突然進來了,面色詭異:

    “秦儀來了。”

    ……

    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開山,水中棠,廉紹一,柏安國,陌伏,須明夜等一眾暴風軍團高級將領,旗以上大小將官幾乎全部集中在了聖巴菲宮的大議政殿上。

    大約有八百刀斧手布置在宮殿夾壁暗牆中,八名神射手則在離楚的帶領下隱伏在殿頂橫梁上,手中緊握弓把,全神貫注盯著下面。

    在淺水清的身後,站著的是世均洋,他如今傷勢已然全愈,是所有人中唯一與秦儀交過手並活下來的人。

    與秦儀見面,要擺如此大的陣仗,換做是旁人,只怕連想都不敢想,但是緊張的卻是人多勢眾的一方。

    真要論戰鬥力而言,秦儀就算功夫再高,要在這一眾高手環伺中逃生怕也不能,可問題是有淺水清在。

    對於暴風軍團諸將而言,士兵死得再多,總能招募過來,淺水清若死了,那真正是天風帝國就要完了。

    沒人敢肯定秦儀來見淺水清時會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也許他突然心血來潮,想挾持淺水清為人質,繼續履行他身為西蚩國師的職責?又或者是以此為機向淺水清獅子大開口,索要更高的價碼?

    和這樣的人面對面坐在一起談事情,當真是與死神為伍,若非詭八尺一力證實,世均洋傷痕累累,嚴真平來信證實,又有數十名斥候騎兵親眼所見,眾將是當真不相信天下會有如此厲害人物。

    也正因此,當詭八尺和秦儀一起走進此地時,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肅殺之氣。

    秦儀連眉頭都不眨一下,冷哼道:“好隆重的待客之道。”

    淺水清大笑著迎了上來:“讓先生見笑了。我的這幫兄弟早聽說先生神功蓋世,一聽到要見我,一個個就非得要跟在身旁。其實水清對先生的風範學問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如今你我又是友非敵,實無必要如臨大敵般防範。只是如今水清性命係三軍安危於一身,實在也沒有理由拒絕兄弟們的好心,還請先生見諒。”

    秦儀冷冷道:“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是你對我的器重呢,沒想到竟自承膽小。”

    “對先生這樣的人物撒謊,騙不過先生,卻只能騙自己。既如此,不如示之以誠。”淺水清誠懇道。

    “既然這樣,你就先把夾壁後還有房梁上的那些人給我撤了吧。本宗主也可以坦白告訴你,本人若要殺人,十步之內,無人可以阻我。”

    淺水清大踏步向秦儀走來,正走在十步範圍內,秦儀無動於衷,淺水清朗聲道:“將官留下,士兵撤走,傳令擺宴,好生招待秦先生。先生乃一代大師,風流人物,不可怠慢。”

    說著,看看詭八尺,小東西又長高了許多,看著淺水清咪咪笑,顯然是在暗示淺水清,秦儀的確沒有不軌之心。

    暗藏的士兵撤走了,雙方分主賓坐下。

    淺水清親自向秦儀敬了杯酒,這才道:“說起來,水清也算是先生的半個學生。先生所著四極遊記,對水清作用重大。這些年來,水清從此書中獲益良多,當初水清在驚虹縱橫馳騁時,人皆好奇水清為何對各地形勢如此了解,其實他們不知,這一切早被先生留於書中。因此,水清今日要先敬先生一杯。”

    秦儀有些驚訝:“你都看過了?”

    “正是。”

    秦儀不由感歎道:“世人只知國論,卻不知道那是我受四世皇帝所托,故作遺禍他邦之書,惟有那四極遊記,才是我二十年來心血鑄就,但卻乏人問津。到是沒想到淺帥能一眼看破真知,難怪能有今天的成就。”

    “僥幸而已。”

    “能一戰消滅格龍特三十萬大軍,這不叫僥幸。”

    “可是格龍特也給了我一個教訓。這不,剛得到的消息,北方獨立領大敗。”

    秦儀嘿嘿笑了起來:“這不稀奇。西蚩軍真正擅長的,永遠都是奔襲作戰,打楓丘黎也好,打聖威爾也罷,甚至包括打北方獨立領,都逃不出此一固定作戰模式。盡管他們在米特列以撒星陣大敗聖威爾軍,展示了他們陣地戰的實力,但就本質而言,就算是陣地作戰,也依然是依靠其奔襲迂迴的方式進行。這與文明世界的其他國家是截然不同的。像這種今天還在這處戰場和你對耗,明天就出現在他處戰場上的事,在天風人而言,那是只有少數精銳才能做到的事,可在西蚩人而言,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淺帥是天風人,對上這等陌生的對手,吃掉小虧也很正常。不過以淺帥之智,只要摸透了他們的作戰規律,以不變應萬變,那麼就算他們再怎麼能折騰,終究還是一批在城牆外跳來跳去的小丑罷。擁有強大行軍能力的人,固然在作戰上具備極大優勢,可同樣也會帶來相對應的不便,那就是面對堅城,總是頭痛無奈。只要早作預防,西蚩人在攻城一道上,其實正是他們的最弱之處。”

    “多謝先生指教。”

    淺水清由衷敬佩道。

    再沒有人比秦儀更了解天風和西蚩兩個國家的不同之處。當淺水清憑借自己的天賦智慧把握住這場戰爭的關鍵時,秦儀則憑借自己豐富的閱歷與人生經驗,同樣看穿了要打敗西蚩人的問題本質。

    那就是一個字:守。

    死守!

    以守待攻,打長期消耗。

    這正是淺水清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同時也是秦儀提醒他的事。

    接下來的談話,便開始顯得融洽了許多。

    秦儀很痛快的表示,女王,他早就交給過淺水清了,但教皇必須是自己的。不過他可以同意借給淺水清用幾天,對外露幾次面,表示教皇依舊安全無恙,並鄭重以國教之名號召發動聖戰,驅逐西蚩人。

    但是出借時間,只能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將帶著教皇和詭八尺離開此地,而淺水清則要借給他一支人數不少於三千人的部隊。

    根據協議,秦儀將會回到西風草原上,將這些年來秘密收攏的一些草原部落整合起來,然後趁西蚩帝國大舉擴張之際,奪取水草肥美之地。

    同時,秦儀按照協議,要求將未來的西蚩帝國建立在原北方獨立領的土地上。

    這個要求,可謂相當聰明。北方獨立領的領土,在周邊形勢上,幾無強國可言。一旦在此地立國,婆蘭國未來在國家安全上可以得到極大保證。而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用擔心受到西蚩帝國和天風帝國的威脅。

    此外北方獨立領與聖威爾接壤。淺水清允許婆蘭教在聖威爾傳教,若不能要一塊與其接壤的土地,那麼所謂的傳教便無意義可言。

    而且秦儀極狡猾地鑽了一個大空子。

    那就是淺水清所承諾的土地,是現西蚩帝國控製下範圍的土地。原本北方獨立領並不在其可要求範圍之內。可是如今格龍特這麼一打,北方獨立領半數陷落,就給了秦儀機會。

    如此一來,淺水清就有些不樂意了。

    北方獨立領好歹也是盟友,如今正要靠他們拖住西蚩軍。如果讓北方獨立領知道自己允許秦儀在北方獨立領的土地上建國,那毫無疑問是等於向他們捅了一刀子。

    不過秦儀對此條件毫不手軟,為此兩個人爭執了很久。

    最終淺水清同意秦儀在未來可以獲得北方獨立領至少一半的目前被占領土,只要打敗了西蚩軍,逼其降服後,天風帝國將無條件幫助秦儀。但是秦儀必須以北方獨立領國內人的身份來做這件事,名義只能是“民族自立”,也就是說,天風帝國不會幫助他人強占盟友國土,但是會幫助盟友中間的少數分裂派分子爭取獨立。

    而作為回報,秦儀將在西風大草原上建立一支以少數民族部落為主體力量的反抗西蚩帝國聯盟,在後方拖住西蚩軍的步伐,但不會以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的兒子旺讚還在帝國做丞相,而且他自己也畢竟還是西蚩大帝國的國師。

    在西蚩帝國失去戰爭勝利的希望之前,秦儀都不會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幫淺水清,但他會趁機大撈實地,從兩邊得好處。

    對於這樣的交易,可以說秦儀是最大的贏家。兩大帝國交鋒,輸的人固然會輸的傾家蕩產,就連贏的人也要為秦儀的軍事行動買單。

    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讓這位西蚩大國師,世之神人秦儀先生動容,為他淺水清而賣命。

    至於未來指揮西蚩少數民族聯軍的領袖人物,兩人則共同選定了一個人--詭八尺。

    名存實亡的小鷹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復蘇,淺水清大手一揮,三千最精銳的鐵血鎮騎兵進入了小鷹營名下,並同時為他派了三位副營主:離楚,和飛還有世均洋。

    帶著淺水清增予的大量財富,馬匹,各種戰爭物資,秦儀還有詭八尺踏上了前往茫茫草原的道路。

    這一年,詭八尺十五歲,離天風帝國的合法征兵年齡還差一年,但是他已經成為一名將軍,並帶領三千戰士趕赴沙場。

    詭八尺將面臨他有生以來最大的挑戰,不會再有那麼多好運氣,也不會再有那麼多貴人相助,有的,只是那無畏的犧牲精神,和每日燈下不眠不休的運籌帷幄。

    在未來的日子,決定一場大陸爭霸格局的敵後鬥爭因此展開。

    一位戰爭新星,也由此冉冉升起。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2:57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八章 千日之戰


    秋初的西風大草原,綠色依然是主基調,偶爾夾雜些斑駁的枯黃,在以格爾穆沙河為界限的草原南部地區尤其如此。

    大草原的極北端是包括寒冰海岸在內的一條白皚皚的冰原帶。緊挨著冰原地區的是苦寒幽暗、陰森朦朧的蠻荒野林。這一帶罕至,除了冰雪寒國,無人在此長期生活。

    草原中北部是貧瘠乾旱、植被稀疏的爾高原,包括天神山脈在內的群山巨脈高高隆起,深溝險壑雜於其間,陡坡峽穀疊層環繞。

    在草原的中南部和南部,則是水草肥美之地,也是大量的草原種族聚居之所。

    雖然每一個地區都會有適合人畜生存繁衍的水草茂盛的牧場、綠洲,但這樣美好的場所並不是連貫成片的,而是像拚圖一般,被沙漠、戈壁、雪山、冰河、沼澤等肢解成小片小塊,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大草原上。

    自然條件只給生存在那些地方的人們一種選擇——如果要繼續生存,就必須經常移動,因為靠一塊草地是無法長久生活下去的。

    於是,草原各族始終在一條生存之路上摸索著,拚鬥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便是他們生存鬥爭的寫照。

    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學會適應各種環境,無須把某個地方作為家鄉,因為草原就是他們的家鄉,甚至整個陸地,都可以被當作生存的競技場。

    在整個草原上,格爾穆沙河以北的南部地區,稱得上是水草最肥美,氣候最溫暖的天堂。

    西蚩族之所以能夠躋身西風大草原第一大族的寶座,創建龐大的西蚩大帝國,就在於他們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

    在草原南部,珍珠般的湖泊和項鏈般的河流星羅棋布,水源充足,氣候相對溫濕。在水的滋潤下,植被長得茂密繁盛,綠油油地一個勁地往上冒。

    一部分地方是稠密的灌木和鬆林,千百年來一直孤寂地挺立著;一部分地方是河水溪流漫溢而成的沼澤和窪地,蘆葦叢生,鑲嵌在大地上;更多、更大、更廣的,是空空落落的平坦之處,形成為草地,鋪出大片大片 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牧場。

    雖然遠沒有其他地區那麼荒涼,但南部的人煙依然比較稀少,反而是各種野獸尋到了寬敞宜人的棲息所。

    密林深處群居著無數野獸,棕熊、野豬等大塊頭的動物懶懶地晃蕩著,與他們結鄰而居的是野狼、山貓、黑貂、花鹿和黃羊。

    溪流魚群如梭,水鳥鳧遊。河灣的沼澤窪地處,河狸水獺在構巢營穴,吃得肚皮圓鼓,用絨毛裹覆的身子在泥地上打滾。

    乾燥一些的草原區上,漫遊著成群成群的野牛、野馬、野羊。尤其是那些躍動的野馬,額頭上都披著長長的鬃毛,瞪著充血的紅眼,警惕地環視四周,一有風吹草動就群奔而去,形成萬馬奔騰的壯觀場景。

    這一地區是鳥獸的樂園,人類反倒成了點綴與陪襯,偶爾也可以看到一些牧人騎著馬,攜著獵犬,趕著大群牛羊等家畜在草原上遊弋,與周圍的野生動植物和諧地共生共存……

    就自然景像而言,這絕對是一片美麗的自然盛景,值得每一個人前來歎賞遊玩一番。

    然而戰爭,卻總是在破壞著一切美好。

    ……

    “呼噢!”一聲嘹亮的大喝,踏碎了天邊的寧靜。

    成群的野馬,野牛,野羊,驚慌地向四處亂竄,在那遙遠地平線上上,漸漸升騰起一股塵煙,那是千軍萬馬在奔嘯呼喝著向這俯衝而來。

    騎在最前面的,是一員年輕小將。

    披著草原人的大羊皮襖,頭上還戴著可以保暖的氈帽,在這晝夜溫差極大的地方,可以有效地保護自己。

    氈帽下忽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充滿狡黠,詭詐與得意的光芒。

    這個人,赫然正是詭八尺。

    在他的身後,是數以萬計的草原遊牧騎兵,鋪天蓋地,密密麻麻。

    如今的詭八尺,已經十八歲了。

    從他離開米特列城進入草原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年過去。

    大陸之戰打了三年,他便在這草原上奮鬥了三年。

    在這三年,詭八尺不止一次地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一次次地與死神擦肩而過,卻也一次次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那個曾經不起眼的小男孩,在當初曾經無人在意。可如今卻已經成為能夠決定大陸戰局的人物,他以年僅十八歲的年紀,橫掃整個西風大草原北部,成為又一名草原悍將。

    只是這位草原悍將的出現,實在不是西蚩人的福,而是地地道道的災難。

    當初選擇發展空間的時候,秦儀就告訴他,要想給西蚩人製造麻煩,就一定要去草原北部發展。

    這的水草貧瘠,生活在這的遊牧民族人數較少,但性情飆悍,其鬥爭殘酷程度,更超過水草肥美的草原南部。

    對於西蚩人來說,草原以北的遊牧民族,只是一群徹底的不開化的蠻夷。他們對西蚩人的統治並不服氣,很多部族甚至根本不承認西蚩人在草原以北的地位。他們每天想的不是如何殺入中土文明世界,而是如何穿過格爾穆沙河,進入那水草更加肥美的草原南部地區。

    在西蚩人大舉進犯大陸之後,草原北部少數遊牧民族的戰士曾為期許諾的種種美好所動,因此有一部分人率部族跟隨出征。當初被格龍特利用,強攻巴斯拉的北夷族和瓦族就是草原北部的兩個大族。結果,他們在巴斯拉城下先後與玻利瓦特和斯波卡約血戰,什麼好處也沒撈到,卻白白犧牲了無數戰士。格龍特的排外情緒極為嚴重,對外族像炮灰一樣的使用方式引發草原北部部族的強烈不滿,以北夷和瓦兩族為首的大批草原北部戰士退出了大陸爭霸,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詭八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西風草原的北部。

    在起初,要想拉攏利用這些草原漢子幾乎不可能。事實上,他們就連想在這生存都極為艱難。排外情緒是每一個草原民族固有的情緒,草地永遠都是不夠用的,外人的到來只會使本就貧瘠的資源更加不足,使這的人的生活更加困難。因此他們幾乎是立刻對對方進行驅逐。

    不過詭八尺可也不是好捏的豆腐。

    無論是秦儀還是淺水清,都曾經告訴過他。草原人就是一群狼,他們天生欺軟怕硬。你若對他們客氣,等待你的只有刀子,你要表現得比他們還狠,他們就會臣服在你的腳下。

    武攻,文治,這是對付草原民族的最佳做法。

    在一開始,詭八尺狠是滅了幾個不開眼也不聽話的草原小族,數百具屍體向所有人聲明這不是一支好招惹的隊伍,除了一些中型或大型的部落,敢於招惹他們的人逐漸少了。

    待到一次大戰後,詭八尺以三千騎兵的力量,以少擊眾,面對面正面擊敗了凶狠強悍的一支部落隊伍,消滅了該部落近六千戰士後,詭八尺的名聲徹底傳揚開來。繼承了淺水清狠,準,穩三字訣的小家夥再不客氣地開始放手大幹,伺機搶占了草原北部一處水草較為豐盛之地。

    從這開始,他開始大量吸納各地草原民眾。一些弱小的部落,種族,為其所吞並,並受其趨使。

    在對草原人的理解上,詭八尺師從秦儀。

    在對軍事和人心伎倆的運用上,詭八尺則學習淺水清。

    而對政治,外交以及陰謀上的運用,詭八尺更因為姬若紫而獲益匪淺。

    有這三位名師教導,秦儀和淺水清又一直在暗處為他送來各種戰爭物資,指點他選人用人的訣竅,當時年僅十六歲的詭八尺,在處理民族部落問題,軍事問題及周邊相處的問題上,手法表現得相當老到。

    成熟的政治手腕,高超的外交技巧,高明的戰術指揮能力,還有手下凶狠而紀律嚴明的部隊,不用發愁的物資資源,使得詭八尺的實力一日千里。

    其後不久,淺水清又親自把三千名強悍的熊族武士給他送了過來。

    有這三千名人熊壯漢的加盟,詭八尺的實力再度暴漲,橫掃草原北部,所向無敵。

    詭八尺的超速發展,引來了北夷族的驚慌,於天風113年春聯合瓦族等北部大族向詭八尺發起了進攻,此時,詭八尺已經進入草原兩年時間。

    在與北夷族的大戰中,詭八尺秘密勾結瓦族,由瓦族從背後向盟友下手,反戈一擊,兩方合力大敗北夷族,與瓦族一起坐穩了草原北部遊牧民族第一軍事集團的地位。

    其後不久,詭八尺命人暗中毒死瓦族族長阿默,挑動瓦族內部奪權大戰,趁機削弱該族實力,扶植傀儡上位,使得瓦,薩米落,奈根等曾經在草原北部輝煌一時的大部族如今紛紛成為其附庸部落。

    對於這個當時年僅十七歲,就手段了得,心腸狠辣的小首領,草原各部落種族,無不為其所驚懼,對他的命令更是無人敢不聽從。

    在基本整合了整個草原北部之後,詭八尺開始將腦筋轉到了草原南部--西蚩大帝國的根本重地。

    他要橫渡格爾穆沙河,從這,對西蚩帝國的要害發起致命攻擊。

    ……

    “看,那就是格爾穆沙河了,真是好壯闊啊。”詭八尺朗聲叫道。

    眼前的大河,就像是草原上一條奔騰的血脈,咆哮出磅氣勢。

    寬達三千米的格爾穆沙河,遠遠望上去就像一條流動的大湖,大河在天神山雪水的衝擊下,仿佛觀瀾大陸身軀的主動脈血管,向大陸各處輸送每秒鍾高達數萬立方的河水。整條大河如一條凶猛的水龍,呼嘯著前進,氣勢磅礡,無人可比。

    超寬的寬度,湍急的河水,使這幾乎無法橫渡,同時也成為草原南北的分界線。

    對於絕大部分的草原人來說,從這橫渡格爾穆沙河,幾乎是一個夢。

    “如果不是這條河,恐怕赤帝早就派人打了過來。這條河是南北分界線,也是我們得以安全發展的主要屏障,不過現在,它成了我們打過去的最大障礙。”說話的是世均洋。

    “師傅說過,這世界從來沒有什麼天險能夠成為永遠的阻礙,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可以讓人望而卻步的生物。”詭八尺笑道。

    沒有淺水清和天風軍在聖威爾的牽製,就算格爾穆沙河再闊百倍,西蚩人也早就打了過來。

    如今在大陸中部,西蚩軍和天風軍殺得難分難解。

    格龍特與淺水清兩人對峙,三年時間打下的戰事不下百次。他們各自都有吃虧的時候,也各自都有占便宜的時候。

    在起初,淺水清很是吃了些苦頭。西蚩騎兵的強大,還有格龍特凶狠毒辣的作風,令淺水清極為頭痛。如今再不是領一支小部隊打場勝仗就算完成任務的時刻,他要考慮的是通盤局勢,是覆蓋整片大陸的戰場。格龍特手下精兵強將眾多,四個僕從國再加西蚩本土,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戰鬥力,如果不是西蚩人在攻城術上的能力有限,淺水清的鐵壁防禦陣線恐怕早就為其所破。

    然而隨著戰爭的發展,遊牧騎兵在攻城戰中漸漸學會了使用攻城器械,他們就地取才,製造生產大量攻城器具,擁有越來越豐富的攻城經驗。

    好在天風軍和各地聯軍也同樣在戰爭中積累著屬於自己的經驗,並且不斷成長著。他們漸漸習慣了西蚩騎兵奔忽來去的作戰方式,不再輕易驚慌,也不再輕易上當受騙。

    在大陸北部,由於涯國的加入,格龍特最終沒能拿下北方獨立領,但是也沒有退出已經占領的區域。而在大陸以南,寞子歐親率領精兵趕赴支援孤遠影,才勉強抵擋住了沁珠旺的進攻。

    整個大陸格局,因此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屬於西蚩人,一半屬於以天風帝國為首的東部聯盟軍。

    格龍特和淺水清這兩大戰神整整打了三年,同樣也鬥了個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不過就嚴格意義上而言,淺水清所面臨的局勢更加複雜,更加叵測,他缺乏如西蚩軍這樣強大的兵種,也沒有像格龍特那樣對屬下部隊的統一指揮權,能夠和格龍特打到現在,卻也變相證明了東戰神要稍稍強於西戰神一些。只是這種強弱,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戰爭一天不分出勝負,就一天不能定論。

    惟蓋棺,方可定論。

    而對淺水清來說,這一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時間每向後推移一天,他離勝利也就越近一分。

    今天,便是詭八尺正式向西蚩本土發起大舉反攻的日子,由這一天起,西蚩人面對的,將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此刻,世均洋在聽到詭八尺這麼說後,也笑了起來:“說得沒錯,赤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們會從這橫渡格爾穆沙河。從今天前,天塹將成通途大道。”

    詭八尺更是自傲道:“五年前,師傅曾經跑馬一線天,那麼今天,我詭八尺就要踏水格爾穆。師傅是天上神人,可以踏空而行,做徒弟的縱然比不上他,也要做到踏波而過!”

    說著,馬鞭一指大河,身後數以千計的遊牧戰士懷抱巨木,衝向大河,開始了臨時浮橋的搭建。

    為了能夠不被敵人發現而秘密通過格爾穆沙河,詭八尺曾不止一次的想方設法要橫渡此河。淺水清為他送來了最好的工匠,崖無雙給他送來了最好的水上浮橋工程師。

    在經過長期的練習,策劃和準備工作後,詭八尺如今已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利用文明世界的科技手段,去做到草原人所做不到的事。

    奇跡,本就不止是通過奇謀妙算來完成的,發達的產業技術,同樣是戰爭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

    而今天,詭八尺就成功結合了草原人的蠻勇特性和農耕民族的創造特性,要將數以三十萬計的草原戰士帶過這條大河,徹底殺向西蚩本土!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3:09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九章 棋子


    天風曆114年,五月。

    詭八尺率領草原北部橫渡格爾穆沙河,於當天就橫掃了大河以南的四個部落。

    按照詭八尺的命令,未來的草原以南,將由北部民族統治,無論大陸爭霸戰誰勝誰負,對於草原以北的部落民族來說,豐沃的南部草原的確很形像更具備現實性的吸引力。

    在這個大目標下的吸引下,詭八尺下了屠殺令。

    凡草原以南之生存民眾,統統殺光,搶光,寸草不留。

    而跟隨在數十萬草原戰士身後的,是北部眾部族婦孺老幼。他們跟隨戰士們一起遷徙,或者永久地在此地紮根,或者便從此埋葬在異國他鄉。

    在這種情況下,同為草原的遊牧戰士,向著自己的同胞揮舞起了凶狠的屠刀,在整個西蚩帝國本土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同年六月,詭八尺領大軍穿過塔盆地,想赤答山進攻。

    赤答山,是早年西蚩族興起的聖地。

    在西蚩族興起的過程中,這片山區始終扮演著神聖的角色。

    在近百年來統治生涯中,西蚩都城逐漸南遷移,離赤答山越來越遠,然而在很多西蚩人的心目中,這依然是他們見證時代與西蚩族興旺發展的神聖之地。

    ……

    蒼狼宮。

    “西南大戰,格桑族長大敗,損失兵員三萬人。”

    “悍匪詭八尺,與其部下世均洋攜北部草原賤民與我部激戰,兩相夾擊,我軍慘敗,兩萬人喪生,大將軍西庫僅以身免。”

    “悍匪亂黨,穿過塔盆地,正漫道遮野而來。”

    “盜匪賊眾,武裝暴民,影從雲集,漫野遮道,赤答山一帶全線告急!”

    “……”

    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就像一柄柄鐵錘,狠狠地砸在赤帝的心口上!

    前有淺水清費盡心血,不惜代價鑄就的鐵壁防線,後有詭八尺囂張得意,縱橫草原,奇襲內部,一場原本必勝的入侵大戰,在經過時日漫長的攻堅戰後,現在竟然演變成如今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

    三年征戰,將西蚩人拖入了長期戰爭的旋渦。格龍特與淺水清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在這種情況下,誰更能堅持,誰就是距離勝利最近的人。

    然而就是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西風大草原上卻出現了窩裡反的跡像。

    對草原人來說,內鬥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當年的沙思汗大帝以一個普通小族族長身份,之所以能夠在西風草原上迅速崛起,就是因為當時的草原大族各自混戰,給了他趁機壯大的時機。幾乎每一個西蚩族以外的草原民族,都有著屬於自己的草原霸主夢想。

    西蚩人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希望他們下來的不是一個兩個。

    如果格龍特能夠打敗淺水清,那麼這種想法只能是想法,無人敢將其變成行動,可在雙方僵持階段,卻成了一些野心家伺機而動的時機。

    如今草原北部已經殺過來了,而在部落眾多,人煙稠密的草原南部,卻同樣未必是鐵板一塊。

    一旦詭八尺拿下赤答山,對各種族部落的影響之大完全可想而知。赤答山並不是什麼戰略要地,但它所代表著的精神意義卻非比尋常。

    可是如今西蚩大軍遠征,西蚩帝國本土兵力同樣緊張,要想對付這支“叛匪逆首”,只怕著實不易。一旦處理不慎,西蚩帝國只怕將滿盤皆輸。

    一想到這,他的臉便陰沉了下來。

    “父皇!”

    能夠在這個時候打擾赤帝的,也只有他最鍾愛的女兒赤風婉了。

    “什麼事?”

    “軍機府上書請願,希望即刻出兵赤答山。”

    出兵!出兵!他要拿得出這許多兵才好啊!

    赤帝無奈地歎息。

    無論是天風帝國,還是西蚩帝國,都已被連年戰事消耗的精疲力盡,國庫幾乎空虛,大批的青壯死於戰場。田野出現荒蕪,商業也同樣凋零,到處都是硝煙彌漫的戰場,整個觀瀾大陸被淺水清和格龍特兩個人在正中間劃出了一道縱向的中軸線。西向是西蚩人,東向是天風人。

    他們彼此煎熬,彼此忍耐,彼此攻擊,彼此消磨。

    前線上格龍特幾乎每天都在催促援軍。三年的戰爭,西蚩本土優秀兒郎死了不下百萬人,這還不算各僕從國,從屬部落的死亡人數,而天風帝國及其盟軍則付出了同等海量的數字。

    鮮血早已將這片土地燃成了赤色大陸,整個大陸人口因此而銳減三成以上,因為戰禍而無辜死去的老百姓甚至更超出死去的士兵本身,除了兩大帝國本土力量未受侵襲外,驚虹,北方獨立領等均遭受慘重損失。

    出兵,在這種情況下,赤帝拿什麼來出兵?

    望著自己父親無奈的臉孔,赤風婉悠然歎了口氣:“真得沒有辦法了嗎?”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前線撤兵,回剿詭八尺。不過這樣一來,淺水清必定會趁勢反擊。我們恐怕會失去很多土地了。”

    赤風婉微微笑了起來:“父皇,您覺得是土地重要,還是人重要?”

    赤帝微微一楞。

    赤風婉已經將手搭在了她父親的肩膀上:“詭八尺是淺水清的徒弟,他如今對我們造成的麻煩,其實也就是淺水清給我們造成的麻煩。可以說,從一開始,淺水清就已經做好了從內部顛覆我們的準備。這個人,實在是個天縱奇才。”

    赤帝不明白女兒為什麼這麼說,赤風婉卻繼續道:“我曾經見過淺水清,老實說,我看不透他。我不知道他腦子都是怎麼想的,他想要什麼,又是為何而從軍。他與所有的軍人都有所不同。你說他是好人,他血香祭旗,殺人無算;你說他是壞人,他占城下地,對百姓卻秋毫無犯;你說他陰殘狠毒,他對待士兵卻視如己出;你說他重信守諾,他中秋決戰時又出爾反爾;你說他是個好軍人,他以下犯上,誅殺上官;你說他天生反骨,他坐擁重兵,卻克盡職守。父皇,縱觀史書,我從未見過有一個如淺水清般這樣的人,試問你可曾見過?”

    赤帝呆了呆,搖搖頭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赤風婉笑了:“我西蚩帝國如今之所以落到如此艱難的地步,皆因從未真正看清楚我們的敵人。天下人皆以為,淺水清是一個最出色的軍人,但在我看來,他從來都不是軍人。”

    “你說什麼?”赤帝愕然。

    淺水清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他怎麼也沒想到赤風婉會如此評價。

    然而赤風婉卻就如此說了,且說得肯定無比:“身為軍人者,軍令如山,敢死當先,以家國為念,以勝利為追求。然而淺水清卻不同,他違抗軍令,說明他無視軍規,他在驚虹與我達成協議,乃是與敵私通之舉,這說明他根本不在乎天風帝國甚至是大陸未來。他屠城是為了占國,保民是為了擁地,他所有的目的與手段,均簡單而直接。這樣的人,看上去更像個玩弄政治的老人,一切皆以利益為準,而非一個戰場將軍。”

    “那又如何?”

    “正因為我們忽略了這一點,才會沒有察覺到當初淺水清的謀劃,包括他犧牲婚禮,圍剿我部先鋒軍,派出詭八尺,深入草原以北挑起內亂。父皇,我們真正的對手,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而是諳通政道的軍事大家與政治家的結合。對付這樣的對手,僅從軍事上用謀,注定是要失敗的。而格龍特大元帥,他便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

    赤帝怔怔地望著赤風婉,只聽赤風婉斬釘截鐵道:“我敢肯定,我西蚩帝國內部,一定早有人與淺水清勾結。這種軍人做不出來的事,淺水清做得出來。正是因為淺水清深通此道,所以才能開出他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從而對我國內部動向清楚無比。也同樣因此原因,詭八尺才能在草原北部如魚得水,多次破壞我們的進逼,挑動他族對付我們。我國如無內應,戰局決不會如此!”

    此話一出,如驚雷炸響,震撼了赤帝的心神。

    他眼中殺意大起,陰森冰寒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婉兒,你確信如此?”

    “是。”赤風婉很肯定道:“淺水清敗止水,是因為有楚鑫林,敗南山嶽,是因為有南靖元,敗驚虹,是因為有梁錦和我們,收復寒風關是因為有寞子歐。淺水清從不放棄任何可以收買利用對手的機會,他總能給出足夠吸引人的籌碼,且次次都在自己皇帝所能承受的底線之內。他所收買的人都是高官,所擁有的作用從來巨大,而且都是臨時收買,先前無跡可查,事後亦給對方極大自由,減少往來,直到大事已定。淺水清的用間之道,從不弱於任何一人,卻也從未有人真正注意到過此點。我敢肯定,淺水清能在今天將我們逼到如此地步,他一定早在我國安排了高級細作。一如當初的計顯宗一般。”

    “是誰?”赤帝狂怒吼叫。

    這個問題,純粹只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並沒有指望赤風婉做出回答。

    然而赤風婉卻歎息一聲:“只要是和淺水清接觸過的人,就都有為其收買的可能。幸好,淺水清真正能夠面對面接觸的我方高官,卻是不多。若從三年前查起,看看誰最有機會靠近淺水清,那基本可以肯定,誰就是那個出賣我們的人了。”

    赤帝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不會是說……”

    赤風婉輕輕點頭:“大國師的嫌疑當真是重得很呢。”

    赤帝怎麼也沒有想到,赤風婉竟然會懷疑秦儀出賣自己。

    然而時至今日,如果說誰最有可能接近淺水清,那除了秦儀計顯宗等人之外,只怕真得是再無他人。

    然而秦儀在西蚩帝國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赤帝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能讓淺水清收賣秦儀,出賣自己。

    “無憑無據,婉兒,不可胡說。”

    沒想到赤風婉抬眉一笑:“有些事,未必需要證據。”

    “你……”

    “父皇,我知道大國師地位崇高,實無道理幫助淺水清。可當初我不是也幫了淺水清嗎?淺水清太厲害,他總能看出你真正需要什麼,然後對症下藥,無往而不利。他可以舍得付出一切只為爭取勝利,我敢說,大國師一定已經為其所收買,所以才會有今日之故。”

    “可我們不能對他輕易動手。”

    “何必需要我們來動手呢?”

    赤帝一楞,赤風婉眼中卻閃過一絲詭詐:“女兒最近得了一條消息,如果屬實,或許我們可以一舉鏟除三個大患。此三患難若除,則我西蚩帝國必然大勝可期,詭八尺跳梁小丑,充其量得意一時,不足為患耳。”

    “淺水清,國師,此三患之二,還有一患是……”

    “蒼野望。”

    赤風婉口中吐出冰冷的三個字。

    赤帝一楞,旋即明白:“你的意思是讓大國師去刺殺蒼野望?”

    “正是。”

    “風雪宮警衛重重,大國師就算工夫了得,只怕也無能做到吧?”

    那個時候,赤風婉臉上露出一線神秘微笑:“父皇,您忘了我們在宮中,也有一顆棋子的嗎?”

    赤帝一呆,隨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也是該動用這顆棋子的時候了。”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3:16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章 最終決戰(1)


    三年僵局,一朝打破,帶給世人的震撼是巨大的。

    淺水清之徒詭八尺領三十萬草原北部騎軍反入西蚩帝國,對西蚩人造成了沉重而巨大的打擊。

    當淺水清遙控指揮,打出了一場漂亮敵後武裝鬥爭後,在正面戰場上,他同樣展開了淩厲的反擊。

    三年來被西蚩人壓著打,長期龜縮於高城厚牆之後,哪怕是被敵人包圍,消滅了某個城市,也只是忍耐與等待。如果不是淺水清在軍中有著崇高的聲望,僅憑他三年來如此忍氣吞聲的打法,只怕早就引得無數士兵叫囂著倒台了。

    同樣是這三年,西蚩人一方面要用戰馬和城牆對撞,一方面還要疲於應付來自各占領國的暴民反抗。

    赤風婉說得一點都沒錯,淺水清根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很多時候軍事上無法解決的問題,他會從政治途徑去解決,這一點正是格龍特所不具備的。

    早在戰爭開始之前,淺水清就很清楚地意識到,西蚩民族掠奪式的占領,固然在短期內使他們的實力暴升狂漲,但同樣也為屬地治安的混亂埋下了大批的種子。只需要派出那麼一小部分人,混入對方占領區域,散佈謠言,挑動民心,製造仇恨,那麼要不了多久,這些種子就會長長參天大樹,成為反抗和推翻西蚩人暴政統治的源動力。

    一支又一支農民起義軍在西蚩蠻族的暴政統治和淺水清的有心挑撥下四處開花,什麼“某某鄉義勇軍”“某某鎮抗暴團”“某某某部隊”在西蚩人占領下的丘,楓,黎,亞提及半個聖威爾地區四處蔓延。

    在主戰場上,淺水清和格龍特也不知進行了多少場生死大戰,雙方殺得血流成河,而在敵後戰場上,他不遺餘力地扶植各地方組織,拚命為他們送錢送物資送有經驗的軍官。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淺水清就把自己定性在弱勢的位置,正是這個準確的定位,使得他沒有像以往般貪功冒進,而是穩紮穩當,也同樣是這個定位,讓西蚩人吃足了苦頭。

    這其中表現尤為出色的,正是那些聖威爾淪陷區的住民。

    教皇的一紙反抗令,給了所有聖威爾人打了一針強心針,憑借天主的號召,他們四處襲擾西蚩軍,同時也給天風軍通風報信。

    為了抵禦外侮,聖威爾可以說是舉國迎敵、全民皆兵,挖掘了一切可以挖掘的戰爭潛力,以抵擋優勢敵軍,避免敗亡的命運。當然,此時的天風帝國尚未撕下他們救世主的面具,為了最大限度利用該國民眾,還不斷地從本國輸送物資來救濟一些聖威爾難民。

    當年的聖威爾人,曾以舉國之兵打敗大梁帝國的入侵,如今的聖威爾人又再現這種舉國從軍的盛況。

    行走在聖威爾的國土上,與同樣強大卻又獲得支持的天風帝國作戰,西蚩人可以說是步步泥沼,盡管如此,他們竟依然能夠始終保持主動攻擊的姿態,草原遊牧騎兵天下無敵的態勢的確並非是吹出來的。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詭八尺的突然進攻,實在是給西蚩人的心髒位置捅了狠狠一刀,也使得格龍特這位沙場老帥都為之頭痛不已經。

    ……

    聖鐮城。

    聖鐮城,是威敏斯特公國的都城,如今也已是傀儡西聖威爾聯合王國的王城。

    聖威爾如今有兩個聯合公國,各自皆稱自己為正統,人們分別將其稱為西聖威爾與東聖威爾。

    如今西蚩大軍的主力部隊就駐紮在這一帶,通過此地遙控包括楓丘等國在內的所有被占領區。

    和文明世界的那些達官貴人不同,遊牧民族的將軍從來都不喜歡住在府邸。他們更習慣在城外紮射營帳,直接在氈帳內入住。

    被奴役的聖威爾人因此譏笑他們,是“狗穿皮襖,裝不了羊。”鄉下人就算進了王宮,也還是一身土氣。

    只可惜這些鄉下人過於野蠻,原始戰勝了文明,使得“高貴的”文明人不得不低下他們驕傲的頭顱。

    在聖鐮城,這的每一名貴族每天都要排著隊來到城外,向駐紮在那的西蚩將領們磕頭請安。

    不得不說,僅此一項,就足以讓許多貴族離心。無論是在道義上,名分上,還是統治管理上,西蚩人都比天風人差得太遠。除了打仗,他們一無是處。

    金頂帳。

    格龍特和正他屬下的幕僚,將軍們一起議事。

    “這幾天,占領區的一些暴民表現已經越來越猖獗了,大家怎麼看?”格龍特問。

    最新的情報顯示,最近這段時間,占領區民眾正在處於總爆發的邊緣。一些據點或堡壘遭到叛軍的攻擊,十餘處地方被突破,甚至少數地區的河岸封鎖線也讓人捅成了篩子,變為擺設。聖威爾民眾正在四處襲擾,尋找一切可以攻擊敵人的機會,並且行動規模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同時少數一些暴力反抗組織更開始走向了聯合作戰。

    “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看來是給了某些人膽子,以為可以反抗我們呢。”赤勒惡聲惡氣道。

    “不奇怪啊。世上總是不乏一些笨蛋,以為自己可以有樣學樣的。”洪讚也不齒道:“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個地老鼠平日都藏在地洞,總是不肯鑽出來,如今一下子冒了出來,正好給咱們機會一舉消滅。”

    “怕的是大軍一旦回師圍剿,淺水清趁勢而上啊。”圖兀則道。

    赤勒立刻說:“我看他不會出來。打了三年的仗,咱們也不知挖了多少陷阱,設了多少埋伏,多少次示敵以弱,予敵以可趁之機,可他就是穩守各地,不許出擊。”

    “就是。淺水清油滑如鼠,從來不和我們正面作戰,暗地卻使盡鬼蜮伎倆。”

    “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我西蚩軍氣勢如虹,淺水清雖有小勝,卻終究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他不躲著藏著,又能怎麼辦?不過現在形勢變了,詭八尺在後方搞我們,占領區有無數暴民作亂起義,我西蚩軍連年征戰,將士皆疲,對淺水清來說,這正是個全面反攻的好機會。”

    “話雖如此,我西蚩大軍只要一日還在,他淺水清想打敗我們,就沒這麼容易。”

    沒錯,不管形勢如何嚴峻,正面戰場上沒有一次可扭乾轉坤的決定性勝利,僅憑敵後戰場的勝利,即使再多,也很難奠定勝局。

    格龍特一聽此話,眉頭突然一挑:“淺水清是想出來了。”

    “什麼?”

    眾人一驚。

    格龍特卻很肯定道:“對,他一定是想出來了。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不僅給了聖威爾暴民反抗的信心,更給了淺水清和我決戰的信心。”

    說到這,格龍特大手一攤地圖道:“你們看。赤答山一帶,地勢並不險要,其戰略意義並不重大。而在赤答山一帶的附近,無論是拉木兒河,飛鷹谷還是藏龍峽,其地形其實都比赤答山更險要,同時也將整個赤答山包圍進去。一旦我軍占領此三處地方,就算他詭八尺拿下了赤答山,也只有困守待死一途。可是詭八尺卻偏偏棄其餘而求赤答山,這是為什麼?”

    “不是因為這是我族興旺之起源之地嗎?”

    格龍特把頭一晃:“我是個軍人,我不懂政治,也不關心其他的東西。我只知道占領一處地方後,對我軍作戰是否有好處。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便將自己的位置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地位。在他現在這個位置上,如果我軍前線主力部隊後移,可以在四天之內趕到赤答山一帶。只要堵住了飛鷹谷和藏龍峽,詭八尺和他的三十萬大軍就將插翅難逃。既然如此,為何詭八尺還要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地?”

    眾人面面相覷,赤勒終於道:“大帥的意思是。。。詭八尺在故意給我們機會?”

    “沒有哪一場敵後作戰是不需要正面戰場配合的。任何的敵後作戰,其最終的意義都是在為正面戰場服務。這些年來,淺水清打得很窩囊,很憋屈,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忍,等的就是今天。如今我西蚩國內空虛,就算陛下調集重兵堵住拉木兒河,也未必能打敗詭八尺。而要想消滅他,就非得從前線調兵不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就是在給我們一個調兵回師的理由,要想消滅這支部隊,沒有同等數量的部隊很難做到。而要想以最快速度趕往赤答山,我們所能調動的兵力……”

    格龍特的手指在地圖上不停地移動,最終停留在一個點上:“只能從白沙城抽調。”

    白沙城?

    那個獨立小城?依靠出賣聖威爾而附庸於西蚩軍的家夥,如今已經成為了西蚩人的後勤中轉站,同時還有著大量的預備兵員。

    “糟糕!”鬆干突然叫了起來:“怪不得三天前斯得摩爾暴民群起作亂。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淺水清一定已經開始反攻了!”

    格龍特刷地站了起來:“白沙城現在是誰負責指揮?有沒有派兵過去?斯得摩爾那邊情況如何?”

    鬆干臉色蒼白道:“目前負責白沙城守衛的達米哈將軍,他在昨天剛剛送來飛鴿傳書,說已經接到赤答山的告急求函,已經派兵救援了。至於斯得摩爾,如今尚無任何消息傳來。”

    “該死!”格龍特怒吼起來:“淺水清開始反攻了,立刻出發,前往斯得摩爾,淺水清一定想走揚沙大道直入白沙城。一旦被他拿下白沙城,咱們就會後路被斷!”

    ……

    揚沙大道上,一副兵力大轉移的場景正在上演。

    一批穿著西蚩軍遊牧戰士軍服的士兵正在奮力策馬揚鞭。

    很顯然,這是一只真正的精英騎隊,開路的前鋒小隊一邊高聲吆喝,一邊熟練地排開擋道者,既不影響速度,又顧及人員安全。前方的步兵、輜重兵等則紛紛向兩側讓道。

    領隊的是一名猛漢型將領,身邊還有兩人,一個魁梧健壯,仿佛山地暴熊,一個表情陰婺,臉上永遠掛著千年積雪。

    這是一支人數多達三萬餘人的部隊,他們一路狂飆,向著前方猛衝。

    “這身狗皮穿著真他媽難看。”領頭的猛將正是方虎,他此刻穿的是一名遊牧將領的服裝,怎麼看怎麼別扭。

    “夏天穿皮襖,也就是這幫草原人才幹得出來了。”拓拔開山也很無奈。遊牧騎兵不喜歡著盔帶甲,害得龍牙軍士兵也只能放棄盔甲改穿皮襖。

    碧空晴淡淡道:“草原日夜溫差大,這些草原人都習慣了極冷極熱的環境,皮襖雖厚,但用來擋擋刀箭也是不錯的。只是咱們的士兵沒這習慣,總是要吃些苦頭了。”

    方虎出任龍牙軍主帥後,鐵血鎮便交給了拓拔開山。

    歷史上的所有英雄,幾乎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對自己出身時所從事的部隊有著特殊的感情,淺水清也不能例外。

    盡管鐵血鎮只是暴風六大鎮之一,但是在淺水清的眼,鐵血鎮的意義比任何鎮都要來得重要得多。

    如今鐵血鎮的實力可以說六大鎮之冠,享受的是最好的待遇,面對的同樣也是最艱苦最難打的戰鬥。

    此番偽裝奇襲白沙城,就是交給龍牙軍負責,鐵血鎮做為第一主力,隨軍出征。他們的目的,就是沿著揚沙大道,一氣殺向白沙城。格龍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淺水清竟然會進攻重兵駐紮的白沙城。而此地可以說是西蚩通往聖威爾人的樞紐中心。一旦此地被拿下,西蚩軍歸路斷絕,到那時,主戰場上,西蚩人將在失去後援補給的情況下作戰。而後方西蚩帝國面對詭八尺的強攻,一旦到了危險時刻,也同樣將得不到前線方面的任何援兵回助。

    淺水清這一招,可以說是又狠又辣,打蛇打七寸,正打中了格龍特的要害上。

    當然,換做是以前,格龍特絕對會歡迎淺水清來攻打白沙城,那有西蚩軍的大量部隊駐守。可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的舉動,卻一下子吸引走了那大量的兵力。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再施以奇襲,則勝利可期。

    主戰場與淪陷區的敵後戰場,從來都是互命依托,同生共死。沒有主力戰場的吸引,敵後戰場沒有機會發展壯大。而敵後戰場的一切行動,其實都是以主力戰場的需要而定。

    詭八尺的行動太過駭人,以至於大家都忽略了這一點要素,忘記了詭八尺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脫離淺水清的授意。既然詭八尺的敵後武裝有了大行動,淺水清指揮下的主戰場又怎能沒有。

    ……

    一場即將決定大陸格局的大戰,在沉悶了三年之久後,終於再次點燃。這一次,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他們面對對手,都已下定了決心,要不死不休了。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3:22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一章 最終之戰(2)


    天風歷4月10日夜。

    一支雄壯威武之師從聖鐮城向斯得摩爾一帶進發。

    那是格龍特的大軍在準備救援白沙城。

    城內的幾名聖威爾平民在看到西蚩大軍的動向之後,彼此默默不發一言。

    其中一個身材瘦長的漢子趁著無人注意,悄悄拐回到自己的屋內,從隱蔽好的角落取出一只鴿籠。

    將一小管信件綁在鴿子腳上,放飛鴿子後,那漢子飄然遠去。

    天風歷4月11日。

    信鴿在天空飛翔,在飛越了上百里地後,終於看到遠方曠野上那大片大片的軍營。

    放眼望去,整片天空下都是天風軍的軍旗飄揚,那個大大的“淺”字,昭示著這主人的身份。

    淺水清跨騎在飛雪上,水雲披風下,一張英俊的臉上如今已略帶滄桑。

    三年時光一晃而過,如今的淺水清,再不像原來那般白面書生般的儒雅,無數次的沙場血戰,幾乎滔盡了他所有的柔情,惟留鐵血。

    在他的身旁,蘇雲單臂一揚,信鴿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大概是看到了主人,鴿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蘇雲摸了摸鴿子的腦袋,喂它些食物算做撫慰,隨手將信件解下送到淺水清手中。

    淺水清拆開信只掃了一眼,眼中已朦朧出壓抑不住的笑意:“格龍特果然厲害,這麼快就看出了我的布置,已經親自帶兵回援白沙城了。”

    蘇雲笑了起來:“格龍特是很厲害,可最終不還是落入了淺帥的算計之中,他越厲害,敗得也就越慘啊。”

    淺水清隨手將信撕毀,淡淡道:“若換了是旁人,我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不過沒到最後一刻,總是不好見分曉的,大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早。傳令全軍做好準備吧。”

    “是。”

    為了對付格龍特,淺水清可謂是殫精竭慮。

    像格龍特這樣的對手,用普通的伎倆去欺瞞,哄騙,那是肯定不行的,他根本就不會上當。要想讓這種狡猾而又凶狠的對手上當,最好的辦法不是讓對方愚蠢的自投羅網,而是讓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此,淺水清精心設計的是一整套的戰略戰術。用詭八尺來攻打赤答山,哄騙白沙城出兵;用鐵血鎮奇襲白沙城,逼迫格龍特救援;自己則帶領一批部隊守護在格龍特大軍前往的必經道路上,打一次他蓄謀已久的殲滅戰。

    這套戰術並不複雜,但其優點就在於:一:每一個套索都可以獨立發揮作用,即使無法牽引出敵人的後續行動,同樣不會對己方造成什麼損失。二:只要敵人上了鉤,就必須要跟著他的腳步一路走下去,期間沒有反駁轉圜的餘地。三:對於格龍特這樣的敵人來說,引敵上鉤永遠不如逼敵上鉤好用。要想騙過格龍特,最好的辦法不是讓這個騙局複雜繁複到讓自己人都搞不明白,而是利用巨大的形勢壓力,逼迫對手走上自己為他設計的軌道。如此一來,就算格龍特明知前路可能有伏擊,他也沒有後退的選擇,因為白沙城不能丟。

    那一刻,望著遠方朝霞漫天,淺水清心中卻由悠悠想道,這一次的一戰,該是最後一戰了吧?

    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整整十個念頭。

    十年前,他一跤摔到這,那個時候心中迷惘,不知該何去何從。

    浪跡天涯三年之久,最終選擇了從軍一途,為的不過是證實自己來到這的意義何在。

    然而到現在,他突然覺得那所謂的追求與證實只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夢,他人在這,叱吒風雲,這便是真實,這便是他的人生。

    手上沾染了的,是數以萬計的鮮血,那一池淺水,也早已經化成血池,再也洗不淨,掙不脫。

    人生便如泥沼,跳進去便休想掙紮出來,一直到死。

    偶而,心中會有一個惡作劇般的念頭,若我此戰就此死去,當會如何?

    心中一個冷顫閃過,又立刻將這心思壓了下去。

    自己若死,這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一幫兄弟,只怕也是活不成的了。

    人生在世,若沒有幾個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或事物,也未免太過寂寞了些。

    一想到這,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雲霓的身影。

    雲霓,打完這一仗,我就回家了。

    從此以後,再不出征。

    ……

    風勁吹,馬狂嘯。

    格龍特卻心靜如水。

    他一生征戰,戎馬倥傯,從無敗績,不是因為他神勇蓋世,而是因為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冷靜下來。

    每到危急時刻,他的腦子便會清醒如計算機一般,能夠迅速將所有可能重新梳理一遍。

    這三年來與淺水清的戰鬥,由於淺水清一直是死守,建立起泛大陸的鐵壁防線,寧願放棄機會,也絕不貪功求盛,他雖然拿淺水清沒辦法,卻也因此無法逼迫出自己心中強盛的鬥志。

    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英雄,有些英雄一生英明,卻最後惜敗,如仲叔夜,有些人卻天生是要在最後時刻大顯神威的。一直以來,淺水清自以為對他了解已經足夠多,但那是因為格龍特從來都沒有機會發揮出自己的真正能力。淺水清擅長的是謀而後動,遇變不驚,格龍特卻擅長逆水行舟,將計就計。

    大軍在趕往救援的路上,各路將領紛紛呼喝叱吒,催促士兵快馬加鞭,格龍特一雙大眼望著自己漫無盡頭的戰士,一共十萬人,這如今已經是他倉促之下可以調動的最多的機動部隊。正在星夜趕往救援白沙城的路上。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絲明悟,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淺水清早猜到他會救援白沙城,當做如何準備?

    以淺水清手中的實力,如果不考慮格龍特的援軍,其實即使不調動白沙城守軍,也未必就拿不下來。他既然要調動白沙城的守軍再做進攻,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並沒有把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放出去?

    那麼他留下的部隊在哪?

    他們想做什麼?

    白沙城的地位如此重要,淺水清不全力以赴,反而遮遮掩掩,那麼還有什麼,比白沙城更重要的?

    “雷托那!”格龍特突然大吼道。

    “大元帥。”雷托那恭聲回道。米特列城血戰,西蚩帝國四大上將只餘他一個人逃了出來。由於此番戰敗,使得西蚩軍實力受損,才導致了後來面對淺水清的堅壁防禦措施,西蚩軍無能為力。

    此戰之後,影將雷托那便被剝奪了影將稱號,貶為八品將。

    不過格龍特到依然是重要他,把他留在了自己身邊。

    “雷托那,如果你是淺水清,在白沙城和我之間,你會選擇除掉哪個?”這刻格龍特突然問道。

    雷托那一楞,低頭想了想才沉聲道:“若是普通將領,自然是選白沙城。占地永遠比殺將更易得到輝煌與名望,更易證實自己的成就。可如果我是淺水清,我一定會選擇優先對付大元帥你。如今我西蚩帝國形勢不利,但只要一天有大元帥你在,我西蚩軍威就不會倒。他淺水清就算拿下白沙城,也不能說就一定贏了我們。”

    格龍特心中殺機一閃而逝:“我懷疑淺水清在路上有伏兵。這個家夥給咱們布下了連環套,以赤答山為餌對付白沙城,再以白沙城為餌,對付我們。”

    雷托那心中震駭:“這不可能吧?目前聖威爾西部大部分地區依然處在我們的控製之下,淺水清要想帶他的人進入我們的控製區,幾百人或許可以,數以萬計怕就難了。”

    “總有鄉間小路可供穿行,淺水清本身就擅長潛蹤匿跡,如果他早有準備,帶的人又不是太多,只怕這點事難不倒他。”

    “好家夥,竟然想在咱們的地盤上偷襲我們?”雷托那喃喃道,不過心中卻不免想到,這只怕是大元帥你自己多疑了。

    格龍特越想越不放心,揚聲道:“雷托那,如果是讓你帶兵,你估計帶多少人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而能不被對手發覺?”

    “最多三萬人。”雷托那很肯定道:“人再多,就無法保證隱秘了。”

    “也就是說,我們很有可能碰上淺水清的一支三萬人的伏擊部隊,在前路上等著我們,對嗎?”

    “大元帥,這畢竟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雷托那是在提醒格龍特,雖然說戰場之上什麼可能都有,但如果僅憑猜測就判定對方有伏擊,那這仗就根本沒法打了。

    “你說得沒錯。既然這樣,本帥現在命令你,立刻率領一支三萬人的騎隊跟在先鋒隊的後面,擺出主力陣容,打本帥旗號,你覺得如何?”

    雷托那心中一驚,這是擺明了要他做餌了。

    如果淺水清真得在前路埋伏,很有可能會因此將雷托那的部隊當成主力部隊。再加上他打格龍特的旗號,基本是一定會對他發起進攻的。格龍特很顯然是想玩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如果淺水清是螳螂,那自己就是黃雀,至於蟬的命運到時候會如何,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如果淺水清沒上當,依舊放過這支部隊,那麼格龍特至少也有三萬部隊可以先一步脫離戰場。就算淺水清隨後伏擊格龍特,也可以再由雷托那扮演救援的角色。

    當然,如果根本不存在伏擊,那麼這樣的安排也不會對大局有任何影響。

    對雷托那來說,這可真是一份苦差事,不過面對自己的大元帥,他顯然沒有反對的勇氣。

    ……

    天風歷4月12日。

    一輛高貴華麗的馬車在一眾西蚩騎兵的護衛下,正沿著揚沙大道一路緩緩前行。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斯得摩爾了。我們是否要在城休息一晚再走?”一名護衛長來到馬車邊恭敬道。

    赤風婉的聲音從馬車內悠揚舒緩傳來:“不必了,連夜趕路,越早趕到聖鐮城越好。有些事情,我必須當面和大元帥閣下談一談,時間已刻不容緩。”

    “是。”

    馬車繼續前行,正趕路間,忽然遠方一彪人馬奔喝著從馬車隊伍的身邊呼嘯而過。

    “西蚩帝國黑鷹縱隊奉命回師白沙城,無關人等立刻讓開,有敢攔阻者,一律殺無赦!”戰馬上的士兵狂喝呼嘯著,從馬車旁衝過。

    一名負責護衛的西蚩騎兵大怒道:“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車上坐的是什麼人?”

    對面的騎兵戰士卻理都不理,馬鞭沒頭沒腦地向那馬車護衛打來:“老子管你是什麼人,耽誤了軍機大事,就算是王族也得死!”

    那被打的士兵大為憤怒,他身為蒼狼宮護衛士兵,可以說是西蚩族中最精英地位最高的戰士,沒想到剛一來到聖威爾,就被一群前線回撤的士兵用鞭子給抽了一頓。

    他正要發喝叫罵這是公主車隊,沒想到馬車赤風婉卻道:“讓路,讓他們過去。”

    “公……”那士兵正要叫,卻被赤風婉一把掀開車簾,狠狠瞪了一眼。他這才意識到此趟是秘密出行,不可叫破身份,只好憤憤然閉口不言。心中想得卻是待見到格龍特後,定要好好告上一狀,什麼狗屁黑鷹縱隊,不過是一個外族騎兵隊而已,竟然敢對西蚩本族武士動武,他日頂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赤風婉止住了那士兵的呼叫,吩咐馬車讓道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穿路而過的騎兵。

    隱約間覺得有些奇怪。

    如今前方戰事正酣,為什麼會有己方部隊往白沙城趕?

    難道是因為白沙城兵力抽調一事?

    隱隱然覺得剛才喊話打人的那人聲音有幾分熟悉,只是一時之間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微蹙雙眉,只能坐在馬車中反複思量。

    好半天之後,這支騎兵縱隊才算全數過完,馬車繼續上路。外面是一些護衛在低聲叨咕,好像是在說剛才過去的那支部隊。

    赤風婉隱隱聽到如“黑鷹縱隊不是在北邊嗎?怎麼跑到中路來執行任務了?”

    “就是,而且我記得黑鷹隊總共也只有一萬多人吧?什麼時候有近三萬人了?”

    “可能是新增的兵員吧,我以前到是認識過幾個黑鷹隊的哥們,不過這次一個也沒見到。”

    “可能戰死了吧。”

    “唉,都是些好手啊。套索玩得漂亮著呢。”

    “咦?說起來,剛才的黑鷹隊好像沒幾個人帶套索吧?”

    “是啊,媽的,那可是咱草原人的看家本錢。這幫外族混蛋,八成是進了繁華世界,迷花了眼睛,把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全給丟了。”

    “嘿嘿,聽說聖威爾的妞可是又辣又美,風騷得緊呢。那幫家夥天天都有得風流。”

    “嘿嘿,咱們難得出來一趟,正好也可以給自己找兩個。”

    “是個主義。”

    “都小聲點,一幫子色鬼,公主在面呢。”

    赤風婉呆愕半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失聲高叫起來:“是方虎!剛才說話的人是方虎,我在霸業城見過他。該死,那是天風軍!”
河東 發表於 2014-5-27 23:2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二章 最終之戰(3)


    淺水清親領五萬部隊在星夜下急奔狂趕。

    “淺帥,前方就是口子峪了。”

    “斥候回來了嗎?

    “已經回來了,正在回報前方路況,未發現敵情。”蘇雲叫道。

    淺水清道:“很好。命令全軍立刻進入口子峪,安排隱匿之地,另外再派一隊戰士駐守峪後,凡有來往行商全部拿下,在戰事結束前,不許有任何消息走漏。”

    “是。”

    由於蘇雲的女人風娘子目前和飛煙聯合主持淺水清暗布下的情報網,因此軍中信息的傳遞,如今風娘子基本直接交給蘇雲,由蘇雲向其匯報。蘇雲本身又是鷹揚軍團旗下的軍官,也正和可以幫助淺水清和其他各軍團聯係,因此淺水清委任他為軍中的情報聯絡官。情報官歷來是軍中地位極特殊的存在,官未必大,權可不小。如今蘇雲等於直接受淺水清指揮,因此此番作戰,為消息靈便故,淺水清將蘇雲也帶了出來。

    這刻淺水清看了看夜色蒼空,突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他一直沒動靜?”

    蘇雲微微楞了一下,然後小聲而恭敬地回答:“淺帥是指。。。他?”

    “恩。”淺水清低哼了一聲。

    “這幾年來,他一直閉戶宮中,門都不出一步,看樣子到是洗心革面了。”

    “撲哧”,淺水清冷笑了出來:“你相信他?”

    蘇雲無語。

    “他已經在背後算計了我兩次,結果把自己的太子位都丟了。以他的稟性為人,要是每日不大罵我,那才真真叫奇了怪了。你說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哼哼,像他這樣的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能隱忍起來了?只怕是所圖者大啊!”

    蘇雲心中一顫:“淺帥,你不會是想說。。。”

    淺水清單手一揮:“這種事我見得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

    蘇雲納悶你哪見得多了,卻不知淺水清腦子比他多了兩千年的人類發展史,這刻只是淡淡道:“他的事,只要犯不著我,我就不管。但只要他再敢有第三次出手,就休怪我不客氣。好了,大戰將臨,先說說該怎麼打這一仗吧?沐血,中堂,你們你來布置一下作戰計劃吧。”

    曾經的鐵血五豪,三個去了白沙城,兩個留在了淺水清身邊。淺水清這次雖然人帶得少,卻是把最精銳的部隊,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來。

    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鐵血大戰後,曾經的只知道馬上衝鋒的沐血方虎等人,如今也已經成長為可獨當一面的戰將,再用不著淺水清事事親力親為。

    沐血立刻拿出地圖道:“斥候剛才已經偵察過這一帶,與我們知道的情況大致相仿,谷口是一個瓶口,利伏擊,防守,不利突圍。如果格龍特帶領大軍來到此地,由於這一帶地勢陡峭,複雜難行,不利於發揮騎兵優勢與人多優勢。我軍人數雖少,但有把握打敗敵人。此外根據斥候回報的情況看,有一點情況與我們預料的不符,就是從這前往斯得摩爾的路程,只有十里地,而不是先前所知的三十里,這地圖上繪製的是大路,但事實上通往斯得摩爾的卻另外還有小路,要近上許多。這條小路並不隱秘,但地圖上卻沒有,咱們被地圖給算計了一把。只要這邊戰事一起,斯得摩爾一定會發現問題。從全軍集結到趕到此地戰場,估計一到兩個時辰即可趕到。”

    對於這個壞消息,淺水清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戰爭中總有許多想不到的狀況。以前他是鐵壁防禦,格龍特主攻,他主守,因此上地圖當,受信息限製的大多是格龍特一方。如今他悄然潛行入西蚩軍控製地,遭遇麻煩的就是自己。

    想了一會,淺水清搖頭道:“中棠,讓你的人負責阻擋斯得摩爾援軍,有問題嗎?”

    水中棠把頭一點:“沒問題。”

    自從淺水清把持軍權之後,他大肆提拔親信。方虎成了龍牙軍首領後,拓拔開山轉任鐵血鎮鎮督,原狂沙鎮鎮督則交給了原鷹揚旗下的施成。當初中秋決戰之後,宗卓,韶飛志兩個營主戰死,僅剩施成重傷,卻總算保全了一條性命。驚虹之戰結束後,淺水清擺了一場鴻門宴,從蒼瀾手中奪權不說,這批原鷹揚兵團的士兵也不再歸還。施成等人更是親自帶領原鷹揚旗下將士對淺水清宣誓效忠。沐血升鎮督後,施成任鷹揚旗掌旗,隨後又接替拓拔開山,執掌狂沙鎮,如今也可算是淺水清的親信。

    至於廉紹一,自然不用說了。以前的交情,曾經的陷害,再到後來的獲救,使他早靠向了淺水清一邊,執掌龍威軍後,將大風鎮交給了自己的一員心腹愛將吳山銘,這也算是淺水清對他的市惠,允許其保留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洪風鎮依然由沐血掌管,赤血鎮則交給了林躍那個小子。如今林躍已與鴻雁成親,鴻北冥死後,後繼無人,鴻家要想保住昔日榮華,全著落在他的身上了。曾經鴻北冥看不起的小小後生,如今也已經成了一鎮之主,整個暴風軍團由曾經老人掌控的局面,變成了一群年輕人的天下,充滿了朝氣。

    此次出征,方虎和碧空晴親領鐵血鎮和狂沙鎮奇襲白沙城,林躍卻奉命領赤血鎮留守後方,心中憋屈得不得了。到不是淺水清不信任他,恰恰相反,他極為信任這小子,只是赤血鎮被計顯宗經營太久,誰也不知道面到底還有多少計顯宗安插過的為西蚩帝國服務的親信。如果帶了赤血鎮去奇襲,萬一走漏消息就麻煩了,只能交給林躍看守,由暴風三縱和大風鎮負責協助和後續支援。

    至於他本人則帶了怒濤鎮和洪風鎮以及本部衛隊親自出戰。如今淺水清的衛隊,按戰時編製,已經達到了一萬人,取名水雲衛,顯然是結合淺水清與雲霓二人之名而來。這支部隊來自暴風精銳精挑而出,戰力強悍,可以說是淺水清壓箱底的實力。

    雷托那認為淺水清只敢帶三萬人,卻沒想到淺水清帶了有足五萬人之多。

    要知道驚虹一戰,淺水清早就證實了自己在潛蹤匿跡,秘密行軍的能力絲毫不亞於任何一位此道大師,雷托那終究還是小看了自己的對手。

    前方主將們正在商議該如何采取更進一步的具體行動規劃時,後方偵察斥候已經飛馬來報:“報淺帥,格龍特的大軍離此還有不到十五里地。”

    淺水清右拳擊掌,沉聲道:“速速隱藏,不要讓敵人的前路斥候發現我們。”

    戰爭中有很多出奇不意的伏擊戰,就是因為優秀斥候的偵察而最終流於破產,這樣的事情在戰史上從來屢見不鮮。土龍坡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但淺水清絕不想讓自己成為倒黴的一方。

    然而戰爭中又總許多意外,把形勢變得更複雜,更糟糕,更令人頭痛。

    正埋伏準備中時,忽然聽到前方人馬喧囂的聲音,竟好像是打了起來。

    “怎麼回事?”淺水清大怒。

    客人就要上門了,廚子們剛要做準備,卻有人開始砸鍋摔碗了,這讓淺水清如何能不憤怒。

    “報告淺帥,前方發現一隊西蚩兵!”有機警的傳令兵已經急急回報。

    “西蚩軍?這麼晚了還趕夜路?”淺水清和水中棠等人同時對望一眼,心中均是一驚。

    “來人有多少?”

    “不是很多,二百左右,不過有一輛馬車,看樣子面有大人物。”

    “他們現在人呢?”

    “正在往後奔逃,屬下領命請示,是否要追擊。”

    “追,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跑回斯得摩爾,一個人都不能放回去。我不想戰事未開,斯得摩爾援兵已至!”淺水清大吼道。

    “是!”

    想想不放心,淺水清大吼道:“跟我來!”

    他要親自追上去,看看到底現在是什麼人在壞他好事。憑仗飛雪的速度,沒有他追不上的人。

    ……

    赤風婉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黴。

    在發現了原來黑鷹縱隊是天風軍冒充的之後,她立刻意識到白沙城危險了。不過她此刻手只有二百人,沒法幫忙。只能一面派人回白沙城告急,一面急急趕往聖鐮城,準備提醒格龍特小心後路。一旦白沙城被下,西蚩大軍將處於被圍的困境。

    她當然不知道格龍特已經提前看出了問題,率兵回援,因此急急趕夜路,沒想到卻一頭撞進了淺水清後路伏兵的懷。

    大批的天風軍一聲不吭,在黑夜中向著守護馬車的西蚩護衛衝來。無數的利箭在黑夜中只發出一點點精鐵的閃亮,悄無聲息地便奪走戰士的性命。

    他們連殺人時都保持靜默,就算是中了刀,也不吭一聲,場中除了西蚩戰士的大聲喊叫,竟聽不到一名天風軍人的呼聲,惟有瑟瑟刀風和偶爾發出的那一聲聲嘿,哈的吐氣開聲之語。

    這是一支精銳的部隊,很有可能從某個渠道得到了自己要來的消息從而在這伏擊自己,這是赤風婉第一時間想到的。

    跑!立刻跑!

    馬車轉移方向向斯得摩爾方向逃逸。

    這一逃,卻引起後方騎兵的大肆追擊,只見漫山遍野都是天風軍的騎兵衝了出來,呼啦一下子遮蔽了整片黑暗。一場血腥的廝殺與瘋狂追逐就此展開。

    一支利箭呼嘯著穿透西蚩兵的胸膛,向著馬車射去,馬車中陡然暴起一團紅光,兩把彎刀在空中炸現出美麗的紅暈。

    彎刀升起,落下,將一連數支射來的飛箭悉數斬落,赤風婉嬌吒一聲,落在了趕車的駿馬上。回身一刀,將韁繩砍斷,揚蹄絕塵而去。

    這馬車畢竟是皇族用車,趕車的也是駿馬,如今好不容易放脫了束縛,長嘶一聲便撒腿狂奔。草原駿馬素來天下馳名,無論衝刺還是耐久均極出色。赤風婉的護衛拚死護主,赤風婉本身又騎術高超,如此一來,追擊的騎兵竟被她越甩越遠,只是護衛戰士們卻大多性命不保。

    他們平日高高在上,難得出征作戰,但在最關鍵的時刻,其任務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主子的安危。

    赤風婉心中強忍悲痛,拚命趨策馬力,眼看著漸行漸遠,後面的騎兵也漸漸放棄了追趕,心中剛鬆了口氣,只聽後方馬蹄聲突然再度響起。

    愕然回首,只見天邊一道雪色光影如電一般衝了過來,嚇得她打馬急奔。

    這是光影如電寒色如潮,天鬃馬的速度,豈是尋常馬匹可比。飛雪這些年來難得急馳,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那是大跑特跑。眼見遠方有匹馬竟然敢跟自己飆速度,心中自然不爽,長嘶一聲,更是加了速的奔來。

    結果它這一嘶鳴,赤風婉胯下戰馬受驚,揚蹄而起,竟將赤風婉掀翻於地,赤風婉急急站起,待要再上馬,只見後面那急衝而來的騎士已閃電般衝至眼前。

    一抬眼,看到的是一張充滿驚慌與愕然的如花容顏。

    兩個人都呆住了。

    誰能想到,他們竟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相見。

    ……

    “淺水清……”赤風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多少次,夢夜都會想起他。

    想起那個對她的裸體不屑一顧的男人,想起那個豪氣萬丈,說出“就讓我與西蚩帝國公平一戰!”的男人,想起那個果然憑借自己出神入化的軍事才能,將堂堂西蚩鐵騎擋在半壁江山之外的男人。

    那一天,她在蒼狼宮對她的父皇說起淺水清時,她父皇最終欣慰說:“吾有四子三女,卻惟有風婉像我赤家後人,頗具祖風。”

    那個時候,她很想笑。

    其實她沒那麼大能耐能把握到任何人的長處短處,優勢劣勢。觀人歷來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是皇家必修之功課,她從來也不感興趣。

    她之所以能看準淺水清,完全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男人。每時每刻,她都想著這樣一個男人。

    那個棄她如敝履的男人。

    她只想著他,也只了解他。

    為此,她向自己的父皇說出對付淺水清的方法,並自告奮勇,請命前往前線將事情告知格龍特,請其提前做好準備。但其實她在乎的不是蒼野望,不是西蚩帝國,更不是這場戰爭的勝負。

    她來的真正目的,只是想找機會看一看那個男人,那個令她怎麼也忘不掉的男人。

    那個時候,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在戰場之上,遠遠地望上一望。

    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刻,她真得看到了,卻是在這樣一種場景下。

    她望著淺水清,手中的彎刀無力地垂了下去。盡管以她的武力,真要和淺水清大殺一場也未必就做不到,她卻偏偏就提不起一絲精神來。

    “你。。。是來追殺我的?”

    “……”淺水清苦笑:“我沒想到會是你。”

    赤風婉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這麼說你事先不知道我要來,不是有心要伏擊我的?你不是存心想殺我,是嗎?”

    淺水清有些驚訝,都這種時候了,這個女人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個?

    “原本不是,不過你既然發現了我們,就只能把你拿下了。”

    鏗鏘一聲,赤風婉竟然把雙刀丟了下來。

    她伸出雙手:“好啊,那你就把我抓住吧。反正也已經被你抓住過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

    望著她如此乾脆的動作,肆無忌憚的神情,淺水清也有些發怔了。

    他有些想不通她為什麼不跑。

    “喂,你到底抓不抓我?”赤風婉不耐煩問。

    “你就那麼希望我抓到你?”

    “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我?”

    淺水清搖頭:“沒那個必要。”

    赤風婉得意把頭一揚:“那不就成了,你派方虎去偷襲白沙城了是不是?”

    淺水清眼神收縮:“你怎麼知道的?”

    赤風婉輕聲歎了口氣:“我真沒想到,世事遇合如此離奇。我在來此地的路上,正好看到了他們的騎隊。。。你知道我見過你的人的。”

    淺水清長吸了一口氣,一把住赤風婉:“說,你有沒有通知白沙城?”

    赤風婉格格嬌笑起來:“你終於決定把我拿下了?”

    淺水清愕然。

    赤風婉輕輕靠近淺水清的耳旁,吐出如蘭芬芳:“淺水清,你的運氣真得很糟糕呢。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放棄方虎他們,帶著你的人回到米特列去。因為早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派人同時通知了格龍特和白沙城兩個方向,斯得摩爾城也已經有了準備,你們的秘密行動。。。不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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