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9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58
第一一五章 第一炮!
        
    祥符門三個門洞,六扇厚重的銅釘大門,緊閉如故,紋絲未動。

    嗯,也不算意外。

    城樓上,幾個人影晃來晃去,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五分鐘之後六點三十五分,巴斯蒂安上校看了一眼懷錶,對丹尼斯少校說道,“開炮吧!”

    丹尼斯少校響亮的回答了一聲,“是!”

    巴斯蒂安用半玩笑的口吻補充了一句,“儘量瞄的准一些,如果炮彈越過城樓,飛進了越南人的‘皇城’,甚至‘禁城’,真打壞了他們的‘行宮’,就有些難看了畢竟,咱們暫時還是要和越南中央政府‘合作’的。”

    “放心,”丹尼斯笑道,“這麼近的距離,近乎直瞄,連校彈著點的必要都是沒有的如果不能一炮中的,槍炮長和炮手,都可以請去‘走跳板’了!”

    所謂“走跳板”,是風帆時代懲罰犯罪的船員的一種刑罰拿一塊跳板伸出船舷,將被刑者綁住雙手,蒙上眼睛,逼其走上跳板,慢慢前行,並最終跳入或掉入海中。

    被刑者既雙手被綁,則不淹死者幾希,就算能夠掙扎脫縛,茫茫大海,也難獨存,因此,“走跳板”等同死刑。

    海盜最喜歡玩兒這種把戲,有的時候,正規的海軍,也會這麼幹,不過,進入蒸汽時代之後,“走跳板”基本絕跡,丹尼斯少校如是說,也不過是在開玩笑。

    一聲巨響,整條“蝮蛇號”的甲板,都微微一顫,艦橋上的人,居高臨下,只見左舷外一團白煙中橘紅色的火光一閃,緊接著,祥符門城樓西角樓倏然迸裂,斷梁、碎磚、破瓦,四面八方的飛迸開來,過了片刻,轟然悶響,兩層的西角樓,就像積木一般,一大半坍塌了下來,煙塵瀰漫,幾乎將整個城樓都籠罩住了。

    “不錯!”巴斯蒂安上校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你的槍炮長和側舷的炮手,都不必去‘走跳板’了。”

    “哈哈哈!”

    煙塵散去之後,一支白旗從堞口伸了出來,拚命舞動。

    巴斯蒂安一聲冷笑,“就曉得越南人是這副尿性!總是心存僥倖!上尉,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嗯,‘不到黃河’”

    這句話是對另一邊的安鄴上尉說的。

    “上校‘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對!”巴斯蒂安說道,“‘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就是越南人的寫照!”

    微微一頓,“好了,上尉,我覺得,你可以去準備登陸的相關事宜了!”

    “是!”

    城門打開了,不過,開的不是中門,而是左門,而且,只開了一條縫,擠出來三個人之後,便又關上了。

    望遠鏡中看的清楚,其中的兩個,正是昨天的“黃幕僚”和通譯,通譯的手裡,攥著一塊白布,舉過頭頂,連連揮動。

    第三個,圓幞頭、蟒袍咦,這是一個高階文官呢!

    就不曉得是哪個河寧總督?河內巡撫?

    哈,終於有肯露頭的了?

    三人快步走到空位一人的碼頭,沿階下到一隻划艇應該就是昨天“黃幕僚”和通譯乘坐的那條,不過,今天沒有劃手,圓幞頭坐在小艇中間,“黃幕僚”和通譯兩個,一前一後,充作劃手。

    這三位,來做什麼的涅?

    遞降表、交印綬?

    不大像。

    “從長計議”?

    嘿嘿。

    好吧,就多給你們半個鐘頭的時間。

    來人登上了“蝮蛇號”,圓幞頭果然是個大官兒河內巡撫阮林。

    考慮到越南一共有三十一個省,每個省都有一個巡撫,每個省的面積,大約只相當於中國的一個州甚至一個縣,這個河內巡撫的官兒,能大到哪裡去,也不大好說。

    哦,對了,現在只有二十五個省了南圻六省已經割給俺們法國了嘛。

    不過,不管怎麼說,好歹也是一省的行政長官,法國人的態度,比對昨天的“黃幕僚”,客氣多了,既“請坐”,也問,“茶還是咖啡?”

    法國人對阮林客氣,並不僅僅因為他是河內巡撫,一定程度上,也是看在他的老爹大學士阮知方的份兒上,算是敬其父,及其子;而法國人的尊重阮知方,無關其大學士的身份,原因是打土倫的時候,法國人曾在阮知方手裡吃過敗仗本書前文有過介紹,越方稱之為“蓮池屯大捷”的。

    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法國人還是抱有基本的敬意的。

    另外,雙方在嘉定也交過手,那一仗,阮知方的弟弟阮維身先士卒,中炮身亡,阮氏兄弟的為國不惜身,法國人也是表示敬佩的。

    阮林臉色鐵青,既不就坐,對於“茶還是咖啡”,也是冷冷一句“不必了”,然後,不再說別的什麼廢話,開門見山:

    第一,法兵可以進城,不過,不能自祥符門進。

    祥符門是“御門”,聖駕巡幸升龍,都是在祥符門碼頭下船,自祥符門進城;祥符門左、中、右三門,平日裡只開左、右二門,只有鑾駕出入的時候,才開中門就是說,祥符門的中門,只有皇帝才能出入。

    如果法兵自祥符門入城,將是不可容忍的“僭越”!

    第二,印綬絕不能交,只能越、法雙方“合署辦公”。

    “疆臣守土有責,”阮林聲音嘶啞,微微顫抖,“我和黃制台若交出了印綬,即為‘棄土’,對於‘棄土’的罪臣,朝廷法度,唯系獄斬決耳!則我和黃制台,除了仰藥以殉,再無第二條路可走了!”

    幾個法**官相互看了看,都沒有吭聲。

    第三

    “本撫今日既上了這條船,”阮林青白的面龐上泛起了異樣的潮紅,“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貴軍若要將我扣下,我亦無可抗拒,唯棄絕飲食,一死而已!”

    呃,這個

    你想多了。

    你以為我們要拿你當那個什麼葉名琛來辦?嘿嘿,英國人的那種無聊把戲,俺們法國人,木有啥興趣。

    巴斯蒂安快速的轉著念頭

    從哪個門兒入城,在越南人眼中,潑天大的一件事,我們法國人,倒是沒有什麼所謂換一個門兒入城,不過多走兩步路就是了。

    祥符門的象徵意義,一時半會兒的,在我們這兒還派不上用場至少,目下,越南既不是法蘭西的屬土,也不是法蘭西的保護國,越、法兩國,還在面兒上維持著“惇睦邦誼”,這一類的事情,倒也不必太打越南人的臉。

    至於“合署辦公”

    咦,這倒是很有創意的一個想法哦!

    我們的兵既進了城,升龍城的一切,就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所謂“合署辦公”,不過就是一個幌子,河內巡撫也好,河寧總督也好,不過就是我們的傀儡,我們指東,他們不能往西,他們的印綬,不過就是我們的“橡皮圖章”,交不交出來,又有什麼區別?

    更重要的是,這些印綬,收繳之時,即作廢之日,再沒有利用的價值了總督、巡撫都不在了,你法國人拿他們的印綬做什麼用呢?你總不能自封大越南國的河寧總督、河內巡撫吧?

    把升龍的主要官員和他們的印綬留了下來“合署辦公”,則我們的所有政策、措施,都有越南“官方”的背書,包括佔領升龍城的行動本身,都變的理直氣壯了!“國際觀瞻”既好看的多,想插嘴的譬如中國人也沒地兒下嘴了!

    另外,類似南圻的那種來自於民間的抵抗,也必大大減少哎,不必去打令人頭痛的治安戰了!

    妙!

    待法國在升龍乃至北圻的統治真正穩固下來了,再用不著越南人做“橡皮圖章”了,便將他們一腳踢開,然後,仿南圻的例,逼越南中央政府正式割讓北圻,到那時候,越南只剩下中圻,我南北夾擊,用不了多久,整個越南,就都是法蘭西的了!

    妙之極矣!

    巴斯蒂安幾乎要笑出聲來了。

    當然,面兒上還是木無表情的。

    待阮林慷慨激昂過了,他才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阮巡撫,你放心,我們並沒有興趣,請你做長期的客人”

    頓了頓,將話題從“第三”轉到了“第一”,“請問,我軍若不從祥符門進城,那該從哪個門兒進城啊?”

    阮林冷冷說道,“升龍四門,東祥符,西廣福,南大興,北曜德,祥符之外,廣福、大興、曜德哪個門兒都行,隨貴軍的便!”

    說是“隨貴軍的便”,其實也只能走南門大興門,西門廣福門、北門曜德門,都得繞個大圈兒。

    如果自大興門入城,就得走一小段回頭路,從瀆叻碼頭上岸。

    大興門距祥符門固然有一段距離,瀆叻碼頭距大興門,也有一段距離兩公里多一點的樣子吧。

    巴斯蒂安問“梅林號”派駐“蝮蛇號”的聯絡官勒內少尉,“咱們的船,能夠在瀆叻碼頭泊岸嗎?”

    “汛期應該可以,現在是枯期”勒內少尉微微皺眉,“還是請教一下弗朗西斯教授吧!”

    弗朗西斯不在現場,他是平民,不好參加這種“對外交涉”的。

    教授的意見很快傳過來了:瀆叻碼頭不宜停泊大型船隻,如果在瀆叻碼頭登陸,必須用小艇接駁。

    這倒也不是什麼問題,登陸的士兵,攏共不過六百二十人,三條船的救生艇都用上,兩個來回,也就運完了。

    另外,還可以徵用越南人的船嘛。

    問題在於,這個過程中,越南人會不會搞什麼鬼?

    譬如,會不會玩什麼“半渡而擊之”的把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2:59
第一一六章 有情況!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先派一小隊士兵上岸,搜索警戒,建立“灘頭陣地”,確保碼頭安全無虞之後,後續的大部隊,再從容登陸。

    再者說了,“蝮蛇號”、“梅林號”在河面上虎視眈眈,隨時提供炮火支援,越南人如果敢玩兒什麼花樣,那是自尋死路,自取滅亡。

    不過,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

    “阮巡撫,”巴斯蒂安依舊皮笑肉不笑的,“我方對和平和合作,抱有最大的誠意,因此,我勉為其難,接受你的提議和請求”

    頓了頓,“可是,醜話說在前頭,在我軍登陸瀆叻碼頭的過程中,貴方如果有什麼不友好的舉動,可就是嗯,拿貴國自己的話說,就是‘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了!我軍必給予貴方最嚴厲的懲罰!還是拿貴國自己的話說‘玉石俱焚,雞犬不留’!”

    說到這兒,語氣已變得冰冷,那點兒依舊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也沒有了,“懲罰的對象,將包括你和你所有的同事也包括黃總督!”

    阮林眼中,倏然精光大盛,臉上的潮紅,壓倒了青白的底色,胸膛起伏,過了半響,重重的“哼”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

    巴斯蒂安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又回到了臉上,“好吧,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阮巡撫,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希望這個……合作愉快啊!”

    說著,很“大度”的伸出手來。

    阮林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躊躇片刻,還是依樣伸出了手,極勉強的和巴斯蒂安握了一握。

    “好吧!”巴斯蒂安含笑說道,“入城及入城之後的種種事宜,請你或者你的幕僚,同我的副官商議吧!”

    半個小時之後,阮林一行人,離開了“蝮蛇號”。

    此時,七點四十分。

    船隊掉過頭來,航向瀆叻碼頭。

    法國人的計畫是這樣子的:到了瀆叻碼頭,安鄴、丹尼斯領軍登陸,阿蘭隨軍他的任務,是進城之後,做最基本的行政方面的考察和準備;登陸部隊由瀆叻碼頭至大興門這段路,艦隊在河上一路遙遙“伴行”,隨時準備提供對岸炮火支援。

    登陸部隊入城後,艦隊繼續前行,回到祥符門碼頭。

    這個過程中,巴斯蒂安依舊呆在“蝮蛇號”上,待部隊入了城,掌握了衙署、城防之後,他再在祥符門碼頭下船、入城當然,走邊門,不走皇帝才能走的“中門”。

    之後,“瑪麗公主號”就算完成了任務,回航西貢;“蝮蛇號”、“梅林號”二艦,就長期停泊在祥符門碼頭,這兒的硬件設施最好,距升龍的核心皇城、禁城最近,“蝮蛇號”、“梅林號”的大炮,能夠對越南人保持最大的威懾。

    二十分鐘之後,船隊到達瀆叻碼頭。

    此時,剛剛好八點鐘。

    較之祥符門碼頭,瀆叻碼頭不僅簡陋,而且荒涼,不過一塊平坦的黃泥地,沒有任何附屬建築,不遠處便雜草叢生,再遠些,就是樹木了。

    “降龍行動”的幾個軍事主官都在心裡嘀咕,對這麼個鬼地方,還真是要小心些呢!

    五十名海軍陸戰隊,分乘兩隻小艇,先行登陸。

    “蝮蛇號”、“梅林號”首尾相銜,一字排開,二艦“望台”上的水兵,睜大了眼睛,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發出信號,轟他娘的。

    兩隻小艇順利靠岸,登陸後,十人一隊,五十名士兵分成五隊,成扇形散開,搜索前進。

    沒過多久,五支小隊先後回報:這個瀆叻碼頭,簡陋歸簡陋,荒涼歸荒涼,不過,兩百米範圍之內,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先遣隊打出旗語:安全,已建立警戒。

    巴斯蒂安少校舒了口氣,下令:登陸。

    此時,八點三十五分。

    除了一百名安南“狙擊手”,其餘士兵,都算訓練有素,一聲令下,立即動作起來。

    四十分鐘之後,六百二十名登陸部隊,已在碼頭上集結完畢了。

    此時,九點一刻。

    軍事主官們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既已登陸,升龍一帶,就再沒有可以威脅這支部隊的力量了。

    本來,登陸部隊還配屬了兩門山炮和十五名炮兵,可是,瀆叻碼頭沒有棧橋,船隊既不泊岸,大炮就無法運上岸去。

    不過,也沒有什麼所謂,瀆叻碼頭至大興門,不到三公里的路,總不成,這一小段路,就要用到這兩門炮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要用炮,不還有艦炮嘛!艦炮的威力,可比那兩門山炮,大得多了!

    待船隊回到祥符門碼頭,山炮和炮兵,再從那兒下船、入城吧。

    對了,正好充作巴斯蒂安上校的隨從有兩門大炮跟著,總指揮之入城,不也氣派、威風許多嗎?

    岸上,安鄴、圖尼森、阿蘭,個個精神煥發。

    安鄴名聲已著,不過,作為一個職業軍人,以“探險家”身份出名的同時,卻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軍事上的成績,到底有些不是味道

    哎,從今往後就不同了!從今兒個開始,我就多了一個“征服升龍的登陸部隊指揮官”的身份了!

    安鄴曉得,許多人都對他的那枚英國皇家地理學會的金質獎章不服氣哼,我即將率軍進入越北最大的城市,成為越南“陪都”的征服者了!看那些嘲笑我“靠證明一條大多數人都認為行不通的路線確實是行不通的而獲獎”的人,還有什麼話好說?

    圖尼森呢,在此之前,麾下的兵,從來沒有超過一百五十人的,這一回,可是指揮著整整六百二十人,真有“一步登天”的感覺雖然是“副指揮”,可也是“指揮”啊!

    想來,行動結束之後,我這個“代理連長”,就該轉正了吧?甚至,更進一步,從中尉升上尉,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呀!

    阿蘭想的是:進據升龍之後,我就是一個“市長”至少是“副市長”的角色了,而且,我這個“副市長”,可以對著越南人的“省長”,頤指氣使,呼來喝去爽啊!

    至於轄下子女玉帛,自然是予取予求且取之不盡、求之不竭!

    爽!爽!

    哈哈哈!

    因此,個個精神抖擻,意氣昂揚。

    走著走著,安鄴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

    升龍數朝古都,水路為紅河、潡河交匯,陸路為南北要沖,其實比首都順化還要繁庶,“外城”雖為“城外”,人丁亦相當不少,目下,登陸部隊走的這條路,是瀆叻碼頭通往大興門唯一的道路,應該是一條交通要道,怎麼一路上一個行人也見不著呢?

    瀆叻碼頭的貌似荒涼,其實只是因為簡陋和看不到人的緣故富浪沙人要在這兒登陸,哪裡還有人敢往這兒湊熱鬧?送上門,叫富浪沙鬼“打人靶”嗎?

    目下的空無一人,不代表之前也是無人問津的。

    安鄴留意到,瀆叻碼頭的黃泥地,十分平實;伸向水面的台階,也沒生多少青苔這都是人來人往的明證。

    碼頭沒有人,並不稀奇;碼頭通向城門的唯一的一條路上也沒有人,甚至,連個遠遠的探頭探腦的都沒有,可就有些古怪了!

    都嚇跑了?

    “效率”這麼高?

    安鄴傳令,提高戒備。

    圖尼森愣了一愣,“幹嗎?”

    “情形不大對!這一路上,怎麼一個人都看不見?”

    圖尼森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大對的,“都嚇跑了唄有什麼好奇怪的?”

    “小心沒過逾的,”安鄴皺了皺眉,“執行命令吧!”

    圖尼森心中冷笑:抓住雞毛當令箭!如果你不是西貢派過來的,哪個鳥你啊?

    當然,腹誹歸腹誹,命令還是要執行的。

    沒過多久,草木稀疏,地勢開闊起來,遠遠的,大興門在望了。

    再往前走真不對勁兒了。

    “有情況!”

    安鄴得報,趕到隊伍前頭,一副詭異的景像在眼前展現開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0
第一一七章 那條猙獰的火舌
        
    瀆叻碼頭至大興門,地勢大致平坦,不過,也有起伏,只是坡度平緩,無礙人車通行,拿波浪打個比方,目下,法國人之所在,算是一個“波峰”,前方三百五十米左右,是另一個“波峰”,地勢較法國人腳下的“波峰”略高,兩個“波峰”之間,地勢相對低窪,算是“波谷”。

    詭異的景象,就出在對面由“波谷”而“波峰”的這個緩坡上。

    十來條長短不一的壕溝,縱橫交錯,鋪滿了整個坡面。

    通向大興門的道路,被這些壕溝截斷了。

    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安鄴還以為是某種水利設施越南多雨,這些壕溝是拿來雨季的時候排水入紅河用的?

    轉念一想,不對!瀆叻碼頭至大興門的道路,被生生截成了三、四段,天底下哪兒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水利設施?

    再細看,愈發的不對勁兒。

    壕溝有長有短,有橫有縱,相互交錯,最長的三條,都是橫向的,即東西向的,彼此基本平行,第一條和第二條,相距大約七、八十米的樣子,第二條和第三條嘛……也差不多是這個距離吧!

    這三條壕溝的邊沿南邊兒,即朝向法國人的這一邊兒都密密的碼堆著沙袋,蜿蜒一線,幾乎沒留下什麼空隙;碼堆的方式,十分古怪:上下兩隻沙袋疊在一起,碼的整整齊齊,不過,每隔三、四隻沙袋,兩隻就會變成一隻,留下一個缺口,非常之有規律。

    還有,安鄴留意到,這些壕溝橫向的也好,縱向的也好,並不是筆直的,而是鋸齒狀的,即是說,拐來拐去的。

    這些壕溝,做什麼用的呢?

    某種障礙?用以遲滯敵人的騎兵和車輛?

    如是,未免太窄些了吧?

    壕溝內裡的情形,不知究竟,可是,大致的寬度,還是看得出來,人都幾可一躍可過,戰馬更加不在話下;還有,這麼窄的壕溝,填平一小段,不過指顧間事,或者叫工兵隨便豎根樁子,搭兩塊板子,車子也就過去了。

    起不到多少“遲滯”的作用啊!

    正在轉著念頭,旁邊的圖尼森一邊調校著望遠鏡的焦距,一邊皺著眉頭嘟囔,“這些沙袋碼的一會兒兩隻一摞,一會兒一隻一摞,這一個個的缺口,一眼看上去,倒有些像……城堞似的?”

    城堞?

    安鄴心中一動:這些壕溝,莫不是越南人的某種……防禦設施?

    嗯

    士兵呆在壕溝裡頭,從“堞口”即“缺口”處向外射擊?

    可是

    唉,可是什麼呀!看到這兒,書友們大約都著急了:還“可是”?這些壕溝做什麼用的,根本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的呀!

    塹壕啊!

    這法國人,一個兩個的,都什麼眼神兒?

    就這水平,還好意思自稱職業軍人?

    哎,我說獅子,你這個逆向金手指,是不是開的太過了點兒?

    呃……

    其實,也不算太過。

    因為,目下,是一八六八年。

    冷兵器時代,只有壕溝,沒有塹壕因為根本用不著;壕溝的作用,不是拿來保護己方的士兵,而是為敵人的前進製造障礙就像安鄴一度猜測的那樣。

    進入熱兵器時代,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塹壕依舊是用不著的。

    滑膛槍時期,步槍的射程有限,射速感人,能否中的,也要靠刷人品,攻守雙方,都必須排隊槍斃,才能夠獲得足夠的火力密度,不然,這個仗就打不起來,因此,也不需要塹壕來保護士兵。

    火繩槍而燧發槍,滑膛槍而線膛槍,步槍的射程、射速、準繩都大大提升,產生了在敵人距離尚遠的情況下、對士兵進行保護的需要,但是,塹壕依舊不是必需品,因為,彈藥的裝填方式沒有發生變化還是前裝;作戰方式也沒有發生還是排隊槍斃。

    這個時期,保護士兵的防禦措施,不是往地下挖塹壕,而是在地上起胸牆。

    兩者的區別,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前裝槍裝填彈藥的操作,一要站立,二要有足夠的空間想一想那根通條有多長吧!胸牆可以同時滿足這兩個要求,塹壕呢?

    第一,塹壕的空間,必定是狹窄的;第二,如果挖的足夠深,站立容或許之可是,那得多大的工程量啊?而且,也會帶來其他的一些列技術問題,這個時期,敵人的槍炮沒那麼大的殺傷力,士兵的性命,也沒那麼值錢,胸牆大致就夠用了,因此,關於防禦設施,不大會有人往“地下”動腦筋。

    只有進入後裝槍時期,射速大大提高,準繩、射程也進一步提升,步槍的殺傷力大幅增加,同時,裝填方式的變化,也消除了使用塹壕的技術障礙,真正的近現代意義上的塹壕才應運而生。

    本時空,後裝槍之大規模應用,始於美國內戰,其典型,便是關卓凡率領的“清國義勇軍”了他帶到美國的軒軍,一水兒的後裝槍;大規模的塹壕戰,亦始於美國內戰,特別是彼得斯堡戰役中,那一眼望不到邊的、縱橫交錯的塹壕,曾讓關卓凡歎為觀止。

    塹壕戰的始作俑者,是查塔努加戰役中頗讓軒軍吃了苦頭的南軍悍將朗斯特裡特,然後,羅伯特.李將之發揚光大。

    另一位始作俑者,則是俺們的關爵帥。

    南下亞特拉大途中,關卓凡就是靠挖戰壕拿下了固若金湯的阿拉圖納北軍的戰壕,一路前延,南軍槍擊、炮轟、夜襲,皆無奈其何,眼睜睜的看著敵人將戰壕挖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當然啦,關爵帥的這一招,說到底也是盜版盜版原時空tg慣用的土工作業。

    不過,不計關卓凡這個開外掛的,美國內戰的塹壕,還非常原始,主要的作用,是自我保護,而非“防守反擊”據壕對敵射擊,其實質,是一種“交通壕”;其面世,有一個基本的前提大規模的長期對峙,敵我雙方的防線,犬牙交錯,冷槍不斷,為自保,大夥兒本能的做起了縮頭烏龜。

    回到法國人這兒。

    歐洲第一次大規模的後裝槍應用,是一八六六年普奧之爭的“七星期戰爭”,迄今不過就是一年半多點兒的事兒,正因為眼見普魯士的後裝槍痛毆奧地利的前裝槍,法國人才手忙腳亂的換裝後裝槍“夏賽波步槍”。

    可是,全員換裝是一個浩大的工程,事實上,直到目下,法國軍隊也沒有百分百完成這個工作,安鄴帶的這六百二十名士兵,亦不過是剛剛拿到了“夏賽波步槍”。

    咦,不對,只有五百二十名那一百名安南“狙擊手”,用的還是前裝槍呢!

    武器的換裝,既手忙腳亂,很有些“趕鴨子上架”的味道,適應於新武器的新戰術,就跟不上趟了,目下,法國軍界對“戰鬥隊形”該如何變化,依舊莫衷一是,印度支那駐軍遠離本土,什麼事兒都慢半拍,安鄴、圖尼森等奉行的操典中,所謂“戰鬥隊形”,依舊是排隊槍斃的那一套。

    因此,法國人認不出這縱橫交錯的壕溝是做什麼用的,並不出奇。

    安鄴能夠想到,這些壕溝可能是“某種防禦設施”,已經算是悟性高了。

    有書友可能會指出,軒軍征日之時,高杉晉作、山縣有朋領兵攻打軒軍設在小倉城的後勤基地,可是認出了類似的壕溝是做什麼用的呀?

    呃,是的,不過,高杉晉作、山縣有朋兩個,都是人傑,高杉更是天才,安鄴、圖尼森之流,不過普通軍人,悟性有所差異,也是正常的吧!

    還有,安鄴是這麼想的:這些壕溝,就算是“某種防禦設施”,應該也不關“降龍行動”的事兒吧?目其工程量,絕非旦夕可成,什麼時候竣工的不好說,不過,一定早在“降龍行動”之前,就開始施工了。

    可惜,身邊兒沒有本地的越南人,不然,抓過來問一下就明白了。

    娘的,那個河內巡撫叫阮林的,也沒有提起過,瀆叻碼頭至大興門的路上,還有這麼多的狀況啊?

    安鄴還在猶豫,圖尼森催他了,“還等什麼?管它是做什麼的?咱們只管走咱們的路!反正,那裡頭也沒有人!”

    沒有人?

    似乎是的整面緩坡,異常安靜,望遠鏡中反覆搜索,也看不出任何生人活動的跡象。

    安鄴躊躇片刻,“好吧。”

    隊伍繼續前進,依舊保持著“行軍隊形”,沒有換成“戰鬥隊形”。

    距“波谷”不足五十米的時候,安鄴再次止住了隊伍。

    此時,距第一條橫向的壕溝,已不足一百米了。

    還是不對勁!

    這條壕溝的邊沿,有三簇奇怪的灌木,中間的一簇,剛剛好生在被截斷的道路邊兒上,另兩簇灌木,與之間距,都是大約四、五十米的樣子。

    因為挖掘壕溝,這面緩坡上的樹木和灌木,幾乎都被伐光了,怎麼會單單留下這三簇?遠看,尚不覺得什麼,距離近了,便顯得異常扎眼。

    安鄴從一個士兵手中,拎過一支步槍,瞄準中間的那簇灌木,扣動了扳機。

    子彈射入灌木,只聽清清脆脆,“當”的一聲,傳了出來。

    距離雖遠,可是,這兒是一個“波谷”的地形,迴響非常清晰,大夥兒都聽得明白,這粒子彈,一定是打在了某種金屬物體之上。

    確實不對路!

    安鄴下令,派出一隊士兵,前出搜索,弄清楚壕溝裡頭的狀況後,大部隊再繼續前進。

    同時,為策萬全,“展開戰鬥隊形!”

    命令剛剛傳了下去,尚未及動作,“中彈”的那簇灌木,突然湧出了一團白煙,白煙之中,一條長長的火舌,噴薄而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0
第一一八章 火網密佈,血花綻放
        
    安鄴側前方的圖尼森,好像被一隻巨掌猛力一擊,整個人向後飛了起來,安鄴甚至聽得見同袍身上發出來的子彈鑽進肉體的那種瘆人的“噗噗”聲,他剛下意識的微微一矮身,便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捶,一個踉蹌,眼角餘光之中,一股鮮血,從自己的右胸噴了出來。

    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大喊:“快!展開戰鬥隊形!還擊!”

    然而,安鄴發現,自己既發不出聲音,也吸不進空氣了一個念頭隨即冒了出來:肺被打穿了?

    血從嘴裡湧了出來,視野迅速模糊,身子慢慢軟倒下來,可是,腦海中,那簇灌木吐出來的猙獰的火舌,卻異樣清晰;還有,它連續不斷的咆哮聲,像無數把大錘,此起彼落,敲打著安鄴的耳膜。

    怎麼跟……放鞭炮似的?

    就在這時,另外兩簇灌木也冒出了白煙,吐出了一模一樣的火舌。

    安鄴身後的士兵,猶如被無數條無形的鞭子猛力的抽打著,劇烈的、誇張的扭動著身體,然後,一個接一個,摔倒在地。

    天黑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娘的,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這是安鄴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三簇灌木“開火”之後,好像變戲法一般,每一個沙袋的“堞口”,都冒出了一個人、一支槍,緊接著,數百股白煙騰起,數百支斯潘塞連珠槍射出的子彈,加入了三門加特林機關槍編織的死亡彈幕。

    法國人的隊伍中,無數朵血花綻放開來,混合著碎肉和硝煙,在破裂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團團詭異的血霧。

    按照軒軍操典,打狙擊的時候,必須把敵軍放到五十米之內,才可以開火,此時,法國人距第一道塹壕大約八、九十米的距離,對軒軍來說,並非最佳的射程,如果法國人一被襲擊,立即撤退,動作足夠快、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尚不至傷筋動骨。

    可是,戰鬥一開始,正、副指揮就中招了,自然沒人發佈這個“撤退”的命令哎,誰叫他們二位,站在隊伍的最前頭,拿著望遠鏡,指手畫腳,醒目如斯呢?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這支隊伍最大的兩個頭目,不先打你們又先打誰呢?

    事實上,就算安鄴沒有成為加特林機槍打擊的第一目標,他也不會發佈“撤退”的命令如前文所述,他試圖發佈的,是如下的命令:“快!展開戰鬥隊形!還擊!”

    可是,發不出聲音,說不出話。

    法軍的操典,遭受襲擊之時,第一要務,是保持隊形只有保持住隊形,才能維持火力密度,若一散了開來,便形同潰敗了。

    上一章說過,遇襲之前,為策萬全,安鄴已發佈了“展開戰鬥的隊形”的命令,只是未及動作,便已遇襲,不過,這一班法國兵,包括阿爾及利亞輕步兵在內,都算訓練有素,既已經接到了命令,雖遽遭打擊,依舊努力執行,“展開戰鬥隊形”。

    這就悲劇了。

    密集的隊形,成為加特林機槍最好的靶子,每一門加特林機槍都以一分鐘三百至四百發子彈的射速,不間斷的噴吐著火舌,三門加特林機槍形成了一道熾熱的交叉火網,像死神的巨鐮,由前而後,一路割了過去。

    巨鐮到處,血肉橫飛,一個個士兵猝然倒地,很快,緩坡上就鋪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因為隊形的密集,有的屍體,甚至彼此疊在了一起。

    “戰鬥隊形”始終無法成功展開。

    也不斷有開槍還擊的,可是,或者站姿,或者跪姿,幾乎沒有趴到地上的,也幾乎沒有去尋找掩體的趴到地上,尋找掩護,都不符合操典。

    對於塹壕裡的加特林機槍和斯潘塞連珠槍來說,這些人,依舊可以算是靶子。

    法國兵的射擊水準,其實相當不壞,可是,卻幾乎無法對塹壕裡的敵人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目標既太小斯潘塞連珠槍的射手,只冒出一個腦袋;又有沙袋的保護子彈飛行的方向,只要不是百分百正對“堞口”,哪怕角度只略略歪斜一點點,也會被兩旁的高過頭頂的沙袋擋住。

    只有那三簇“灌木”,目標足夠的大,時不時被法國兵中的,可是,火舌噴吐不絕,絲毫不受影響哎,裡頭那件不曉得是槍是炮的玩意兒,明顯是裝了鋼鐵擋板的,普通步槍子彈,根本無法穿透。

    法國兵的死傷,愈來愈多,整支隊伍,已完全不成形狀,狂風驟雨般的彈幕中,慘叫聲、呻吟聲、怒罵聲,此起彼伏。

    唉,如果沒那麼“訓練有素”,甚至一遇打擊,便一哄而散,這班法國兵的命運,或許還會更好一些呢。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登陸部隊都是“訓練有素”的,走在隊伍的最後頭、也因此傷亡最小的安南“狙擊手”們,先頂不住了。

    看著前面的同袍一個個割麥子般的倒伏下去,一個正在裝填彈藥的小個子的“狙擊手”,如夢初醒般大叫一聲,扔掉手裡的通條,掉頭就跑。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其餘的數十名安南“狙擊手”,有樣學樣,也紛紛轉身“後撤”。

    沒跑出幾步,便看見,來時的那個“波峰”上,一門小炮,冒出頭來。

    事實上,如果覷得仔細些,會發現這其實不是一門炮雖然也有輪子,也有身管,可是,“炮口”裡頭,十個小小的圓洞圍成了一圈。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奇怪的“炮”?

    還有,豎在“炮管”尾部的那個巨大的金屬圓筒,又是做什麼用的?

    當然,逃命緊要,沒有人去在意這些細節,甚至,這門“小炮”,是己方的還是敵方的,都沒有人去多想。

    可是,魔鬼就藏在細節之中啊!

    安南“狙擊手”們爭先恐後的進入了五十米最佳射程內,“加特林機關槍2型”猛然咆哮起來。

    跑在最前頭的那個小個子的胸口、臉龐,幾乎同時爆開了兩個拳頭大小的血洞,一團不曉得是紅是白的物事,從腦後直噴了出去,砸在後面的人的臉上。

    小個子雙手痙攣般揮舞了一下,又向前衝了兩三步,才摔倒在地。

    他身後的“狙擊手”們,包括那個沾了一臉他的腦漿的倒霉鬼,接二連三的,中彈倒地。

    “狙擊手”們本能的一窩蜂的再次掉頭“後撤”,可是,一連串延伸射擊的加特林機關槍2型的金屬定裝彈,輕易的就追了上去,無情的撕開他們的後背,鑽進他們的身體裡,坡上一片血霧瀰漫。

    某些方面,越南人的反應,可比法國人快的多了,眼見既前不得,也後不得,安南“狙擊手”們便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紛紛扔下槍支,跪倒在地,舉起雙手。

    有的人,整個身子匍匐在地面上,兩隻手豎在耳邊,那個姿勢,不曉得是抱頭呢?還是舉手投降呢?

    就在這時,河面方向,傳來了艦炮的巨響。

    意識清醒的,不論哪一邊兒的,都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過了片刻

    咦?並沒有炮彈飛了過來?

    艦炮的巨響,不絕於耳,可是,始終沒有一顆炮彈,落到這一片“波峰”、“波谷”上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蝮蛇號”、“梅林號”不是該為登陸部隊提供火力支援的嗎?

    他們這是往哪兒打炮呢?

    最後的希翼破滅了,法國人也終於崩潰了。

    彈飛如雨,有的人,卻像根木頭似的杵在那兒,既不躲避,也不射擊,臉上一片茫然;還有的,坐在地上,抱著頭,失聲痛哭。

    反擊愈來愈稀疏。

    “停止射擊!”

    塹壕裡,命令傳了下去。

    槍聲停下來了。

    “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有人拿著一個鐵皮喇叭,高聲喊道。

    嗯,這兩句法語,雖然不算十分標準,不過,法國人應該也是聽得懂的。

    大部分倖存的法國士兵木然相向,沒有什麼反應。

    聲音嚴厲起來:“重複一遍:放下武器,舉起手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終於,一個法國士兵鬆開了手指,“鏘啷”一聲,手中的步槍,掉到了地上。

    聲音不大,但有著異乎尋常常的傳染力,很快,“鏘啷”、“鏘啷”聲不斷,一支又一支步槍,掉到了地上。

    接著,有人舉起了雙手。

    這個動作,也是有傳染力的,一個又一個人,舉起了雙手。

    好像一線藍色的潮水,穿著藍色軍裝的士兵,從塹壕裡慢慢兒的湧了出來,端著槍,手指扣在扳機上,保持著射擊的姿勢,一步步的逼了上來。

    這個軍裝

    乍一看,部分來自西貢的輕步兵甚至產生了錯覺:上帝!這不是自己人嗎?!

    再細看,不對,軍裝的式樣雖幾乎一模一樣,可是,從頭到腳,一水兒的藍;我們呢,只有上衣是藍色的,帽子、褲子,都是紅色的。

    來自沱灢的海軍陸戰隊,則不會產生任何誤會

    中國人,是中國人。

    此刻,河面方向,艦炮巨響,連綿不斷,驚天動地。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1
第一一九章 客官,辣麼大的炮彈,多來幾發吧!
        
    登陸部隊由瀆叻碼頭出發沒過五分鐘,“蝮蛇號”上的巴斯蒂安上校就發現,現實和計畫出現了偏差。

    原定的計畫是,瀆叻碼頭至大興門的這段路,艦隊在河面上一路遙遙“伴行”,隨時準備為登陸部隊提供對岸炮火支援。

    可是,沒過多久,問題出來了艦橋上的人,看不見登陸部隊了。

    原因很簡單:升龍城四門之中,臨紅河的祥符門是東門,登陸部隊的目的地大興門是北門,紅河的流向是由西北而東南,則作為升龍城北門的大興門,距河邊其實有相當的一段距離,所以,瀆叻碼頭至大興門的道路,同紅河不是平行的,而是愈往前走,距離河邊愈遠也即是說,距河面上的艦隊愈遠。

    陸地不同河面的一覽無餘,有樹木遮擋和地勢起伏,登陸部隊很快就從巴斯蒂安上校的視野裡消失了。

    此時,艦橋上的人已看不見登陸部隊了,不過,瞭望台上的觀察手,還是看得見的,可是,再往前走,就算爬上了瞭望台,也看不見登陸部隊了。

    我犯了一個非常低級的錯誤!

    巴斯蒂安不由大為沮喪。

    丹尼斯安慰領導,“艦隊是否‘伴行’,對於登陸部隊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我實在想像不出來,安鄴和圖尼森會遇到什麼非‘蝮蛇號’、‘梅林號’炮火支援不能解決的麻煩?”

    頓了頓,“越南官方不可能自尋死路就算退一萬步來說,他們真的自尋死路,登陸部隊也可以輕鬆將之擊潰;如果是少數民間武裝那就更加不必說了!上校,你曉得的,那班草寇,只要一排槍放過去,便會一哄而散,連第二排槍都不必放的!”

    “嗯……”

    “南圻的治安戰,”丹尼斯說道,“已經反覆證明了這一點,所以,咱們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說的也是。

    可是,我的心裡,為什麼還是隱隱不安呢?

    事實證明,領導就是領導,不安是有道理滴。

    加特林機槍咆哮起來的時候,巴斯蒂安渾身神經質的一震,立即豎起了耳朵,很快,岸上傳來的槍聲,猶如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響成了一片。

    他的眼中射出寒光,“登陸部隊遇襲了!”

    似乎確實如此,巴上校、丹少校兩個,都聽得出“夏賽波步槍”射擊的聲音這是登陸部隊在還擊。

    丹尼斯大為愕然:難道,越南人真的跳出來“自尋死路”了?亦或是幾個“草寇”不知死活?

    他凝神傾聽了片刻,臉上的神色,漸漸舒展開來,“沒關係不是什麼大麻煩!”

    微微一頓,“上校你聽,‘夏賽波步槍’射擊的聲音,十分疏落,這說明,登陸部隊連戰鬥隊形都未展開,只不過在隨意放槍罷了敵人的人數,必定很少,對於登陸部隊來說,並不算正式的戰鬥。”

    “可是,對方的

    “上校,對方根本不是在放槍!槍聲不,其實根本不是槍聲如此密集,天底下哪兒有這種槍支?”

    “啊……也是……”

    巴斯蒂安想了一想,再仔細的聽了一聽,臉上的神色,也放輕鬆了,“確實是!那麼,對方是在”

    “放鞭炮!”丹尼斯說道,“亞洲人越南人、柬埔寨人、還有中國人,都愛玩兒這套把戲!這叫‘故佈疑陣’!南圻打治安戰,就遇到過類似的情形,剛開始的時候,確實能夠唬一唬人,可是,玩兒多了,這套把戲,也就不靈光了!”

    放鞭炮?

    嗯,好像頗有道理的樣子?

    巴斯蒂安還在沉吟,丹尼斯又說道,“我猜想,敵人大約根本就沒有正經現身登陸部隊不過是在向燃放鞭炮的地方開槍,而‘故佈疑陣’的人,必定是一點燃了鞭炮,便逃去無蹤只要手腳慢一點點,就會被打成蜂窩了!”

    有道理,有道理。

    不過,有道理歸有道理,沒有親眼目睹,終究是放心不下啊。

    “到底是不是我猜的這麼回事兒,”丹尼斯繼續說道,“遲一點兒見到安鄴、圖尼森他們,一問就都曉得了。”

    呃

    好吧,希望你們能盡快見面。

    “這樣吧,”巴斯蒂安說道,“放一條小艇下去,派一支小分隊上岸,抄近路”

    說到這兒,比劃了一下,“從這兒穿過去,追上登陸部隊,看一看具體情形,再定進止。”

    丹尼斯老大不大樂意,登陸部隊既都下了船,所謂“小分隊”,就只能是他的水手了;可是,從分工上來說,水兵並沒有執行岸上任務的義務我們又不是海軍陸戰隊!

    本來呢,你就不應該把六百二十人都放出去總該留百來號人做預備隊的吧?

    好了,現在出狀況了,叫我來替你擦屁股?

    還有什麼“抄近路”哎,這兒哪有什麼“路”啊?“穿過去”只能從草木蔥蘢中穿過去,這個,萬一真遇到“草寇”呢?

    “小分隊”才幾個人,是不是“放一排槍”,人家便“逃去無蹤”,可就不大好說了。

    就沒有遇到“草寇”,遇到蛇啊、螞蟥啊、毒蜘蛛啊,也不大好嘛。

    “有這個必要嗎?”

    “有!”

    巴斯蒂安的語氣,十分肯定,並不是同他商量的樣子,“我們這兒看不見登陸部隊,萬一安鄴和圖尼森他們需要艦炮支援,準確的距離、方位等數據,就只能夠由這支小分隊提供了不然,就算登陸部隊真的遇上了大麻煩,我們也不曉得往哪裡打炮。”

    說到底你還是不放心啊。

    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只能遵照執行,不過

    “這樣吧,”丹尼斯靈機一動,“我船上的人,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也不曉得該派哪幾個過去?哎,不是還有十五名炮兵嗎?派他們過去吧!反正,他們閒著也是閒著!”

    頓了頓,“再者說了,測距什麼的,也是炮兵的強項嘛。”

    巴斯蒂安心中暗罵:什麼叫“一個蘿蔔一個坑”?船上的哪個崗位,是沒有輪班的?炮兵哼,萬一出了什麼狀況,哪個服侍那兩門山炮啊?

    不過,這個話不好說出口山炮要人服侍,艦炮難道就不要人服侍了嗎?

    “這樣吧,”巴斯蒂安說道,“炮兵、水兵,各出三人雖然測距是炮兵的強項,可是,艦炮和山炮,畢竟不是一碼事兒。”

    領導既然讓了半步,丹尼斯也就不為己甚,於是,三名炮兵、三名水兵,共同組成了“偵察小分隊”。

    小艇放到了河面上,“偵察小分隊”順著繩梯往下爬。

    就在這時,艦橋上的巴斯蒂安和丹尼斯,心頭同時微微一顫:半空中,一種奇異的尖嘯聲,由遠而近。

    這種尖嘯聲,作為海軍軍官,他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這是艦炮炮彈飛行的聲音!

    哪兒來的

    一個念頭沒來得及轉完,“蝮蛇號”左舷外的河面上,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此時,艦炮發射的巨響,才從左後方遙遙的傳了過來。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還沒來得及扭過頭去,數以噸計的河水已從半空中回落下來,兜頭兜腦的砸在“蝮蛇號”的左舷上,還掛在繩梯上的“偵察小分隊”首當其衝,毫無思想準備的六個士兵,幾乎被同時衝了下去。

    如果直接掉到河裡,水性足夠好的話,問題應該不太大,可是下面是小艇啊!

    想像一下,六個成年男人,從十多米的地方,噼裡啪啦的摔在一隻小艇裡,你砸在我身上、他砸在你身上

    呃,肉痛。

    還沒完,炮彈入水激起的波浪,托起小艇,狠狠的撞上了蝮蛇號的船身,“砰”的一下,小艇的右舷裂開了一條大大的口子這也罷了,關鍵是幾個已摔得骨斷筋折的士兵,像沙袋一般,被拋了出來,有的甩進了河裡,有的重重的砸在蝮蛇號的船身上。

    同時,整條“蝮蛇號”猛的晃了一晃炮彈的落水點,距蝮蛇號左舷,不過就十幾米的距離。

    靠!差一點點,就被直接命中了!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閃過一個念頭:這是一枚口徑非常大的炮彈沒有九英吋,也有八英吋!

    “蝮蛇號”主炮的口徑,不過才七英吋!

    靠!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3
第一二零章 建軍之戰
        
    巴斯蒂安、丹尼斯抓住欄杆,站穩了,正要向艦橋的左端奔去這枚炮彈,是從左後方飛過來的就在這時,尖銳的破空聲又一次劃過長空,由遠而近。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被這個死神的呼嘯聲扯了過去雖然看不見炮彈的煙跡,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頃刻之間的事情,兩個人都覺得好像一整年那麼漫長。

    終於,“蝮蛇號”艦艏右前方十餘米處,又一股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緊接著,巨響從右後方遙遙的傳了過來。

    河水撲上前甲板,兩個水兵被沖翻在地,其中的一個一路滑行,撞上了艦橋的鐵梯,還未從方才的衝擊中恢復平衡的“蝮蛇號”,再一次搖晃起來。

    此刻,左舷外第一枚炮彈入水處的河面,兀自波瀾湧動。

    不過,巴斯蒂安和丹尼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提前抓住了欄杆,同時,神智清明:這發炮彈,是從右後方射來的方才的那一發,是從左後方射來的這說明,它是由另一條敵艦發射的!

    敵人不只一條軍艦!

    而且,這發炮彈的落點,距“蝮蛇號”不過十餘米的距離他娘的,比方才的那發,還要準!

    這個時代的海軍,在正常的射距上,若想“命中”,除非人品刷爆“蝮蛇號”能夠一炮就轟塌了祥符門城樓西角樓,並非人品爆棚,只不過是因為目標距離太近罷了。

    正經海戰之時,開頭的幾炮,不為中的,主要的作用,是拿來測距用的槍炮長用測距儀測出敵艦和我艦的距離,以及彈著點即水柱和我艦之間的距離,然後根據相關數據,迅速修正彈道。

    一般來說,需要發射三發左右的“測距彈”,才能夠得到一個比較靠譜的彈道。

    第一發炮彈,偏個幾十米甚至百來米,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敵艦便如此精準,是極少見的!

    照這個架勢,敵人其實不必再測來測去了,就拿第一炮的彈道做標準彈道就好了!

    如是,敵艦馬上就會眾炮齊發了!

    不及觀察敵情,丹尼斯便揮舞著胳膊,咆哮著發佈命令:“右舵九十度!搶t字位!‘梅林號’跟上!填裝彈藥!射界一出現,不待後命,全速發射!”

    一邊大吼,一邊掉過頭來,向艦橋的右端奔去軍艦右轉,如果還往艦橋的左端跑,就南轅北轍,看不見後方的敵情了。

    巴斯蒂安跟上。

    舵手大聲重複艦長的命令:“九十度右”

    機艙鐘“鐺鐺”的響了起來。

    警報聲、口哨聲、吼叫聲、奔跑聲,立時響成一片。

    旗手打旗語向“梅林號”傳令。

    沒有人去管掉到河裡的那支悲慘的“偵察小分隊”了。

    所謂“搶t字位”,其實是搶“t”字上頭的那一橫,即儘量以自身的側舷對敵艦的艦艏,以取得火力優勢。

    這個時代的軍艦,雖然已進入了蒸汽動力為主、風帆動力為輔的蒸汽、風帆混合動力階段,不過,火力佈置的方式,較之風帆時代,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差異依舊是側舷列炮,主要的火力,依舊佈置在左右兩舷。

    法國人的船隊,原是“蝮蛇號”打頭,“梅林號”次之,“瑪麗公主號”銜尾,縱向航進,敵人經已發難,如果不趕快將船身橫轉了過來,側舷接敵,依舊拿屁股對著敵人,唯一可以反擊的火力,就只有艦艉的尾炮,那,便形同拿自個兒給敵人做靶子用了。

    至於“不待後命,全速發射”法國人已經木有時間從容“測距”神馬的了,大夥兒一塊兒努力刷人品吧!

    “蝮蛇號”本已基本停了下來,倉促啟動,劇烈轉向,使它的煙囪噴出了滾滾黑煙,甲板下,鍋爐轟鳴,發動機隆隆作響,整個甲板都震動起來。

    奔到艦橋右端,後方河面上的景象,叫丹尼斯和巴斯蒂安倏然睜大了眼睛。

    敵艦不是兩條,是四條!

    兩大、兩小,一字排開。

    兩條大艦居中,艦身已經橫轉過來,右舷正對己方;兩條小艦一左一右,居於兩側,不過,沒有橫轉過來,艦艏正對己方。

    兩條大艦之中,較大的一條一千四、五百噸的樣子,較小的一條也在千噸以上,至於形狀,熟稔之極在沱灢的時候,日日彼此怒目相對,再不能認錯的

    中國人!

    兩條大艦,都是駐沱囊的中國軍艦,較大的那條,不就是他們的旗艦叫什麼“伏波號”的嗎?

    艦上,“血海朱睛藍鯊旗”獵獵飄揚,異常刺眼。

    小艦很小,乍一看,不過大艦十分之一大小,大約不能曰“艦”,只能曰“艇”;再細看,竟似通體以鋼鐵打造,如是,噸位就應該比同尺寸的鐵肋木殼船大上許多,估摸著……二、三百噸的樣子吧!

    至於形狀,十分奇特,前所未見

    沿著船舷的邊沿,高高豎起一圈超過一人高的鍛鐵圍壁,整條船的甲板,被這圈圍壁圍了起來,船舷邊沿,幾無立錐之地。

    只有艦艏,留出一塊三角形的錨甲板,上設錨桿想來,艇身內部已無多餘的空間設置錨艙,起錨、下錨,都要在這一小塊“錨甲板”上操作。

    圍壁的正面,中間開一炮門,僅容炮口伸出,目其口徑,九英吋左右的樣子,且必是後膛炮以此船之格局,前膛炮根本無法操作前膛炮的炮彈由炮口裝填,炮手不可能扛著裝填桿、抱著炮彈,翻過鐵圍壁,到錨甲板上來喂大炮吃飯。

    炮位的上方,平覆一層鐵板。

    船上不見風帆。

    這

    之前有情報,中國人駐順化的軍艦,一共六條,都是兩、三百噸的小艦,其中有兩條通體以鋼鐵打造,純蒸汽動力,安裝了一門和自身的噸位、尺寸極不相稱的的巨炮,莫不成,就是眼前這兩條?

    之前,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等駐沱灢的法國軍官,怎麼也想像不出來,這兩條小艦,到底是什麼一副古怪模樣?

    以其船體尺寸,機房空間必十分逼仄,發動機既小,動力就小,船速也就十分有限了,沒有速度,便談不上靈活性,則海戰之時,進退趨避,皆大不便,如是,空有一門巨炮,又有何用?

    打勝了,追不上;打敗了,逃不掉嘿!

    其實,別說什麼“進退趨避”了,單說這樣小的船體,這樣高的重心甲板以上,全是鋼鐵,重心一定是高的大風大浪之時,該如何保證船體的平衡?

    弄不好,一個大浪打了過來,便有傾覆之危,如是,還打個屁仗啊!

    這種船,根本走不了海路,何談“海戰”?

    就算風平浪靜,也有這樣的可能一炮打了出去,敵人打沒打著不曉得,自己先被震翻了!

    哈哈!

    因此,一眾法國軍官,很將這兩個“小怪物”,大大嘲笑了一番,說中國人要麼是異想天開、不知所謂,要麼就是被英國人忽悠了花自家的銀子,做人家的小白鼠。

    沒想到,現在同這兩個“小怪物”面對面了!

    而且,差一點就中了這兩個“小怪物”的招?!

    九英吋巨炮炮口的白煙還沒有散去不消說,方才這兩炮,就是兩個“小怪物”幹得好事兒!

    “小怪物”全艇只有艇艏一門炮,因此,理所當然,沒像兩條大的那樣橫轉艦身,而是“艇艏接敵”。

    一時間,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這四條軍艦,大的兩條,原在沱囊;小的兩條,原在順化怎麼會出現在升龍的紅河河面上?

    至少,我們離開沱囊的時候,兩條大的,還好好兒的呆在沱囊港裡呀!

    我們一路上從未泊岸,根本沒做什麼耽擱啊!

    除非是

    我們一離開沱囊,兩條大的,也離開了沱囊,一路尾隨?

    可是,我們從未發現後方有蒸汽動力的船隻出現的跡象啊!

    這

    太不可思議了!

    兩條小的,又是怎麼回事兒?

    還有,距離遠,沒有發現也就罷了,可是,人家已經貼到屁股後頭了,戰鬥隊形已經展開了,我們還沒有發現

    他娘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後桅杆瞭望台上的,都瞎了、聾了不成?!

    太他娘的不可思議了!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

    中國人竟真的敢主動開釁於法蘭西帝國?!

    僅僅是為了替越南人出頭?還是另有什麼重大圖謀?!

    這些念頭,說起來話長,其實不過頃刻之間的事情,在鍋爐和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在心中默禱:快一點,快一點!

    快點兒,快點兒

    “伏波號”上,軒軍海軍提督丁汝昌也在心中默念。

    不比已百戰成鋼的軒軍陸軍,這是軒軍海軍成軍以來的首次實戰,且勝敗關乎中、法、普三國之大局,容不得一丁點兒的閃失;還有,此時的英國顧問,尚不能援引《狄克多法案》直接參戰

    《狄克多法案》規定:一旦中國和第三國發生戰爭,中國海軍中的現役皇家海軍軍人,即轉為預備役或退出現役;既非現役軍人,就不代表政府,不受“中立”的約束,就可以參與中國與“第三國”的戰爭了。

    可是,此時中、法尚未正式宣戰,在法律上,兩國並未處於戰爭狀態,中國海軍中的英國顧問,依舊是現役皇家海軍軍人的身份。

    所以,這一仗,做老師的,只能參與戰前籌劃,不能參與實戰指揮;“伏波號”出發之前,船上的英國顧問就下了船,之後的一切,都得靠學生自己發揮了。

    這是軒軍海軍的“建軍之戰”,意義之重大,怎麼強調都不過分,因此,為策萬全,丁提督悄悄南下越南,親自坐鎮。

    戰前的細心籌劃、反覆推演,沒有白費力氣,頭開的很好!

    第一,自離開沱灢港至展開戰鬥隊形,這麼長的時間內,整支艦隊,一直成功對法國人“隱形”。

    第二,全甲炮艇“海晏”、“河清”二艦的“試射”,證明之前的戰場設定,不但完全正確,而且精準異常!

    精準到嘿,簡直可以稱得上“令人髮指”的程度了!

    法國人再也想不到,開戰之時的法國軍艦的位置、中國軍艦的位置,其實,在戰前就已經確定下來了!

    再也想不到,自己其實“完美的執行了中國人的計畫”!

    再也想不到,中國軍艦的“測距”,其實在戰前就已經完成了!

    不然,第一炮怎麼可能打得辣麼准?

    嘿嘿!

    唉,王爺的神機妙算,真正是生人所不能及也!

    眼見“蝮蛇號”拖著長長的尾跡,已經右轉四十五度,後頭的“梅林號”已經右轉三十度,最後頭的“瑪麗公主號”,已不成為射擊的障礙,丁汝昌用低沉的嗓音喝道:

    “開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5
第一二一章 生死交關,只爭呼吸
        
    一旁的“伏波號”艦長楊藝武高聲應道:“是!”

    轉過身,大喝:“榴彈射擊!”

    屏息以待的炮手們,一口濁氣吐了出來,八門接敵火炮右旋九十度的艦艏八英吋前裝線膛炮,左旋九十度的艦艉六英吋前裝線膛炮,以及右舷六門五英吋後裝滑膛炮依次怒吼起來了!

    炮焰和硝煙立即席捲了甲板,“伏波號”接連不斷的震動起來。

    幾乎在同時,左手邊的“福星號”,也跟著咆哮起來了!

    一枚枚轟雷般的炮彈,脫膛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條紅黑色的煙跡,撲向兩條法**艦。

    “蝮蛇號”、“梅林號”四周,巨大的水柱,接連不斷,衝天而起,一時之間,兩條法國兵艦幾乎被“淹沒”了。

    突然,高高的水牆之中,火光一閃,一枚五英吋的榴彈,擊中了“梅林號”的尾炮,巨大的爆炸聲中,重達數噸的大炮被整個的掀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半個轉兒,重重的砸在了後桅杆上,然後又是一聲巨響炸膛了。

    炸膛的大炮比五英吋榴彈更加可怕,一大團橘紅色的烈焰在半空中迸裂開來,零件和碎塊,猶如霰彈一般,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後甲板上,火舌紛竄,血肉橫飛,一名水兵的肚子,開了一個大洞,腸子流了出來,坐在地上,瘆人的慘叫著;另一名水兵,被削掉了大半個腦袋,身子還站在原地,由得紅白相間的腦漿流到了脖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頹然倒下。

    粗壯的桅杆搖晃了幾下,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破裂聲,帶著燃燒的風帆和桅盤就是瞭望台慢慢兒的向右側傾斜下來,最終,轟然一聲大響,砸在了一門側舷炮上,斷裂的桅杆、側舷炮、砸成了肉餅的炮手、以及桅盤上的瞭望手,一起跌進了河裡,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後甲板上,烈焰熊熊,屍橫狼藉,一片混亂。

    咦,倒是沒有想到,“建軍之戰”建功之第一炮,居然出於“福星號”?

    “伏波號”上的射擊指揮儀鎖定的是“蝮蛇號”,“福星號”上的射擊指揮儀鎖定的是“梅林號”艦隊的火力是這樣分配的:“伏波號”和全甲炮艇“海晏號”,集中攻擊“蝮蛇號”;“福星號”和另一隻全甲炮艇“河清”號,集中攻擊“梅林號”。

    因此,梅林號”中彈,應該就是“福星號”的功勞啦!

    “沒想到”的原因“福星號”是“國貨”。

    “福星號”是福州船政局迄今建造的最大的一條船,一千二百五十噸,艦艏同“伏波號”一樣,置一門八英吋前裝線膛炮,左、右兩舷,各置五門五英吋後裝滑膛炮,艦艉置尾炮一門,亦為五英吋後裝滑膛炮。

    “福星號”作為“伏波號”的副手,參加軒軍海軍的“建軍之戰”,不少人是不大放心的對“國貨”不大放心。

    咱們中國自個兒造的船,從未打過實戰,哪個曉得,好用不好用啊?

    可是,關卓凡力排眾議:正因為沒打過實戰,才要去打實戰!不打實戰,如何曉得優劣?如何加以改進?

    “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溜溜嘛!”

    “建軍之戰”,自然不容有失,可是,這一戰,我強敵弱,我眾敵寡,我在暗、敵在明,我全力綢繆,敵驕狂輕忽有什麼理由打他不贏?

    所以,你們都放心好了!

    好吧,不放心“福星號”的,個個都是對王爺奉若神明的,王爺既然信心滿滿,俺們也就沒什麼理由沒信心了。

    不過,“福星號”這個名字

    “福星號”的名字是關卓凡起的,這個,嗯,“福星號”為福州船政局精華之所聚,王爺親錫佳名,那也是應該的,只是,這個名字,似乎……平實了些?好像……不是王爺一貫的路數啊?

    關卓凡的解釋是,“福”嘛,“福建”之“福”,“福州”之“福”,乃是對“福星號”出身之地的紀念;另外,“福星”意頭也很好嘛!

    聽者唯唯,不過,依舊有些疑惑:若說紀念出身之地,叫做“閩星”,似乎更加合適些?至於“意頭”神馬的,王爺從來不講究這樣東西啊?

    事實上,疑惑不是有道理的,“福星”二字,同“意頭”確實沒有什麼關係;紀念倒是紀念,不過,並非紀念“出身之地”。

    關卓凡要紀念的,是原時空那條同名的英勇的軍艦。

    馬江海戰,南洋水師旗艦“揚武”率“伏波”、“藝新”、“福星”、“福勝”、“建勝”諸艦泊於羅星塔上游,與法艦隊相拒,戰端一開,“伏波”、“藝新”二艦,不戰而逃;“揚武”為法軍桿雷艇施放的水雷所命中,管帶張成倉皇棄艦;“福勝”、“建勝”二艦,手足無措,唯有“福星”管帶陳英,喝令砍斷纜繩,直取敵陣。

    有部下勸他“暫避鋒芒”,去上流同“伏波”、“藝新”匯合,再做道理,陳英厲聲說道:“那不就是逃嘛!戰前,我在家信中已經說了,‘受國豢養,苟戰必以死報’今日,即吾所以報國日矣!”

    他登上“望台”,大聲疾呼:“男子漢大丈夫,食君之祿,宜以死報!今日之事,有進無退!”

    全船感奮,暴諾如雷,於是,下水經已十四年、排水量不過五百四十五噸、時速不過九海里的木殼船“福星號”,一往無前,猛撲敵陣。

    一路上,“福星號”擊退了法軍的四十六號桿雷艇,擊傷了艇長拉都,迫使該艇掉轉船頭,逃向觀戰的美**艦“企業號”附近躲避。

    法酋孤拔指揮三艦圍攻“福星”,“福星”終究炮小船舊,難當法軍鐵甲艦的威力,管帶陳英、二副張春、三副王漣、副管輪陳士秀、管炮陳維傑、水手頭目王良慶先後陣亡,“福星”死傷枕藉,卻力戰不退;法艦施放水雷,擊中“福星”螺旋槳;接著,艦上彈藥庫中彈起火,在劇烈的爆炸聲中,“福星”終於徐徐下沉。

    全艦官兵,幾乎盡數殉國。

    原時空的先烈們,你們的未竟之志,就由我在本時空完成吧!

    本時空

    呃,目下,你們都還是十幾歲的小年輕,即不“先”,也沒“烈”算了,這個事兒,不能多想,想多了,叫人精神恍惚。

    *

    *

    “蝮蛇號”的尾炮開火了。

    目下,“蝮蛇號”還未橫轉過來,側舷炮只有非常有限的旋轉角度,尚無法投入反擊,能用的,只有尾炮。

    “梅林號”就更不必說了尾炮已經沒有了。

    炮彈呼嘯著飛過“伏波號”的上方,落到距艦艉四、五十米的河面上,激起的水柱,連“伏波號”的後甲板都沒弄濕。

    就在這時,“伏波號”發射的一枚榴彈擊中了“蝮蛇號”的舯部,在甲板之下、水線之上的位置撕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這個傷口,對於“蝮蛇號”來說,並不致命,可是,飛入艙內的破片,切斷了一條蒸汽管道,灼熱的高溫水汽立時噴薄而出,將離得最近的幾個倒霉鬼整個的裹了進去,霧氣瀰漫之中,一片鬼哭狼嚎。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這是一條連接鍋爐的主管道,一被切斷,蒸汽大量洩漏,鍋爐便迅速失壓,“蝮蛇號”像被嗆到了似的,咳嗽了兩聲,踉蹌了一下,步伐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

    放在平時,沒有什麼太大所謂,損管部門很快就能重新接好管道,可是,目下是生死交關,只爭呼吸,“很快”就不夠快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5
第一二二章 鋼鐵火流,咆哮長河
        
    蒸汽混合著濃煙,從破洞中不斷的湧了出來,甲板上下,軍官士兵,大聲吼叫,奔來跑去,一片忙亂。

    就在這時,“伏波號”右側,“海晏號”上的九英吋後裝線膛炮,再次悶吼一聲,第二枚炮彈,呼嘯著飛出了炮膛。

    “海晏號”之所以過了這麼“久”才進行第二輪發射,是因為“全甲炮艇”限於狹小的空間,九英吋巨炮的安裝和運作,不得不採用一種非常特殊的方式:

    炮身安裝在一套帶有四個支柱的地井式炮架上,平時,大炮的底座,藏在船體內部,以防重心過高,影響炮艇的穩定性;戰時,通過液壓系統,將大炮整個舉升到甲板上。

    每射出一發炮彈之後,在自身巨大的後坐力的推動下,大炮的底座,再次緩緩降到甲板下,進行下一次射擊的裝填工作。

    這種“液壓升降式火炮”的裝填、拉火、清理炮膛,較之普通的架退式火炮,並無區別,可是,卻多了一升一降兩道程序,射速方面,自然就遠遜有足夠操作空間的、普通的架退式火炮了。

    “蝮蛇號”艦橋上,丹尼斯倏地豎起了耳朵在水柱、濃煙以及連綿不斷的巨響和震動中,他依舊能夠分辨出九英吋炮彈飛行時的獨特嘯聲,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不由就暗暗的叫了聲:

    不好

    一聲巨響,“蝮蛇號”猛地一震,這枚九英吋炮彈,直接擊中了“蝮蛇號”的前煙囪,火光崩裂,濃煙升騰,可怕的爆裂聲中,巨大的煙囪攔腰斷折,像一個鬼魅的面目模糊的巨人一般,慢慢的傾倒下來。

    丹尼斯和巴斯蒂安都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前煙囪就在艦橋後頭,如果倒向艦橋,可就完蛋了!

    還好,斷裂的煙囪朝著炮彈飛來的反方向倒了過去擦過艦橋的左端,在左側舷上頓了一頓,滑入了河中。

    就這麼“頓了一頓”,一門側舷炮,一段十來米的舷側護板,以及七、八名水兵,就被“抹”的乾乾淨淨,只在甲板上留下一大片無法辨認形狀的血肉。

    剩下的半截煙囪中,大量的煤塵、黑煙,像一個氣團一樣,爆裂開來,將大半條“蝮蛇號”籠罩在煙塵之中,艦橋首當其衝,丹尼斯、巴斯蒂安立即就變成了“黑人”,面目難辨,一張嘴,一口雪白的牙齒,接著,就被嗆的劇烈的咳嗽起來。

    不過,兩個人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幸好沒有倒向艦橋,也幸好倒向了左舷!

    艦橋什麼的自不必說,目下,蝮蛇號正努力以右舷接敵,若煙囪倒向右舷,麻煩可比倒向左舷大的多了!

    煙囪傾倒,“蝮蛇號”被帶的向左側歪斜過去;煙囪入水,激起巨浪,又將船體“扶”了回去。

    七暈八素之中,很快便發現:大麻煩並未避開而且,是比煙囪倒向右舷更大的麻煩!

    煙囪斷裂,煙道堵塞,與之相連的鍋爐,像喘不上氣兒來似的,吭哧吭哧了好一會兒,然後停機了!

    事實上,就算煙道未被堵塞,只剩下半截煙囪,也很難正常發揮作用了。

    此時,“蝮蛇號”只完成了七十度左右的轉向。

    “蝮蛇號”大幅減慢了速度,後面的“梅林號”也只好倉促減速不然就有可能撞了上去。

    較之“蝮蛇號”,“梅林號”的情形要更加嚴峻些只完成了五十度左右的轉向。

    就在這時,一枚榴彈掠過“梅林號”後甲板,擊中了左舷的救生艇,小艇立即四分五裂,破碎的木片,飛刀般四面八方激射出去,靠的最近的一個水兵,像一隻刺蝟一樣,身上插進了四、五塊木片,眼見是活不成的了。

    不過,榴彈並未直接爆炸,穿過小艇之後,落入河中,激起了一股高高的水柱。

    剛剛鬆一口氣,“梅林號”上諸君,便覺得猛的一震,右舷舯部甲板和舷側護板交接的部位被擊中了,威力巨大的爆炸,將一大塊甲板連著舷側護板足有幾十平米包括上面的水兵,一起掀了起來。

    在騰向空中的過程中,這塊巨大的“l”形木板,分裂成幾大塊,重重跌落下來,將下頭的十幾個水兵,砸成了肉餅。

    位處這塊甲板邊緣的一門側舷炮,像一個玩具一般,被從炮位上彈開了,一路打著滾,直到撞上了另一門側舷炮,才停了下來。

    兩門側舷炮的炮手,以及恰好呆在兩門側舷炮之間的水兵,個個血肉模糊。

    這是“河清號”第二枚九英吋炮彈的傑作。

    至此,“梅林號”已經喪失了將近一半的戰鬥力。

    正常情況下,傷成“梅林號”這個樣子,就該考慮退出戰鬥了。

    “蝮蛇號”艦橋上,丹尼斯憤怒的咆哮聲中,有掩飾不住的驚恐:“集火射擊!目標那條小艇!”

    丹尼斯說的“小艇”,不是“河清號”,而是“海晏號河清號”可不在“蝮蛇號”的射界內。

    目下,“蝮蛇號”已經橫轉了七十多度,射界已經出現,不過,除了尾炮,其餘火炮側舷炮、艦艏炮對“伏波號”的射界都還非常狹窄,硬要以“伏波號”為目標,必效果不彰;伏波號右側的“海晏號”,則基本已完全處在“蝮蛇號”除艦艏炮外其他所有預定接敵的火炮射界之中了。

    最重要的是,丹尼斯發現,被兩條大艦命中,還勉強可以承受;被兩條小艇命中,就幾乎是致命的了那門九英吋巨炮,實在是太恐怖了!

    法國人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擊,一門艦艏炮、四門側舷炮、一門艦艉炮,六枚炮彈,幾乎同時脫膛而出,飛向“海晏號”。

    不曉得法國人是炮術高明,還是人品刷爆?六枚炮彈,除一枚直接飛上了岸,一枚落到了“海晏號”後頭一百米開外,其餘四枚,都落在了“海晏號”五十米半徑範圍內,其中的一枚也不曉得是哪門炮射出來的居然直接命中了“海晏號”!

    望遠鏡中,火光一閃,丹尼斯不由大喊一聲,“好!”

    巴斯蒂安喜怒沒這麼形於色,可也禁不住用力的握了握拳。

    那條小艇,不過一、兩百噸的樣子,一枚炮彈,就足以送他去見上帝了!

    可是

    硝煙散去之後,“海晏號”只是奇怪的抖動著好像打擺子似的,表面卻見不到任何明顯的破壞,只在正面圍壁的左側,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焦痕。

    丹尼斯和巴斯蒂安恍然:他的圍壁,是鋼鐵造的啊!沒想到,竟如此堅固!竟可以將一枚數英吋的榴彈,輕鬆的彈了開去!

    他娘的!這不成了……只有他打我的份兒,沒有我打他的份兒了?、

    這個仗,還怎麼打下去?!

    可是

    他的噸位、尺寸,就那麼一丁點兒,一枚數英吋的榴彈正面命中之,就算不能穿透圍壁,巨大的衝擊力,也會

    哎,怎麼好像他依舊很好的維持了平衡?

    丹尼斯和巴斯蒂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隱約的絕望。

    “啊!”丹尼斯先反應過來,失聲道,“我明白了!”

    微微一頓,大聲說道,“那條小艇早已經下了錨!不然,單是九英吋巨炮的後坐力,就足以將他震翻了!”

    巴斯蒂安一想果然!

    怪不得那條小艇中彈之後,像打擺子似的抖動呢那是受到了巨大的外來的衝擊,被錨鏈扯著,不住的晃動呢!

    好,即打不穿,也打不翻怎麼辦?

    丹尼斯和巴斯蒂安再次對視了一眼,疑惑已不在了,同時,絕望亦不再“隱約”,而是明明白白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5
第一二三章 致命一擊,勝負分明
        
    怎麼辦?!

    巴斯蒂安、丹尼斯不約而同的起了“全身而退”的念頭。

    呃

    “蝮蛇號”、“梅林號”都被創嚴重,“全身”神馬的,其實已不存在了,能夠“而退”就是很好的啦!

    可是,怎麼“而退”?“而退”到哪裡去?

    下游的河面已經被四條中國軍艦牢牢的封住了往上遊走?嘿,那不成“深入敵後”了?不就相當於鑽進死胡同裡去了?

    退一萬步,就算上游一片坦途,也恐怕是走不掉的!

    “梅林號”動力大致完好,但戰力缺損嚴重;“蝮蛇號”的情況,剛好倒轉了過來,戰力大致還在,可動力受損嚴重,就好像“梅林號”少了隻手,“蝮蛇號”少了條腿,一對兒手腳殘疾的難兄難弟,逃得出四肢健全的敵人的追擊麼?

    還有

    不曉得登陸部隊的情況怎麼樣了?海軍自個兒跑掉了,登陸部隊不成了孤魂野鬼?

    咦,我怎麼用了“孤魂野鬼”這麼個悖晦的詞兒?

    事實上,巴斯蒂安也好,丹尼斯也好,此時此刻,都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之前的判斷,只怕太樂觀了些登陸部隊遭遇到的,未必就是幾掛“鞭炮”!

    說曹操,曹操

    咦,曹操不見了?

    岸上,夏賽波步槍的射擊聲和“鞭炮聲”……好像,都停了下來?

    不過,沒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仔細分辨陸上的情況了自個兒正火燒眉毛呢!

    眼見“蝮蛇號”又以剩餘的動力,艱難的右轉了十來度,差不多就要平行於敵艦了,丹尼斯咬了咬牙,“再堅持一下!或許就有奇蹟出現了!”

    巴斯蒂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丹尼斯緊張的計算著火力分配

    本來,按照敵艦的噸位,己方的大部分乃至絕大部分的火力,應該留給敵旗艦“伏波號”,可是,那條小艇上的九英吋巨炮的威脅太大了,不能不留出相當比例的火力予以牽制雖然打他不穿,可是,只要中的,也能夠震的他七葷八素,大大延緩他的射速,減小他的威脅;可是,如此一來,對抗“伏波號”的火力,就大大不足了

    丹尼斯的猶豫不決,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此時的“蝮蛇號”,已大致同“伏波號”平行,射界已基本出現,然而,炮手依然在執行艦長的對“那條小艇集火射擊”的命令,也取得了第二個“戰果”一枚炮彈擊中了“海晏號”的錨甲板,雖然依舊被彈了開去,但“成功”的擊毀了錨桿。

    這個未對“海晏號”艇體造成實質性破壞的“戰果”,留給了“伏波號”一個大大的空檔,在密集的彈雨中,“伏波號”艦艏八英吋前裝線膛炮發射的一枚錐形榴彈,撕破了“蝮蛇號”的舯部船殼,鑽進了鍋爐艙。

    一聲悶響,從“蝮蛇號”的甲板下傳了上來,聽聲音似乎並不是很大,然而,整條“蝮蛇號”卻隨之在河面跳了一跳,緊接著,舯部的甲板向上大幅度的鼓了起來,同時,中桅杆扭轉著高大的身軀,在“吱吱格格”的破裂聲中,在官兵們包括巴上校、丹少校的瞠目結舌中,朝著後甲板方向倒了下去。

    中桅杆傾斜了三十度左右的時候,向上鼓起的甲板猛然綻裂開來,大條的火舌倏地竄了上來,舔到了正在傾倒中的中桅杆上的風帆,風帆立即像蓆子一樣向上捲起,變成了熊熊的火炬。

    轟然一聲大響,中桅杆倒在了後桅杆上,劇烈的碰撞中,燃燒的風帆,猶如火雨一般,片片飄落,點燃它們沾到的任何物體也包括人體。

    後桅杆沒有橫桿,無法支撐巨大的中桅杆,於是,在後桅杆身上“頓了一頓”之後,中桅杆向右舷一側偏轉了身子,繼續它的死亡之旅,最終,橫倒在一門側舷炮上。

    由於桅杆的根部並未脫離破裂的甲板,因此,目下的中桅杆,一小半在留在“蝮蛇號”的甲板上,一大半伸出甲板,橫在河面上,長長的橫桿,沒入水中。

    傾倒的中桅杆的這個古怪的“姿勢”,大大的改變了“蝮蛇號”的平衡,在一片驚呼聲中,“蝮蛇號”的左舷,慢慢兒的翹了起來。

    我靠!難道“蝮蛇號”會以這種奇葩方式翻船?那真是不但要載入海軍史,還要載入航海史了!

    甲板的裂口處,鍋爐艙不斷的向外噴吐著火舌和濃煙,爆炸聲亦不斷的從甲板下傳了上來,加上掉落的燃燒的風帆,大半條“蝮蛇號”,已是一片火海。

    隨之一聲令人肉酸的破裂聲,中桅杆終於完全脫離了甲板,整根滑進了紅河,“蝮蛇號”晃了幾晃,慢慢兒的恢復了平衡。

    謝天謝地!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相對苦笑。

    “掛白旗吧!”

    巴斯蒂安的聲音,極其苦澀。

    丹尼斯木然片刻,終於也點了點頭。

    對於一條軍艦來說,鍋爐艙爆炸,是僅次於彈藥庫殉爆的災難,何況,“蝮蛇號”的鍋爐艙爆炸,又是如此的呃,如此的過分!

    唉,都不曉得該怎麼形容它了。

    事實是明擺著的這個仗,打不下去了。

    除非,抱定與艦俱沒的決心。

    白旗升上了前桅杆。

    哼哼,幸好還有一根桅杆可用中桅杆、後桅杆,可是都已經廢掉嘍。

    所有的炮擊中國人的、法國人的,都停止了。

    “伏波號”打出旗語,大致意思如下:

    一,我部接受你部請降。

    二,令你部所有艦隻停機、下錨。

    三,令你部封閉所有剩餘火炮炮門。

    四,令你部最高指揮官、旗艦指揮官,在完成基本損管工作後,乘坐小艇,至我艦商議具體投降事宜。

    “蝮蛇號”、“梅林號”和一直在一幫“觀戰”的“瑪麗公主號”,都按要求停機、下錨和封閉了炮門。

    “瑪麗公主號”雖是商船,但是也有武裝一共四門炮,船艏一門,船艉一門,兩舷各一門。

    這幾門炮,對付現代化的海軍,自然不夠瞧,不過,拿來對付普通的海盜,大致還是夠用的。

    戰鬥一開始,“伏波號”就以旗語通知“瑪麗公主號”:不得擅動,亦不得離開戰場,不然,對你船,我部將以敵對軍艦目之。

    從頭到尾,“瑪麗公主號”就一直乖乖的呆在那兒,沒挪過窩。

    “蝮蛇號”烈焰熊熊,“梅林號”上也有多個著火點,滾滾的濃煙中,水兵們呼喊著奔來跑去,一片忙亂。

    河面上的景象,也很壯觀:到處漂浮著或者通體焦黑、或者還在燃燒的破碎的船殼、風帆,以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有的已經難辨形狀了。

    當然,最醒目的,還是載沉載浮的“三大件”“蝮蛇號”的半截煙囪、整根的中桅杆,以及“梅林號”的大半截後桅杆。

    這“三大件”,可不比法國人之前遇到的“河柵”,事實上,法國人若想逃離戰場,利用得宜的話,這幾件龐然大物,是可以對追擊的中國艦隊形成一定阻礙的不過,沒有一個法國人想到這一茬。

    大半個小時之後,“梅林號”的損管,基本做完了;再過了半個小時,“蝮蛇號”的火勢,也大致控制住了,不過,“蝮蛇號”動力系統已被徹底破壞,在修復之前也不曉得能不能夠修復只能被拖著走了。

    一條小艇從“蝮蛇號”上放了下來,除了兩名划槳的水兵之外,一共三位乘客“你部最高指揮官”巴斯蒂安上校,“旗艦指揮官”丹尼斯少校,以及一名翻譯。

    這位翻譯是越南人其實是越南語的翻譯,不過,大致也講的來中國話,“降龍行動”中,並沒有配備專門的中國話翻譯,只好拿這位來充數了。

    當然,這不是什麼問題,“你部”沒有中國話翻譯,“我部”可是有法國話翻譯的,再者說了,“我部”每一個軍官,都是能講英吉利話的,巴上校、丹少校兩位,大約也能講些英吉利話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6
第一二四章 投降,受降,歷史在此定格
        
    緣繩梯而上,巴斯蒂安、丹尼斯踏上了“伏波號”的甲板。

    舉目四望,第一眼便有意外之感:炮位周圍的沙袋,碼的整整齊齊,根本不像剛剛經歷了一番大戰的樣子。

    架退式火炮的後坐力極大,一炮轟出,整條船都會隨之震動,炮位及周邊,自是首當其衝,連續不斷的劇烈震動,這些沙袋根本不可能維持開火前的齊整不消說,這一定是重新碼堆過了。

    事實上,炮焰和硝煙留下的痕跡無處不在,可是,“伏波號”上的一切,都井井有條,索具、帆具、炮位旁邊的船舷上的長槽內卡著的一排排炮彈……艦上種種,除了沾染了焦黑的煙跡之外,別的,都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目下,不過就是處在“戰備”狀態之中罷了。

    法國人升起白旗之後,炮擊雖然停止了,之後,法國人也按相關要求,停機、下錨、封閉炮門,但其後的一個多小時內,在遠處監視的中國人,必定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法國人一有異動,就會再度開炮射擊,因此,嚴格意義上來說,對於中國人來說,戰事並未真正結束。

    然而,就這麼個把小時的空檔,中國人就把自個兒由頭到腳的重新拾掇了一遍,這個動作,可是真夠快的!

    船舷旁,每隔三、四米,就站一名水兵,幾乎每一個人都被硝煙燻黑了面龐,但個個目光灼灼,昂首挺胸,釘子似的紮在那裡,河風吹起他們腦後的飄帶,一眼看過去,有一個算一個,人人皆有昂首天外之感。

    如此之齊整,如此之肅殺,叫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的心底,不約而同的,湧起了異樣的懊惱這支中國艦隊,根本不是原先想像中的顢頇、散漫、混亂的樣子啊!

    沱灢港內,彼此日日怒目相對,雖然從未登上過他們的軍艦,可是,許多東西,就是遠觀,也能一窺端倪,怎麼就視而不見呢?!

    太輕敵了!

    唉!

    丁汝昌率“伏波號”艦長楊藝武等高級軍官,在前甲板相候。

    聽到丁汝昌“一等輕車都尉、松江軍團海軍提督”的身份,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是目光霍的一跳。

    “一等輕車都尉”是什麼,法國人是不曉得的,那個蹩腳的越南翻譯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是某種爵位不過,“爵士”還是“騎士”,並不是法國人在意的,法國人在意的,是丁將軍的另一個身份“松江軍團海軍提督”。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曉得,“松江軍團”是中國國防軍即“軒軍”的正式番號,“提督”即“司令”,則這個丁將軍,不就是中國海軍的司令了嗎?

    中國海軍的最高將領跑到越南來,親自指揮這場戰鬥?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了第一,這場戰鬥,早在中國人謀劃之中;第二,中國人全力以赴,志在必得!

    我們什麼都蒙在鼓裡!

    他娘的,這是掉進了中國人的陷阱裡了啊!

    這班陰險狡詐的黃皮猴子!

    丹尼斯還好,巴斯蒂安的怒火,在心裡騰騰的燃燒了起來,幾乎就不想將佩劍繳了出去。

    可是,己方已無一戰之力,局勢至此,又何能掉頭而去?

    他暗暗吸了口氣,穩住心神,解下佩劍,雙手捧起,微微躬身,遞了過去。

    丁汝昌微微頷首,雙手接過。

    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一支法**隊向一支中**隊投降了。

    不是“敗退”,而是“投降”。

    正式的投降。

    可惜,那位穿越者不能親眼目睹。

    鎂粉“啪”、“啪”的燃燒了起來,兩架照相機熱烈的、盡職的工作著。

    巴斯蒂安厭惡的乜了一眼跑前跑後的攝影師他娘的,這支中國艦隊,居然還帶著專職的攝影師!

    則其蓄謀設陷之久,自是不必說的了!

    巴斯蒂安高高的仰著頭,挺著胸膛,站得筆直。

    加上他和丹尼斯兩個,已經洗過了臉,換過了一套乾淨挺括的制服,銅紐扣扣的嚴嚴實實,對面的丁汝昌、楊藝武等,雖然一般的軍容整肅,卻個個一頭一臉一身的煙塵,因此,若有人不明就裡,粗粗看過去,還以為,這場仗,是法國人打贏了呢。

    待攝影師的工作靠一段落,巴斯蒂安說話了,聲音高亢:

    “提督閣下,迫於形勢,我部不能不向貴部投降,可是,對於貴軍的不宣而戰,背後施襲,我要提出最強烈的抗議!提督閣下,希望你能明白,‘不宣而戰’四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

    一眾中**官大出意料:打了敗仗,還這麼橫?

    若叫你打贏了,那還得了?

    你奶奶的!

    “‘不宣而戰’?”丁汝昌一聲冷笑,“這四個字,很應該擲還貴軍!事實上,正是因為貴軍的‘不宣而戰’,我軍才被迫奮起反擊的!”

    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提督閣下,你不要顛倒黑白!明明是……”

    丁汝昌打斷了他的話:

    “明明是越南政府,請求天朝派軍協守升龍,我部奉命入越執行保護升龍及北圻地方任務;而貴國撕毀《壬戌和約》,派貴部闖入紅河,悍然炮擊升龍城,首啟戰釁請問,在開炮轟塌祥符門城樓西角樓之前,貴國對越南和中國宣戰了嗎?”

    微微一頓,“‘不宣而戰’?到底是誰‘不宣而戰’?”

    巴斯蒂安瞠目結舌,“越南政府請求中國……派軍協守升龍?我……我們怎麼不知道?”

    “你們怎麼不知道?”丁汝昌一臉的譏笑,“中國和越南之間的事情,中、越兩國政府,是有向貴國請示的義務呢?還是有向貴國通報的義務呢?”

    巴斯蒂安啞然,可是,對方直斥法國“撕毀《壬戌和約》”,這頂帽子太大,絕不可以戴上,“提督閣下指責法蘭西帝國‘撕毀《西貢條約》’,我不能接受!事實上,是越南人不遵守《西貢條約》於前……”

    丁汝昌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到底是越方還是法方不遵守條約,你我不是外交人員,在此做口舌之爭,毫無意義;可是,這第一炮、第一槍,出於貴部之手,卻殆無異議怎麼,上校,你還不打算承認事實嗎?”

    “第一炮”無可辯駁,至於“第一槍”嘛

    “我部是在受到越南人的武裝攻擊後,”巴斯蒂安說道,“才被迫開槍還擊的……”

    “幾支竹箭就叫‘武裝攻擊’了?”丁汝昌冷笑說道,“貴軍‘武裝攻擊’的標準,還真是不算高啊!”

    微微一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貴軍的登陸部隊。”

    登陸部隊?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的心,馬上就提了起來。

    “我軍在大興門前,”丁汝昌繼續說道,“設置防禦陣地,貴部的登陸部隊,不做任何交涉、溝通,便開槍射擊這‘第一槍’,難道不是出於貴部之手?”

    對於中國人“第一槍”的指責,巴斯蒂安不曉得登陸部隊的情況,無從辯駁,可是,從登陸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岸上的槍聲、“鞭炮聲”,早已停歇;而河面上打的驚天動地,岸上絕不可能聽不見,可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登陸部隊的人員過來聯絡不消說,登陸部隊一定是出了大狀況了!

    “兩位一定很想知道,”丁汝昌似笑非笑的,“你們的登陸部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吧?”

    這不廢話嗎?

    巴斯蒂安忍著氣說道:“是,就請見告。”

    “圖尼森中尉陣亡,”丁汝昌淡淡說道,“安鄴中尉重傷昏迷,我軍本著人道主義,正在努力搶救他傷勢很重,也不曉得,能不能搶救的過來?”

    微微一頓,“至於貴軍登陸部隊的殘軍,已盡數放下武器,向我軍投降哦,其中包括您的副官阿蘭少尉。”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對視一眼,都沮喪至極: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盼著河上輸了,岸上能夠找補回來,現在,一敗塗地了!

    怎麼會輸的這麼慘?!

    巴斯蒂安的頭,不由就低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暗啞了,“可是,我們已經和越南升龍當局達成了協議,你們怎麼可以……”

    這兩句話,他說的沒有什麼底氣,果然,丁汝昌放聲大笑:

    “上校!你居然把那個叫做‘協議’?好,既如此,我也懶得跟你廢話了!”

    說著,把手一伸,“既然是‘協議’,總有黑紙白字,就請你拿出來給我看一看罷!”

    巴斯蒂安默然。

    “事到如今,”丁汝昌冷冷說道,“你們還不肯接受現實!既如此,我們該來談一談你們遇到的所謂的‘武裝攻擊’了!”

    頓了頓,“上校,即便我們不爭論‘武裝攻擊’的定義,你們受到的弓箭的襲擊,前後亦不過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可是,此後的幾個小時之內,幾十海里的路途中,你們一直在對岸上的無辜平民,做無差別的射殺上校,你曉得這是什麼行為嗎?”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巴爾帕金

LV:6 爵士

追蹤
  • 63

    主題

  • 3553

    回文

  • 3

    粉絲

他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