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河東 2014-5-12 12:1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924777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2:21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三章 斷魂路


    浩蕩長野,一支規模宏大的部隊正在行軍。遠遠望去,龐大的士兵群形成了一片人海浪潮,卻條理分明,大而不亂,各兵種間距離合理,斥候隊前後奔忙,不時地發出前方信息的回報。

    這是一支人數高達近四十萬的部隊,軋一眼望上去,漫山遍野都是士兵在行軍,卻密而能整,行而有序,能夠將這樣龐大的部隊輸理得井井有條的人,自然非同一般。他們的統一指揮者,是一個身穿雪色戰甲,胯下烏黑駿馬,精神抖擻的中年將領--雲風舞。

    若從面部輪廓看,雲霓的確與雲風舞頗有幾分相像。

    這是一個讓你一眼看到,就忘不了他的相貌的人。與淺水清的斯文俊秀,烈狂焰的怒獅長相,格龍特的精瘦如鐵,秦儀的仙風氣質均有所不同,雲風舞這個人就像是一種多氣質的混合體。他的雙眉飛揚,額頭飽滿,但目光銳利,鼻梁高挺,下巴略尖。從天庭上看,這是一個沉穩厚重的人,但若只看鼻梁以下,你又會覺得此人陰婺冷寒,若看他的眼睛,又會覺得這個人自信非常,極具大將氣度。

    因此曾有人評價雲風舞說:此人城府深沉,性情不定,難以捉摸。

    就是這樣一個人,僅從外表你都很難對他下出評斷,而即使長期相處,你依舊未必能了解他。因為他的真正為人,一如他的表像,令人難以研究,難以理解。

    很少有人能清晰猜到他究竟在想什麼,想要什麼。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雲霓的父親,是淺水清注定無法回避的岳父。

    雲風舞在雪風軍團中的威望,就好比烈狂焰在天風帝國的威望一般。天風帝國五大軍帥,個個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戲,而雲風舞最擅長的,就是騎兵在正面戰場上的運用。

    相比雲風舞,淺水清在這方面就顯得略差一些,他更擅長運用步兵的多兵種配合作戰。更擅長運用種種形勢,製造陷阱,機會,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

    和所有的將軍不同的是,淺水清的升遷之路,可以說是最困難的,總是充滿了以少對多的歷程,這樣的經歷使他已經習慣了在戰爭中反復思量,如何避免正面決戰,如何盡量減少己方戰損。這固然為他帶來榮耀極高的勝利,但是也就因此缺乏一絲在正面戰場上不顧犧牲,只求勝利的決心。

    如果可以,他總是會盡量避免決戰和損失較大的戰鬥。相比之下,聖威爾的斯波卡約則說這樣的話:“我只關心結果,不關心過程。”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獲得戰爭的勝利。

    而雲風舞這個人在正面決戰如斯波卡約般,也是個真正的大行家。

    “報雲帥,雲嵐將軍的騎兵部隊已經與麥加人展開激戰。”前方的斥候急急飛馬回報。

    “對方是什麼態勢?”雲風舞的聲音如風中柳絮般和煦溫暖,卻隱帶威嚴之意。

    “全面防禦。”

    “好!淺水清肯定是已經把惡浪河給堵住了,所以麥加軍的進攻重心就是過河,要不然不可能面對嵐兒的三萬人還采取守勢。”

    雲風舞滿意的點頭。

    或許是知道前線大捷將至,四十萬大軍組成的浩蕩部隊腳下發力,急奔戰場。

    略微思考了一下,雲風舞斷然道:“命令所有騎兵立刻隨我出擊,步兵隊緊跟其後,拋棄輜重糧草,此戰當以快打快!”

    隨著這一聲令下,各部騎兵隊紛紛湧出,重新集結後,隨雲風舞向著惡浪河快速奔去。

    ……

    煙塵四起的惡浪河戰場,大戰依舊持續著。

    麥加軍的戰艦在強衝河岸的過程中,遭遇到慘重的損失,有近半戰船中途受損,五分之一的戰船嚴重受損,無法渡過惡浪河。然而大部分的戰船依然快速通過了惡浪河河面,一場搶灘登陸戰徹底打響。

    統率麥加軍搶灘部隊的,是麥加著名水軍戰將赫卡,這個人稱河鯊的瘋狂大漢是直接打著赤膊從河的對面遊過來的。他左手鋼盾,右手戰刀,在激流洶湧中自由泅渡不說,上了岸後就像一個瘋狂的屠夫,拚命地揮砍著身邊的驚虹兵。

    砰!一名驚虹兵被赫卡的鋼盾砸裂了頭骨,鮮血夾雜著腦漿流出,令人恐怖的淒厲慘叫聽得人渾身發顫。

    飛速地轉身,赫卡的戰刀插入了另一名士兵的胸膛,隨後將其一腳踢開。

    大開大閡,凶狠狂霸的武功,一往無前的氣勢,震得周圍身邊的士兵都心驚膽顫起來。猛將的作用就在於此,他們不擅長運用計謀戰勝敵人,但是卻可以以身作則,運用自己高強的武藝去殺戮敵人,激勵士氣。

    很快地,赫卡的身邊就圍聚了一批麥加軍士兵,看樣子他們是要以此為中心,在河對岸殺出一條缺口了。

    對於這樣的猛將,防守方歷來是重點照顧。

    隨著中層指揮官一聲令下,整整八十名弓箭手組成的隊伍,同時向赫卡所在的上空傾射去仿佛無窮無盡的箭雨。一批長矛手也衝了出來,將手中的長矛向敵人投擲,刺破蒼穹,劃裂天際,呼嘯著奪命而來。

    大批的麥加軍被這一輪狂射的箭雨和矛雨擊中,哀呼著倒下,赫卡卻是越戰越勇,手中的戰刀舞得若風火輪般,竟沒有一支箭能射中它。

    “離楚,把那個家夥給我搞定,要活的。”淺水清目觀戰場,將眼神鎖定在了赫卡的身上。

    從這個人的身上,他看到了當年獅蠻真的身影。

    一連三發連珠箭又急又狠地射向赫卡,赫卡揮刀格擋住這一箭,只覺得刀上傳來一股大力,震得自己竟然右手發麻,立知是敵營高手射的,他反應敏捷,立刻向一側閃避,躲開了第二支箭。隨即腿上一痛,卻發現第三支箭已經釘在了腿上。

    “噢!”這員悍將一聲威猛狂吼,竟隨手揮刀將腿上的箭杆砍斷,仿佛沒事般繼續與敵人大戰一起。

    “好英雄,我要了。”淺水清讚歎道。

    離楚連珠箭再發,這一次,赫卡再中兩箭。

    身邊一大群如狼似虎的驚虹兵圍了上來,赫卡狀如雄獅,死戰不退,只是形勢危急,他一邊作戰,一邊流血,久戰之下只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眼花。一個疏忽,一名士兵的刀已經劈在了他的左前臂,徹骨的痛令他略一清醒,大吼一聲,用盡所有力氣一刀將那士兵整個砍成兩斷,嚇得其他人一起後退,他自己卻身軀連晃,顯然已有些支持不住。

    “天風的兔崽子們!就會暗箭傷人!”赫卡憤怒大罵,要不是那三箭都射中了他的腿,他怎麼可能被一群小兵給圍住,眼看著死期將至?

    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大將軍有令,這個人他要活的!活捉此人者,賞金百兩!”

    呼啦啦一大群士兵圍了上來。

    “吼!誓死不做俘虜!”赫卡大聲吼叫道。然而一名軍官卻毫不停留地欺身向前,戰刀猛劈。他奮力回砍,兩刀交鳴中,戰刀飛起,幾乎脫力的赫卡已經擋不住對手的雷霆一擊。那軍官欺身跨步,一個拳頭的影像在他的眼前不斷放大……

    隨著鼻梁碎裂的聲音響起,他昏迷前最後聽到的聲音,是來自麥加軍浮橋架設部隊的歡呼。

    浮橋,終於架設成功了。

    然而與之對應的,是來自驚虹軍方面更高的歡呼聲,仿佛勝利已然在握。

    那是雲風舞的精銳騎兵終於全面殺到!

    ……

    來自豐饒草原上的天風騎兵,是傳說中唯一可以抵抗西風遊牧民族的騎兵戰士。他們的強大,從來都不在西蚩人之下。只是他們的數量比不上西蚩人的眾多,然而他們在指揮,作戰,紀律等方面卻尤有過之。

    “輕騎穿插,用鑿擊戰術,重騎以扇形方式進攻,形成衝擊陣容,擠壓戰術!”雲風舞的聲音在茫茫大地上顯得如此遼闊洪亮。

    面對背水一戰的敵人,擠壓戰術永遠是最實用的。

    副官手令旗前揮,剛剛抵達戰場的十萬鐵騎,馬不停蹄地立刻發起衝鋒!

    此時,雲嵐率領的三萬前鋒部隊已經在戰場上與麥加軍的留守部隊展開了相當長時間的作戰。他們的持續衝鋒,為麥加軍後防線造成了極大的麻煩。雲風舞親領十萬鐵騎而來,不啻於是傷口上灑鹽的行為。

    與淺水清作戰時習慣於騎兵衝鋒,步兵掃蕩,騎步結合的做法不同,雲風舞在純騎兵戰術上的表現尤顯水準,尤其是這批騎兵,大部分都是他原雪風軍團的士兵,而鷹揚兵團的騎兵由於是雲嵐率領和訓練的,訓練手法一脈相承,完全能夠領會雲風舞的作戰意圖,因此他們在第一時間內按照命令展開了急速進攻。

    他們的進攻分輕重兩種。

    七萬輕騎兵的進攻不是以犀利為主,而是如漫天撒星般以小股部隊的集合衝刺,穿插為主要表現形式,有些像麥加軍擅長的萬像陣,卻又有著本質上的徊異。他們的目的不是殺戮,而是趨趕,追逐,破壞敵人陣形,通過漫天撒網的手法製造大範圍大規模進攻場面,在心理上給予對手壓力。與此同時,大量的輕騎兵則以小股部隊結合的形式,以點帶面,對敵軍進行殺傷。

    雪風軍團賴以成名的旋星陣,在這刻終於大顯神威。淺水清也真真正正的見識了一次,由雲風舞手中指揮出來的旋星陣的威力,的確是與葬風坡的戰鬥完全不同的。

    大批的戰士棄矛用刀,如旋風衝擊,切割麥加軍的防禦陣容,不過他們並不是機械而單純的采用圓形回旋,而是采用弧形旋轉的方式進行運作,龐大的麥加軍陣容中,勇猛的天風騎兵就仿佛一條條長龍般在面盤旋衝殺,撕裂敵軍陣容,摧毀敵方士氣。

    三萬重騎兵的進攻則以正面強攻為主,徹底貫徹步步為營的擠壓方式,並排成緊密的整體隊型,不追擊,不快攻,只占實地,強攻硬打,掃除一切地面障礙,正是他們最拿手的好戲。

    血水與慘呼在麥加軍中仿佛百花爭豔交相綻放,卻悍不動戰士們冷酷的心。

    連年的征戰把他們訓練成鐵石心腸的職業劊子手,戰場上一次次塵土和鮮血的洗浴,早將他們身上軟弱的人性滌蕩乾淨,而戰勝後肆意的奸淫擄掠,更讓他們異化成殘忍無情的戰爭機器。

    職業性的冷靜和銀白如雪的盔甲,把每一個騎兵都仿佛變成一座冰雕。一座不帶半點感情,既沒有恐懼也沒有熱情的冰雕。

    他們粗礪的臉龐鎮定而沉著,冷酷的目光平視前方,死亡的恐懼早被置之度外,心只念著一個聲音盡快碾碎眼前的敵軍,然後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內心最原始的欲望!

    三萬座這樣的冰雕,組成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透心發涼的冰原。

    在冰原上長有一片茂密的黑色森林,那是無數枝聳立在馬背上的奇長鐵矛。

    沒有喊、沒有喧囂,也聽不見軍號。累月經年在一起戰鬥,每個塞爾騎手對自己的位置和作戰任務都已經非常熟悉。

    輕騎兵快速突進,重騎兵層層逼壓,這就是雲風舞對騎兵的運用,快刀配上重斧,任你再堅固的陣容,也都將一一粉碎剁爛。

    不過,他們面對的同樣是一支強悍的,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麥加老兵。而最最重要的是,這支麥加軍擁有六十萬之眾。

    論人數,他們是雲風舞帶來的人數的六倍之巨。

    即使不考慮渡河方的二十萬人,天風騎兵面對的也是四倍於己方的人數壓力。

    一向以犀利快速而著稱的輕騎兵們終於發現,他們的刀再快,他們面對的麥加軍卻仿佛是一塊千層油布,砍破了一層又是一層,鋒利的刀子在這種不間斷的揮砍中變的遲鈍,快捷的速度也因此而逐漸遲緩下來。仿佛一條敏捷的魚,卻遊進了滿是膠水的河中,有力使不出。

    一直都是披堅執銳,鋒芒不可阻擋的重騎兵們也不無遺憾地意識到,當擠壓戰術實行到一定程度時,即使是豆腐也可以凝結成鋼鐵。作為麥加一國最精銳的部隊,麥加軍在退無可退的時候發起的憤然反擊,同樣令即使披著厚厚鎧甲的重騎兵也無法抵擋。他們的矛再利,也有刺不動的一刻,有力也漸變無力……

    一直在觀察戰場的雲風舞的眉頭漸漸緊了起來。

    為了盡快趕到這,他拋棄了步兵和輜重。此時此刻,自己的大批步兵隊伍還沒來得及趕上,騎兵隊卻已經陷入苦戰中。戰爭中騎步脫節歷來是兵家大忌,一旦出現問題,很容易被人分而吞之。如果可以,雲風舞也不想這樣做。可是他也知道,僅憑淺水清手的驚虹軍,要想擋住麥加軍,其實相當困難。如果自己不能早些趕到,萬一被對手趁勢過河,擊破淺水清的防禦,只怕不僅麥加軍能成功逃竄,淺水清都可能性命難保。

    只是目下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必須支持到步兵大軍趕到。

    雲風舞暗下決心,正待下命令讓騎兵隊集合一處,放緩進攻腳步時,卻驚愕地發現,剛才還拚死抵擋的麥加軍,突然亂了。

    ……

    亂局,如瘟疫般在麥加軍中突然爆發,來得如此快速,如此奇妙,如此的令人措不及手。就連很多麥加軍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就亂了起來,但是亂局的根源,如果追根溯源,卻可以發現是在那座人工浮橋上。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淺水清說得一點都沒錯。

    放任對手成功建立浮橋的目的,不是為了通過有力的打擊讓對手損傷更重,而是給對方一線生的希望,以迅速瓦解對手的死戰決心。

    兵法有雲,圍三缺一,其兵自潰,不是沒有道理的。

    方慶為了彌補天羅寨口失守的恥辱,下定決心要在亂雲渡撈回面子,所以他毅然做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放任對手建起浮橋。當他得知雲嵐已經在後方開始發動對麥加軍的突襲時,他就知道雲風舞的大軍離此地已經不遠。給麥加軍一條生路,或許會為驚虹軍帶來極大的防守困難,卻毫無疑問可以最大限度的打擊對手。

    果不其然,浮橋一成,麥加軍立刻出現爭先恐後過橋的局面。為了讓麥加軍放心過橋,方慶甚至下令,浮橋對岸的防軍立刻放棄防守,全線退駐到其他地方,若過橋麥加軍不對己方進攻,則任憑其逃走。

    如此一來,這座浮橋就成了即將敗亡的麥加軍最後的生路。驚虹軍對水面戰船力量不遺餘力的打擊,對浮橋方面卻只作看不見,使得大批的對岸麥加軍彼此爭搶,互相攻嚇。這種爭搶起初還只是小範圍內進行,可很快就迅速擴大,影響到整支大軍的軍心士氣。通往回國道路的浮橋已經成功,對岸防禦薄弱,可以迅速離開。這個事實讓大批的麥加軍無心作戰,同時也給雲風舞帶來了最好的機會。

    老於沙場的雲風舞第一時間意識到,一定是惡浪河邊出了什麼問題,他立刻更改想法,下令:“所有預備隊,親衛隊,全線進攻!”

    嗚嗚的號角聲中,一場慘烈的大屠殺就此展開……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2:27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四章 翁婿剖心(上)


    大戰的硝煙已然散盡,一如往昔,留下的只有那逝去的生命和滿目的紅色血沼。

    淺水清靜靜地走在惡浪河的對岸,到處都是士兵在忙碌的打掃戰場。

    每一個士兵見到淺水清走來,都會自發地行起軍禮,不得不說,麥加軍的敗亡,幾乎都是拜淺水清所賜予。

    六十萬大軍一戰而歿,成功逃亡者不過數萬,數十萬人的屍體幾乎化成一座山峰,也預示著曾經強大的敵人最重要抵抗力量的消失。

    又一個國家,滅亡了。

    淺水清心中一片寂然。

    大陸風雲變換,一個個強大或弱小的國家倒在對手的腳下,只要有土地,就會有爭執,而勝利者,永遠只有一人。

    惟有統一,是最後的結局。

    遠方一名士兵飛馬急奔而來,坐在馬上向淺水清抱了抱拳:“請問可是大將軍淺水清?”

    “是我。”淺水清淡淡回答。

    “雲帥在十里外的秋涼亭等你。”

    “我這就過去。”

    那士兵也不多話,打馬轉回。

    雲風舞要見自己,不是在軍中,而是在十里外的一處小亭?淺水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每當他心中有疑惑時,就有這樣的習慣。

    “淺將軍,雲風舞要單獨見你?”離楚有些擔心:“他不會是想找紅土坡的舊帳吧?”

    “不知道,但既然是單獨見面,只怕就是有許多不能當著別人說的話要說,有許多不能當著別人面做的事要做。可能是想殺我,也可能只是想與我推心置腹一番,更大的可能,或許只是大勝過後,突然有了閑情逸致,便想找個地方與我好好聊聊。”淺水清笑道:“做女婿的總是要見岳丈的,這是逃不掉的事。我躲了這些年,終歸還是要來到,如此也好,陛下許了婚,大舅哥點了頭,卻總還是要岳丈支持,方可名正言順。”

    離楚也笑了:“將軍人中龍鳳,他這做老丈人的只當喜歡才是。”

    “怕只怕他憤怒女兒敗壞家風,我這小小兵卒無恥匪類,勾引雲家貴女,他心中氣火難平,難免生隙啊。”

    “那都是過去的事,如今大將軍掌天下兵權,挾赫赫之功,天風帝國哪個對您不是望其項背?”

    “卻終究是小字輩的,有些事,不是僅憑一兩點榮耀可解決,何況天風帝國尤其不需要令天下拜服的將軍,只需要天下拜服的皇帝!”淺水清意味深長道。

    若這世界有王霸之氣,那麼他是只應當存在帝王身上,而不是將軍身上的。淺水清有了,那便是淺水清的不幸。

    沒有再和離楚繼續討論那虛無縹緲的問題,他騎上飛雪,向著那處叫秋涼亭的地方而去。

    片刻之後,小亭之上,雲風舞已獨自在坐,身旁是雲嵐恭敬站立。

    僅看此一眼,淺水清心中已然一凜。

    天下雲家豪門世族,家規門風甚嚴。就地位上而言,雲嵐已經是鷹揚主帥,絲毫不遜於其父,但是在雲風舞面前,依然只能站著,而不是坐著,可見其人威嚴。

    快馬轉瞬即至。

    淺水清跳下飛雪,在亭外恭敬道:“淺水清見過雲帥。”

    說著,眼神已經瞟向了雲嵐,後者向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線神秘笑意,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進來,坐。”雲風舞厚重的聲音響起。

    淺水清毫不客氣地走進小亭,正坐在雲風舞的對面。

    那一刻,雲風舞的眼中閃過的是一絲奇異的光芒,對於這個硬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便宜女婿,誰又能理解他的心中有多複雜呢。

    微微端詳了眼前的年輕人一會,看他不卑不亢,神態從容的樣子,雲風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很好,果然不愧是那個能滅止水,戰驚虹的淺水清。氣宇非凡,舉止從容,行為得體,進退有據,的確是個人才,你的成功,並非僥幸。”

    “謝雲帥讚譽。”

    雲風舞招了招手,雲嵐立刻給淺水清送上一副茶具,用亭中石台上的茶壺為淺水清斟滿,然後在雲風舞的允許下自己也坐了下來。

    “每逢大戰之後,我都喜歡找個地方,喝上一杯清茶。此茶乃是連雲山上的清峰尖所製,有清心敗火之效。殺人殺得多了,雙手沾滿血腥,心中充滿戾氣,便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滋養靜體,使身心不至於陷入血腥瘋狂之中,此乃滋體養氣之道,水清以後不妨試試。”

    “是,只是我更習慣戰後沐浴,將自己泡在水。或許是我這個人殺性太重,不是一杯茶能解決得了問題的。不過以後我還是會嚐試此法。”

    雲風舞聽了此話,笑了起來。

    每一名沙場大將,幾乎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養氣方式,尤其是這些統帥級的人物,每逢大戰,死傷必重,血氣衝天,往往使自己的心境也變得殘忍冷血。一些人會因此陷入癲狂,嗜血的狀態,漸漸變得殘暴不仁,凶狠乖張,但還有一些人則頭腦清醒,他們使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讓自己的心情重歸平靜。

    雲風舞的方法就是飲茶,每逢大戰過後,必定會給自己找一處清淨之地,讓自己靜下心來,細細品味。他未必是個真正的懂茶之人,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調劑自己麻木的心。烈狂焰的方式則是釣魚,通過靜坐,等待,最後收竿,平息自己心中的暴戾。

    淺水清的一貫方式則是洗澡。

    每一次大戰之後,看著那一地死屍,他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罪惡與血腥。於是他選擇了洗澡,從外到內,洗個通透,洗個徹底。若心不能乾淨,至少讓身子乾淨一些。

    那個時候,每一次的沐浴,都是由夜鶯負責,而現在,便成了只有他自己。沒有夜鶯的日子,再溫熱的澡水,也洗不去他心中的泥垢。

    這刻雲風舞突然建議他飲茶,他現在想想覺得到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端起茶杯,細細品味了一下。

    “如何?”雲風舞問。

    淺水清搖了搖頭,雲風舞詫異道:“不好?”

    “不,是不懂。此茶很香,很清爽,這是我唯一能感覺到的。”

    雲風舞笑了:“這已足夠。你我都不是附庸風雅之人,無意義去風華雪月,就茶論詩。喝茶喝的就是一種心境,能喝出清爽之感已經足夠。此茶,可用心品味,但其目的,不過是讓我們暫卻忘記那沙場殺戮罷了。”

    雲嵐笑道:“淺少習慣了沐浴,由外而內。父帥習慣飲茶,以茶清心,我卻是習慣讀書。每逢戰後,必翻看一些市巷雜談,野史小記,分散心中戰意。大家手法各異,卻是目的相同。”

    淺水清笑道:“由外而內,或是由內而外,其方法無甚意義,究其本質,只看能否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只看能否讓自己冷靜面對局勢罷了。終其目的,無非是為了打更多的勝仗,殺更多的人,卻又惺惺作態說自己心中仍有善心。就此一點而言,我們所做的一切,說得好聽些是做了無用功,說得不好聽些,是虛偽做作。”

    雲風舞也笑了起來,卻是盯著淺水清在看,終究忍不住讚歎:“你能清楚明白這一點,很好。”

    淺水清打了那麼多的勝仗,雲風舞沒說很好,在惡浪河幫他成功完敗麥加軍,他沒有說很好,反到是在這刻,淺水清了說了這番話後,他卻說了聲很好。

    換了別人或許不理解,淺水清卻已經明白。

    雲風舞是在以岳父看女婿的眼光看自己。

    他以雲霓的父親這一身份來看淺水清,並不需要自己的女婿有多大的成就,功勳,榮耀,首先是看他的人品,性格,在未來相處的日子,兩個人能否彼此和睦,互相體貼。對雲風舞來說,淺水清所立的功勳越大,所造的殺戮越重,他心境的殘忍程度恐怕也就越高。他要看的就是淺水清是否已經迷失了本性,變得殘暴不仁,變得嗜血狂熱。

    還好,淺水清在這方面的表現絕對是讓他滿意的,這個年輕人,永遠都是那樣的沉穩,斯文,雖行事手段果決剛毅,但平日為人卻絕不囂張殘暴,自制能力頗為驚人,這是雲風舞很欣賞的一處,因此才說了那句很好。

    “可惜了,可惜了風寒。”雲風舞突然低頭說了這麼一句。

    雲嵐的臉色也微微沉了一下。

    “紅土坡之戰,實乃水清生平所最不願之戰事,奈何。。。。。。。”

    雲風舞把手一抬:“此事罪不在你,你不用解釋。為將者不可失卻兵心,否則難以服眾。有時候良將與庸才的最大區別就在於:良將按理智做事,庸才則以感情行事。風寒中庸之才,碰上你,只能算他倒黴。”

    “謝。。。雲帥大度。”淺水清猶豫了一下,那聲岳父終究沒有叫出來。

    雲風舞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計較。

    他很明白,淺水清在顧慮什麼。

    三個人在一起品茶,互相說著閑話,這是淺水清和雲風舞的第一次真正見面,彼此都想了解清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淺水清固然在打醒精神,雲風舞也同樣全神觀察,惟有雲嵐無奈苦笑,心想天下岳丈見女婿的場景,莫不都是如此?若真這般,只怕人生也太過勞累。不過還好,這種事情應當僅限於如自己父親般手掌一方生死大權的帥級人物的身上,普通人家是不可能了。但如若可以,自己今後還是找個小家碧玉,要來得輕鬆愉快許多。

    聊了一會,雲風舞突然對雲嵐道:“大戰初定,諸事待決,嵐兒你先回去整理軍隊,清點戰利品,我和水清在這喝一會茶再回去。”

    “是,父親。”雲嵐知道,雲風舞恐怕和淺水清有些重要話要談,而這接下來的話,才是真正至關重要的,連自己都要避開的。

    望著雲嵐遠去,雲風舞對淺水清道:“淺水清,如果我讓你現在立刻放棄兵權,迎娶雲霓和清敏公主,從此退出朝廷,不問軍政之事,你會接受嗎?”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2:41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五章 翁婿剖心(下)


    秋涼亭的石椅上,淺水清靜靜地坐著。

    雲風舞觀察他的同時,他又何嚐不是在端詳著對方。身為沙場戰將,幾乎每一個都有種本能地先將對方做敵手,進行一番觀察揣摩的習慣。在確定了一些信息之後,才會回到最初的位置。

    先前的閑聊,看上去只是一些漫無目的的閑話,但其實充滿了寓意禪機。通過這些閑聊,他們收集信息,了解對方的興趣,愛好,人品,來歷等等等等。

    這種第一印像後得來的評斷,遠遠大於一般人認識時建立的普通的第一印像,其可靠性更高,真實性更強,於是在接下來的對話中,針對性也就更強了一些。

    因此對於雲風舞在雲嵐走後提出的這個問題,淺水清第一時間得到了兩個結果。

    一:雲風舞的潛在含義,是想問他是否真得有心想要背叛天風帝國。

    二: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和雲霓在一起的事實,因此而關心他。

    靜靜地想了一會後,淺水清才慢慢道:“不知道雲帥是以父親的身份還是以帝國雪風軍團大帥的身份向提出此建議?”

    “有何區別?”

    “前者以情動之,後者以理動之。”

    雲風舞放聲大笑。很顯然,淺水清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是我頑固不化,但至少你要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是啊,總得有個原因,有個解釋吧?

    盡管每個人都知道為什麼雲風舞要淺水清放棄兵權,可他還是需要一個解釋,這個解釋,其實也是一份承諾,一份保證。

    雲風舞長吸了一口氣道:“計顯宗叛國逃跑了,此事對天風帝國,對你,影響都極大。”

    淺水清苦笑著沒再接口。

    計顯宗的逃跑,對淺水清來說絕對是一次重大的受挫。

    暴風軍團歷來是天風帝國第一主力軍團,一軍之主的地位,相當於其他軍團的副帥地位。

    本來按照淺水清的計劃,在消滅麥加軍後,他會第一時間趕到暴風軍團,憑借自己手中有計顯宗和舞劫等人的把柄,可以利用他們的話事權向蒼野望請命,使得蒼野望不得不同意由他接掌暴風軍團。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夠和雲風舞修好關係,再加上朝中富貴兵團的那幫子弟兵暗中努力,則基本可成。

    可是計顯宗的逃,舞劫二人的死,卻一下把他的計劃全部打亂。在這種情況下,他首先就失去了三個可供利用的傀儡。其次就是,三路軍帥同時出現問題,必然會導致暴風軍團實力大跌。這三個人的或死或逃,對整個帝國的軍心士氣都會產生極大影響,最後就是還可能會使蒼野望誤認為是淺水清做的手腳,對其忌諱更深。

    無論軍心,民心,士氣,信任以及可供利用的籌碼,都在這一刻因為計顯宗的逃跑而一下崩潰,最糟糕的是,計顯宗逃跑後,西蚩人再無顧忌。

    隨著計顯宗的逃跑,不出淺水清所料,西蚩人果然開始大肆聲張康郊協議,聲稱當初淺水清之所以能順利打下驚虹,完全是由於西蚩帝國的資助。而淺水清吃裡扒外之後,違背諾言,並未將承諾的驚虹土地割讓,是為背信棄義之舉。此外計顯宗叛逃一事,皆是因為暴風六鎮脅迫所致。計將軍一生為國效力,結果卻被原鐵血鎮舊部奪權,最後甚至圖謀殺害計顯宗。而舞劫二人之死,其實是方虎等人一意為之,其目的是獨霸暴風軍團,為將來淺水清將來回歸接掌最高主帥一職做準備。

    西蚩人甚至拿出了當初在都市聯盟卸貨的清單以作證明,而淺水清也的確無法解釋他在驚虹作戰的最後時期,又從哪得到來的大批戰馬和財寶。如果沒有這筆資源,他也無從發動破釜沉舟的計劃。

    一連串的謠言,真話摻雜著謊言在天風帝國內興起。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而對蒼野望來說,這份謠言的可信度的確是相當高的。

    盡管暴風軍團內,方虎等人力壓謠言,矢口否認,聲稱敵人造謠汙蔑,離間帝國高級將領,但是他們的解釋卻無法讓人信服。僅靠從驚虹內部的劫掠,的確很難擁有如此大規模的財富和戰馬--戰事打到後期,當時驚虹城府軍的戰馬甚至還沒有鐵血鎮多,這實在說不過去。

    而舞劫二人的問題,蒼野望更是心中有數,他早有心殺這兩個敗類,若不是他們,淺水清不會遭此大難,更不會有後面太子犯蠢行的事發生。可自己殺是一回事,鐵血鎮的人殺又是一回事。不管舞劫二人怎麼死的,是被人所害,還是真得畏罪自盡,最大的問題是鐵血鎮的確正在通過這件事迅速擴大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甚至唯一不屬於鐵血鎮舊部的廉紹一,也因囚禁事件倒向淺水清。

    這是蒼野望無法容忍的。

    我們套一句名言來解釋,那就是:“朕給你的,你可以拿。朕不給你的,你不能搶!”

    蒼野望在是否讓淺水清擔任暴風軍團主帥這個位置的問題上,態度一直很動搖。西蚩帝國的強大他也明白,他需要淺水清這樣的戰將為他抗住強大的敵人。可是淺水清目前的問題,他更清楚,這個人是沒有犯上的興趣,卻絕對不是沒有犯上的膽子。他可以無視榮華富貴,但對他所看重的東西,他可以不惜一切去守護。

    而現在,君臣之間的不信任,導致了淺水清拚命搶權自保,也導致了蒼野望忌憚重重,惟恐有一天他自保過了頭,乾脆自己做皇帝,那才心中安穩。

    計顯宗的叛逃,不僅加劇了君臣之間的信任危機,同時也對整個天風帝國造成了極大的惡劣影響。

    一位龍牙軍主帥叛逃了,兩位軍帥自殺了,暴風軍團本就群龍無首,這下可好,連胳膊也沒了。

    軍心,士氣,均在此刻受到嚴重動搖,淺水清若說不頭痛,那才叫怪呢。

    而這刻,雲風舞就著這個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淺水清立刻放棄兵權,就基於此心理。

    淺水清無奈道:“此事出來之後,我就知道麻煩大了。陛下怕是不會再相信我了。”

    雲風舞立刻道:“康郊協議是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西蚩人給我資源,我幫他們引發三國混戰。割讓土地一事純屬胡說,只是他們自己不能說大陸亂局是由他們挑起的而已,所以隨便找了個理由。”

    “唉。”雲風舞歎息:“事關身家性命,你當時如此做,也無可厚非,只是與狼為伍,終究反被其噬。”

    淺水清則回道:“做人有長遠眼光固然好,可是總得先把眼前危機解決過去。創造奇跡若無代價,那這奇跡也未免太過輕鬆易得了。”

    雲風舞一呆,想想淺水清在驚虹的戰果的確夠輝煌,夠奇跡,正如他所說的,如不付出些代價,也當真太輕鬆了些。不由笑了起來:“你說得是,驚虹若如此好對付,早就被打下來了,豈用等到你出馬,且只用如此一些人馬。要創造奇跡,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個換了個人,只怕就算他肯和西蚩人聯手,西蚩人還未必瞧得上他呢。”

    “正是如此。”

    淺水清的口氣一派輕鬆,雲風舞不由奇道:“可話雖然如此說,現在報應終究還是到了,你就不擔心嗎?”

    “有什麼可擔心的?”淺水清反問:“惡浪河大戰之前,我很擔心。我擔心雲帥不接受我,一心為國,可現在見了雲帥,看得出來雲帥其實還是很關心我的。對我來說,這才是大問題。如今這個大問題已經解決,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雲帥不是已經為我想出了解決之道了嗎?這些年來,雲霓與雲帥之間雖不見面,書信相通卻總應有的,想必她也當告訴你,我做這一切為的是什麼?我又是個怎樣的人吧?”

    雲風舞楞了一楞,想了想終究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把我也圈了進去。我不是為你好,只是為霓兒考慮罷了。這死丫頭狠下一條心,只認準了要跟你。你若死了,她也不願獨存,我能有什麼辦法。”

    話是說得無奈,語氣卻無太大怨意,想必內心深處還是對淺水清比較滿意的緣故,只是隱隱地有些擔憂。

    長長地歎了口氣,雲風舞道:“其實,你想得沒錯。只要我認了你,那麼我天下雲家從此就是你的堅實後盾。霓兒早跟我說過,你抓權搶權,無非是為自保。有我天下雲家保你,你就算縱權亦是無妨。所以你一直等到現在,待到見了我之後,確定我認了你,你便可以安心退卻,是這樣嗎?”

    “是,但不卻是。”

    “怎麼說?”

    “還有我的兄弟。我鐵血鎮一萬多兄弟,在驚虹出生入死,為家為國,他們跟我的時間太長,交情太厚,我若真退,我擔心陛下容不下他們。如果只為自保,我一個人帶著雲霓遠走高飛便可,何必等到現在?可現在方虎他們是軍團中的高級將領,之所以可以一直逍遙,無非是因為有我在。我若不在,我不敢想像後果。雲帥若想我縱權,要保護只怕不是一個人啊。”

    雲風舞有些呆滯:“此事極難辦。”

    “卻是非此不可。”淺水清的話語斬釘截鐵。

    雲風舞有些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帥,我在戚大哥墳前立下過誓言的。人若背誓,天誅地滅!”淺水清字字真誠回答:“讓我放下一切就這麼離開,我沒意見。可讓我放著兄弟們不管,那不行!”

    “這麼說,你還是不同意了?”

    淺水清苦笑道:“不是我不同意,實在是我沒辦法。雲帥,你能保得了我一時,可真保得了我一世?今天是野王在位,重你用你。他朝換了新君,是否依然如此?你若傾全力保我,天下雲家是否還能風光依舊,都是個大問題啊。”

    這句話,正中了雲風舞的軟肋。

    由於當初蠢行暴露,蒼瀾被他爹是好一頓毒打。身為太子者,習慣了錯都是別人的,對都是自己的。臣子為君效命赴死,乃是理所應當之事。可如今因為一個淺水清,自己竟被父皇毒打。這還不說,要不是自己及時表現,乖乖認錯,險些連太子之位都丟失。但在內心深處,原本的顧忌卻一下子變成了仇恨,對淺水清的恨意可想而知。

    為什麼淺水清和蒼野望兩個人在事情發生之後都沒有想辦法挽回感情和關係?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蒼瀾活著,問題就解決不了。最糟糕的是,就算蒼野望能狠下心來殺了蒼瀾,誰也不能說將來會不會有一天,蒼野望心痛兒子之死,會不會遷怒於淺水清。就算他不會遷怒,淺水清又怎麼能放心?畢竟那是他逼死太子。

    所以兩個人都很明白,蒼野望省卻了這無用功,而淺水清則立刻占下寒風關憑關自固,皆是因為這個道理。

    可也因此,就算天下雲家能保他,又能保他多久?

    這刻淺水清緩緩道:“遠的不說,就談談眼前吧。西蚩帝國大軍將至,雲帥以為,我天風帝國何以自固?”

    淺水清的意思是,我要不在了,只怕能擋住格龍特的軍人又少了一個,沒想到雲風舞卻苦笑道:“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勸你放手的原因。”

    這次輪到淺水清吃驚了:“雲帥的意思是,我還沒資格做格龍特的對手嗎?”

    雲風舞搖了搖頭:“不,如果說天下還有人有資格做格龍特的對手,那這個人一定是你。你是唯一可以讓我相信,在兵法韜略,智力計謀上,不輸於格龍特的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此番出戰,敗得那個人,一定是你!所以我不想你再出征,至少現在不行。”

    ……

    遼闊的西風大草原上,從來就不會缺乏英雄豪傑。

    這些英雄人物就像樹上的野果,叢中的野花,無須培土栽種、澆水施肥,汲取著大自然的陽光甘露,承受著風吹雨打,只要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們就能自個兒從地長出來。

    觀瀾大陸近千年的封建史中,站在最頂端的英雄人物,永遠屬於西風草原上的英雄豪傑。

    那高據第一位,至今無人可比擬的,便是西風大草原來說的傳奇人物,草原上的天可汗,沙思汗大帝。

    曾經以一支孤旅擊敗一個國家的淺水清,他的功勳在這位沙思汗大帝的面前,就仿佛熒火比照於日月。

    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一個種族強大的問題,西風草原上遊牧民族的強大,來自於有目共睹的事實,也因此,西風人才能一再創造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奇跡,例如用三萬人正面攻陷一個國家,兩萬人奔赴萬里,所向無敵,這些都是草原遊牧民族的盛事。而他們做這一切,可比淺水清輕鬆多了。因為這不是基於某一個將軍的天才橫溢和出色發揮,而是全賴於戰士們的強大。

    強大的士兵,才是他們所向無敵的基礎。

    如果我們對西風草原的歷史,做一次細致的剖析,就能發現草原民族的強大,不但與他們的生存環境有關,同時也依賴於其獨特的民族特性。

    遊牧民族的特性是急掠如火,他們在作戰時就像一團火,氣勢雄渾,銳不可擋。他們對戰陣體係與士官體係的依賴性極小,自身的攻擊欲望卻極強大,這與農耕民族用國家,理想,金錢和紀律組織起來的軍隊徊然不同。遊牧民族對戰爭的渴望是向往,農耕民族的戰爭的感覺則是被動接受,兩者在意志上就有著先天的不同。因此遊牧民族在發動侵略進攻時,其積極參與性極其強大。別的國家可能要到亡國滅種的地步才會出現全民皆兵的情況,遊牧民族卻是連進攻時都拖家帶口。

    前面是騎兵衝鋒,後面是牛車拖著一家老小準備占領打下的城市,直接在此定居,這種情況在遊牧民族的戰爭中很常見。如到必要時,他們的婦女孩子,甚至也會提起刀劍走上戰場。長期生活在困苦環境中的遊牧民族,每時每刻都在向往著美好繁華的大陸!

    而農耕民族的特性使他們習慣了在一片土地上生長繁衍,他們用智慧代替野蠻,在有著無盡資源的土地上開采,這遠勝於掠奪式的生存,遠勝於逐水草而遷徙的生存方式。他們拿出一部分收獲做為稅收,建立相應的武裝組織,保護自己的田地,農產品和家園不受侵害。

    軍隊的最初意義,就是如此體現的。他們是隨著掠奪民族的誕生而催生的國家和國家暴力機器。

    因此,如果說遊牧民族的特性是進攻性,農耕民族的特性就是防禦性。前者如鋼刀長槍,無堅不催,後者若流水大河,以柔克鋼。

    然而剛硬對上柔嫩,首先吃虧的總是柔的一方,因此在兩方作戰的初期,永遠都是遊牧民族獲得先機。這就是遊牧民族作戰的一大特色,他們很少有在戰爭初期有打敗仗的時候,而且就算打了敗仗,也會舔好傷口卷土重來,即使你殺光了他們百分之九十的人,要不了幾十年,他們的人口迅速擴張,又會再此圖謀中土繁華之地。這種對繁華土地的向往早化成血液流淌在他們的身體中。

    此外,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區別,就是遊牧民族對國家城市的占領,是掠奪式占領,而農耕民族的占領,則更傾向於經營式占領。

    如天風帝國,在打下止水之後,為了收斂民心,采取的一大做法就是免該地三年稅賦,讓其休養生息。這種經營式的占領,可以很輕易地獲得民心,對長期擁有而言意義重大。但是不利處就在於無法在短期內將被占領國的力量化為己用,恰恰相反,有時為了團結穩定的需要,還必須為此地支付大量資源。

    而掠奪式占領就不同了。占領國不會在意被占領地的人民感受。他們搶劫一切可以搶劫的,金銀,珠寶,糧食,馬匹牛羊,各種珍稀古玩,凡是可以為自己帶來財富和力量的,他們全都搶。他們不僅槍掠物質資源,也搶掠人力資源。大批的被占領地的人民被趨趕進苦役營,從事各種苦力勞動,使本族的年輕男子可以從繁雜的勞務中解脫出來,穿上軍裝,跨上戰馬,進一步增強己方作戰力量。還有一些被占領區的人則被強迫著成為偽軍,成為他們攻打他國的炮灰部隊,消耗性力量。

    這種掠奪式占領對被占國的傷害是巨大的,但是短期內的確可以獲取巨大的利益。

    從戰爭形式上來分析,天風帝國對止水的占領,就是一種經營式占領,他們的目的是長期擁有,對治下的子民而言,僅僅是換了個主子。

    而草原遊牧民族則是地道的掠奪式占領,他們的進攻就有如蝗蟲過境,雞犬不留,所到之處,哀鴻遍野,人心惶惶。

    可以說,由遊牧民族統治的國家,其治下的子民是最困苦,最貧寒的。這一點,只要看中國歷史上,所有封建國家中,最無人道的,就是元和清就可以明白。

    遊牧民族不擅於管理而善於攻掠,使他們在戰爭初期總是占盡便宜,但也因此極易招致各方反抗。不過就如當初淺水清血香祭大旗一般,他們凶狠殘暴的戰爭手腕,同樣也使得膽怯之人聞風喪膽。在大陸所有國家中,所有人聽到草原民族的名字,都會心驚膽顫,士氣也會為之受損,就是這種道理。如果說淺水清的血香是手段,北方獨立領的殘忍是興趣,那麼遊牧民族的屠戮就純屬是本能。而他們的這種本能在發揮到淋漓盡至的時候,就成為一種可怕的力量。

    對他們而言,這種屠殺與搶掠,根本就是生活的一種方式。

    當然這種做法的後果就是缺乏遠見,在長期戰爭處於處處挨打的局面,也導致了如今一提到草原人的入侵,大陸各國便風雲變色的原因。

    人們不怕強大,怕的是野蠻而無人性!

    此外最後也極重要的一點,就是草原民族擁有大陸最多也最強大的騎兵力量。一個騎兵的戰鬥力大體可抵得上普通步兵的三到五人,若是訓練有素,發揮得體,甚至價值更高。遊牧民族全民騎兵,個個都是馬上討生活的主,也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猛士,隨便拉一個出來,跑到別的國家去,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主。

    百萬騎兵,勇猛而富有衝擊力的作戰方式,先天頑強,習慣於遷徙生涯的民族生存特性,再加上資源掠奪式的發展,和格龍特這樣的戰神指揮,就是西蚩人今天可以讓所有英豪心寒的最大把握。

    而天風帝國有什麼?

    雲風舞不是看不起淺水清,但是他知道,僅憑一個淺水清,絕不可能擋得住西蚩人的進攻腳步。

    當世之戰將的能力水準達到如格龍特,淺水清,雲風舞這般的層次時,已經很有少人能讓他們上什麼大當。所有的陰謀詭計,在這種人面前,幾乎都不起作用,誰想讓誰上當,都是很困難的一件事。這一點,別說是雲風舞,就連淺水清自己都承認。他要想對格龍特玩奇兵突進,千里迴之類的把戲,很可能戲法沒玩成,自己就先折個大跟頭。在這種老江湖面前,伎倆少耍,穩紮穩打,才是根本。

    然而面對西蚩鐵騎,以兵而論,淺水清就已經輸了一大截。就算蒼野望給他全國兵權,雲風舞也不認為他能贏。

    所以,這刻雲風舞才會說出,你是唯一夠資格和格龍特對抗的人,可是現在你和他打,只有輸的結局。

    這是一句真正的忠告,對於自己女兒深愛的人,雲風舞不希望他折在大陸西戰神的手。

    “斯波卡約已經向陛下發出了求和信,他希望陛下能夠不要再糾纏戰事,而讓他安心會國,準備面對西蚩人的進攻。陛下來信問過我的意見,我認為此議可行。面對強大的草原狼騎,聖威爾人不算什麼。可是陛下似乎聽不進去,在他的心,正想著借此時機擴張帝國。陛下以前沒有和草原人有過接觸,對他們的了解其實不深。但是我知道,草原狼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要想打敗他們,你就必須做好長期戰爭的準備。”

    說到這,雲風舞微微頓了一下:“草原人的進攻是火暴而猛烈的,但愈是如此,就愈是缺乏長久。他們對統治地的管轄能力,使他們無論走到哪,都會引起反抗。哪怕他們占有了再多的城市,他們也無法真正控製住。他們永遠是依靠強大的武力而非智慧占領天下。因此,面對這樣的敵人,你只能用一個忍字應對。”

    這或許就是文明的悲哀吧,在文明發展的初期,暴力與野蠻遠勝於智慧與懷柔。然而不得不承認,雲風舞說得很對。

    這,就是雲風舞為什麼要建議淺水清退出此戰的重要原因。在雲風舞的心,其實他早就承認了淺水清。而他知道,未來與草原人的一戰,天風帝國必敗。但是這場敗仗,不能由淺水清來承受。如果他承受了,他的不敗威名會受到打擊,民心士氣將會進入最低谷。可只要淺水清還在,還沒有與格龍特交過手,那麼人們的心就會有一線希望。他們會相信,只要淺水清出手,格龍特必敗。

    這線希望,就是天風帝國能夠抗住龐大的草原帝國的最大依托。只要這份希望還在,無論天風帝國吃多少敗仗,帝國都不會敗亡。相反,他們可以將遊牧民族拖入他們最不喜歡的長期戰爭的泥沼,充分發揮農耕民族柔與韌的特性,將他們活活拖死耗死累死在這片土地上。

    到了那時,淺水清若再出手,則事半功倍!

    當然,蒼野望對淺水清的忌憚,也將因淺水清的主動退離而全面消解。

    雲風舞為淺水清的考慮,不可謂不是深謀遠慮,這一刻,連淺水清都有些呆了。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2:50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六章 重逢(上)


    薩拉市。

    這是都市聯盟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時也是都市聯盟的行政中心,這擁有全大陸最大的港口--德爾托港,擁有都市聯盟發布政治決策的西撒議會廳,和著名的西撒羅神像。

    德而托港又叫黃金港,每年進出黃金港的船只多達百萬級噸位,無數的風帆從這起錨,航向世界的各地,同時也帶來大量的商品,使這商業興旺,城市昌盛,因此也被稱為海上明珠。

    在經歷了漫長的一個多月的航程後,複仇號終於來到了黃金港口。他們要在這停泊,補充食品和淡水,同時也尋找自己在這的線人,完成一項特殊使命。

    都市聯盟差不多是全大陸密探的消息中轉站,這繁華的商業氣氛和自由的生活方式,為消息的中轉買賣提供了絕佳良機。大陸各國在此地幾乎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人馬,還有專門的情報販子,用原始和最古老的方式傳遞著各種消息,同時向各國回報。

    “終於踩到土地了。”詭八尺搖頭晃腦地說,這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航海。

    借著停船靠岸的機會,詭八尺終於被秦儀允許離船上岸。小家夥雖然機靈詭變,但是在秦儀和他的四大護教聖使面前,要想逃走也是難比登天。秦儀感念這小東西聰明伶俐,又機靈好學,頗有意收他為徒,只是念在淺水清手的那樣東西對他而言太過重要,因此只能強壓了這份心思,但是對詭八尺也就格外縱容一些。只要小家夥不搗蛋,他想幹什麼都可以。

    詭八尺也很明白,在秦儀這種人面前,普通的心眼還是少耍為好。他的徒弟是草原皇帝,兒子是草原丞相,孫子是龍牙軍帥,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樣的人要想隨意哄騙欺瞞,自己只怕當真是死字怎麼寫得都不知道,因此也破天荒地老實許多。

    不過如今終於能上岸了,心中立時雀躍。都市聯盟又稱黃金之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商業氣氛比聖威爾還要濃上許多,擁有大陸所有你平時看不到的商品,若不好好欣賞一番,也實在愧對自己。此外聯盟大議會廳也是大陸有名的十大名宮之一,建築風格獨特,裝裱富麗堂皇,規模宏大,他第一次有機會來到這,心思難免就活動許多。

    “秦爺爺,我們去西撒大議會廳看看好嗎?”小東西乖巧,對著秦儀一口一個爺爺,仿佛自己不是被他綁到船上來的,而是請上來的,就連秦儀都不得不讚歎這小子乖巧懂事,他那爺爺的稱呼聽在耳也舒服許多。

    “一群沾滿銅臭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商議發財大計的破地方,有什麼好看的?”秦儀的口氣中充滿不屑。

    話是這麼說,秦儀還是帶了詭八尺去大議會廳附近轉了一圈。

    令詭八尺感到驚訝的是,秦議對薩拉市竟是極為熟悉,每一條街道,小巷,他都清楚得如臂使指。跟隨著秦儀的腳步,他們終於看到了那氣勢宏偉的西撒大議會廳。

    在建築風格上,西撒大議會廳與聖威爾的元老院可以說是一脈相承,一樣的四方型高大建築,十二根白玉柱,前面還有一座大型噴泉池,只是在議會廳中缺了那根讓世人稱道的奇跡柱。

    “看上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詭八尺撇了撇嘴。附近有大批的聯盟傭兵守衛,瞻仰者只能遠遠瞻仰,卻不能得其門而入,因此僅看外觀,詭八尺沒覺得比起聖威爾元老院有何出彩之處。

    “西撒大議會廳的名氣,來自於西撒羅本人。當年的都市聯盟創建者西撒羅,在出海回歸之後,從大洋的彼岸帶回來大批的異域特產。這些東西都是觀瀾大陸上所沒有的,也因此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從而造就了西撒羅的富甲一方。西撒大議會廳之所以能被稱之為十大名宮,是因為它是唯一一座,由私人出錢建立起來的宮殿。這在整個大陸都是無法想像的。建造西撒大議會廳後,西撒羅致力於發展都市聯盟,這是一個在金錢上有著無與倫比的頭腦的精明人,他並沒有將自己建立的國家以帝國形式存在,而是讓它以聯盟形勢存在,從而避免了爭霸可能,也就降低了他國敵意的存在,使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他不但在第一時間迅速集結勢力,同時也為日後的昌盛打下基礎。直到現在,西撒大議會廳依然是西撒羅家族的私人產業,每年的聯盟大議會,都是由西撒羅家族無償提供給議會成員使用,平日關閉,只保留一部分特殊區域,在有特殊客人來訪時起用。如今的西撒大議會廳,還保留了許多當年從異域大陸搶劫來的物品,這些東西只有在大議會廳才能看到,在別處,卻是跟本沒有的。因此,西撒羅家族盡管不是帝王之家,但依然是聯盟中最有實力的家族,他們在都市聯盟中擁有的分量,可以說舉足輕重。西撒羅本人可以說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保證了家族延續的同時,也維持了家族地位。這種地位紮根民間,根本不是普通的篡位奪權所能謀取的。”

    望著那座被裝扮得金碧輝煌的宏偉建築,秦儀輕輕述說著,眼中卻閃過異樣的神采。

    詭八尺很機敏地意識到,對於這個地方,秦儀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盡管他的口氣平靜,敘述委婉,但是詭八尺卻發現,從秦儀開口的那一刻,氣氛都已隨之凝固。

    那是仇恨,一種刻在骨子的,無法壓抑的仇恨與憤怒。

    秦儀的眼中,閃耀出火一般的光芒,幾欲將眼前的這座宮殿燃燒成一片灰燼。

    他語出輕柔,喃喃道:“即使是再輝煌的建築,終有一日,將面臨崩塌的結局。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決斷逝後百年的發展。西撒羅,他和他的大議會廳,還有他的子嗣後代繁華榮耀,終將在西蚩鐵蹄下,化成齏粉。”

    輕柔的語言帶出漫天的恨意,秦儀轉身離去。

    詭八尺緊緊跟上,他回頭看了一眼,在西撒大議會廳的正對面,那座高大的西撒羅神像右手高舉,仿佛一個巨人般頂天立地,石刻眼眸炯炯升威,刻滿了莊嚴,沉重還有。。。。。。無盡的貪婪。

    目光從那高大神像旁離開,落到周邊行人身上,一個身影閃過,詭八尺猛的心中劇跳。

    ……

    時光荏苒,戰局變換,誰也想不到,僅僅一年時間,曾經雄踞大陸,號稱幾大強國之一的麥加,突然間就面臨了亡國滅種的命運。

    天風111年,1月10日,淺水清領驚虹軍,雲風舞,雲嵐領天風四十萬大軍,在惡浪河畔與麥加軍回歸主力部隊展開了一場生死狙擊戰。

    六十萬大軍一戰而歿,幾乎徹底摧毀了麥加主戰力量。盡管麥加國主基布爾發布了緊急動員令,號召全國人民抵抗,但是面對三國的共同出兵,已經嚴重損兵折將的麥加回天無力。

    就在惡浪河大敗麥加軍的三天後,北方獨立領的悉虎終於完成了打下加什的重任,八萬加什守軍被悉虎屠戮一空,整個加什陷入一片深淵火海。大批的財富被北方獨立領運往國內,同時悉虎也開始以王城的身份發布命令,要求麥加各地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北方獨立領的管製。然而君權分散的麥加,遠不如大梁城和霸業城那般擁有一言九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這片土地上還有兩個國家,不屬於北方獨立領的管製和攻擊範圍。

    1月13日,也就是北方獨立領打下加什的同一天,涯國悍然宣布出兵麥加。

    理由是:西風草原帝國無恥竊其龍船圖紙,盜竊國家機密,並試圖刺殺涯國國主。為捍衛國家利益,涯國將主動與天風帝國,北方獨立領結成戰略同盟,出兵麥加,共抗西蚩。

    西蚩帝國斷然否認,聲稱涯國汙蔑,要其拿出證據,涯國則聲稱他們發現有大批草原武士突襲海天宮,有屍體為證與武器為證。

    西蚩帝國反唇相譏,聲稱對方隨便找幾具死屍就說是草原人,那西蚩帝國是不是也該找幾具死屍冒充涯國人說他們偷襲了蒼狼宮呢?

    涯國則同樣不示弱:鐵證如山,不容抵賴,草原虎狼之地,圖謀大陸,涯國奮起反擊,是為自保。

    兩個國家共同撒謊,造假,一串串謊言毫不客氣地拋出來,皆為自己爭取大義之名。西蚩帝國偷了涯國圖紙是不假,可涯國人反過來不管有沒有證據,是不是他們幹的,都把髒水往對方身上潑,人生難得有一次負負得正,被誣陷了的西蚩帝國到也心平氣和,不至於太過憤怒,只是充滿無奈,暗罵農耕民族就是狡猾。

    但是涯國的參戰,卻讓悉虎大大惱火,因為剛剛啃過骨頭正準備吃肉的北方獨立領愕然發現,他們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以盟軍身份出現的分食者。這只來搶食的獵狗,有著龐大的水師力量,同時還有著天風人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淺水清的支持。

    淺水清公然宣布歡迎涯國的加入,驚虹軍將不再介入麥加領土紛爭。根據天風與北方獨立領兩國盟約條例,涯國也將加入此條例,按照誰占領誰擁有的原則,瓜分麥加領土。他甚至揚言,凡驚虹軍所曾經占有的領土,均可直接向涯國投降,永久享受他淺水清的保護。涯國與驚虹將建立永久同盟,從此以後進退與共。

    這則消息使得涯國在進攻麥加時變得無往而不利,悉虎卻氣得幾乎吐血。

    從宣布出兵日起,涯國在大陸上的三府之地,天務府,海務府和成務府便發兵十萬,開始從陸地上與北方獨立領進行領土爭搶。他們趁北方獨立領剛剛大戰結束,正休兵待整之際大舉進攻,連續攻下麥加多個城市,圈占良田美地,激得悉虎大為惱火。被迫放棄休整立刻出兵,雙方開始了虎口奪食的過程。

    雙方都惟恐自己的手伸得不夠快,腳不夠長,北方獨立領有先手之利,他們在岸上強攻硬打,而涯國人則同樣有他們的優勢--海陸並舉,後發先至!

    一支龐大的艦隊,就像一片面積近百里平方公的烏雲,在季風的吹拂下,黑壓壓地朝著大陸飄來……

    三桅龍船的容積是駭人的,每艘三桅帆船,都像一座移動的冰山,數百艘這樣的帆船聚集在一起,構成一個極其龐大的海上堡壘群。

    當整支艦隊破浪而進的時候,人們不免發生如此的錯覺,大陸板塊正在眼前發生位移!

    這是涯國有史自有建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對陸軍事行動,超過五十萬士兵,幾乎集中了涯國所有的兵力,向著已經殘破不堪的麥加前進。

    三桅龍船圖紙的失竊,使得涯國出兵的決心已定,這一次不再需要無雙的戰前動員,努力布置,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涯國人仗以憑賴的海上天險,就在不遠的將來為人打破。

    圖紙的失竊,慫恿行動的姬若紫和熊族武士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在目下這個關鍵時刻,涯國人只能忍了這口氣。畢竟天風帝國已經成為涯國最大的保護傘,是他們在麥加利益的最可靠保證。

    從海上強國向陸地強國進行轉型,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就算是拿下了麥加領土,也同樣需要天風帝國的支持與幫助。如果涯國能夠在麥加站穩根基,紮下根來,不出十年,就是又一個強大國家的誕生。當然,前提是西蚩人的威脅已然消除。

    為了最大化涯國在麥加的利益,姬若紫向無雙獻計,除了三府之兵陸路強攻外,水軍當直下麥加中部。一來:這是麥加最繁華富裕的地方,同時也是糧食出產最多的地方。先質量,後數量,與其與北方獨立領拚搶土地多少,不如先把最好的拿到手。二是由於淺水清的侵入,如今的麥加中部,各地方勢力已經大大衰減。進攻阻力將大大衰減,從而最大化保住涯國戰力。三來海軍一路而下,麥加漫長的海岸線將成為他們隨處可以登陸之地。涯國五十萬大軍,將先後在麥加的各個港口,海岸登陸,沿著海岸線發動線形攻勢,從外向推進。這就意味著,即使未來北方獨立領占領了麥加大量領土,但是沒有出海口的他們,處於一種戰略上被涯國包圍的態勢。

    未來戰爭,如果北方獨立領與涯國出現摩擦,那麼涯國在地理形勢上,就將占據極大的戰略優勢。

    這份建議獲得了無雙的讚許,涯國舉國之兵大舉進攻,以跳躍式攻擊的態勢,放過麥加北部大量城市不攻,轉而進略中南,在地理上爭取麥加中部富裕地和外圍海岸城市的控製權。

    此時,雲風舞則率領部隊打過惡浪河,一路搶占麥加南部駐地。三國大軍齊頭並進,最終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在麥加中部碰頭,完成瓜分麥加之大計。

    這段時間,草原帝國也沒閑著。與三國打一國,拚命搶土地有所不同的是,西蚩人是一國打三國,且打得遊刃有餘。楓,丘,亞提三國面對強悍的草原鐵騎,連連敗北,眼看著末路將至。此時,黎國被迫卷入戰爭,形成了四打一的局面。但是格龍特指揮下的草原大軍,無懼對手,東征西討,在短短半年時間,打下多次輝煌勝仗,再次名震大陸。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蒼野望終於意識到了草原帝國的強大,命令津業宏放棄對聖威爾的糾纏,放斯波卡約回國,同時聯合驚虹,北方獨立領以及涯國,一旦聖威爾敗北,便集四國之力與西風草原帝國決一死戰!

    ……

    “報國師,食物淡水都已準備充足,複仇號隨時可以起航。”都市聯盟的一處小旅館,崖驚岸向秦儀匯報道。他看詭八尺的眼神,絲毫不掩飾憎恨。

    “知道了。”秦儀閉著眼睛回答。

    “我們現在不走嗎?”崖驚岸有些猶豫。

    “暫時不急,老夫在此地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回船上去,在那等候即可。”

    “是。那這個小子……”

    “讓他跟著老夫就可以了,怎麼?你有意見?”

    崖驚岸嚇了一跳,連聲道:“小的不敢,只是國師所行之事必是大事,小的是怕這個小子在這會耽誤國師。”

    秦儀冷哼道:“那也得他有那個能耐。”

    說罷睜眼,秦儀望著崖驚岸道:“我知道你對這小子恨之入骨,不過男兒漢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最無謂遷怒他人。害你失卻太子之位的,是崖無雙,是淺水清,和他沒什麼關係,你積心處慮想從他身上報復,只能說是心胸太狹,難成大事。”

    崖驚岸強壓心中怒火,低下頭不敢言語。

    秦議一揮手,崖驚岸悻悻離去。

    看看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詭八尺,秦儀奇道:“小子,在想什麼呢?”

    詭八尺懶洋洋地回答:“沒什麼,只是街上有許多好玩的東西,見過後……就忘不掉罷了。”

    那一刻,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眼神,拿著一張銀票,信手在上面亂塗亂畫,也不知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外面有人道:“客官,請問是否需要添些茶水?”

    秦儀正想回答不用了,詭八尺已經大叫起來:“要,要,我要喝茶。”

    衝到門口,詭八尺對那外面喊話的小二道:“這是通隆錢號二十兩的銀票,你拿去,我要喝外面賣的那種菊花茶,要最好的。另外再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過來。多餘的給你打賞。”

    “謝小爺!”房外的人拿著那銀票恭敬退去。

    秦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小東西出手也未免太過大方,怎得就直接拿銀票給人了?那小二到也沉得住氣,竟不問具體需要什麼?

    隱隱地感覺不對,只是再想想這都市聯盟往來豪客無數,出手大方的比比皆是,下人們只怕早經歷多了,也不以為奇,隨不以為意。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3:00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七章 重逢(中)


    夜已深。

    詭八尺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卻被人一把拎起。

    正是秦儀。

    “穿好衣服,跟我走。”

    詭八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利索地照辦了。

    走出旅館,哈勒讚在門口道:“回聖主,地點已全部查清,這是地址。”

    離開了涯國後,哈勒讚等人不再稱呼秦儀大國師,而是又回到了原來的稱謂上。

    “很好,你們就在這等著吧。”

    哈勒讚猶豫了一下道:“聖主,這種小事由我們幾個來辦就可以了吧?還需要聖主您親自出手嗎?”

    秦儀冷哼:“今日老夫心情好,正想大開殺戒,你們就不必出手了。”

    哈勒讚心中一凜,心知今晚的薩拉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一路上,秦儀帶著詭八尺穿過街巷。

    詭八尺好奇的問秦儀:“秦爺爺,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啊?”

    “去殺人。”秦儀冷冷道。

    詭八尺吐了吐舌頭沒再接口。

    跟著秦儀在薩拉市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幢華麗大屋前。秦儀冷冷道:“你在這等著,老夫辦好事就出來。你要是有把握能逃出老夫的追捕,大可以趁此時機溜走,不過後果嘛,嘿嘿。。。。”

    說著,秦儀雙臂一展,已經躍入那大屋中,一連串的驚呼慘叫就此響起。

    片刻後,秦儀從屋中飛出,白色長袍上已沾上點點血跡,看到詭八尺果然沒跑,不由滿意地笑了一下,一把抓住詭八尺道:“城防傭兵將至,我們走!”

    “回旅舍?”

    “不,我們還有幾個目標。”

    詭八尺輕輕歎了口氣:“就算您老人家急於破壞諸國拉攏,也不用這樣急於一時吧?”

    秦儀聞聲一震,呆滯地看向詭八尺:“你知道老夫在做什麼?”

    詭八尺悠悠道:“我師傅教我的東西不多,但都很重要。他說凡天下有能之人,不做無用之功,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像秦爺爺您這樣的大人物,又怎麼會為普通的小事親自出馬呢?都市聯盟這地方,恐怕已經是方今大陸最後的戰場,這種戰場未必需要千軍萬馬來攻克,找一兩個高手來解決,或許更好。對西蚩帝國來說,破壞總比建設容易,有秦爺爺您這樣的大高手,若再不加以利用,就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在秦儀的眼,詭八尺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但他終究沒想到,這個孩子甚至已經聰明到早就明白了許多本不屬於他的年紀應該懂得的東西。

    在這場席卷整個觀瀾大陸的戰爭中,有一個地方,是每個國家都想爭取和拉攏的,那就是迄今為止,尚未卷入爭霸浪潮的都市聯盟。

    對於西蚩帝國來說,都市聯盟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講,都市聯盟的重要性,甚至大於天風帝國。原因是這是天下錢財的匯聚中心,這不僅擁有最繁華的海上貿易,這的商人也是最精明能幹的。天下錢莊銀號,幾乎都在商業聯盟設有總號。都市聯盟的戰略部署是“專署防衛”,也就是絕不主動參與大陸戰事。這種類似於永久和平宣言的國家性質,固然使他們失去了在大陸上的話事主導權,但在經濟利益上卻得到了飛速的發展。他們擁有強大的傭兵力量,同時又不會被輕易卷入戰爭,因此許多國家商人會將大筆的錢財轉移到都市聯盟的錢莊中,使這成為天下財富聚斂最多之處。

    社會經濟的日益發展,使得錢莊的地位已經凸顯出其重要性,很多時候戰爭中的雙方為了維持長期消耗,勢必要想辦法借貸。國內的生產力不足,錢財支援不夠,就只有轉向他國,而再沒有比都市聯盟更合適的借貸點。

    如今大陸爭霸戰已起,各國的君主紛紛籌措款項,調動錢財糧馬,很多地方財力不足,就只能向都市聯盟開口。只要都市聯盟的人願意提供金錢幫助,那麼他們就擁有長期作戰的實力,而這對西蚩帝國來說,恰恰是無法接受的。

    西蚩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長期戰爭,他們更擅長於以磅之勢一股作氣的衝垮對手,而不是在敵人的土地上與敵人大打消耗戰。

    在這種情況下,都市聯盟無疑就成了各國對抗西風草原的最重要的後備力量。

    如今的都市聯盟,包括天風帝國,驚虹,聖威爾,北方獨立領,楓,丘,亞提,黎各國使節可以說是一撥接一撥地在往都市聯盟跑。外交大臣們與都市聯盟議會的議員,各商業協會的成員,各錢莊銀號的的老板,紛紛展開了密切而“友好”的接觸。他們用最華麗的語言,最誠懇的態度和種種可觀的回報來誘惑和刺激這些商業大佬,試圖從他們豐滿的荷包中掏出大批的戰爭款項用以支持國家戰爭。

    只是都市聯盟的商人又豈有這麼輕易就可以拿出金錢的?他們太知道一件事--戰爭貸款永遠是回報最大,風險最大的商業投資。錢莊老板們的素質其實和現代銀行家們一樣--金融資本的巨頭們永遠都是最強硬也是最沒骨氣的一群人,他們是世界上最害怕風險又最追逐利潤的人,簡而言之就是一群怕死的蒼蠅,聞著肉味而來,一嚇即跑,旋即又來,永遠的沒有記性。

    和這樣的一群人談生意,談借貸,那不是一般的累。盡管各國使節拍著胸脯說什麼草原狼名聲雖凶,卻終究不可能擋的住諸國數百萬聯軍之勢,可是要是拍拍胸脯就能打勝仗,你們這些使節跑都市聯盟來幹什麼?天風,驚虹等國的使節說起話來還硬氣一些,楓,丘等國的使節就徹底沒了骨頭,每天必須糾纏著對方求爺爺告奶奶希望他們能給予一定的金錢資助,幫助他們在接下來的日子繼續和草原人死抗。可越是如此,都市聯盟就越是不動心,國都快沒了,真給了你錢,拿什麼來還啊?

    當然也不是不能談,不過商人們就風險程度的不同,對不同國家提出了不同的回報需求,不光是要對方在將來歸還巨額的貸款,甚至包括政治,領土,軍事等方面,都提出一係列的苛刻條件。各國使節一方面拍著桌子大罵都市聯盟無恥,貪婪,聲稱絕不可能接受這種無理條款,一方面又只能死不要臉地繼續和對方糾察,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就各種條件扯來扯去。

    這些人坐在一起,互相勾心鬥角,赤裸裸的敲詐,充滿威脅的口吻,聲淚具下的哀求,還有私下走關係送禮物的賄賂,諸般手段紛紛用盡,各色人物粉墨登場。

    一些使節以未來草原帝國打過來時,都市聯盟將自身難保做威脅,商人們卻全然不懼,他們沒有國家概念,只有家族和私人概念。草原狼再凶狠,也不可能把都市聯盟這個商業中心給毀掉,更不可能逮著他們追殺,恰恰相反,對他們這些人,只會厚加撫慰,加以重用。

    在這種情況下,都市聯盟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這其中,借貸最方便的,是來自淺水清的特使。為了治理惡浪河,淺水清委托了嚴真平親自帶隊來到此地,和都市聯盟的商人們洽談治河一事。商人們對惡浪河周邊的土地頗感興趣,畢竟麥加境內的土地可以說是全大陸最肥沃的土地,出產的糧食品質好,產量高。而淺水清本人又是到目前為止未有敗績的戰將,名聲顯赫,對戰爭缺乏理解的他們,對淺水清到是的確有一些信心。何況他們還曾經有一次成功的合作,盡管那個時候的合作方是聯盟雇傭兵,但是當時受雇的雇傭兵在事後得到的回報已足以讓所有的商人眼紅。

    面對這個奇跡將軍提出的要求,商人們提出款項是最寬鬆的,即便如此,嚴真平也是一個字眼一個字眼地與對方掰扯著,試圖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雙方在貸款數目,土地租用多寡,數量年限以及各種附加條件上爭得咬牙切齒,寸步不讓。

    最倒黴的就是楓丘等國的使節,基本上他們的借貸請求被徹底無視。商人們不會投資於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戰爭,草原帝國就算打敗仗,楓丘等地能不能保住也是個問題。就算能保住,短時間內也還不出錢來。長期利益不是遙遙無期,楓丘等國還是自求好命吧。

    在淺水清之後,最容易得到戰爭借貸的大概就數蒼野望的使者了,目前公認的國家實力僅此於西蚩帝國的天風帝國幾乎成了大陸救星,商人們對天風帝國還是願意給予幫助的,畢竟目前都市聯盟也處於天風的兩條大腿之間。不過他們也因此就通商條件提出了一係列苛刻要求,顯然是希望借此機會重回往日的暴利時代。蒼野望對此很不滿意,兩邊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因此沒有一段時間,只怕這談判結束不了。不過這一次蒼野望派來的使節不是別人,恰恰就是淺水清的又一個忠心部署--申奇。

    秦儀在完成竊取圖紙的重任之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破壞各國向都市聯盟的戰爭貸款行為。

    然而秦儀萬萬沒想到,他只是殺了一個來自楓國的使節而已,詭八尺就已經猜出他行為背後的目的了。

    那一刻他看著詭八尺,眼中露出無盡的欣賞。

    “好小子,若論見微知著的能力,你已遠超常人。尤其難得的是你小小年紀,就對軍國大事如此精通,將來必成大器。”

    “謝秦爺爺欣賞,既然如此,下一個秦爺爺要對付的,想必是丘國使節了。”

    “正是,看在你的份上,那驚虹和天風的使節,老夫最後一個殺。到最後老夫會留一個活口要他們帶話給淺水清,要他拿海圖來換你。”

    “海圖?”詭八尺一愕:“原來你要我師傅的那張海圖?”

    “哼。”秦儀悶哼道:“那本就是老夫之物。要不是數年前,我教中出了叛逆,偷走海圖,我現在又何必如此辛苦。”

    詭八尺做夢也沒想到,原來當初方虎在藏寶島上得到的海圖,竟然是秦儀之物。

    “可是秦爺爺,那不是西撒羅的東西嗎?又怎麼變成你的了?”詭八尺愕然道。

    一聽到西撒羅的名字,秦儀的臉上頓現怒容:“沒錯,那是西撒羅的東西,可是那海圖卻是他用無數人命和鮮血換來的!這個魔鬼,為了他的發財大計,害死了無數人,他就算死,也是永世受婆蘭那大神的無盡詛咒之罰!他所創建的都市聯盟,也終將崩塌於草原鐵騎之下,受盡魔火煉獄之苦!”

    一聽婆蘭那大神這個名字,詭八尺驚呼出聲:“婆蘭那神?原來你就是五十年前的邪教之主?”

    “混帳!”秦儀大吼一聲,捏住了詭八尺的喉嚨:“世人無知,汙我聖教,你竟然也敢口出妄言!念你年紀還小,本主饒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殺!”

    詭八尺被他捏得喘不過氣來,卻絲毫無懼,竟硬是擠著聲音道:“你。。。你少來。。。這套。婆蘭邪教,天下共誅,沒有一個國家支持它。赤帝。。。赤帝一定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然他不可能拜你為國師。你打著五道流的名號創建邪教,自命法主,難怪四世皇帝要殺你,難怪你就算跑到西風草原上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你不是梁人!你是邪教妖孽,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不會放我走的,就算是換海圖也不可能了。”

    秦儀一呆,突然仰天狂笑起來:“邪道妖孽,哈哈,說得好啊!老夫竟成了邪道妖孽。我婆蘭聖教以普渡眾生,扶濟天下為己任,卻最終遭此待遇。小子,你可知我教教義是什麼?你可知老夫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五十年前為何會有我婆蘭聖教出現?你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自以為是,汙我聖教!我聖教教義神聖高尚,從不輕易允諾,若是立下諾言便定要完成,哪怕粉身碎骨,亦無反悔。我身為教宗聖主,更是從無食言背信之事,你如此汙我蔑我,皆因受天下謠言影響。我看你還算聰明,找個時機,我自然會告訴你我婆蘭聖教之淵源與由來。我念你也算是天縱之才,若你在聽過老夫的事情與我婆蘭聖教的故事之後,願意拜入我聖教門下,我可以讓你做我教聖子,傳你聖教神功,習我聖教教典,他日接我法袍,承我教宗之位,光大我教。至於那淺水清的海圖,我自然會自己去取,不再用你來換。不過你要是不識相,老夫就直接殺了你,然後再找淺水清要海圖。至於現在,你先跟著我老實地去丘國使節所在地,待我完成今晚赤術所托大事之後,再帶你走!”

    說著,拎起詭八尺的脖子騰空而去。他心憤詭八尺罵他是邪教妖孽,因此抓得特別重一些,疼得詭八尺連連叫苦,心中暗罵不已。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3:0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八章 重逢(下)


    驚虹使節館。

    秦儀夾著詭八尺從旁邊的圍牆跳入,兩名守衛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呼救,就被他長袖一拂,悉數擊斃。

    這老頭功夫高得離譜,出入他人府邸行走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這刻他來殺嚴真平,全沒把使節館的守衛士兵當回事。

    不遠處的一幢小屋,燈影婆娑,一人正在燈下看書,看做派舉止,顯然只能是嚴真平。

    秦儀冷哼一聲,單手輕彈,一顆石子夾帶著犀利氣芒破空而出,穿過窗紙,直入那人身體中。讀書聲戛然而止,那人影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秦儀看也不看便回頭離去,他對自己這一指極有信心,絕對令目標一擊致命。

    沒想到剛走幾步,讀書聲竟再度響起,秦儀愕然回頭,只見那窗口的人影復又坐了起來,繼續搖頭晃腦地讀書,秦儀大吃一驚,心中立知不好。

    他在殺了楓國使節後,由於和詭八尺說話,耽誤了一些時間,偏偏都市聯盟的夜防傭兵反應極快,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易後難,先把幾個小國好殺的使節殺掉,最後再對付天風驚虹等國使節,這樣一來就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先殺嚴真平和申奇,沒想到剛一來到這,就碰上這種情況。

    秦儀數十年來行走天下,經驗之豐富不做第二人想,立知有詐,只怕使節館早有準備,暗提一口真氣,向著使節館牆頭落去。他這刻不再想殺人,只想立刻離開。

    只是他腳未落地,只見使節館牆頭上唰唰冒出一片槍林,竟是一大批士兵已經全面包圍了使節館。手中的長矛指向天空,牆頭,人在空中放眼望去,下面竟是密密麻麻一片荊棘叢林。

    好一個秦儀,大喝一聲,竟單腳在一根矛尖上點了一下,就借著那一點點力,硬是反向折回院。

    與此同時,使節館中一大批衛士呼喝著衝殺而出,從內又將這使節館再圍了一圈。

    一大批弓箭手登上牆頭,長矛手,投斧手,刀盾兵,各色兵種紛紛在這刻同時登場,差不多有八百兵眾,將小小一個驚虹使節館圍了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讀書聲直到這刻方才停下,在那燈影婆娑的小屋中,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手中還提了一個木盾,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人,赫然正是嚴真平與申奇。天風驚虹兩國使節竟然走到了一起,顯然早就在等候秦儀了。

    至於走在前面的提盾之人,卻正是追日。

    那木盾上赫然一個小洞,顯然是秦儀方才所為。

    “在下追日,見過西蚩國師。”這刻追日朗聲說道,話落,看看手中盾牌的那個小洞,亦不由發出後怕的讚歎:“世人只知秦儀大師博學天下,天文地理無不精通,誰曾想,竟還有如此神功。晚輩佩服。”

    秦儀悶哼一聲:“天下虎狼之地,行走其間若無自保之能,只怕早為人所害。你當行走天下如此容易嗎?”

    追日立刻抱拳正色道:“大師所言甚善,難怪能二十年來走遍觀瀾千山萬水,皆因身具神功之故。只不過一人之力終擋不得天下兵甲,如今這使節館已經被團團包圍,卻不知大師該如何自處。依我之見,大師不如立刻投降,以大師昔日之名望地位,我等定將以上賓之禮對待。”

    秦儀微微一楞,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白天在門外敲門送茶水的小廝吧?你的聲音,老夫記得!”

    追日一呆,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如此好的記性,再看看詭八尺,對方正在無奈地歎息。

    秦儀此刻心中可以說是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詭八尺竟然偷偷聯係上了驚虹人,那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張上面寫滿了鬼畫符的銀票,心中頓明。他心中怒火大熾,要不是念在詭八尺現在活著還有用,他恨不得一掌擊殺了這個小子。

    白天詭八尺端詳西撒羅塑像時,那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追日。當時追日正陪在嚴真平的身邊與申奇見面,這兩個人見面則是為了商討成立攻守同盟,一起完成自家主子的任務,盡最大可能的撈好處。追日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看到詭八尺。他心中大驚,卻發現詭八尺向他眨了幾下眼睛,然後瞟了一眼秦儀便低下頭去。

    追日立知不對,連忙將此事匯報嚴真平。

    嚴真平立刻派人跟蹤秦儀一行人一直到他們下榻的旅舍。要說跟蹤秦儀這樣的人物,當真是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你要是在夜深人靜時分追蹤,以秦儀的功力要想不被他發現那是太難。可是白天大街上人來人往,混在人群跟蹤秦儀,就反而輕鬆容易許多。秦儀本人雖武功蓋世,卻終究不是專業的密探,在這方面毫無覺察,何況旁邊還有個詭八尺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待到嚴真平派人偽裝小廝送茶水後,詭八尺一聽是追日的聲音,立刻知道是來救他的。追日到也謹慎,為詭八尺安全沒有冒然下手,而是先小心試探,待收到詭八尺送來的銀票後,一看上面所述,才知道原來挾持他的人竟是西蚩國師秦儀。而且此人與傳言不同,竟是單人硬闖海天宮的高手,嚇得他再不敢隨意下手,只能派人嚴加盯訪,尋找機會。同時嚴真平也請來申奇,大家一起商議怎麼救詭八尺出來。

    正準備重兵包圍秦儀的時候,負責盯梢的密探卻送來秦儀出現,楓國使節館使節被殺之事,如此一來,傻子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眼看著時間不多,嚴真平和申奇在第一時間調集使節團守衛士兵,秘密埋伏在驚虹館周圍,待魚上鉤。

    這刻秦儀被包圍,追日故意不提詭八尺,就是想讓對方忽略詭八尺一事,可秦儀既然想起了他是誰,下一刻,已經把手掌放在了詭八尺的頂心上。

    詭八尺被秦儀夾在懷,腦門上頂著秦儀的手,知道他只要輕輕一用力,自己八成就要小命玩完,苦著臉說:“嚴師傅,申奇哥哥,追日哥哥,大家好,好像我的命真得很苦,不是落在這個手,就是落在那個手,只是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秦儀冷哼一聲也不說話,嚴真平上前一步道:“晚輩嚴真平,見過西蚩大國師。”

    按輩分算,當今天下,還真沒幾個夠資格和秦儀平輩論交的,連堂堂驚虹相爺看到秦儀也只能執晚輩禮。這刻嚴真平道:“既然大國師已經知道了是八尺透露的消息,當知道我方早已準備充足。要不了多久,城防傭兵就會趕來,大國師縱然神功蓋世,只怕也難逃生天。我看不如這樣吧,只要大國師肯把這個小東西留下來,我們就放大國師自由離去。如何?”

    沒想到秦儀仰天長笑一聲:“天大地大,我秦儀要來便來,想走就走,就憑你們這些雜魚,也想奈何得了老夫?”秦儀傲然道。他自負神功蓋世,武力無雙,就算這刻被敵人包圍,也全然不懼:“反到你們,知道了老夫的事情,一個都別想活!”他在這困境之下,不但拒絕了嚴真平的提議,反而打定主意要殺人。使節館八百戰士,就算他功夫再強,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

    但是下一刻,秦儀單手一揚,一支信號火箭衝天而起。

    申奇面色大變,驚叫出聲:“不好!他在叫救兵!”

    下一刻,秦儀身形如電,竟向著嚴真平的臉就抓了過去。他與嚴真平本隔了數十米遠,這刻一抓,竟倏忽而至,追日大吼一聲,舉起木盾擋在嚴真平身前,只聽砰的一聲,那木盾碎裂成漫天齏粉,追日口噴鮮血飛退。

    秦儀單手回縮,已經一腳向旁邊的申奇踢了過去,申奇雖是文官,可萬幸他當初在佑字營受過歷練,反應到也奇快,一個滾地葫蘆就向地上趴去。

    與此同時,申奇身邊護衛的士兵衝著秦儀殺來,秦儀不閃不避,竟再度向嚴真平抓去,嚴真平怪叫一聲,隨手將自己身邊的一名侍衛推上前擋了這一抓。他自經歷過詭八尺刺殺之事後,反應竟也迅捷起來,身邊永遠不缺乏隨時為他效死之士。

    一聲淒厲的慘呼,那是那衛士被秦儀一抓抓爛肚腹發出的哀鳴,可是嚴真平申奇兩個,卻還是逃過了秦儀的突然一擊。氣的秦儀幾乎要吐血,想不到兩個文官竟也有如此迅捷反應。

    他雖身陷絕境,卻毫不畏懼,心知自己只要抓住嚴真平或申奇中任意一人,自己就可從容離去。可惱的是這兩個人身邊都有忠勇衛士,一個個忠心護主悍不畏死。這兩個人本身到又油滑得緊,一見秦儀衝過來,全然不顧顏面有損,一個做倒地葫蘆,一個拉替死鬼,全然不給他任何機會。

    只是秦儀此刻要想後退卻也不能。八百衛士守住使節館,他只有近身硬戰,才能避免弓箭手的射擊,否則他縱有再強的功夫也擋不住那無盡箭雨。

    這刻他攻勢已出,接下來的招數便如長江大河般盡情施展出來。

    衛士們紛紛上前,大刀,長槍,斧頭,狼牙棒,各式武器紛紛砸來,漁網,毒煙,蒺藜各式捕捉工具也紛紛登場。

    為了抓住秦儀,追日在布置安排上卻確實下了一番功夫,大量的士兵鎖住了使節館各處通道,房頂,屋門,牆上,均站滿了守衛士兵。他們並不因為秦儀的攻擊就匆忙調動自己,給對方可趁之隙,反而按照事先排布好的安排,根據不同的情況對秦儀發動攻擊。箭矢、暗器、毒粉、刀鋒、利刃,數不清的各色武器,帶著勁風,由天風驚虹兩國的各武功好手向秦儀身上招呼著,下手惟恐不狠,出手惟恐不毒,只要挨上一下,都是不死也得重傷的結局,何況秦儀的手中還帶著一個小毛孩。他若嫌這小孩子礙事,就只能將其丟下,然後才可全力施威。

    沒想到秦儀的武功卻還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老頭在對手強悍的攻勢下,凜然不懼,一只手抓著詭八尺,身體竟然如陀螺般狂旋舞起,身周凜冽出一片死亡旋風,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在右手中炸現,正是那柄無堅不催的金色長刀。

    長刀如利鋸在身空劃出一道道金色波紋,仿佛撕裂空間。金色刀紋不停地收縮,一股血色旋風就此揚起,伴隨著的是戰士們面臨死亡時痛苦的號叫。

    這詭異的刀法,奇快的速度,仿佛死神收割生命的鐮刀,每一下揮舞,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只是片刻之間,竟已數十名戰士倒在血泊中。

    秦儀修長的身軀在空中轉到,飄飄若仙,待到落下時,手中的金刀閃爍的光芒幾乎催寒人心。

    這一下,可是大大不妙,嚴真平和申奇對望一眼,同時大駭著往屋內跑去,追日則臉色慘白地大喝一聲,向著秦儀打出一拳。

    秦儀不惜損耗功力,施展出自己這瘋魔狂舞的亂斬刀法,於瞬間殺死圍攻自己的戰士,為的就是活捉嚴申二人,在其他戰士趕到之前先行得手。這刻嚴申二人身邊只有追日,哪能讓他耽誤了自己的大事。

    “鼠輩滾開!”秦儀厲聲喝道,金刀一閃,竟將追日的一只手臂砍了下來。

    沒想到追日的韌勁十足,劇痛之下,左臂不管不顧地竟抱住了秦儀的一條腿,硬是拖著他不讓他上前半步。

    秦儀大怒,想要甩開追日,沒想到這一只手的年輕人竟是死死都不放鬆,鮮血染紅他全身,也染紅了秦儀的褲腿。憤怒已極,秦儀金刀揚起,就要插向追日的後背,沒想到左手中的詭八尺突然大叫一聲:“不要!”對著秦儀的腰間就是一口。

    這一下突襲變起肘腋,痛得秦儀撕心裂肺,他自出道以來,鮮少受傷,沒想到竟被個小毛孩給傷著了。這刻詭八尺滿口鮮血,竟是從他身上咬了一塊肉下來。秦儀大吼一聲,左手一甩,將詭八尺甩了出去,在空中打著圈的撞向一堵房屋,竟在那木牆上撞了個大洞,直撞進去。

    “八尺!”追日紅著眼大叫。

    下一刻,秦儀的金刀直接從他的頭頂貫入,刺出一片血色噴泉。

    “追日!”嚴真平聲嘶力竭地大吼,這個一直以來跟隨他的年輕人,從來都是他最喜歡最器重的小夥子。多少年來他跟隨自己,忠心耿耿,兩個人早情同父子,沒想到今天為了保護嚴真平,竟然死在了秦儀刀下。

    他的心都要碎了。

    “擋我者死!”秦儀收回金刀,血泉噴了他一身一臉,只是他此時已經錯過了抓住嚴申二人的最好時機,周圍大批的士兵紛紛湧上,誓死護主,絕不給這魔頭半點機會。

    秦儀的金刀在空中回旋出一片燦爛金光,金光所到之處,管你是刀槍斧鉞,盡數被斬斷。長刀縱橫交錯間,一名又一名戰士倒在血泊中。只是他武功雖強,奈何這人當真是殺都殺不完的。一批又一批士兵衝上來送死,槍矛刀劍盡是對著秦儀的要害地方招呼。如今沒了詭八尺在手,嚴申二人又不在身邊,連弓箭手都開始施威,全然不顧射到自己戰友的危險,一心只想幹掉這可怕的魔頭。追日是侍衛首領,但為人謙和,在嚴府護衛中一直都頗受大家敬重。他這刻護主而亡,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大家同仇敵愾,哪怕你敵人功夫再高,也要和你拚個同歸於盡。很多士兵呼嘯著衝上來,對秦儀發動舍命一擊,情願自己不要命,也要在對方身上添道傷口。

    天空中箭雨呼嘯,地面上斧鉞加身,人潮洶湧,一浪接著一浪,一旦被卷如其中,任你本領通天,要想活著出去也是癡心妄想。

    秦儀一著不慎,沒想到自己竟被這兵潮人海給圍住,心中大悔。他也沒想到今天出師會如此不利,不但中了敵人的埋伏,竟然還沒能完成擒獲敵首的任務。如今他金刀縱橫固然淩厲無雙,可時間一長也漸漸氣力不支。

    那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攻擊漸顯威風,秦儀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傷痕,繼詭八尺一咬之後,先後吃了三刀一槍,還被一名重錘武士給掃了一下。盡管那傷害他的人,都被他淩厲的反擊殺死,自己卻也氣力耗盡,傷勢增加,再要走不了,只怕以後都別想走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片喊殺聲。

    使節館外的衛隊突遇襲擊,哀呼連連,秦儀心中一振,知道是自己手下四大護教聖使來援。他立刻長嘯一聲,雙臂揮展,團團氣浪化作了萬千勁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實右,或緩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勢向著四面八方射去,一大批圍攻他的衛兵被這氣浪一衝,紛紛哀呼著跌退。

    秦儀大袍一揮,竟如蒼鷹浮空般掠過眾人,直奔向那詭八尺跌入的小屋,嚴真平臉色大變,大叫道:“不好,快保護詭公子!”

    然而只聽屋內轟然一聲巨響,只見秦儀竟抓著詭八尺直接衝破屋頂,從上面衝了出來,大袖連揮,向著外圍落去。

    空中無數支利箭勁射,秦儀的金刀舞成了一片光輪,只是他此刻連番作戰,消耗太巨,終究不可能全數擋下。撲,撲兩聲輕響,分別射中秦儀的後背與右腿,這老頭怒嘯一聲,竟半空中一個換氣淩身,硬生生再拔高了數米,然後輕飄飄落向遠處。落地時身軀急旋,金刀連劈數名圍上來的士兵,自己也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申奇狂聲高叫:“追上去,不要讓他跑了!他已是強弩之末!”

    四道黑影卻在這時衝上,赫然正是哈勒讚,密爾達,紅雲,米赤四人。

    這四人是護教聖使,職責就是保護教宗安全。眼見秦儀遇險,不要命地衝上來擋住一群士兵。秦儀住住機會帶著詭八尺向遠處急奔而去。

    薩拉城上空警報聲連連響起,各地巡防傭兵正紛紛趕來,秦儀知道,護教四使為掩護他後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即將逃離的那一刻,一聲淒厲的慘嘯響起,正是哈勒讚。

    秦儀回頭看去,只見無數支利箭呼嘯著穿透哈勒讚的身體,已將他刺成了一個大馬蜂窩,而其他三使也已陷入苦戰之中。。。。。

    。。。。。。。。。。。。。。。

    “報嚴相,申侍郎,敵四名幫凶被我等殺死三人,活捉一人,不過秦儀本人卻已逃脫。屬下無能,請嚴相治罪。”一名近衛軍官回報。

    嚴真平無奈搖了搖頭,看著這一地的屍體,長長歎了口氣:“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們的對手太強,這次是我等準備不足,都是老夫的錯啊。”

    盡管詭八尺在給他們的信息中就反複強調了秦儀其人功力絕倫,不可小視,而他們也的確因此而調集了整整八百親衛死士,可沒想到還是讓這老頭逃了出去。秦儀的功力之高遠超出他們的想像,八百精英戰士沒能留下他,反而搭進去追日和八十多名戰士,傷者近百。

    可以說這是一場慘重的敗仗,只輸於一人之力。老頭秦儀若是像這樣的戰鬥來上幾次,只怕便可破了烈狂焰千人斬的記錄,而以他的功夫,除非真正身陷千軍萬馬之中,否則當真是來去自如。

    最令人痛恨的就是詭八尺竟然還是沒能救出來,如今還在秦儀手,只怕是不會給他好日子過了。

    “真是個老妖怪。”申奇憤憤道:“多少年來,沒想到秦儀竟會如此厲害。當初竟還被人認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樣也算無縛雞之力的話,那我天風甲士都別從軍了。”

    嚴真平搖頭:“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立刻傳令下去,請聯盟議會立刻封鎖薩拉市,不許任何人離去。還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鎖住港口碼頭,先把複仇號拿下,把崖驚岸等人帶回來,絕不能讓秦儀走海路溜掉。對了,涯國圖紙這等重要東西想必秦儀不會帶在身上,立刻搜索全船,找到圖紙!”

    “對!找到圖紙!”申奇大喜道:“只要有了圖紙,咱們就不怕八尺有事。”

    江湖到底是老的辣,嚴真平這麼一說,申奇立刻開始主持行動。眼望著申奇帶著士兵離開,嚴真平卻再撐不住心痛之傷。他抱著追日的屍身,老淚縱橫而下:“追日。。。。。。”

    想到這些年來追日忠心耿耿跟隨自己,出生入死,他心中便痛得越發厲害,那一刻,他咬牙切齒道:“把活捉的犯人給我帶上來,好生審訊!”

    “是!”


河東 發表於 2014-5-23 23:16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九章 百年恩怨(上)


    “報大國師,申奇親領三百親兵去了碼頭,和當地聯盟傭兵一起,將複仇號上的所有人擒拿。崖公子不急逃脫,已落敵手。”

    一處偏僻的小屋,一個黑衣人正跪在秦儀的面前答話。

    “圖紙呢?”

    秦儀的聲音聽上去到是波瀾不驚。

    那黑衣人連忙回答:“回大國師,也已落入敵手。”

    “唉,知道了,你下去吧。”

    揮揮手,秦儀讓那黑衣人退下,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這些年來,他隱藏在西蚩帝國,暗中經營婆蘭教,極少親自出手。這趟出手,實在是因為圖紙一事關係重大。沒想到卻因為一個詭八尺導致自己栽了個大跟頭。護教四使因此殞命,崖驚岸落於敵手,連圖紙都得而復失。要說他心中不悲憤,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老人數十年來暗中活動,經歷過的大事不知有多少,遭遇的挫折也是無數,縱然受到的打擊再大,卻也不會一蹶不振。惟獨可恨的是,他逃出重圍時受了重傷,如今沒有一段時間的靜養怕是沒法恢複了。

    他看了看身旁躺著的詭八尺,這小家夥眨巴著大眼正瞪著自己,看見自己看他,竟然還對自己一笑。

    秦儀見他臉上竟毫無懼色,低聲喝道:“竟然還笑得出來,小子,你壞了老夫大事,就不怕老夫一怒殺了你嗎?”

    詭八尺嘻嘻笑道:“我當然怕了,可怕就非得哭嗎?要是我現在哭你就放了我,那我肯定哭給你看,可我想你不會,那還不如不哭呢。您老人家要是看見我笑得可愛,說不定一時良心發現還不忍心殺我,豈不是更好。我常聽人說,愛笑的孩子總比愛哭的孩子招人喜歡。我現在惹了您老人家,自然要多笑給您老人家看了。”

    秦儀怎麼也沒想到這小東西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被他堵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呆滯半響,終於笑了起來:“好,好小子!果然有膽色。不過你誤我大事,害死我教中弟子,老夫雖然愛才,卻也實在找不出可以放你的理由啊。”

    “那要不我幫您老人家找一個?”

    “說。”

    “簡單,用我去換圖紙。”

    “哼,說得輕巧。圖紙的意義一方面固然在於龍船的設計的確無人能比,可另一方面也在於它的秘密。如今嚴真平老賊得了圖紙,他若不知道謄抄一份給淺水清,那才叫怪事。這圖紙的價值已失一半,用一個你來換,老夫覺得不值得。”

    “那就再加海圖,反正我師傅肯定也要臨摹一份,他就是說沒臨摹,您老人家也不相信。兩份合一,也算一份,您覺得如何。”

    “哈哈哈哈!”秦儀仰天大笑:“真是想得好,只是可惜啊,老夫卻沒法答應。”

    “啊?”詭八尺一呆,秦儀看著詭八尺的臉上已露出森森冷氣:“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婆蘭聖教之主。我若放你活著回去,你必泄露於天下,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你回去的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刻死,以報我四使被殺之仇,還一個就是答應做我教中聖子,這也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只要你入了我教,成我教聖子,我向你保證,不久的將來,你就是天下至尊人物,什麼蒼野望,淺水清,全都得靠邊站!”

    詭八尺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這個。。。這個不太好吧。我已經有師傅了,再改投別派,那是欺師滅祖啊。”

    “哼,淺水清也配做你師傅嗎?我要不是看你根骨極佳,資質不錯,尤其難得現在年紀還小,更沒學過別家武功,老夫才不會收你呢!我婆蘭教神功威力你也見過了,那嚴真平調集了上千死士圍剿我,又能奈我何?若換了是在二十年前,老夫壯年之時,他就算再多三倍的人,也圍不住我。這等神功你不學,你還想學什麼!”

    “可是……可是……”

    “可是我婆蘭聖教是邪教對嗎?是天下第一邪教對嗎?”

    詭八尺尷尬地笑,心想您老人家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秦儀卻長長歎了口氣。

    “也罷,我就跟你講一下關於我婆蘭聖教的故事。如果你聽了之後還覺得我教是邪門歪道,那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你想走,卻是不能的了。”

    ……

    房間的氣氛,漸漸寧靜了下來。

    秦儀望著詭八尺,緩聲說道: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被海洋包圍的世界,到底有多少陸地,有多少人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世界,除觀瀾大陸以外,還有一片新大陸存在,那片大陸上的人,稱其為神聖大陸。”

    “神聖大陸的人民,不像觀瀾大陸那樣內爭不斷,殘忍好鬥,事實上,他們大多數團結和睦,互敬互愛。那片大陸論面積,要比觀瀾小許多,人口也較少,社會發展程度甚至都有所不如。但是他們擁有和平,擁有希望,擁有對美好的向往。他們擁有共同的神靈--婆蘭那大神。大神指引他們,引領他們生活的方向,使其不至於走向迷茫。他們遇到了迷途的旅人,會對其進行熱情的幫助,會給予他水和糧食,幫助他踏上回家的征程。他們為人謙和,友愛,善良,互助,是大神最虔誠的子民……”

    “一百多年前,一個來自異域大陸的航海家出現在神聖大陸上。神聖大陸的人對他進行了熱情的接待,可是他回報我們的,卻是分裂,迫害,殺戮與掠奪。神聖大陸婆蘭聖教,原本有十二個分支。雖然這些分支彼此對教義各有不同的理解,但是終歸還是信奉婆蘭那大神,以他的精神為子民光照的榜樣。然而這個混蛋來到之後,聖教竟因為他一人而陷入大亂之中。十二分支到最後竟演變成自相殘殺的局面,到最後只剩三支,支撐著最後大局。大陸勢力因此而崩潰,世俗力量重新顛覆神權,聖教號召力由此而大減。”

    秦儀的話說到這已經激動萬分:“這個殘忍歹毒的異端分子,利用他所製造的內亂左右逢源,削弱聖教影響,同時帶著他的人對神聖大陸的子民進行肆意掠奪!他們推行邪教,顛覆教義,同時還挑起內亂,使大陸分裂,出現多個國家,並發動內部戰爭。他本人則借此時機,通過劫掠,欺詐等手段大發戰爭橫財,從神聖大陸的土地上掠奪走大批財富。這個無恥的人渣,惡棍,流氓,敗類,在把一片神聖的大陸搞得亂七八糟之後,就帶著他一船船的貨物滿載而歸。不僅帶走大陸最值錢的貨物,甚至還帶走大批的人作為他的努力。”

    “這個人,就是西撒羅吧?”詭八尺問道。

    “除了這個惡棍,還能有誰!”秦儀大吼道,整個人都為之猙獰起來,嚇了詭八尺一大跳。“可是……可是您老人家那個時候應該還沒出生吧?”

    秦儀悶哼一聲:“西撒羅,這個惡棍當年從神聖大陸帶走了整整八百名神聖大陸的子民,作為他的奴隸。其中大部分是美麗的女子,還有一小部分,則是俊俏的男童。在他眼,所有人都是財富,除了金錢什麼都沒有意義。這個惡棍習慣把一切都以金錢作為衡量,最後甚至膽大妄為地劫走了聖教聖子!”

    詭八尺呆呆地看著秦儀,只見秦儀望著詭八尺道:“沒錯,婆蘭聖教在神聖大陸的聖子,在一次出行,竟然被這個混蛋給劫走了。只是當時西撒羅這個混蛋並不知道他帶走的人中有聖子亞爾拉漠的存在,否則只怕早重兵看管,然後再以天價賣出,又哪有後來的故事……”

    “就因為他不知道聖子存在,所以因此而忽略了聖子的睿智與堅忍。要知道我婆蘭聖教選取聖子,歷來是有一套嚴格的程序的。只有真正被神靈選中的人,才有資格成為聖子。所以你不要以為,老夫是隨便選人,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通過那一連串嚴格的考核標準。而失敗的下場,就只有死。”

    詭八尺心中一跳,什麼考核,這麼恐怖?

    秦儀卻繼續道:“只可惜當時的聖子年紀比你還小,只有十歲,剛剛成為聖子,傳承神功,卻還未有機會修習,因此才會被那西撒羅趁虛而入。但是跟隨他成為西撒羅俘虜的人,卻不乏聖教弟子。我教弟子,為保護聖子,甘心赴死的精神又豈是他西撒羅可以理解的。因此在一路飄洋過海,來到當時還是一片荒涼之地的都市聯盟後,在聖子的領導下,教中弟子一起找準時機,對西撒羅的船隊進行了攻擊,並伺機逃走。那一路,聖子可謂歷盡艱辛。好在有聖教子弟忠心護主,這才得保聖子無恙。而西撒羅那個混蛋,則依靠從神聖大陸坑蒙拐騙,燒殺擄掠得來的財富,一手建立起了如今的這個罪惡都市--都市聯盟。”

    “可以說,都市聯盟的繁華,就是建立在神聖大陸的血淚上的!”

    “原來是這樣。”詭八尺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昨天秦儀看到西撒羅的神像時會如此痛恨呢,感情這都市聯盟的開創者竟是這麼得來的財富。

    “那後來呢?”

    “後來?”秦儀冷哼一聲:“後來聖子發現,沒有海圖,沒有可以遠航的海船,他根本就沒法回到神聖大陸去。而神聖大陸在失去聖子之後,只怕是內亂更頻了。萬般無奈下,聖子只能先選擇在觀瀾大陸定居,苦修聖教神功,也好在將來殺死西撒羅報仇。”

    “可是聖子沒有想到,在他逃出來之後不久,西撒羅終於得知了聖子存在的消息。他在神聖大陸住過多年,自然知道我聖教神功的厲害。如今他可以說是把一個心腹大患帶了回來,還讓他逃了出去,心中如何不慌?所以他乾脆暗施毒計,陷害我婆蘭聖教。”

    “你是說……”

    “沒錯!當時在大陸上出現的所謂婆蘭教,其實根本就是西撒羅一手導演出來的假教派。他故意扭曲教義,欺騙蒼生,引誘他人入斛,不但為自己再度詐騙了一大筆錢財,還乾脆在整個大陸的範圍內將婆蘭教的名聲搞臭。這個混蛋很清楚,如果聖子將來要復仇,必定要在這重建婆蘭聖教,他就是要讓聖子建不起來,讓他從此以後也只能一個人。聖子的武功再高,終究不可能抵得住西撒羅身邊用重金收買的無數傭兵。如此一來,他西撒羅的安全自然也就可以保證了。”

    “果然夠卑鄙。”詭八尺吐了一下舌頭。他自問自己做人也夠狡猾的,沒想到若論陰狠歹毒,比起這位都市聯盟的開國之父,卻還是差得遠了。

    當年婆蘭邪教第一次出現時,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那個時候,此教之教義可以說充滿奇談怪論。他們聲稱神權高於一切,所有世俗權力,都應當服從於神權。此外婆蘭教到處招收教徒,聲稱凡入婆蘭教者,可以永享神靈庇佑,不必向當地政府交納稅收。

    這是典型的老虎頭上拔毛的做法,一下子就激怒了差不多所有的國家。偏偏這個婆蘭教在解釋教義行使權力的時候,還頗多暴力,經常逼迫教眾交納大量費用做為對神的奉獻,通過收買賄賂大量當地官員維持地位,逼得許多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這是典型的上不討好下又憎恨的做法,最終被大陸各國統一判定為邪教。並在數年之後消聲匿跡。

    然而在時隔三十年後,婆蘭教竟然再一次卷土重來,他們這一次沒有如前次那般囂張,但教義宗旨卻大同小異,同樣強調神權至高無上,世俗權力應向神權低頭。其實這種教義與曼得教相仿佛,在本質上,神權並不追求與世俗權力的統一,只是在形式上,世俗權力必須對神權的威嚴做出一定程度的認定。

    但是這一次卷土重來,依然遭遇了各國的強力打擊,哪怕婆蘭教教宗一再解釋,婆蘭教並不打算推翻所有世俗權力,只是希望奠定婆蘭神的地位而已,各國卻絲毫不停。

    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兩次的婆蘭教,其實卻是不同的人搞出的兩個完全不同的教派。

    前者是西撒羅為了摧毀婆蘭教可能滋生的土壤而做出的破壞,後者才是真正的聖子為在這片大陸上宣揚教義而做出的努力。盡管兩者聽上去教義相近,本質卻相差甚遠。西撒羅老奸巨猾,早早就料準了其後可能發生的情況,通過建立偽教派這種行為破壞,使得婆蘭教教義在理解上產生重大的歧義與分歧,並最終使得大陸各國確信,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教派,純屬是來搗蛋和破壞社會持續的邪教。聖子亞爾拉漠費盡四十年心血創建出來的婆蘭教派,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最終崩塌。

    做為神聖大陸教派的聖子,他被人擄掠,來到新大陸後試圖重新建立教派,卻又被人無恥破壞。可以說這位聖子的一生都是充滿坎坷的。他到最後臨死時,對西撒羅的恨意都無法忘卻。只可惜在這件事上,他的神靈卻沒有保佑他。

    “唉,真夠可憐的。”詭八尺搖搖頭:“那你呢?你就是當時下一任的聖子了?”

    秦儀微微歎息了一聲:“其實,老夫的真正姓名叫伊倫格達,亞爾拉漠是我的爺爺。”

    “啊?你們婆蘭教允許結婚的嗎?”

    “當然。婚姻乃是神聖的事情,是我們人類繁衍生存的根本,怎會禁止?唉,這都是西撒羅造謠中傷,讓許多人誤以為加入我婆蘭教派,從此就不可結婚生子。”

    “原來是這樣,那麼其實你就是那片神聖大陸人的後代了,你果然不是梁人。”

    “真要說起血統,老夫其實還是可以算梁人的。無論是亞爾拉漠先祖,還是我的父親,他們娶的都是梁人。我的血液,有四分之三的梁人血統,我的妻子,一個是天風人,還一個也是有著一半梁人血統的教中子民。那個時候的婆蘭教,為大陸各國打壓,可以說每天過的都是東奔西走的日子,我們到處流浪,從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園。”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成為周遊天下各國的旅遊大家的原因嗎?”

    “不止如此。老夫當年走遍天下的真正原因,其實就是為了尋找那張由西撒羅親手繪製的海圖。西撒羅當年一共繪製了兩份海圖,其中一份大的,如今仍在大議會廳,卻已經殘缺不全。而老夫所一直尋找的,就是那副小的海圖。沒有那張海圖,沒有人能保證在未來的歲月,我們能重新回到神聖大陸去。而對我婆蘭教教民來說,回到那片神靈誕生的土地,正是我們朝思暮想的大事。觀瀾大陸兩任教宗,臨去前都囑托我,無論如何,都要重新回到神聖大陸,認祖歸宗。八尺,現在你可明白,為什麼老夫一定要得到龍船圖紙和你師傅身上的那張海圖了。當年我浪跡天涯尋找海圖,終於找到,卻不曾想被叛徒偷走。好不容易才通過顯宗得知,它如今竟落在了你師傅的身上。”

    原來,那所謂的四極遊記,還有國論,其實都只是秦儀早年尋找海圖的副產品而已,他真正走遍天涯的目的,是為了尋找海圖。

    可是事實真得是這樣嗎?詭八尺隱隱覺得有些疑惑。

    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秦儀能成為西蚩大帝國的大國師,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帝國丞相,其人手段絕對不低。他這麼辛苦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回到神聖大陸去?

    未免有些舍近求遠了。

    要是這樣的話,他何不直接去涯國,做了那的國師,再要一條船走人更輕鬆。

    淺水清曾經教過他一句話,仇恨如果不能隨著時間消亡,那就必定是隨著時間增加。這是一場傳承了百年的恩怨,失敗的一方歷經百年的艱苦努力,如果只是為了讓自己回歸,是否太過奢侈了一些?當仇恨積壓到一定程度時,恨屋及屋,婆蘭教的人,又是怎樣看待觀瀾大陸的呢?如果他們真得回去,又將給這片大陸帶來什麼?

    最重要的是,以這個老頭的武功,沒有龍船,他應該也可以輕易穿過汪洋,找到神聖大陸的吧?若果真如此,他又為何要依然滯留此地?

    “婆蘭教的故事,你已經聽過了,詭八尺,看在你的確有成為本教聖子的天賦上,老夫最後問你一句,你到底入不入教?只要你肯入教,則前怨盡去,老夫對你將既往不咎。”

    這一刻秦儀滿面溫和的望向詭八尺。

    詭八尺歪著腦袋想了會,然後很認真的回答道:“秦爺爺,您還是殺了我吧。”


河東 發表於 2014-5-24 04:54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章 百年恩怨(下)


    秦儀怎麼也沒想到,詭八尺竟然會對他說這句話。

    他大吼起來:“你說什麼?!”

    詭八尺歎息道:“秦爺爺,我相信您前面所說的關於西撒羅和神聖大陸的故事都是真的,可既然這樣,我想問爺爺,當初天風四世皇帝,到底是為什麼要殺你?”

    秦儀身軀一震,詭八尺悠悠道:“您老人家周遊天下,著書立傳,為天風帝國不戰而弱人之兵,最後卻又悄然遠遁,逃往草原帝國,如今再度出來搶圖紙,謀海圖,您七十年來所做所為,真得只是為了回到家鄉嗎?”

    秦儀悶哼一聲:“當然如此。”

    詭八尺嘿嘿道:“爺爺您老人家就別騙我了。婆蘭聖教在觀瀾大陸被打為邪教,只怕是你和前任兩位聖主一生的痛吧?如果說以前你們想得還是如何殺死西撒羅,返回神聖大陸,如今想的恐怕就是如何重振婆蘭教聲威。雖然西撒羅有意造謠中傷婆蘭教,扭曲教義,但是從已知的情況來看,婆蘭教依然是過於強調神權的神聖性。所以就算天下世人明白了真相,也未必就能接受此教派。以前的神聖大陸,不就是一個完整的神國嗎?由此可見,你們要想重振聖教,難度極大啊。”

    “所以要想重振婆蘭教,想靠觀瀾大陸的力量怕是不行了,這就勢必需要婆蘭教本土力量的支持。”

    “可是這些年來,你們遠離神聖大陸,那的情況如何,誰也不得而知。你雖是聖子後裔,教宗正統,可是你回去後,別人也未必認你。所以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一個強大的國家借兵。這就需要有大量的戰船和海圖才能穿過無盡汪洋。否則以你一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找到神聖大陸,又何必等到現在?”

    “最初你們選擇了天風帝國做計劃中的盟友,但是看起來西撒羅對婆蘭教的打擊實在是太重。沒等你們的勢力鞏固,天風四世皇帝就發現你所創建的五道流,暗地就是婆蘭教。他真正要殺你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只是後來你又被趙狂言及時通知,才得以僥幸逃脫。”

    “無奈之下,你逃往草原帝國,想要借助那的力量。當時的草原帝國,圖謀天下,正缺爺爺你這樣的人物為他們出謀劃策,製訂國策。所以你們一拍即合,你全力幫助草原帝國鋪平打通天下的道路,而草原帝國只怕也承諾未來將借兵給你反攻神聖大陸。只是赤帝未必知道你是婆蘭教教宗,只以為你是受西撒羅迫害的神聖大陸後人,想要認祖歸宗罷了,且又和天風帝國有仇。在赤帝想法,或許未來觀瀾統一後,那片未知汪洋的神聖大陸就是他新的進攻目標。而在你的想法中,正好借觀瀾內戰之機,先削弱觀瀾實力。然後借草原雄兵回師神聖大陸,以正統聖子之名挾重兵之威,重新製霸該地,創婆蘭神國。最後再帶領神聖大陸子民,反攻觀瀾吧?如此兩頭用力,借力打力,最終稱霸兩片大陸。”

    “你走遍天下未必只是為尋找海圖,只怕也有探索大陸地形,為將來戰爭做好準備的打算。你著國論削弱周邊,不僅是幫天風帝國,也是在幫自己。你做西蚩國師,同樣是為發展教派勢力,卻又不得不藏頭縮尾。”

    “你和赤帝如今是彼此利用,相互圖謀。不過就形勢上看來,您老人家可比不上赤帝,所以這場遊戲,就算您老人家神功蓋世,其實還是輸面居多。”

    說到這,詭八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道:“你說我要做了你們教派的聖子,將來不是死於我師傅的手,就是死於神聖大陸人的手,更有可能還會死於赤帝之手。這麼倒黴的差使你讓我幹,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比較痛快呢。”

    秦儀死死地盯住詭八尺,半響,他終於放聲狂笑起來:

    “奇才啊!果然是天下奇才!想不到淺水清那個小子竟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弟,連這等事情也可以猜出來,哈哈哈哈,我婆蘭聖教中興有望啊!”

    詭八尺看他那股瘋狂的勁,心中不由閃了一下,心想這老頭不是受刺激過度,發傻了吧?

    沒想到秦儀一把抓住詭八尺道:“好小子,竟憑你這般能耐,如此智慧,將來我教能否重建神國,就要靠你了。不過有件事你猜錯了,這卻也怪不得你。”

    “什麼?”詭八尺傻傻地問。

    秦儀笑咪咪道:“就是當初本宗之所以被天風四世知道機密,其實就是趙狂言那個畜牲泄的密。唉,他自以為得計,先向皇帝出賣我,再救我出難,妄圖騙我神功。因為我教神功,非教中聖子不得輕傳。就連我的兩個兒子,他們由於無法通過聖子的考驗,也終究不得神功之秘。只是趙狂言那小畜牲雖然狡猾,又怎騙得過老夫,只是這小子也算是有能耐之人,尤其是一手星相之術,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三度潛入天風帝國暗殺此子,竟然都被他躲了過去,也只好罷手。”

    說到這,秦儀歎了口氣:“直到現在,我也沒找到一個合適傳我大統之人,承繼聖子,我婆蘭聖教到現在聖子之位依然空缺,我愧對婆蘭大神啊。”

    然後他看著詭八尺欣喜道:“不過現在大神終於賜下福音,你小子無論根骨,資質,年齡,智慧,都正好符合聖子需要。我決定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教中聖子!”

    詭八尺大急:“喂,喂,老頭,你不要搞錯啊,我可沒答應你什麼。你這是霸王硬上弓,不,不,是強扭的瓜不甜,也不對,是……是身在那個什麼營,心在那個什麼漢,師傅說的我忘了……”

    “哼,你這臭小子,別人哭著拜著求我傳他神功我都不願意,我現在收你為徒,你竟然還不同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就是不同意,你硬收我為徒,我將來學會你功夫就殺了你!”

    “哈哈哈哈!”秦儀仰天大笑:“只要你能重振我聖教神威,將我聖教之威傳遍天下,再踏平都市聯盟這罪惡之國,老夫這就把命給你又如何?你是婆蘭大神賜予的聖子,這是你注定的命運,你改變不了的。”

    “我的天啊!”詭八尺鬱悶無比:“誰家的神靈會賜給你一個不想入你教的聖子啊。”

    “那只是神靈對我等的考驗。神靈行事自有其道理,神呼叫,我便答應;神所為之,我便羨慕;神命我收你為聖子,我自行事;神欲使我修成大道,在我們身上施加的折磨與考驗,我欣然承受。你既然來到了這,又遇上了我,這便是神靈的安排。我相信只要你勤習教義,明我教旨,理解了神靈的偉大,自然會心甘情願歸我聖教……神靈感化世人。”秦儀語態虔誠道。

    詭八尺翻了翻白眼,幾乎要昏了過去。

    這個秦儀不僅是名聞天下的旅遊大家,武功卓越的強者,同時還是一個信念堅定的狂信徒。他堅信詭八尺是神靈賜給他的聖子人選,所以不顧一切也要收他為徒,這種天降而來的幸福,若是換在神聖大陸上,只怕人人都要頂禮膜拜,從此詭八尺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諸國君主看見他都得恭恭敬敬,可是在這觀瀾大陸上,一旦公開,他就成為邪教第二號危險人物,勢必要殺之而後快。

    他可沒秦儀那般邪功,估計這功夫也不是能短時間速成的。大陸戰爭最多幾年就打完,一旦秦儀公然將婆蘭教現諸於世,只怕後果堪虞。

    “唉,你還真不如殺了我呢。”詭八尺歎息。

    死便死了,還落個英雄之名。這刻到好,成了邪教聖子了。

    秦儀見他反抗得有氣無力,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便是婆蘭大神的意志,沒人能反抗的。顯宗,過來拜見聖子。”

    “是,爺爺。”

    隨著秦儀的一句話,外面推門進來一個人。

    赫然正是計顯宗。

    詭八尺瞪著他看的眼珠都快凸出來了。

    他至今尚不知道計顯宗逃亡一事,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

    計顯宗望著詭八尺微微一笑,然後突然跪了下去,恭敬道:“計顯宗見過聖子。”

    詭八尺徹底暈菜。

    ……

    “這麼說,要做婆蘭教的聖子,就必須經過刀砍,針刺,火燙,油浸,還有蛇蟲噬咬的五刑之苦,只有通過了這五關而活下來,才能算正式成為聖子了?”

    詭八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問。

    “正是。”秦儀笑咪咪道。

    詭八尺機械地吐出一句話:“還不如一刀捅死我得了。”

    秦儀立刻道:“你不要以為這是懲罰,實際上,這是神靈對凡人的考驗。而且通過考驗者,身體髮膚皆受鍛煉,經歷刀火毒劫後,便重新脫胎換骨。如此,方可由凡人成為聖人,修習我教神功方可有成。”

    “那是,火一燒,人都焦了,的確脫胎換骨了。”

    “,不是你想像的那般。若真如此,是人都頂不住。你放心,我會在一旁保護你的,以你的資質,必能過得了五關。”秦儀自決定收詭八尺為教中聖子後,連老夫都不自稱了。

    他本是天資橫溢,博學多才又兼武功絕世。只是這人一但入了魔,狂信狂從,縱你再是天縱英才也得變成傻熊笨蛋。他一廂情願地相信,詭八尺就是他尋覓多年而不得的聖子,看著詭八尺的樣子,就好比看他剛出生的兒子,至於詭八尺心中的暗罵,他是完全聽不見的。只是話又說回來,這教派思想洗人頭腦的能力當真不可小看,要是給他足夠的時間,只怕詭八尺真被他洗成一個狂信徒也說不定。至少他自己就是如此過來的。

    眼看詭八尺這刻無精打采的樣子,顯然是不相信自己能活過那五關,似這般狀態,縱有再好的天賦只怕也早早夭折在第一關上了。

    不過秦儀卻還是自信地笑道:“你這樣子是肯定不行的。既然要經歷磨難考驗,就要有充足的勇氣和信心。看來,我要給你準備一劑良藥了。有了這劑藥,你一定能行。”

    詭八尺不屑的撇過頭去不理他,心死老頭子瘟老頭子地暗罵不停。

    秦儀卻揚聲道:“顯宗,把她帶上來吧。”

    “是。”計顯宗應道。

    沒過片刻,計顯宗重新出現在房間時,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詭八尺一看,立刻呆了。

    他再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夜鶯姐!”


河東 發表於 2014-5-24 05:01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一章 直面(上)


    蒼天城,風雪宮。

    勤政殿上,蒼野望背負雙手,望著那張觀瀾大陸圖,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已風卷雲湧。

    楓國滅國了,王室被西蚩帝國屠戮一空,整個國家被公然納於草原人的版圖之下。

    丘國也完蛋了,沁珠旺的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將一個擁有數百萬人口的國家打得落花流水。

    亞提還在苦苦支撐,格龍特的魔掌卻已經伸向了黎國。

    他們能支撐的時間,估計超不過一個月了。

    西風草原周邊五國,除了一個沙國比草原更貧瘠,草原人不感興趣外,其餘四國均遭受慘重打擊。

    而現在,驚虹更是直接裸露在了草原人的馬刀之下。

    曾經的縱橫之戰帶給驚虹人的傷痛剛剛平息,他們又要面對更大的威脅,這一次,驚虹梁錦直接向蒼野望發來求助,希望蒼野望能夠派兵助守邊界,實在不行,至少要讓淺水清和寒風關守軍回歸。

    而在麥加,雪風軍團,鷹揚軍團,止水軍團已經完成了對麥加土地的兼並占領工作,只是他們的下手太慢,只收獲了少量良田,大部分沃土讓北方獨立領和涯國占據了。其中北方獨立領和涯國擁有的良地面積相仿,但是涯國占領之地,卻擁有極大的戰略地位。他們龐大的海軍力量幾乎搶下了麥加所有的出海口,以至於一直想擁有一個出海口的北方獨立領,到現在依然是一個內陸國家,沒能擁有一條獨立的海上運輸線。涯國人成了麥加大戰最大的贏家,他們幾乎未經歷一場像樣的惡戰,得到的好處卻是最大的,遠超以往涯國所擁有的陸地面積。

    對此,北方獨立領是萬分氣惱的,聲稱涯國人此戰並未出力,不應得此好處。但是淺水清那邊立做反應:“若以戰爭出力劃分領土亦無不可,天風帝國與驚虹當占九成。”

    一句話將北方獨立領說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但是在中部聖威爾,這的局勢就明顯複雜多了。

    斯波卡約領兵回國,準備幫助黎國固守中路,老奸巨猾的格龍特與旺讚再施詭計,向斯波卡約拋出了橄欖枝,聲稱如果聖威爾如果願意與西蚩帝國聯手,西蚩帝國願意將來與聖威爾共分天下,可立盟約為證。

    到底是合縱還是連橫,這個問題一下子在聖威爾聯合公國掀起了軒然大波。聯合體製的弊病在此盡顯無疑,一大群元老們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道理,事情因此拖而不決。

    斯波卡約是堅決的主戰派,認為此時應當放棄和天風帝國的恩怨,眾國一起聯手,將西蚩人趕回草原,但是也有相當一批人認為,西蚩大帝國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周邊四國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就打得七零八落,連滅兩國,就算是和天風人聯手,也未必能擋得住他們。

    斯波卡約怒稱:“與狼為伍,必反為其謀害。”

    投降派則詭稱:“黎國將滅,接下來就是聖威爾首當其衝。其餘諸國必坐看好戲,不會盡心相助,他們試圖以我等之力削弱西蚩,我們強敵不得,就只有委屈求全。”

    兩邊爭得天昏地暗,卻誰也拿不出個結果來。

    於是,斯波卡約先後向蒼野望和北方獨立領發出請求,希望蒼野望派重兵從驚虹出擊,而北方獨立領則立刻結束對北部聯盟的攻擊行動,三方化干戈為玉帛,以實際行動堵住元老們的悠悠眾口。

    蒼野望不能不苦笑。

    又是一個向他要兵的,而且這個人在數月之前還氣勢洶洶地要拿下蒼天城,將他蒼野望趕出皇宮。

    真正是時勢多變遷啊,蒼野望也不得不感歎。

    然而對於他來說,當初也是實在沒想到西蚩人的攻擊力會如此強悍,滅國滅得竟如此輕鬆。

    一直以來,關於草原帝國的強大,都僅限於傳說中,限於那位曾經的沙思汗大帝,在近百年的戰爭中,西蚩人並沒有表現出他們強大的攻擊欲望和攻擊力量。以至於很多人都無意中小視了對方,只有一些真正的沙場老將知道,這是一條蟄伏的狼。它們只是暫時休養生息,積聚力量,一旦時機來臨,就會亮出利爪獠牙,且銳不可擋。

    純以兵論,實無人是草原戰士的對手。

    如今四國將滅,蒼野望終於對草原人有了新的認識,他也不得不調整原定的計劃。到底是借此時機迅速擴張版圖?還是先去除大患,再圖日後?

    這場大陸之戰,有可能是天風帝國問鼎天下的千載良機,可處理不好,卻也能成為滅頂之災。

    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報陛下,淺水清求見。”殿外傳來了宣禮官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蒼野望冷冷道。

    他,終於還是來了。

    。。。。。。。。。。。。。。。。。。。。。。。。。

    惡浪河大捷之後,淺水清和雲風舞做了一番深度的接觸和密談。隨後,淺水清單人獨騎前往蒼天城,去見蒼野望。

    或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蒼野望才絕不會動殺他的念頭。

    一路迢迢,來到蒼天城後,淺水清洗都沒洗一下,就直撲風雪宮,看著那巍峨大殿,他的心中亦有幾分唏噓。

    上一次來這時,還是三年前。那時,他還在絞盡腦汁與南家為敵,而他的最大後盾,就是蒼野望。那時,他的唯一想法就是滅掉驚虹,然後娶了雲霓她們,找處田園養老終生。

    可是命運弄人,不肯讓他滿足理想,太子與他為敵,使他不得不奮力抓權自保,直到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再度來到此地,卻不知會否是最後一次。

    一想到這,他就不由歎息了一聲。

    領路的小太監聽到他歎氣,回首問道:“淺將軍,可是鞍馬勞頓有所不適?”

    “哦,不是,只是一時感懷故地罷了。”

    那小太監笑道:“是感念故人了吧?”

    淺水清微微一楞,只見小太監指指遠方:“將軍請看。”

    順著小太監的拂塵往遠方看去,蒼敏正站在一處樓台前,向著自己眺望。她眼神中充滿喜悅,顯然是提前知道自己要來,早早在此等待。

    一別三年,小丫頭也長大了,長高了,再不嫁人,就真要荒廢大好青春了。

    淺水清微微笑了笑,從懷掏出幾兩銀子放在小太監的手中:“過一會我去見陛下,還要勞煩公公幫我辦件事。”

    小太監連忙把銀子退回來:“大將軍有命,盡管吩咐,小得怎敢收大將軍的錢呢。”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想請你幫我給敏公主傳個話。”

    “大將軍請說。”

    “讓她在池塘邊等我。”

    “哪個池塘?”

    “她知道。”

    “小的明白了。”

    跟隨小太監到了勤政殿,淺水清向前半步,對著蒼野望的背影跪拜道:“臣淺水清,見過陛下。”

    “好,很好。淺水清,你可知道朕等你踏入這勤政殿,已經等了兩年嗎?”

    蒼野望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淺水清。

    兩年多不見,這個人的形像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些模糊,甚至連面貌有些記不清楚了,可是這刻看到那亮如星光的雙眸,他立刻想起了當初在龍風殿上的那驚天一刺。

    那個時候,就是這個人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刺來的一劍。

    不管他後來做了怎樣的事,奪權暴風軍團也好,擁兵自重於寒風關也罷,可至少在那個時候,這個年輕人對帝國是一片忠心!

    可惜了,很多事終究是可惜了。

    如果沒有自己兒子的愚蠢,以淺水清的為人,當真是雲霓在手,天下無求的,哪會如現在這般,君臣提防,互不放心呢?

    如果沒有西蚩人的大軍壓境,也許他永世都不會進蒼天城。

    可現在,他來了。

    他來到了這勤政殿上。

    蒼野望完全知道他為什麼要來,因為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知道很多事。

    他知道當初淺水清和赤風婉的協議,知道公孫石在背後做過的手腳,知道落馬坡協議是怎樣產生的,還知道當初舞劫二人做的那些事情。

    他甚至知道前段時間雲風舞和淺水清的秘密見面,並且能猜到他們會說些什麼。

    天風帝國畢竟還是屬於蒼家的,他蒼野望也不是好糊弄的人。無論是暴風軍團,雪風軍團,都有死忠於他的戰士,都有帝國情報係統的密探,隨時隨地向帝國情報機構匯報各種情況,然後進行匯攏,分析,總結,最後呈報。

    對於康郊協定的訂立,他不生氣,因為他知道那是他兒子做出的蠢事,淺水清只是自保而已,英明的皇帝不會愚蠢的要臣子無條件效忠,只會因才而用。

    但是對於計顯宗是西蚩內應一事,他異常憤怒。他憤怒淺水清在驚虹之戰之後,竟然還想利用計顯宗,結果反被其算,導致了季狂龍的死,才使得他在東線戰場上如此被動。

    說到底,淺水清這個人看事看物很清楚,大局觀也很好,戰略戰術上都極有才華,惟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太敢於冒險。

    他冒險的代價,不是創造奇跡,就是付出巨大犧牲。

    而季狂龍的死,是蒼野望最大的痛。

    五大軍團元老最終只剩雲風舞和津業宏,論名氣地位能力,後者遠不及前者,這才導致了雲風舞和淺水清的密談,才導致了淺水清會出現在這。

    他太知道淺水清是來幹什麼得了。

    毫無疑問,這兩個人已經統一了意見,但是這個意見的結果卻是淺水清說服了雲風舞,否則他不會出現在這。

    下一刻,蒼野望悠悠道:“告訴朕,你憑什麼讓朕相信,你能打敗格龍特?告訴朕,你憑什麼讓朕可以放心地把天風驚虹兩國的指揮權放心交給你?”

    “你。。。。。。到底憑什麼可言勝利?”

河東 發表於 2014-5-24 05:08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二章 直面(下)


    那一天,雲風舞告訴他,以西蚩人如今的兵力,他無論如何都沒有勝面的時候,他笑了。

    毫無疑問,雲風舞是一個出色的統帥,他對時局的分析也很準確,但是他看錯了一個人,那就是淺水清。

    即使是眼光老辣獨到如雲風舞,也無法理解淺水清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因為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淺水清卻硬是要挑起這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第一強旅的重任。

    像這種以強對強的戰鬥,自古就是兵法大家們所不喜歡,不願意面對的。

    戰爭之道,恃強淩弱、附強攻弱才是王道。

    就好比政治之道是與強者做盟友,而非與他做對家一樣。

    對這世上絕大部分將軍來說,和格龍特,和草原騎兵作戰這樣的事,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是付出大於回報的事。

    所以雲風舞不希望淺水清出戰。

    可是對淺水清來說,他從沒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而當兵的。

    他縱橫戰場,品味殺戮,感受死亡,用敵人的鮮血和生命來體驗人生,從骨子講,他就是個狂熱大膽,酷愛冒險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那樣酷愛攀登。如果他面臨強者就退縮,那他從一開始就不必當兵。

    他從兵的理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存在這的意義,他爭取功勳的原因,是為了和雲霓在一起,從本質上講,和別的將軍光宗耀祖,廣大門楣,富貴滿堂,流芳百世的理想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所以他不在乎,不在乎失敗,也不怕強敵,從而才能創造出一個個輝煌戰績。

    當然,面對強大的敵人,僅有勇氣是不夠的,以弱擊強的正面是創造奇跡,反面就是自取其辱,謀而後動,避實擊虛,才是智者所為,因此淺水清這可才會站這,站在蒼野望的面前。

    “陛下問我憑什麼可以打敗西蚩人,臣只有一句話。”

    “講。”

    “守。”

    “守?”

    “對。就是一個守字。”

    “起來,說道理。”

    “道理其實很簡單。。。。。。”淺水清娓娓道來。

    盡管西蚩人有著狹長而廣袤的國土面積,勇敢而強悍的虎狼之兵,但是並無法改變他們地廣人稀,資源不豐,種族繁多等一係列的重大問題。他們擁有和大梁帝國一樣的國土面積,但人口卻只相當於一個天風帝國本國的人數物產資源貧乏,除了盛產勇悍的戰士和優良的戰馬牲畜外,西蚩人在其他各方面幾乎都比不過天風帝國。這還是指天風本土,未算原止水,現驚虹及其他盟國。

    而對於西風大草原來說,這個由草原民族建立起來的國家,有著一個致命的問題--過於繁多的種族部落,使得西蚩大帝國缺乏民族凝聚力,內耗增多,內亂頻頻。

    自旺讚成為西蚩丞相之後,這個人努力推行民族統一政策,以草原最強大種族西蚩族為統治中心,盡可能的拉攏草原各部落,給予對方平等待遇,減緩民族矛盾,降低內亂。由於他的持久努力,如今西風大草原上的各種族終於再次出現團結昌盛的局面,但也因此西風草原上的人口劇增。貧瘠的草原環境就像失去了羊群的狼,狼群過度發展的結果永遠只有兩個:

    一:內鬥,通過減少族群數量來延續族群的生存希望和增加生存質量。

    二:向外擴張,將危機進行轉嫁。

    這是一種無可避免的循環,良好的政治環境導致的內爭減少,造成的卻是人口劇增,從而對其他國家產生巨大威脅。通過戰爭來擴張領土,掠奪資源,補充消耗,轉嫁風險與危機,吸引民眾與貴族的注意力,刺激發展,一直以來都是封建國家經常采用的路數。人們在和平與戰爭的旋渦中循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無休止。

    也正因此,淺水清很清醒地明白一件事:盡管西蚩人擁有強大的武力基礎,但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地廣而人散,民族自治情緒嚴重,輕易不願接受他人擺布。盡管赤帝是近些年來西蚩草原上威望極高的一位,但是作為草原之王,他其實並不能像一位真正的皇帝那樣,對下屬之臣如臂使指。

    真正百分百能接受他的掌握,為他去赴湯蹈火的,還是只有西蚩族人自己。而在整片西風大草原上,多達數個民族的這片廣袤區域,西蚩人本體及其附屬種族,卻還是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四十。

    即使是在都是梁人的驚虹地界,淺水清都能利用金錢和地域刺激使得驚虹大亂,對付這些種族繁多,千百年來都習慣了各自為治的散漫性格的草原人,淺水清又怎可能會害怕?

    哪怕那個旺讚再厲害,再能幹,他終究還是無法完全消除種族隔閡,無法讓其他種族忽略西蚩族的統治地位,無法忘記,這片草原叫西風草原,但是這片草原上的國家,卻叫西蚩帝國。

    特殊的生態環境奠定特殊的生存方式,在草原上,幾乎每個大族都有屬於自己的附屬種族,他們依靠大族生存,由大族保護族中利益,而小族則每年向大族貢獻牛馬羊等牲畜,在戰時則提供本族戰士共同參與。但是西風草原並不是只有西蚩一個大族,同樣也有一些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大部落大民族在這片草原上繁衍生存。他們對西蚩族的領導未必買帳,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承認自己是西蚩帝國子民。他們有自己的種族,信仰和神靈。因此,所謂的西蚩大帝國,其實並不能真正意義上包括整個西風草原。

    如今,西蚩大帝國興兵百萬,其中有八十萬人屬於西蚩族及其附屬種族,二十萬人屬於其他跟來湊熱鬧的。只要看看格龍特把最難打的城市交給那二十萬其餘種族,就可以想像這種種族隔閡在草原上其實紮根極深。

    所以面對強大的數以百萬計的遊牧騎兵組成的浩蕩威脅,淺水清反而不覺的困難,因為他有太多太多辦法可以讓草原帝國無法成為他的威脅。

    最起碼的一點就是:西蚩大帝國傾巢出動,本土防衛力量大減,其餘各族未有參戰者,對於占據了水草最肥美地帶的西蚩帝國,已經無可避免地有著覬覦之心。

    而這,就是淺水清認為他可以打贏格龍特的地方。

    蒼野望背負著手,眉頭深鎖。

    他沒有想到,淺水清會將整個西風草原形勢看得如此清,如此透徹,不得不說,淺水清說得非常對。

    為此他不由長歎一聲:“人都說淺水清運氣好,膽子大,其實又有幾人知道,愛卿確非常人,眼光之準,天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了。草原民族凶狠如虎,貪婪如狼,毫無信義可言。早在當年沙思汗進略大陸時,就曾發生過這樣的事。各地小族趁勢而起,試圖亂中取利,不過還是被沙思汗平定。但那時,那些小族並沒有我大陸各國的幫助。”

    “陛下說得對,所以這次,我們要守。如今的西蚩帝國,兵鋒正盛,短時間內,不會有多少人跳出來找他們的麻煩,因為那是自尋死路。可是時間長了,就不一樣了。只要我們憑險堅守,步步為營,守住聖威爾驚虹一線,讓草原騎兵難做寸進,將戰爭拖入長期戰爭中去,那麼就總有人會忍不住跳出來。當一些部落種族無法再從我們的身上得到好處時,他們就會再度將目光轉移到自己人的身上,這是他們的天性,是不以赤帝的意志為轉移的。到那時,我們可以給予他們一些幫助,財力物力人力皆可。”

    “可問題是,現在如何守住?”

    淺水清快步走到蒼野望的身邊,躬身道:“陛下,請恕臣無狀。”

    “無妨。”

    淺水清一指地圖道:“楓丘兩國已滅,黎國和亞提還在苦苦支撐。這幾處地方位於草原周邊,因此西風人有著出兵上的便利。可是要想打驚虹,聖威爾,北方獨立領,就不那麼容易了。”他信手在那張觀瀾大陸圖上劃了一條長長的橫線:“整個大陸西部一帶,地形複雜,高低錯綜,由北向南,綿延千里。要想占據如此龐大的地方,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充足的後勤支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草原人最擅長的是以戰養戰,用打下的土地上的糧食和財富充實自己。對付這樣的敵人,最簡單的辦法,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一方面采取鏈式防禦線,以重兵守城,草原騎兵利攻不利守,草原戰法利短期不利長期。他們的騎兵面對高牆厚壘,英雄難有用武之地。另一方面遷移民眾,商家,將大量財富,糧食,都運往後方。我們采取堅壁清野的戰術,堅決不留一草一木給敵人,以聖威爾南部聯盟為戰略後備中心,和敵人打長期消耗戰術。”

    “堅壁清野?”蒼野望嚇了一大跳,敵人還沒打到家門口,就要采取這種極端戰法?不得不說,淺水清的想法的確是大膽而又瘋狂。

    但是毫無疑問,堅壁清野的防禦戰術,對西蚩鐵騎的掠奪式占領和以戰養戰方式,的確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措施,唯一的問題是,這個堅壁清野的目標不是天風本土,而是在驚虹,聖威爾和北方獨立領。

    淺水清提出的遷移大量民眾,商家,對一個城市的影響是巨大的。大量後撤的百姓,使一座座城市成為空城,大片的土地荒蕪,國家的財政負擔加重,可以說是典型的自傷傷敵之述。

    但是淺水清不在乎,反正要撤的不是天風帝國。

    天風帝國將會以援軍的身份出現在三國領土上,但是做為後備援軍的他們,必定將向被援助方提出要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面對西蚩人的進攻,不可以為其留下任何糧食。

    蒼野望微微猶豫了一下:“你認為,他們會同意嗎?”

    “由不得他們不同意。不同意,就是國破家亡。驚虹那邊不會有問題,只要臣一句話過去,就可以立刻行動。臣擬派孤遠影為主帥,負責驚虹周邊防禦。他是孤正帆之子,鎮守寒風關多年,有極豐富的防守經驗,以驚虹舉國之兵對抗沁珠旺,不敢說必勝,輸面也不大。北方獨立領如今從麥加那邊得了咱們如此多的好處,麥加本身又是土地肥沃之地,遠勝獨立領自身。讓他們喬遷民眾從那荒蕪之地去麥加,想必不會太難。至於聖威爾就要麻煩一些了。老實說,臣最頭痛的就是那個斯波卡約,真得很想讓他先和格龍特分個生死勝負,又怕到時候去晚了,以草原騎兵之速,先期搶占聖威爾全境,則我們悔之晚矣。”

    說到這,淺水清停頓了一下:“聖威爾是天下財富集中之地,又位於大陸之央,北靠獨立領,南接驚虹,與天風麥加均有領土接壤。一旦他們拿下此處,則整個大陸各國,便均處於他們的直接攻擊之下。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此地。”

    蒼野望聽得連連點頭:“你說得對,不過聖威爾如今內部分成兩派,一幫無知小人,還在想著投降草原人呢。斯波卡約到是主戰派,奈何元老院每日爭執不下,總也得不出結果來。”

    淺水清歎息:“這就正中了格龍特的下懷,我現在就擔心,格龍特要的不是聖威爾投降,而是他們的猶豫,拖延和無能。對格龍特這樣的人來說,或許那才是他希望的。”

    “若如此,你可有信心戰而勝之?”

    淺水清脖子一擰:“沒信心就不打了。這注定了是一場長期戰爭,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為勝敗標準,臣相信,臣能贏。”

    望著淺水清自信滿滿的眼神,蒼野望的心中不由顫動了一下,良久,他緩緩道:

    “淺水清,朕有三子,你認為。。。。。。誰是可堪繼承大統之人?”

    聽到這個問題,淺水清震撼了。

    那一刻他呆呆地望著蒼野望,終於脫口而出:“陛下!?”

    他做夢也沒想到,蒼野望會說出這句話來。

    蒼野望低頭了,他在告訴淺水清,你永遠不用擔心蒼瀾,這要你一句話,他將不會再是天風皇帝。

    淺水清緩緩跪了下來:“臣淺水清有愧皇恩,不敢妄言國統。”

    蒼野望悠悠道:“是啊,你不敢妄言,可是你在等待。朕知道你也是沒辦法,瀾兒做了蠢事,便總要付出代價。可是朕也無奈,長子繼承,不可輕廢,有法不依,後世之弊啊。只是如今大敵將至,朕將希望寄托於你,便該給你一個交代。。。。淺水清,你覺得康王如何?”

    “康王殿下仁德恭謙,知書懂禮,聰明好學,臣一向是景仰的。”

    “既如此,朕會讓你滿意的。朕相信,你也會讓朕滿意的。”

    淺水清點點頭:“陛下請放心,等打敗那幫草原狼後,臣就向陛下請娶公主。”

    蒼野望微微笑了起來:“朕知道你的心意,可只怕朕的女兒等不了那麼久了啊,依朕的意思,在你出征之前,就把事情解決了吧。雲家小姐,還有敏敏,都為你成了老姑娘了,再者那姬姑娘與樂小姐,怕也早等不及了吧?”

    淺水清愕然,蒼野望已然道:“驚虹駙馬,有可領兵出征之權,孤正帆便是先例,你既是寒風關鎮守主將,此番娶妻,就按驚虹的規矩辦吧。婚後,即刻準備就任暴風主帥,節製我天風兵馬。”

    “謝陛下,可。。。。。。”

    “沒有可是,朕知道你怎麼想,朕不會製肘你,你是個聰明人,也知道該怎麼回報朕。”

    “是,臣明白,既然如此,就暫時按照驚虹的規矩辦吧。”

    聽到暫時那兩個字,蒼野望終於笑了起來。

    這一刻,君臣終於又回到了當初攻打驚虹前的默契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河東

LV:5 騎士

追蹤
  • 5

    主題

  • 553

    回文

  • 2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