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9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6
第一二五章 高盧雞低下了驕傲的頭顱
        
    彼時的歐洲諸強,對被殖民國的無辜平民,進行“無差別的射殺”,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但凡有海外殖民地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一手的血,老大別說老二,因此,在國內,在歐洲,沒幾個人將這一類行為當做一回事兒,也很少有軍人因為這一類行為受到實質性的處分。

    可是,那是“在國內”、“在歐洲”,目下,可是在呃,在敵軍的軍艦上啊!

    這支敵軍,可是剛剛將自己打的一敗塗地啊!

    特別是,此時,法國和中國、越南,彼此既未宣戰,“降龍行動”就不能算正式的戰爭行為,即不能算正式的政府行為當然,“降龍行動”得到了印度支那總督府的授權,可是,印度支那總督府只能算是地方政府,其授權的行動的法律效力是很有限的。

    沒有了政府的背書,指揮官個人的責任就大了許多,若中國人認定“蝮蛇號”、“梅林號”以及“瑪麗公主號”的對岸射擊不屬正常戰鬥行為,就有可能不把“降龍行動”的指揮官當做戰俘對待,而是當做

    呃!

    如是,何以自辨?!

    事實上,屠殺無辜平民,即便“在國內”、“在歐洲”,即便以歐洲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道德標準,依舊得算是“暴行”;“少有軍官因為這一類行為受到實質性的處分”,只是因為大夥兒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有人刻意跟你為難,把這種事情擺到檯面上,往大裡鬧,你一樣會惹上麻煩,區別只在於麻煩大小罷了。

    譬如說,目下跟法蘭西懟的熱鬧的普魯士,因為沒什麼海外殖民地,手上沒沾多少亞非拉人民的血,就可以大造輿論,大肆攻擊法國人的“暴行”,以佔領道德高地。

    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方才那句話目下,正身處剛剛將自己打的一敗塗地的敵軍的軍艦上!

    巴斯蒂安有心強辯,“來自紅河兩岸的攻擊,由始至終,持續不斷,因此,我部亦不得不予以持續的還擊”,云云;可是,轉念一想,人家的俘虜,可不止自己一人,整個“降龍行動”的倖存者,都是中國人的俘虜,別的軍官、士兵,大約不會跟自己統一口徑,這樣的強辯,除了激怒對方、陷自己入更加被動的境地之外,毫無意義。

    再者說了,軍人的榮譽,也叫他很難做出這種撒潑耍賴滿地打滾兒的事情。

    “提督閣下,”巴斯蒂安澀聲說道,“作為這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我必須為士兵們的安全負責,持續對岸射擊,是一種……呃,預防性的……呃,自我保護措施……”

    “真正奇談怪論!”丁汝昌冷笑說道,“‘預防性的自我保護措施’?哈,上校,我看,你可以拿這個去申請專利,做發明家了!”

    巴斯蒂安滿面通紅,囁嚅了一下,“我的意思是……”

    “照上校先生的邏輯,”丁汝昌繼續說道,“很該將這個國家的人統統都殺光了這樣,貴軍就百分之百安全了!”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丁汝昌的聲音峻厲起來了,“上校,事到如今,你猶一味支吾!看來,我要認真考慮,是將你作為俘虜對待呢?還是作為罪犯殺人犯對待呢?”

    巴斯蒂安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連連擺手,“不,不,不!”

    連說了幾個“不”字,已是氣焰全消,緩過一口氣來,低聲下氣的說道,“提督閣下,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我也非常的遺憾,非常的……痛心!呃,總是我治軍不力,對部下管教不嚴……對此,呃,我,這個,是有責任的……”

    說是“有責任”,其實還是在推卸責任,不過,好歹已經開始承認基本事實了。

    “這才是一個正確的態度,”丁汝昌冷冷說道,“總要先認清事實,才談得上改過自新嘛!”

    改過自新?

    巴斯蒂安精神一振,“呃,是!這個,我部確實……呃,確實使用了不必要的……呃,過度的武力,對此,我再次表示深切的遺憾……”

    “上校,”丁汝昌說道,“貴部的‘事實’,不止於‘使用了不必要的、過度的武力’啊!”

    巴斯蒂安一愕,“還有什麼?”

    “還有‘第一炮’、‘第一槍’啊!”丁汝昌加重了語氣,“貴部首啟戰釁,這更是不容移替的事實!”

    巴斯蒂安突然就明白了:中國人並非一定要替越南人“伸張正義”,事實上,他們最關心的是

    “首啟戰釁”的責任誰屬?中國人?法國人?

    拿射殺平民說事兒,不過是逼迫自己承認“首啟戰釁”自己承認了的話,屠殺無辜平民,最多就是“使用了不必要的、過度的武力”;不承認的話,就欲求做“戰俘”而不得了就只好去做“罪犯”了!

    且是“殺人犯”!

    中國人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在接下來的外交和國際輿論上佔據主動權。

    巴斯蒂安雖不曉得中國的輔政王正在下一盤什麼樣的大棋,可是,看的出來,這一仗,中國人既然如此處心積慮,所謀者,必不止於“保護升龍及北圻地方”,自己如果承認了“首啟戰釁”,必然會對己方包括印度支那政府、也包括巴黎政府造成相當程度的被動

    可是,唉,這些,到底不關我的事情!

    我只是一個軍人,只負責執行命令;“降龍行動”的目的,本就是攻佔升龍、經略北圻,所謂“首啟戰釁”,本就在“降龍行動”計畫之內,因此,我承認“首啟戰釁”,只是承認一個基本的事實,不可以說我“屈志於敵”什麼的。

    我既為軍人,責任便只在軍事,餘者,便不關我的事兒了不應該要我承擔決策者和外交官的責任啊!

    至於軍事,打了敗仗,責任是有的,不過,到底也有限哪個曉得,中國人在升龍布下了這麼大的一個陷阱?

    換一個人來指揮“升龍行動”,就能打贏了?

    不可能的事情嘛!

    此役,就軍事指揮而言,我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失當,要說有問題,那是“升龍行動”本身有問題,如果一定要追責,首先應該追究制定“升龍行動”計畫的那兩位印度支那總督和西貢海軍司令的責任!

    想到這裡,巴斯蒂安的心,大致定了下來,斟酌著說道:“這‘第一炮’,確由我部所發,這個,我不能否認;至於‘第一槍’,呃,若確如提督閣下所言,我……呃,我部亦不會推卸相關責任的。”

    丁汝昌眼中波光一閃,隨即“呵呵”笑道,“好!這才對了嘛!”

    頓了頓,“既如此,貴軍所有投降人員,無論軍官、士兵,都會得到人道主義的對待;至於兩位,更會得到有尊嚴的、符合身份的待遇嗯,就請兩位在升龍這兒,且住上一段日子吧!”

    巴斯蒂安大舒了一口氣,看向丹尼斯,一直沒有說話的丹尼斯木無表情,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巴斯蒂安再次暗暗的舒了口氣。

    不比巴斯蒂安負責整個“升龍行動”,丹尼斯只是艦隊的指揮官,並不對射殺平民負直接責任,中國人“戰俘”或“罪犯”的威脅,對他未必能產生足夠的效力,巴斯蒂安本來擔心,丹尼斯未必會和自己保持一致,承認“第一炮”、“第一槍”為己方之責任。

    如是,巴斯蒂安就會陷入一個異常尷尬的境地了。

    丹尼斯畢竟為“降龍行動”軍銜第二高者,如果巴、丹二人各執一詞,巴斯蒂安雖為“降龍行動”最高指揮官,關於“第一炮”、“第一槍”責任認定的效力,也必大打折扣,到時候,中國人是否還肯給他們兩個“有尊嚴的、符合身份的待遇”,就難說的很了。

    “請問提督閣下,”巴斯蒂安說道,“‘一段日子’呃,是多長呢?”

    丁汝昌一笑,“這我可就說不好了這得看中、法兩國外交官們的工作效率了!”

    頓了頓,“越北風光如畫,我是流連忘返,兩位又何必歸心似箭?”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不由苦笑。

    “對了,”巴斯蒂安說道,“‘瑪麗公主號’是商船,提督閣下,你看……”

    “雖是商船,”丁汝昌說道,“但既為政府徵用,參加了軍事行動,就不能以普通商船目之,該如何處置,我亦不得自專,且看兩國相關人員如何交涉吧!”

    巴斯蒂安、丹尼斯曉得丁提督的言下之意:你們二位,目下的身份,是“戰俘”,不是“相關人員”,“瑪麗公主號”何去何從,就不要操心了吧!

    那我們現在能操心啥涅?

    巴斯蒂安只好換了話題,“有一件事情,甚為不解,不曉得提督閣下是否可以為我等解惑?”

    “請說。”

    “我部離開沱的時候,貴軍的‘伏波’、‘福星’二艦,還在港口裡頭,呃,怎麼會?……還有,另外兩條鐵甲小艇,原先……應該是泊在順化的吧?”

    丁汝昌狡黠的一笑,“‘伏波’、‘福星’、‘海晏’、‘河清’四艦,何以此時現身此地,總會叫兩位曉得來龍去脈的不過,現在不談這個!現在我們要談的,是貴部官兵入住‘戰俘營’的事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7
第一二六章 大捷
        
    天津小站閱兵的時候,關卓凡對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說,“咱們到了北京之後,進一步的戰況,大約就會送過來了”,又說,“彼時,勝負誰屬,大約也已經分出來了”他算的很準,普魯士客人前腳入住釣魚台國賓館,後腳“升龍大捷”的電報就到了。

    消息當時就傳了出去,朝野士林固然喜動顏色,市井阛阓更是如鼎之沸,不過大半個時辰,四九城裡,就響起了鞭炮聲,很快,東南西北噼裡啪啦的都響了起來,沒過多久,整個北京城,便響成了一鍋爆炒豆。

    這個情形,頗彷彿穆宗的“國喪”過後的第一天的那一次今兒個,也不是任何的節慶。

    當然,這一次,絕不會有人像上一次分管南城的巡城御史王世開那樣,嚷嚷著要封這個、枷那個了。

    不過,言路可沒有閒著。

    翰詹科道的摺子,接二連三的遞了上來,有的說應該“告廟”,有的說應該“獻俘”,有的說應該“郊迎”,有的說,應該立即請法使“下旗回國”,然後,驅逐所有法蘭西人出中國!

    有的說,應該乘勝追擊,“盡復安南故土”,“救越裳出水火,解順藩之倒懸”。

    最有創意的一位,說“越南卑弱,非賴天朝存亡續絕,無以獨存,此史有明征,斑斑可考,非止一端,又見之於今日矣”;原先的藩封制度,“二年一貢,四年一遣使,兩貢並進”,其實“緩急難恃”,幫不到越南的什麼大忙,很應該“與時俱進,有所更易”。

    嗯,臣以為,俺們天朝應該秉持“以大字小之義”,將越南的事情,正正經經的管了起來,就算不能“改土歸流”,也應該仿西藏的例,設置“駐越大臣”,時時“剴切宣諭越南君臣“有所遵循”,不至“茫然無措”;外夷呢,見到我“駐越大臣”的大纛,也會“明曉分界”,“知所畏懼”,再無如法蘭西者,“輕啟覬覦之心”。

    還有一位,摺子的內容,歌功頌德,並沒有什麼出奇,可是,用的卻是黃面紅裡的“賀折”這種摺子,一般來說,只用於恭賀皇帝登基、萬壽,或者,用於恭賀最重大的、標誌性的戰役的勝利。

    譬如,當年曾、關攻克金陵之後,臣子們就紛上“賀折”因為,這標誌著平定洪楊之亂的戰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這個“升龍大捷”,敵我雙方參戰的兵力,加起來不過數千;戰果呢,說到底,不過就是替一個藩屬保住了“陪都”嘛!

    為此“恭上賀折”,這個馬屁,會不會拍的過分了些呢?

    可是,不以為然的人,並不算多,反倒有不少人大為懊惱:哎,我的摺子裡,也多有“恭賀”的內容,怎麼就沒想到上個“賀折”呢?

    不管是白裡子還是紅裡子,不管是不是“賀折”,幾乎所有的摺子,都有類似的一句話“雪洗辛酉之恥”。

    攻克金陵,功勞再大,也是中國人自個兒打自個兒;升龍一役,不管“大捷”還是“小捷”,打敗的,卻是世上最強大的洋夷之一。

    那個燒掉了我們的圓明園的洋夷之一。

    有王公大臣,開始相互打聽:哎,我們要不要“遞如意”啊?

    凡國家有大吉慶、大成功,王公重臣都要“遞如意”,以示恭賀。

    宮裡頭很快就遞出話兒來了:不要“遞如意”。

    還有,那些關於“告廟”、“獻俘”、“郊迎”、“下旗回國”、“救越裳出水火,解順藩之倒懸”的摺子,統統都“留中”了。

    有的人,暗自嗟呀:俺的摺子,可是打了整兩個時辰的草稿,可謂字字璣珠,這下子,唉,可惜了了!

    不過,不是人人都有“焚諫草”的覺悟的,那個《為越南卑弱無以獨存仰祈睿鑑事》的摺子的底稿,不曉得怎麼流了出去,看到的人,不由就睜大了眼睛

    好傢伙!連“改土歸流”的話都說出來了!

    退一萬步,即便如摺子上說的,仿西藏的例,不設流官,只設“駐越大臣”,那也是……呃,收越南入版圖啊!

    這……合適嗎?

    這個話傳了出去,法國人不去說他,只怕先把越南人嚇到了吧?

    不過,這個摺子,並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人們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何以有關“升龍大捷”的摺子,統統都被“留中”了呢?

    有人說,“上頭”是不是暫時還不想跟法國人撕破臉?

    更多的人相對感嘆:哎,輔政王太謙虛了!

    事實上,俺們的輔政王,並沒什麼“謙虛”的意思。

    “大捷”就是“大捷”,不論從哪個層面上來說,升龍一役,都是不折不扣的“大捷”。

    升龍戰役的規模,確實不算太大,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其在軍事上的巨大成功以及戰略上、政治上的重大意義。

    法國方面,登陸部隊六百二十人,加上“蝮蛇號”、“梅林號”上的水兵、炮兵,總兵力一千人左右。

    艦船,算上“瑪麗公主號”,三隻;不算“瑪麗公主號”,兩隻。

    中國方面,用以岸上作戰的部隊,一共兩個營,一個營打狙擊就是塹壕裡的那個;一個營抄敵後路就是拿“加特林機關槍2型”給予安南“狙擊手”迎頭痛擊的那個,兵力較法軍的六百二十人略厚,不過,也實在“厚”不了多少,並不能在人數上擁有什麼壓倒性的優勢。

    軒軍只拿兩個營的部隊去和法國人打冤家,既非託大,更非後世的某些軍迷意淫的什麼“公平決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升龍戰役”取勝之最關鍵,是戰役發起的突然性,即確保我軍打響第一槍、第一炮之前,法國人一切蒙在鼓裡,對我在升龍替他挖下的大坑一無所知。

    這兩個營,是從廣西進入越南的,中**隊出現在越南境內,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不過,僅限於越北邊境地區,如果中**隊一直南下至升龍,那可就是天大的新聞了這種事情,承平之時,是從來沒有過的。

    北圻雖然不算法國人的勢力範圍,可是,也有不少親法的教團,法國人在北圻不是沒有自己的耳目的,中**隊如果公開的、大規模的進入升龍及周邊地區,不可能不被法國人知曉。

    所以,第一,進入越南的軒軍的數量,一定是有限的;第二,即便這區區的兩個營,也是以“民團”的名義,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分成幾批,陸續進入越南的。

    即便如此,這些“民團”與眾不同的精氣神兒,只要眼睛沒瞎的,都是看的出來;“民團”只會說中國話,不會說越南話,其中國人的身份,也很難掩飾,對此,河寧總督衙門、河內巡撫衙門有如下的解釋:

    北圻的治安,愈來愈壞,吳鯤等長毛餘孽愈來愈活躍,愈來愈囂張,越南自己的兵,卻愈來愈不堪用,升龍為我“東京”,不容有失,沒奈何,只好拜託大清雲貴總督劉子默劉大人,替我們募了幾百“民團”,協助維持升龍治安。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不說外頭的人,就是河寧總督衙門、河內巡撫衙門裡頭的人,也都信以為真。

    沒有一個人,將這班“民團”和法國人聯繫起來,因此,也就沒有人拿這班“民團”的到來跑去給法國人遞信兒。

    曉得這支部隊的真實身份和真實目的的,只有河寧總督黃耀、河內巡撫衙阮林以及北圻經略使黃佐炎等寥寥數人。

    進入塹壕之前,這支部隊才換上了藍色的軍裝。

    如此苦心孤詣,終於叫法國人在縱橫交錯的塹壕前,一臉懵逼,對著一簇“灌木”,糊裡糊塗的射出了“第一槍”。

    “第一槍”是陸軍的事兒,“第一炮”海軍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7
第一二七章 大坑、大坑,管殺、管埋
        
    升龍之役,巴斯蒂安等法酋最困惑者,是“伏波”、“福星”、“海晏”、“河清”四條中國軍艦,如何鬼魅般的在自己的身後冒了出來?

    事實上,“伏波”、“福星”二艦,確實是在“蝮蛇”、“梅林”二艦離開沱灢港的次日,才躡蹤北上的。

    對外宣稱的目的地:順化;任務呢,十分奇葩:為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的慶吉“演禮”也就是舉行“閱艦式”。

    之所以說這個任務奇葩,是因為中國及其藩屬國家,同君主相關的重大慶吉,只有“萬壽”,從來沒有如歐洲國家慶賀君主登基n週年的說法,若“伏波”、“福星”二艦果真是跑去給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慶吉“演禮”的,那真是開風氣之先了。

    還有,嗣德王是一八四七年繼位的,現在是一八六八年,其實已經過了“二十週年”的點兒了當然,還沒有到“二十一週年”的點兒這個時候辦什麼“登基二十週年的慶吉”,只好說是“補辦”,呃,這個,會不會有些怪怪的?

    當然,也可能是這麼回事兒:所謂“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慶吉”,只不過是一個由頭,是否“補辦”,並非問題的關鍵,中國人真正的目的,是“周蒞屬部”,“盛陳威儀”,既有借此向法國人示威之意,更加要叫越南人看了“伏波”、“福星”等巨艦大炮之後,愈發小心恭順,不敢稍起異心。

    畢竟,順化那邊兒的人,只見過“海晏”、“河清”、“鎮東”、“鎮南”、“鎮西”、“鎮北”等六條較小的炮艇,沒見過“伏波”、“福星”這種一千幾百噸的大傢伙欽使艦隊在順化外海下錨,瑞國公攜四柱大學士奉迎欽使、乘“海晏號”入順化河口之後,“伏波”、“福星”即起錨南下土倫,沒有隨之進入順化。

    內線傳過來的消息,確有“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慶吉”的說法,也確實是出於中國人的倡議,其中,也確有“伏波”、“福星”參與“演禮”、舉行“閱艦式”的流程。

    內線說,本來,這個“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慶吉”,是早就該辦的了,只是“伏波”、“福星”脫不開身得呆在沱灢,同法國人大眼瞪小眼啊,如今,“蝮蛇”、“梅林”二艦既然“換防”了,中國人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趕緊叫“伏波”、“福星”北上順化了。

    法國人釋然了。

    他們再也沒有想到,“伏波”、“福星”北上是北上,目的地卻不是順化,而是升龍。

    至於“海晏”、“河清”二艦,是提前出順化外海,匯合了“伏波”、“福星”二艦之後,再一同北上的其情形,異曲同工於“瑪麗公主號”匯合“蝮蛇號”、“梅林號”於沱灢外海。

    還有,“海晏”、“河清”的北行,並不用自己的動力,而是“伏波”拖了“海晏”、“福星”拖了“河清”,迤邐而北“海晏”、“河清”的設計,確實不適合走海路,就算風平浪靜,沒有傾覆之危,速度也太慢了。

    中、法兩支艦隊,彼此差了大半天的海程,前頭的那支,自然看不見後頭的那支的蹤影。

    可是,不能一直差這大半天的海程,後頭的這支,終究要追上前頭的那支,不然,還打個什麼仗呢?

    而且,這個“追上”,必須及時,即,“伏波號”領銜的“越南分艦隊”之“升龍支隊”,必須確保,在升龍戰役正式打響之前,就已進入預設陣地,不然,等法國人開進了升龍城,你才“追上”,那就不是巴斯蒂安抗議的“背後施襲”,而是強攻了。

    正常情況下,後發者必須加速,才可能追上先發者,考慮到“升龍支隊後”了法國人大半天才“發”,“伏波”、“福星”二艦又各帶了一隻“拖油瓶”,算一算路程,算一算時間,則“升龍支隊”不但要“加速”,簡直必須“全速”,才能在法國人到達升龍之前或之時,咬住法國人的尾巴。

    可是,艦艇的鍋爐、輪機,是無法承受長時間的“加速”的,“全速”神馬的,更不必提,如果“升龍支隊”真這麼幹,只怕走不到一半的路,“伏波”也好,“福星也罷,都得趴窩。

    怎麼辦呢?

    “伏波”、“福星”的啟程,不能更早了,不然,痕跡過重,“嗣德王登基二十週年慶吉”的花樣,未必就騙得過法國人了。

    我既不能“加速”,那就請你“減速”吧!

    就是說,要叫法國人進入紅河之後,將航速降了下來,確保他們到達升龍的時候,天色已晚。

    這個時代,很少有在晚上攻城的,海軍更是如此黑燈瞎火的,哪個曉得炮彈飛到哪裡去了?

    再者說了,就算打破了城門,也不敢進去啊!黑咕隆咚的,誰曉得有沒有埋伏?借由夜幕掩護,打冷槍、射冷箭,那是太容易不過了。

    俺們的登陸部隊,到底也不過才六百二十人。

    所以,如果法國人到達升龍的時候,天色已晚,他們就得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能有所行動。

    如此一來,“升龍支隊”就多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從從容容的“追上”法國人的艦隊了。

    夜晚行船,安全性自然不比白晝,不過,在法國人的“梅林號”進入紅河勘探水文礦產之前,中國人就已經對紅河的水文做了徹底的探查,再加上越南本地的嚮導,基本的安全,是有保證的。

    記心好的書友,大約還記得,本卷《龍蛇繚亂入大澤》一章,在“富浪沙鬼”之前,紅河口的漁民,還看到了一條未知國籍的汽船,“也是鑽進了河口,也是過了好幾天,才又鑽了出來”那就是中國人的“水文勘探船”。

    彼時,欽使還未到越南,這條汽船,用的是粵海關的名義,手上拿的公事,加了兩廣總督的關防,說是“替內務府辦差”,沿紅河“收購佛頂石、丹砂、落紅、琥珀、馬蹄、青箭頭”等“奇珍異寶”,以為“內廷供奉”。

    越南和中國之間的大部分事務,向由雲貴和兩廣代理,打的交道多了,粵海關、兩廣總督、內務府之間的關係,越南人也是清楚的:粵海關為兩廣總督該管,其部分收入,向例劃撥內務府,作為皇室開銷的費用即所謂“內廷供奉”。

    粵海關的船,持兩廣總督的公事,替內務府辦差,是很合理的。

    再者說了,某種意義上,雲貴總督、兩廣總督,幾等同於越南的兩位太上皇,見到兩廣總督的關防,北圻的地方官,自然要多客氣有多客氣,對這條汽船的行為,雖略有疑惑,可也不虞有他,由得他自出自入。

    好了,該回過頭來,說一說如何“叫法國人進入紅河之後,將航速降了下來”?

    書友們都該想到了:“柵攔”、“箭襲”、“火攻”啊。

    見到“河柵”之後,進行了一番分析,法國人得出以下結論:“這些‘河柵’,確實是拿來對付我們法國人的,不過,和‘降龍行動’沒有什麼關係‘梅林號’返航之後,越南人為不發生第二次‘梅林號事件’,就拿‘河柵’堵住了紅河的河口。”

    之所以認為“和‘降龍行動’沒有什麼關係”,是因為根本趕不及啊。

    六十六具“河柵”的安置,絕不是叱咤立辦的事情,至少也要一整天的功夫,這批“河柵”必定是在艦隊達到紅河口外海之前就已經佈置好了,所以,如果這批“河柵”確實是拿來對付“降龍行動”的,則越南人必定是提前知曉了法國人的行蹤。

    就是說,“蝮蛇號”、“梅林號”離開沱灢港的時候,越南人就判斷出,法國人此去,根本不是“換防”,而是北上攻略升龍。

    沒有辦法想像,越南人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洞察力。

    退一萬步,就算越南人真的人品爆棚了一回,也還是趕不及

    消息從沱灢送到升龍,再從升龍送到紅河口十有八九,相關消息,還得先經順化,才能到得了升龍,因為,如何對付法國人,不是沱灢和升龍的地方官可以“自專”的事情算一算時間,越南人辦事的效率再高,也不可能趕得及在艦隊達到的前一天,動手佈置河柵啊!

    何況,越南人的顢頇,是出了名的?

    除非,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降龍行動”提前走漏了風聲。

    不過,這個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

    法國人萬沒有想到,“蝮蛇”、“梅林”一出沱灢港,敵人就判斷出,法國人此去,不是對外宣稱的“換防”,而是北上攻略升龍;更加想不到,快馬送到順化之後,不過十幾分鐘,升龍相關人士,就獲得了相關的消息。

    不過十幾分鐘?

    哎,順化到升龍,那是一千幾百里的路,消息就算插上了翅膀,風馳電掣,也飛不了這麼快啊?

    消息確實並未“風馳”,卻實實在在是“電掣”。

    法國人再也想不到的:順化、升龍之間,已經鋪設了電報線路。

    再也想不到,巴斯蒂安拿電報揶揄“黃幕僚”的話,居然一語成讖。

    前文說過,關卓凡計畫修建一條從越南順化到中國防城的“海線”,這條電報線路,尚未全線竣工,但是,順化、升龍之間,卻經已是連通了的。

    因為是“海線”,所以,不但幹線是在水底海底;支線也是在水底連接順化的支線走香河,連接升龍的支線走紅河。

    目下,這條線路暫時只用於軍事,升龍戰役之前,都要對外保密,因此,香河支線到了順化城下,紅河支線到了升龍城下,都沒有上岸都用躉船做機房。

    獅子再囉嗦一句,書友們或許還記得嗯,也是《龍蛇繚亂入大澤》一章法國人進入紅河口之前,看到“幾條躉船,停泊在島嶼和河口之間的海面上”,弗朗西斯教授還說,“這些躉船,較之上一回,好像多了兩、三條?”

    上一回指的是他率隊勘探紅河的那一次。

    法國人不曉得,多出來的“兩、三條”中的一條,其實是一間電報機房,同時,也是“順、防幹線”和“紅河支線”的接駁點。

    “蝮蛇”、“梅林”出土倫港、北上升龍的消息,通過海底電纜,從順化發送到這條躉船上,然後,再通過河底電纜,由這條躉船轉發至升龍城下的另一條躉船上;同時,法國人的艦隊即將進入紅河口的消息,亦由這條躉船,發送到升龍城下的那條躉船上。

    所以,法國人的行蹤,對於軒軍來說,幾乎是“透明”的。

    所以,越南人再怎麼顢頇,“柵攔”、“箭襲”、“火攻”,也能夠在法國人到達之前,安排的妥妥噹噹。

    再來說一說預設陣地的事兒包括,“升龍支隊”何以能夠在戰前便精準確定射擊諸元?

    預設陣地分兩塊兒,陸軍一塊兒,海軍一塊兒,彼此緊密相關。

    陸軍的預設陣地,定在大興門南不遠的地方這一塊兒相對簡單些,只要說服法國人改由大興門入城就行了。

    這是有足夠把握的事情。

    越南方面既然已經願意投降了,法國人也不至於趕盡殺絕,非由“御門”入城不可,畢竟,名義上的“合署辦公”,無論法理還是實操,都對法國人更加有利法國人可以藉此在最短時間內、以最小的阻力建立和鞏固對升龍乃至北圻的統治。

    陸軍的預設陣地定下來了,海軍的“預設陣地”也就基本定下來了敵艦的位置“定”下來了。

    岸上槍聲一響,法國人的艦隊,一定會停了下來,而且,一定會停在河道中央距陸軍預設陣地距離最近的那個點上這樣,艦隊的炮火支援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確定了敵方艦隊的位置,就該確定己方艦隊的位置了。

    位置很好

    法艦下游不遠處,紅河朝東南方向拐了一個彎兒,轉折處河面開闊,不過,有一個沙洲,開戰之前,“升龍支隊”就泊在剛剛拐了過去的河道上,藉由河道的曲折,以及沙洲的掩護,法國人對後頭泊了四隻追魂索命的軍艦,一直懵然不知。

    “升龍支隊”一轉過沙洲,便進入艦炮有效射程之內,於是,不必再往前走了,搶t字位的搶t字位,下錨的下錨,然後,開炮!

    敵艦、我艦的位置,既然都已在戰前就“定”了下來,什麼射擊諸元,自然也就在戰前定了下來,而且,經過了反覆的沙盤推演和實操演練。

    必須說明的是,己方艦隊的“好位置”,可不僅僅是因為運氣好,老天爺給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地形、地貌不能這麼開金手指啊。

    關鍵是,陸軍預設陣地的確定、海軍預設陣地的確定,是彼此相互關聯、相互照應的,陸軍預設陣地的選擇,要確保其距河道中央最近的那個點即敵方艦隊的“預設陣地”距沙洲的距離,不能超過我方艦炮的有效射程。

    最後,法艦的一敗塗地,也得怪他們自己的疏忽大意。

    巴斯蒂安曾痛詈,“後桅杆瞭望台上的,都瞎了、聾了不成?”

    他忘了,三條船首尾相銜,成一列縱隊行進,最後的一條,是“瑪麗公主號”,即是說,整支船隊的後向觀測,交給了一條商船的後桅觀測手。

    登陸部隊下船之後,法律上,“瑪麗公主號”就完成了和印度支那總督府簽的合同,此時,你怎麼能夠指望,一個商船上的平民水手,像軍人一樣,盡心竭力,沒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何況,彼時,就是軍人,注意力也都被岸上的槍聲、“鞭炮聲”吸引了過去?

    所以,認命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8
第一二八章 可圈可點的法國人?可畏可怖的中國人!
        
    釣魚台國賓館。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都睜大了眼睛,他們雖然盡力保持著禮貌和平靜,可是,深受震動的神情依舊難以完全從臉上抹去,卡爾親王更是微微的張了張嘴巴,然後,舔了一下嘴唇,艱澀的嚥了一口唾沫。

    升龍一役,中國人打敗法國人,已足夠令人震動,更不可思議的,是……戰果,或者說:戰損比。

    法國方面,連“瑪麗公主號”在內,近一千一百人,上自最高指揮官巴斯蒂安上校,下至普通商船水手,或者被殲,或者投降,竟然拿捷報上的話說,“無一人片板逸出”,連個逃回土倫或西貢報信兒的都沒有。

    真真正正,全軍覆沒。

    中國方面呢?

    唯一的“傷亡”,居然只是

    “‘海晏號’連中兩彈,”關卓凡說道,“雖然船體未遭到什麼實質性的破壞,可是,‘炮房’裡頭的人,卻個個七葷八素,幾個炮手,都有不同程度的腦震盪,或者口鼻出血,有一個,耳膜都震破了,就算不失聰,今後的聽力,也必大大受損。”

    頓了一頓,“還好,火炮的液壓升降系統,並未受到破壞,依舊可以如常運作,只是炮手的情形,必定影響接下來的射擊精度,只是‘海晏號’開了兩炮之後,法國人就打出了白旗,對射擊精度到底能夠影響到什麼程度,就無從實證了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一個小小的遺憾。”

    腓特烈王儲似乎想說什麼,不過,到底沒有說出來,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海晏號’船體的安然無恙,”關卓凡用欣慰的口氣說道,“證實了弧面較之平面,確實能夠起到更加好的防護作用‘海晏號’中彈的兩個地方,一個是炮房,一個是錨甲板,都是弧形的,炮彈還沒有來得及爆炸,就被彈開了或者說,就被‘滑’開了。”

    頓了頓,“炮房是個半圓形,錨甲板呢,中間微微凸起,形如龜背,這個設計,原本倒不為防彈‘全甲炮艇’船身低矮,海水容易湧上錨甲板,將之設計成弧形,可以達到更好的破浪效果,使湧上甲板的海水迅速流回大海,不致滯留甲板,湧入炮艙這個,嗯,算是‘無心插柳’了。”

    “全甲炮艇”的設計,雖然也是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感興趣的,但此時此刻,他們真正關注,並不及此,見輔政王殿下的洋洋得意的分析報告總算告一段落了,腓特烈王儲暗暗透了口氣,換過一副歡然的神情,先說了一聲“是”,然後用熱烈的口吻說道:

    “對於貴國的英勇的軍隊在殿下的英明的領導下取得的輝煌的勝利,我要致以最衷心的祝賀!”

    略略一頓,正要說了下去,卡爾親王插了進來,微微皺著眉,“倒是沒有想到,法國人居然如此的”

    說到這兒,及時打住。

    可是,誰都曉得,他沒有說出口的幾個字是什麼“不堪一擊”。

    這就有點兒尷尬了。

    如果法國人確實“不堪一擊”,那麼,“貴國的英勇的軍隊”的勝利,是不是就沒那麼“輝煌”了?輔政王殿下的“領導”,也就沒那麼“英明”了?

    卡爾親王的話,在外交上,不算合適的辭令,不過,卻是合理的懷疑戰損比實在太驚人了。

    不能真叫普魯士人認為法國人“不堪一擊”關鍵還不在於是否影響法國人對於中國人戰力的評估,更重要的是,自信雖不可缺,可也不能矯枉過正,變成輕敵如果普魯士人真的認為法國人“不堪一擊”,那麼,在接下來的普法戰爭中,就可能或者不出盡全力,或者做出錯誤的部署。

    “平心而論,”關卓凡說道,“法國人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

    可圈可點?

    在兵力對比並不如何懸殊的情況下,全軍盡沒,並且未給敵軍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殺傷,這叫“可圈可點”?

    不過,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沒有打斷關卓凡的話。

    “先說岸上的”關卓凡說道,“戰鬥一打響,法軍就失去了兩位指揮官圖尼森中尉、安鄴上尉幾乎同時中彈,圖尼森中尉陣亡,安鄴上尉昏死過去,在這種群龍無首的情況下,法國士兵依舊認真的執行著安鄴上尉中彈前發佈的的命令‘展開戰鬥隊形’。”

    頓了一頓,“而且,直到投降,來自法國本土的士兵,以及來自阿爾及利亞的輕步兵,竟然都沒有一個潰逃的潰逃的,都是越南本地的僱傭軍,我認為,這場戰鬥,法國士兵還是表現出了優秀的紀律性,以及……相當的勇氣。”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對視了一眼。

    “再說河上的”關卓凡繼續說道,“‘蝮蛇號’對‘海晏號’集火射擊之前,未經任何校對射擊,結果,第一輪炮擊就擊中了‘海晏號’,考慮到彼時‘蝮蛇號’正在遭受‘伏波號’的猛烈攻擊以及‘海晏號’有限的體積,我認為,法國海軍的表現,相當專業,炮術,更是精湛。”

    “法軍之敗,說到底,還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以及……輕敵過甚!岸上,法國人一直不曉得,對面的塹壕裡藏著敵人,直至指揮官中彈;河上更是如此法國人對敵艦經已掩至身後,始終懵然不絕,直至‘河清號’發炮”

    “結果,不論岸上還是河上,由始至終,法軍都未能成功‘展開戰鬥隊形’由始至終,一直處在一個異常被動的、無法有效還擊的狀態中,直至死傷和損失達到了再也無法承受的程度。”

    即便法軍的表現,不至於“不堪一擊”,這場戰役的不可索解之處,依舊太多

    岸上,彼此對射,在自身遭受重大傷亡的同時,無論如何,總該給對方造成一定的損失;河上河、海不比陸地,無起無伏,蒸汽動力艦船噴出的濃煙,數海里之外就能看見,怎麼會“對敵艦經已掩至身後,始終懵然不絕”呢?

    還有,中國艦隊進入戰場的時間點,不差分毫岸上的戰鬥一爆發,中國艦隊便進入戰場,展開戰鬥隊形,隨即發炮,沒有浪費一分鐘的時間他們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他們可是在法國人離開土倫港的次日才躡蹤北上的啊!

    普魯士人的疑惑,終究還是一一問了出來。

    關卓凡一一解釋:電報、海線、躉船、柵攔、箭襲、火攻……

    “合署辦公”、“易門入城”緩兵之計。

    以及,黑夜和特殊的地形、地貌的掩護,等等。

    岸上的戰鬥,關卓凡只強調了前後夾擊一部正面狙擊,一部斷敵退路以及塹壕的作用,沒有提及加特林機關槍。

    他並無意對盟友保密,可是,如果強調加特林機關槍的作用,普魯士人很可能會產生某種誤會,在即將爆發的普法戰爭中,造成戰術層面的不良影響。

    根據關卓凡的記憶,原時空,法國人曾開發了一種叫做“排槍”的速射武器,並在普法戰爭中投入實戰,不過,效果不彰,未對戰況產生任何實質性影響。

    法國人的問題有二:

    第一,未將“排槍”作為步兵支援武器,而是將之當做炮兵的一部分來使用,結果和其他正經的火炮一起,被普魯士射程更遠的克虜伯炮團滅。

    第二,“排槍”較之加特林機關槍,有一個致命的缺點:沒有“掃射”的功能一個士兵被打成了篩子,兩旁的士兵,依舊安然無恙。

    較之原時空,本時空的普法戰爭,將提前兩年爆發,法國人的“排槍”,或者來不及投入實戰,即便投入了實戰,也是趕鴨子上架,其表現,絕不會較原時空更好。

    如果關卓凡向普魯士人強調加特林機關槍的作用,在接下來的對法戰爭中,普魯士人遇到“排槍”,就可能將之當做加特林機關槍一類的兵器,從而在戰術層面做出不必要的、甚至是錯誤的調整和改變。

    所以,關卓凡想來想去,算了,還是不提這茬了吧!

    關卓凡的解釋,雖然沒能將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所有的疑惑都消除掉,不過,已足夠令兄弟二人驚嘆了

    整個升龍戰役,規模雖不算大,但預謀之深遠,判斷之精準,計畫之周詳,以及最重要的,執行之得力,實在是

    幾到了叫人可畏可怖的程度了!

    “傑作!”腓特烈王儲讚歎著說道,“真正的傑作!”

    “王儲殿下過譽了,”關卓凡說道,“其實也是僥倖如果不是法國人的驕狂託大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我們的許多計畫,未必就能順利實施。”

    微微一頓,“對了,以二位殿下對法國人的瞭解,經此一役,法國人的這裡”

    說著,關卓凡虛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會有所改弦更張嗎?”

    腓特烈王儲還在沉吟,卡爾親王已斷然說道:“不會!法國人的這一跤,跌的還不夠狠,以高盧人的尿性,不會自省,只會惱羞成怒!”

    關卓凡微微一笑,“惱羞成怒?那就是”

    “是!”卡爾親王說道,“接下來,我想,法國應該就會向貴國宣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8
第一二九章 大打,久打,往死裡打!
        
    “宣戰?”關卓凡微微一笑,“果真如此,我就求仁得仁了!”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都是心頭一震,卡爾親王的反應更大,身子向前一探,眼睛中放出灼灼的光來,語氣中也帶出了一股壓力,“果真如此,殿下貴國何以為計?”

    關卓凡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何以為計?以貴國為計啊!”

    卡爾親王立即看向表弟,腓特烈王儲微微漲紅了臉,囁嚅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什麼來。

    他對關卓凡的這句話,毫無心理準備。

    呃,輔政王殿下的這一招“將軍”,不好隨便接的。

    腓特烈王儲這個“訪華代表團團長”,所負的職責,僅僅是“考察”;根據他的“考察”結果,做出取捨判斷,是國王和首相的事情,他這個王太子,未經授權,並沒有代表政府宣示最重大的政治和軍事政策之進止的權力。

    如果腓特烈王儲是一個俾斯麥、毛奇之類的主戰派,譬如,將“訪華代表團團長”換成了同為主戰派的卡爾親王,可能就大包大攬,將關卓凡的“將軍”接了下來,然後拿著對中國人的承諾,回過頭去,“倒逼”瞻前顧後的國王做出最後的決斷。

    可是,腓特烈王儲非但本就不是主戰派,而且,也是更重要的,他的儲君的身份,遠較普通臣子敏感尷尬,別的臣子同國王吵了起來,可以如俾斯麥者,一甩手,扔下一句“老子不干了”,然後掉頭而去;腓特烈王儲可不行他若“掛冠”,那還得了?!

    王儲殿下得時時刻刻,小心翼翼,不給國王陛下留下一個“專擅”的印象。

    關卓凡倒也沒有叫王儲殿下繼續尷尬下去,收起了語氣中的玩笑意味,繼續說道,“事實上,就在此時、此刻,我的大部隊,正源源不絕的越過邊境,進入越南的北部北圻,目下,北圻的中**隊,應該已經超過了一個師了……”

    關卓凡的話音尚未歇落,卡爾親王就一迭聲的喊道,“越南地圖!越南地圖!”

    侍從拿來越南地圖,在桌子上平攤開了,三位殿下圍了過去。

    關卓凡一邊指點,一邊說道,“這個關口,叫做‘鎮南關’,大部隊就是從這裡進入越南的……”

    “殿下,”卡爾親王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說的‘大部隊’,不是普通的地方部隊,而是貴國的國防軍同取得升龍戰役勝利的那支部隊一樣,同屬以您的名字命名的……‘軒軍’吧?”

    “是的。”

    “目下越過邊境的‘軒軍’,”卡爾親王說道,“若果真已達到了一個師,那麼,邊境的另一側”

    說到這兒,打住,看向關卓凡。

    關卓凡暗讚:此人果不愧為普魯士第一戰將,眼光敏銳,迥乎常人!

    “還有兩個師。”

    兩個師?

    卡爾親王固然出乎意料,腓特烈王儲也是大吃一驚就是說,在此之前,中國人已在中越邊境地區部署了三個師的兵力了!

    即便普魯士和法國爆發全面戰爭,首次接戰,雙方投入的兵力,也不過就是每邊各三個師左右罷了。

    不比普魯士擁有發達的鐵路網,目下,中國只在首都北京周邊,建成了少量的鐵路線,既如此

    “三個師的兵力,非旦夕可集,”卡爾親王說道‘軒軍’很早就開始做相關的部署了?”

    “是,”關卓凡點了點頭,“事實上,‘相關的部署’,三年前嗯,其實是差不多四年前就開始了。”

    兩個普魯士人,又是大吃一驚三、四年前?

    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快速的轉著念頭:

    《西貢條約》是一八六二年簽署的,不過,之後,越、法雙方又就此經過了多次的折衝,直至一八六五年,法國人才正式割取南圻東三省;至於進一步侵佔南圻西三省,那已是去年的事情了

    目下是一八六八年,就是說,在法國人還沒有正式動手割取南圻東三省之前,中國就開始籌劃對法戰爭了!

    “當然,”關卓凡繼續說道,“所謂‘相關的部署’,也包括前期的準備工作譬如,修葺道路、城池,儲備彈藥、糧秣,修築防禦工事,等等;真正的軍事調動,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普魯士人更加震動了這個架勢,不但是準備“大打”,而且,還準備“久打”!

    甚至,中國人已經做好了戰火延燒境內的準備了!

    這個戰爭的決心,較之升龍戰役的“預謀之深遠,判斷之精準,計畫之周詳,執行之得力”,更加“可畏可怖”!

    呃,三、四年前

    咳咳,彼時,普魯士連奧地利都還沒有打敗,對於法國,更加是一天到晚的賠笑臉,生怕一不小心,忍了皇帝陛下的不高興;彼時,對撼法蘭西、爭雄歐陸的念頭,還根本沒有生出來好吧!

    事實上,就是俾斯麥、毛奇那班人,也不過是這兩年才真正膨脹起來的吧!

    彼時,中國人居然就下定決心,同法國人大打出手、找場子翻盤了?!

    彼時,距其一八六零年之敗,不過才三、四年的光景啊!

    “殿下綢繆深遠,”卡爾親王目光炯炯,“我佩服之至!”

    看著地圖,沉吟了一下,“不過,如此部署,戰略目的是什麼呢?殿下是否打算,水陸並舉,南下……西貢?”

    微微一頓,“越南的地理,我並不熟悉,可是,看地圖”

    說到這兒,打住了。

    看地圖,北圻的中心升龍,到南圻的中心西貢,足有一千六、七百公里的樣子,就算道路平坦,以正常速度行軍,也差不多要兩個月之久,何況,越南國土狹長,道路似乎並不如何平坦?

    如果“水陸並舉”,“陸”這一塊兒,似乎……緩不濟急吧?

    關卓凡微微一笑,“親王殿下目光如炬!升龍至西貢,超過一千七百公里;加上越南河網密佈,升龍南下西貢,真正叫‘道阻且長’!西貢固然我吾之所欲,水陸夾攻,在軍事上,亦是上上之策,可是,急不得!”

    頓了頓,“不然,不說別的,單說部隊走到一半兒,越南的雨季,就該來了兩位殿下沒有見過越南雨季的模樣:天上暴雨如注,地下洪水氾濫,三個師的士兵、大炮、騾馬、車輛,泡在及膝的泥濘之中,那個場面,想一想就”

    說著,微微的搖了搖頭。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對視一眼,都微微頷首。

    “就是說,”這一次說話的,是腓特烈王儲,“短時間內,如欲對西貢用兵,若行‘水陸夾攻’之策略,其中的‘陸攻’,只能以海運,將兵員運送至……嗯,儘量接近南圻的某個港口,登陸之後,再由陸路,向南圻進發?”

    頓了一頓,“不過,目下,我方尚未掌握越南沿海的制海權,所以”

    所以,作為戰略目標,在優先順序上,西貢什麼的,只能往後排了。

    腓特烈王儲的反應,雖較卡爾親王慢了半拍,可是這一番分析,卻也非常之通透,關卓凡亦不禁佩服。

    尤其“我方”二字,更是彰顯盟友間的同仇敵愾;同時,亦不妨是當做對方才未對輔政王殿下的“將軍”做出直接反應的一種曲意彌縫。

    另外,也算是腓特烈王儲就“最重大的政治和軍事政策之進止”婉轉的表達了個人的立場。

    既如此,關卓凡自然要大讚,“正是如此!王儲殿下的分析,透徹極了!”

    不過,既如此,問題還是那個問題如此部署,戰略目的是什麼呢?

    “事實上,”關卓凡繼續說道,“這個部署,已經略有些‘過時’了這是三年前的規劃,是按照最悲觀的一種可能性做的規劃,那個時候,倒是想不到,中法兩國尚未正式宣戰,便有‘升龍戰役’這樣的完整的勝利。”

    “我明白了!”卡爾親王說道,“殿下所謂‘最悲觀的一種可能性’,是指中法戰爭爆發的時候,升龍乃至北圻已為法國人掌握,因此,中法之戰,必然以北圻為戰場,甚至,戰火可能延燒至中國境內!”

    “不錯正是如此。”

    “我非常欣賞輔政王殿下的部署”腓特烈王儲說道,“最壞的打算,最大的努力,不存一絲一毫僥倖之心!”

    微微一頓,“升龍戰役之輝煌勝利,實非幸致!”

    儲君就是儲君,這話說的,就頗具政治水平和戰略格局了。

    關卓凡謙道,“王儲殿下謬讚了!”

    頓了頓,“論及對法國人的瞭解,二位殿下自然遠勝於我倒要請教,接下來,若法國果然對中國宣戰,以二位殿下之見,他的第一步棋,該怎麼走呢?”

    經過了小站閱兵和升龍戰役,就是驕傲如卡爾親王者,也不敢真的自認“對法國人的瞭解”,“遠勝於”輔政王殿下,何況,自己的看法建議,可能對中國的對策部署產生重大影響,說對了,也罷了,說錯了,可就害了盟友!

    一語之出入,干係匪淺,於是,連卡爾親王都躊躇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8
第一三零章 打臉,找臉,耳光響亮
        
    主客之間,出現了沉默。

    這種沉默,不可以久持,不然就尷尬了。

    關卓凡打破了沉默,“嗯,以二位殿下之見,法國一經宣戰,會向越南中、北部和中國本土同時發動進攻嗎?”

    這一次,卡爾親王斷然的搖了搖頭,“不會!”

    微微一頓,“目下之越南,不論中部中圻,還是北部北圻,中國都部署了相當的兵力:中圻,土倫、順化一線,三、四千人?北圻,更加已經超過一個師了!接下來,如果中國願意,還可以向越南投入更多的兵力!就是說,目下或即將中國部署在越南的兵力,超過……兩萬?”

    說到這兒,看向關卓凡,“殿下,不曉得我說的對不對?”

    “非常正確!”關卓凡點頭,“親王殿下擘畫明白,有如親見,我十分佩服!”

    “謝謝您的誇獎!”

    頓了頓,卡爾親王說道,“經過升龍一役,法國人就算不服氣,也該明白了:欲戰勝‘軒軍’,投入之兵力,就算不佔壓倒性優勢,也要彼此約略相當除非,他們的腦子真的燒壞了!”

    嘿,保不齊,有的人的腦子,就是燒壞了呢?

    “就是說,”卡爾親王繼續說道,“僅僅是攻打越南的中、北部,法國投入的兵力,就至少要一萬五千人不能再少了!”

    “若要攻打中國本部那就更加不必說了!”

    “中、越距離歐洲,畢竟地理遙遠,限於運輸能力,短時間內,法國能夠投入亞洲戰場的兵力,兩萬之數,幾乎就是一個極限了,同時攻打越南中、北部和中國本土”

    說到這兒,卡爾親王再次斷然的搖了搖頭,“法國人無法同時投入這麼多的兵力!”

    “受教!”關卓凡含笑說道,“既如此,看來,法國人只好二選一了那麼,請教,法國人到底會首選中國本土呢?還是會首選越南的中、北部?”

    腓特烈王儲一直靜靜傾聽,沒有說話,心裡卻不免有些奇怪:卡爾說的這些,以輔政王殿下之能,念不及此,未免叫人難以置信,可是,他卻扮出了一副“請教”、“受教”的樣子,將這些話從卡爾的嘴中一一的“勾”了出來

    嗯,這麼做,目的何在呢?

    “我以為,”躊躇了片刻,卡爾親王終於緩緩說道,“法國人選擇越南中、北部,可能性更大一些雖然,我無法確定,這個‘更大’的可能性,到底是百分之五十一?還是百分之九十九?”

    “請道其詳!”

    “一八五八年,”卡爾親王說道,“我訪問了法國在此之前,我剛剛因為訓練方式引發的爭議辭去了近衛軍第一師師長的職務。”

    咦,怎麼話頭轉到這上面來了?

    “這趟法國之行,”卡爾親王繼續說道,“於我有重大的收穫!我仔細的觀察了這個國家和其軍隊,然後,得出了以下的結論”

    “第一,我的訓練方式是正確的!非但近衛軍第一師應該改變傳統的訓練方式,整個普魯士王國的軍隊,都應該改變傳統的訓練方式!不然,普魯士軍隊不論如何擴充、發展,最好的結果,亦不過另一隻法**隊罷了!如是,普魯士何年何月,才能夠免於法蘭西之壓迫、威脅,傲立於歐洲大陸?”

    咦,難道,一八五八年十年前,您就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頭了?

    “就不說這一層,”卡爾親王說道,“我眼前之法**隊,痼疾纏身,無論如何,也不堪為普魯士軍隊師法了!若不改弦更張,遲早有一天,普魯士將和法蘭西一起,落後於時代之潮流!”

    “我有幸拜讀過親王殿下就任第二軍軍長時發表的演說,”關卓凡說道,“抉摘弊害,蕩滌蕪劣,真正是痛快淋漓!”

    “輔政王殿下原來也看過拙作?”卡爾親王的臉上放出光來,“太榮幸了!”

    卡爾親王是次演說,以法軍的訓練為反面教材,大肆攻訐,不遺餘力,而且,因為是一次軍隊內部的講話,語氣上冷嘲熱諷不說,還用了不少軍人們喜聞樂見的“通俗”的說法,孰料,不曉得怎麼搞的,演講稿不但流了出去,還被翻譯成法文,登在了法國的報紙上。

    輿論立時大嘩,法國人更是氣得發昏廿一章,沸反盈天的吵了好一陣子,差一點兒就演變成普、法兩國的外交糾紛了。

    “第二次石勒蘇益格戰爭以及七星期戰爭,”關卓凡說道,“都見證了親王殿下軍事訓練改革的卓越成效;我想,接下來,法國人也終究會加入丹麥人和奧地利人的行列,感同身受於親王殿下的遠見卓識。”

    卡爾親王放聲大笑,“升龍一役,法國人已在輔政王殿下這兒‘感同身受’過了!果承殿下之吉言,‘法國人也加入了丹麥人和奧地利人的行列’嘿嘿,我亦不過是追隨殿下之步武罷了!”

    兩個人相互吹捧,惺惺惜惺惺,透著一股相見恨晚的味道,腓特烈王儲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心底不由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有些話,卡爾親王對他這個王儲表弟,都沒有說過!

    “第二,”卡爾親王繼續說道,“十年過去了,今日一八六八年之法**隊,較之昔時一八五八年之法**隊,並無任何變化,一切都在墨守成規,然而,普魯士軍隊卻早已是脫胎換骨了!”

    說到這兒,目光乜向腓特烈王儲,語氣則愈發之慷慨激昂,“普、法兩軍若再次疆場爭雄,一八零六年的耶拿之敗,絕不會重演!勝利的天平,一定徹底翻轉了過來!勝利,一定是屬於普魯士的!”

    一八零六年,普魯士在耶拿奧厄施泰特戰役中慘敗於拿破崙一世,次年被迫締結提爾西特和約,割讓一十六萬平方公里土地包括普屬波蘭的絕大部分領土,以及易北河以西的全部領土,並賠款一億三千萬法郎。

    耶拿之敗,可算是普魯士的靖康之恥,其後,普魯士痛定思痛,推行大規模改革,包括改組中央政府機構,實行地方自治,釋放農奴,允許公民參與政治以喚醒民族主義情感,等等,由此,普魯士才算真正走上了近代化國家的道路。

    “所以,”卡爾親王對他的“第二”做總結性陳述,“一切的瞻前顧後,都是完全不必要的!”

    腓特烈王儲不能接表兄的話頭,可也不能當做啥都沒聽見,臉上的表情,不由就頗為尷尬了。

    還好,“第二”之後,卡爾親王略略一頓,就開始“第三”了:

    “第三,法國之行以及其後種種,讓我見識了法國人的傲慢真正是深入骨髓,無可救藥!”

    “法國是歐洲最驕傲、最好面子的國家;拿破崙三世,是歐洲最驕傲、最好面子的君主,而升龍一役,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將法國人的面子,打得粉碎!”

    “法軍全軍覆沒不僅僅是陸上兵員無一人逸出,還包括三條軍艦哦,兩條軍艦、一條商船都叫中國俘虜了!我的記憶中,近現代以來,還從未有一個歐洲國家,在……東方,遭受如此恥辱的失敗!況乎自以為天下無敵之法國?這叫高盧人如何可以忍受?”

    “親王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關卓凡微微一笑,“法國人既然在越南丟了臉,就一定要在越南把這個臉找回來!也即是說,一定要把越南打了下來,不然,就算不得洗雪恥辱?”

    “是,”卡爾親王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9
第一三一章 首戰,決戰
        
    “若法國人果然先取越南,”關卓凡說道,“那麼,他們會以哪個方向為突破口呢?”

    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指在地圖上虛虛的滑了過去,“由北而南升龍、順化、土倫?或是其他的什麼地方?”

    越南的國土,由北到南都是海岸線,港口無數,可是,真正具有戰略意義的,並不算多;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限於硬件條件,適合大規模登陸的,屈指可數,越南中、北部地區,同時滿足“具有戰略意義”和“適合大規模登陸”兩個必要條件的,扒拉來扒拉去,還就是升龍、順化、土倫了,幾乎找不出第四個地方了。

    本來,按照“打臉”、“找臉”的邏輯,法國人很該“在哪裡跌倒了,就在哪裡爬起來”,如是,升龍,自然就該是法國人的第一選擇。

    可是

    “‘軒軍’已經在北圻部署了一個整師,”卡爾親王看著地圖,目光灼灼,“邊境的另一側,還有兩個師枕戈以待,隨時可以進入越南;另外,北圻接壤中國,後勤補給也較為容易”

    說到這兒,扭頭看向關卓凡,“想來,殿下綢繆數年,彈藥、糧秣,早已厚積,是吧?”

    關卓凡微笑著點了點頭。

    卡爾親王的目光,回到了地圖上,“升龍地區,中國的力量太強了!如果擇升龍以首戰,則對於法國來說,首戰即決戰!”

    微微一頓,“我強調一下,‘首戰即決戰’,只是對法國而言中國輸了,大可捲土重來;法國輸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法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再次動員同樣數量的軍隊、艦隻,投入遙遠的東方戰場,則非但再不能北上攻略越南之中圻、北圻,就是他自己的南圻,也必定不保!”

    這個時候,腓特烈王儲說話了,“如果越南不保,法國在印度支那其餘地區的統治譬如,柬埔寨也必隨之動搖,法國極可能被迫退出整個印度支那,甚至,整個亞洲除了印度。”

    卡爾親王點頭,“不錯!”

    關卓凡亦頷首,“王儲殿下高見!”

    “還有,”卡爾親王說道,“升龍不在海邊,法國對中國宣戰,中國即可正式接手升龍防務,不必再掛‘協守’的幌子了,到時候,紅河口至升龍城的這段水程,法國人遇到的,恐怕就不止於‘柵攔’、‘箭襲’、‘火攻’了!”

    關卓凡再次微笑點頭。

    “總之,”卡爾親王說道,“升龍這塊骨頭太硬了!反正,如果我是法軍的統帥,是不會把首戰的戰場擺在升龍的!”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性”關卓凡說道,“法國人以為,正因為升龍地區中**力蝟集,才是‘聚而殲之’之良機,擇升龍以首戰,一戰即可定中、越、法之大局一步到位,何等之痛快?”

    卡爾親王、腓特烈王儲都愣了一下。

    卡爾親王認真的想了一想,微微皺起了眉頭,“以法國人的狂傲,還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不過,如果法國人真這麼幹了,十有**,不是出自印度支那總督府的建議,而是巴黎狂熱的輿論燒壞了杜伊勒裡宮那隻狐狸的腦子!”

    關卓凡和腓特烈王儲不由同時會心一笑。

    拿破崙三世有一個“杜伊勒裡宮之狐”的雅號,狐狸什麼的雖不算好聽,可也沒有什麼真正的貶意,同拿三同學的另一個外號“神秘的斯芬克斯”一樣,其實都是在強調他的狡詐、多謀、難以捉摸,拿三同學自個兒,其實還挺喜歡這兩個外號,將之視作對自己的一種變相的誇獎。

    “巴黎狂熱的輿論”是可以想像的,皇帝陛下因為醉心輿論的褒揚而導致的對輿論的“俯從”,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兒了。

    “降龍行動”出自印度支那總督府的自作主張,結果全軍覆沒,無一人片板逸出,痛定思痛,應該不會再像之前那般狂傲了;還有,作為地方政府,也會更多的考慮自身的安危和利益,因此,類似“決戰升龍,將中**隊聚而殲之”的想頭,就不大可能再出自印度支那總督府了。

    接下來,是順化

    “我簡單的瞭解了一八五八年法、越之戰的全過程,”卡爾親王說道,“法國人進攻順化,是由陸路,而非水路。想來,從海上進攻順化,受制於某些因素譬如順安河口特殊的地形將會非常困難。”

    “可是,陸路的進攻,法國人也未得逞他們無法越過海雲嶺這道天險。”

    “法國人很快就放棄了攻佔越南首都的企圖,掉頭南下,轉攻西貢,這才打開僵局,並最終迫使越南政府簽署《西貢條約》,賠款、割地。”

    “一八五八年戰爭,法國進攻順化之前,已經攻佔了土倫他們是從土倫出發,進攻順化的;可是,目下,土倫為中、法、越共有,而且,力量對比上,中國佔有壓倒性的優勢!”

    “還有,一八五八年,海雲嶺的守軍,只有越南一家,而目下海雲嶺的越南軍隊,可以從中**隊那裡,得到指導和協助;甚至,真正開戰的時候,十有**,中**隊的角色,不止於‘指導和協助’,就像升龍保衛戰一樣”

    說到這兒,看向關卓凡,“殿下,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關卓凡含笑說道,“切中肯綮!而且,條分縷析,擘畫明白,真正叫洞徹無遺!親王殿下,你這可不是‘簡單的瞭解’啊!”

    卡爾親王一笑,“謬讚!嗯,我的意思是,法國人一八五八年都打不下來順化,一八六八年那是更加不必說了!”

    頓了頓,“所以,無論如何,法國人不會將首戰的目標定為順化哪怕是腦子真的燒壞了!”

    就剩土倫了。

    “我想,”卡爾親王沉吟了一下,說道,“沱灢……哦,土倫,應該沒有大口徑的岸炮吧?”

    “沒有!”關卓凡搖了搖頭,“事實上,何止沒有‘大口徑的岸炮’就連炮台都是不看的!土倫的炮台,已在一八五八戰爭中,盡數為法軍摧毀;戰後,根據《西貢條約》,土倫闢為商港,法軍進駐。法國既以土倫為自己的‘勢力範圍’,自也不許越南恢復炮台一類的防禦設施。”

    “就是說,”卡爾親王說道,“岸上的中**隊,若要反擊來自海面的攻擊,只有依靠隨攜的野戰炮了。可是,無論射程、還是威力,陸軍的野戰炮都不能和海軍的艦炮相提並論”

    頓了頓,“既然大口徑的岸炮倉促難就,那麼,土倫防務之關鍵,便不在岸上,而在海上在於中法兩國艦隊之爭雄了!”

    “確實如此。”

    “關於法國在亞洲的海軍軍力,”卡爾親王說道,“我大致替高盧人算過一筆賬中國、日本、印度、檳榔嶼、馬六甲、新加坡、爪哇、菲律賓,再加上越南、柬埔寨,剔除已經被俘的‘蝮蛇號’、‘梅林號’,總還有十七、八條軍艦”

    頓了頓,“還有,如果法國正式對中國宣戰,一定還會從本土向亞洲調派更多的軍艦,有能力在較短的時間內,組成一支……嗯,二十隻到二十五隻軍艦的艦隊,用於對中國的戰事”

    說到這兒,覷著關卓凡的神色,“請教輔政王殿下,是否有意在土倫越南沿海,同法國進行大規模的艦隊作戰呢?”

    這段話是有潛台詞的:

    面對“二十隻到二十五隻軍艦的艦隊”,中國目下部署在越南的軍艦,不論數量,還是噸位,都是不夠瞧的,如欲“進行大規模的艦隊作戰”,就得從中國本土調集更多的軍艦南下越南,甚至,中國現有海軍力量,必須傾巢而出。

    這就不是“作戰”,而是“決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09
第一三二章 來!有本事過來打我呀!笨!
        
    關卓凡微微一笑,“親王殿下說的不錯,法國人確實有能力在較短的時間內,組成一支二十隻至二十五隻軍艦的艦隊事實上,如果法國人有足夠的決心,再多十隻、八隻,也是做的到的,畢竟,接下來,歐洲可能發生的戰事,基本動用不到海軍,他大可以將更多的軍艦調往亞洲”

    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是心中一動:歐洲可能發生的戰事?這自然是指普、法兩國之間的“可能發生的戰事”了!

    “二十五隻也好,三十五隻也好,”關卓凡繼續說道,“雖然不見得都是大噸位的艦船,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龐大艦隊,我在土倫的‘欽使護衛’,果然要面對這樣一支艦隊的話”

    頓了一頓,“莫說‘決戰’了,就是‘作戰’都是不敢直攖其鋒的!說不得,只好‘避戰’了不論陸軍還是海軍,都要北撤,茶山半島的駐軍,要撤到海雲嶺一線!這個土倫嘛,說不得,只好拱手相讓啦!”

    普魯士人大出意外拱手相讓?

    不過,看輔政王殿下的模樣,語氣輕鬆,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實在沒有什麼“望而生畏”、“不敢直攖其鋒”的意思啊?

    他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一時沒想明白,可是,不能不有所回應,不然,氣氛就尷尬了,卡爾親王既沉吟不語,腓特烈王儲就只好先開口了:

    “暫時撤離土倫也好!照我的看法,土倫的主要價值,在於其位居越南南北海運線路之中央,算是越南南北海運線上最重要的一個中轉站,若短時間內,我方並無意南下西貢,則土倫之得失,並無礙大局。”

    頓了頓,“何況,土倫易攻難守,暫時撤離,集中兵力,防守海雲嶺,確保法人不能自陸路越雷池一步,進而確保越南中、北部無虞嗯,也是很合理的戰略安排。”

    關卓凡點了點頭,“王儲殿下睿見!”

    “是的”卡爾親王開口了,慢吞吞的說道,“一八五八年戰爭,法國人本已經佔領了土倫,可是,在海雲嶺防線前鎩羽之後,就放棄了土倫,轉而南下既不能自土倫北上,土倫的價值,就有限了,這個道理,同我方暫時無意自土倫或經土倫南下西貢,基本是一樣的。”

    頓了頓,“不過,土倫的‘欽使護衛’的北撤……嗯,陸軍是撤至海雲嶺;那麼,海軍呢?”

    這個話,才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關卓凡心中暗讚,面上微笑,“我既無意在越南沿海同法國人進行大規模艦隊決戰,‘越南分艦隊’即便撤至升龍,恐怕亦不能避免一戰”

    微微一頓,“索性,就撤回國吧!除了在順化留幾條炮艇,其餘的,都回到威海衛和旅順去!”

    普魯士人曉得,威海衛和旅順,是中國海軍的兩個基地。

    這個回答,依舊出乎腓特烈王儲的意外,然而,已隱約在卡爾親王的料中了,他又是上身習慣性的向前微微一探,眼中放出賊亮的光來:

    “殿下是否希望法國人的艦隊,躡蹤而至?”

    頓了頓,加重了語氣,“然後,在中國沿海某處,展開……真正的艦隊決戰?”

    腓特烈王儲微微一怔,隨即也就明白了,心中不由一跳,暗暗的叫了聲:“好!”

    “是!”關卓凡含笑頷首,“什麼都瞞不過兩位殿下!我確實是這麼打算的”

    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開始侃侃而談:

    “第一,不論攻擊越南中、北部,還是攻擊中國本土,法軍都必須由海而陸;若由陸而陸,不論越南中、北部,還是中國本土,如前所述,都是行不通的。”

    “在敵人的海軍力量沒有遭受任何損失的情況下,便遂行登陸作戰,不符合基本的軍事原則,即便以法國人的狂傲,也未必會魯莽至此除非,他們以為,中國的海軍力量,不值一提,甚至,根本就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海軍力量’”

    “就像一八四零年和一八六零年的戰爭那樣,不論英、法,都視中國的‘水師’如無物,根本沒有經過什麼‘艦隊決戰’,就直接進攻中國的沿海城市了。”

    “可是,經過了升龍戰役尤其是‘蝮蛇號、’‘梅林號’之被俘,這一回,中國的海軍,大約總該可以叫法國人認真對待了。”

    “法國人再狂傲,也得避免重蹈升龍之敗的覆轍若艦隊正在對岸攻擊,一支中國艦隊突然出現在身後,則不管手頭上的仗打成了什麼樣子,都得停了下來,掉過頭去,手忙腳亂的同中國艦隊‘決戰’。”

    “所以,我認為,無論法國人想達到什麼樣的戰略目的他都要先殲滅中國的海軍,才可及其餘。”

    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深深頷首。

    “第二,”關卓凡繼續說道,“對中國來說,若要最終將法國人從越南乃至印度支那趕了出去,也必須先消滅法國在亞洲的海軍力量,不然,法國人遇到的麻煩,中國人一樣會遇到我們無法想像,在法國擁有一支二、三十隻軍艦組成的龐大艦隊的情況下,如何可能對西貢‘水陸夾攻’?”

    “不過,大規模艦隊決戰的戰場,不可以擺在越南沿海!”

    “原因很簡單此處是法國的‘主場’,不是中國的‘主場’!”

    “越南沿海,港口無數,可是,真正算得上‘軍港’的,只有西貢一地;其餘的,皆不足恃。”

    “西貢這個地方,嘉隆王之時,便在法國人如百多祿者等的協助下,以‘西法’構築棱堡、炮台,疏濬河道,設立防波堤,建設碼頭,等等;近百年的經營,一八五八年戰爭之前,即便以西方的標準,西貢也算是合格的‘軍港’了。”

    “一八五八年之後,法國人佔領西貢,更是大興土木,銳意經營,十年過去,今日之西貢,已可算是亞洲最好的軍港之一了第一,可以駐泊多只大噸位艦船;第二,擁有完備的梯級防禦體系說他‘固若金湯’,並不為過;第三,擁有較為完備的艦船的維修、補給設施。”

    “就是說,西貢可以作為法國人新組建的龐大艦隊的真正意義上的基地進可攻,退可守。”

    “越南的中、北部,可沒有這樣子的地方!別的不說,我的軍艦受了傷,連個維修的地方都找不著!越南人只能修補修補純風帆的艦船,對於蒸汽動力的艦船,基本上,就一籌莫展了。”

    “如果在越南沿海決戰,敵有基地,我無基地,這場大仗,就變成了中國艦隊的一次數千公里的奔襲;法國人呢,以逸待勞!如是,仗還沒有真正開打,咱們就輸了半截啦。”

    “所以,這個‘主場’,必須換了過來必須搬到中國去!”

    卡爾親王再次點頭,“是如此,就變成了我方以逸待勞,法人萬里奔襲了!”

    關卓凡也點頭,“不錯!”

    頓了頓,“主客之勢的問題,法國人未必想不到,不過,他們的思維方式,和咱們的,一定是不一樣的法國人不會真正介意這個問題。”

    “事實上,到亞洲來,本身就算是另一種形式的‘萬里奔襲’嘛!”

    “關鍵是,即便經過了升龍戰役的失敗,法國人也嗯,如卡爾親王所言,‘法國人的這一跤,跌的還不夠狠,以高盧人的尿性,不會自省,只會惱羞成怒’!既‘惱羞成怒’,自要追著敵人打,哪兒有敵人後撤了,就不追打了的道理?”

    “不錯!”卡爾親王說道,“中國‘越南分艦隊’撤回國內,法國人一定會認為,中國人怕了、不敢正面對敵了,如是,只會追的更加起勁兒了!對於法國海軍來說,給他們造成了奇恥大辱的‘越南分艦隊’,可算是最好的誘餌了!”

    “是!”腓特烈王儲接口,“十有八九,法國人還會自以為得計中國的艦隊既然撤回了母港,那麼,就直接進攻中國的海軍基地好了!豈非……一戰便可將中國的海軍,連根拔起?”

    “是啊!”關卓凡含笑說道,“聚而殲之,滅此朝食!”

    頓了頓,“第三,我有這樣的一個判斷:法國對中國作戰,主導者,一定不是陸軍,而是海軍”

    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想:這是自然的,法國那個什麼“海軍和殖民地部”他的海軍和海外殖民,本就在一個鍋子裡攪勺子嘛!

    不過,輔政王殿下要說的,卻不是什麼“海軍和殖民地部”。

    “目下,法國陸軍的注意力,”關卓凡繼續說道,“全在歐洲,對於亞洲,暫時應該興趣不大;甚至,不大願意亞洲的事情,分散了法國投入歐洲戰事的資源和精力。”

    微微一頓,“海軍就不同了歐洲就算打了起來,也沒他們的什麼事兒,於是,對於亞洲的事情,自然就分外關注了只有亞洲打了起來,他們海軍才好建功立業嘛!”

    這是關卓凡第二次提及“歐洲的戰事”,卡爾親王斜乜向腓特烈王儲,目光一對,王儲殿下移開了視線。

    關卓凡裝作沒有看見兄弟倆的微妙神情,繼續說自己的話:

    “我的意思是,法國對中國的戰爭,既然以海軍為主導,則法國海軍從自己的立場出發,絕不會滿足於‘清障’和‘支援’的角色,必會追求盡快和中國海軍進行大規模的艦隊決戰。”

    頓了頓,“甚至,也不能排除這樣一種可能性法國人的陸軍兵力不足,‘不得不’首先進行艦隊決戰。”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都是微微一怔。

    “法國人的陸軍兵力不足?”卡爾親王說道,“殿下何所指呢?”

    “我是說”關卓凡說道,“到時候,法國人也許湊不夠兩萬登陸部隊呢!”

    卡爾親王沉吟了一下,“我之前說的兩萬的上限,是就法國的運輸能力而言的;至於兵力本身我以為,如果不對法國的運輸能力設限,短時間之內,法國向亞洲方向投入兩萬兵力,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微微一頓,“對於法國的實力咱們也不能大意了。”

    “親王殿下說的極是!”關卓凡說道,“不過,如果歐洲爆發了大規模的戰事,法國陸軍不及旁騖,是否還能夠或者說,是否還有足夠的意願,向亞洲派出一支兩萬人的部隊來呢?”

    卡爾親王眼中波光一閃:哈,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

    呃,這是

    將某人一軍啊!

    關卓凡反覆提及“歐洲戰事”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腓特烈王儲沒辦法再裝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10
第一三三章 普魯士人下定決心了——打他個高盧雞的!
        
    腓特烈王儲正想說話,卡爾親王已經目光炯炯的搶在前頭了:

    “輔政王殿下所言極是!敝國總參謀部做過周密的計畫,可在十天到半個月之內,將四十五萬至五十萬軍隊,部署到普、法邊境地區;反觀法國,鐵路線網的密度遠不及普魯士,相同的時間之內,只能夠向法、普邊境地區部署二十萬至二十五萬的軍隊只相當於普魯士的一半!”

    頓了頓,“兩萬之數,看起來不算很大,可也相當於法國投入普法之戰的軍隊的十分之一了!嘿嘿,兵源本就不敷使用,自然是能多一萬是一萬,在這種情況下,法國陸軍能不能、或者說肯不肯拿出兩萬兵力擺到亞洲去,還真是不大好說呢!”

    卡爾親王如是說,自然是為了應和關卓凡,不過,他的話,邏輯上是有漏洞的:

    “二十萬至二十五萬”,是法國“投入普法之戰的軍隊”,並不是法軍的總兵力,法軍的總兵力指作戰部隊大約三十三、四萬的樣子,就是說,受制於有限的鐵路運輸能力,至少十萬軍隊上不了戰場。

    既如此,派往亞洲的兩萬軍隊,為什麼一定要從“二十萬至二十五萬”中虎口索食,從這派不上用場的十萬里頭劃拉出來不更好嗎?

    不然,留著幹嗎?下崽兒嗎?

    這個漏洞,腓特烈王儲自然聽了出來,不過,他也自然不會拿這個去挑表兄的眼兒,有一點,卡爾也好,輔政王殿下也好,說的都是對的:只要普、法兩國一開打,法國陸軍就會本能的想法設法減少亞洲方向的投入

    兩萬之數,管他是真拿不出來,還是假拿不出來?反正,能少給,就少給;能不給,就不給!

    對於卡爾親王的這番話,關卓凡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漏洞上,而在於“十天到半個月之內,將四十五萬至五十萬軍隊,部署到普、法邊境地區。”

    我靠!這是什麼樣的動員和運輸能力?!

    我在中越邊境擺的,不過就三個師可是,就這點兒兵力,也是早在一、兩年前,便開始調動、部署了!

    當然,我之所以採取了“小數量、多批次”的調動、部署方式,主要目的,是掩人耳目,尤其是避免引起法國方面的注意,既然是以這種特殊的方式調動、部署軍隊,自然就要花更多的時間。

    另外,中國的版圖,也要比普魯士大得多。

    可是,即便在同等的距離上,即便不考慮保密的因素,目下,我也遠遠不具備“十天到半個月之內,將四十五萬至五十萬軍隊,部署到某地區”的能力呀!

    何況,我也沒有“四十五萬至五十萬軍隊”就是把所有的綠營都加上,也還是湊不夠這個數字啊!

    關卓凡暗暗的吸了口氣

    任重道遠啊!

    正在浮想聯翩,腓特烈王儲輕輕咳嗽了一聲,說話了:

    “亞洲方向,軒軍的出色表現,很大程度上,減輕了歐洲方向的普魯士的壓力,既如此,無論如何,普魯士不能夠叫盟友獨自對敵!”

    一言既出,關卓凡和卡爾親王都是精神大振,一齊看向腓特烈王儲。

    “殿下,”腓特烈王儲看著關卓凡,非常誠懇的樣子,“實話實說,我這個‘訪華代表團團長’,主要的職責,只是‘考察’;並未得到授權,代表政府宣示重大政治和軍事政策之進止我說的話,只能代表我個人的立場,請您見諒。”

    不管你有得沒得到授權,也不管你口頭上宣稱代表哪個的立場只要你對普魯士“重大政治和軍事政策之進止”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以你“王儲”和“訪華代表團團長”的雙重身份,誰都會將你的表態,當做普魯士官方的表態!

    關卓凡的樣子更加誠懇,“我完全理解就請王儲殿下賜教。”

    “第一,”腓特烈王儲說道,“經過小站閱兵和升龍戰役,我認為,以您的名字命名的‘軒軍’,即便在全世界的範圍內,也是最出色、最善戰的軍隊之一普魯士國內,不應該還有人對中國軍隊的戰鬥力抱有疑問了。”

    即便在全世界的範圍內,也是最出色、最善戰的軍隊之一嗯,算是持平之論吧。

    “實話實說,”腓特烈王儲繼續說道,“很慚愧,首途中國之前,我本人也是懷疑人群中的一份子事實徹底扭變了我的看法!雖然慚愧,可是,哎,異常欣慰!”

    卡爾親王插嘴,“我也該慚愧!我和王儲殿下一樣,來中國之前,對於駐華公使館關於輔政王殿下和軒軍的評述,也是將信將疑的哎,現在,雖然也是慚愧,可是,也是異常欣慰!”

    “兩位殿下虛懷若谷,”關卓凡含笑說道,“說的我都哎,慚愧,慚愧了!”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同時“哈哈”一笑。

    “第二,”腓特烈王儲說道,“也不應該有人再對中國的戰爭決心抱有疑問了”

    頓了頓,“升龍戰役是一場精彩異常的戰役,預謀之深遠,判斷之精準,計畫之周詳,執行之得力,令人驚嘆!不過,我更加讚歎輔政王殿下的綢繆深遠!三、四年前,就開始做修葺道路、城池,儲備彈藥、糧秣,修築防禦工事等前期準備工作;一、兩年前,就開是做相關的軍事調動、部署了!”

    “這不但是準備‘大打’,而且,還準備‘久打’甚至,已經做好了戰火延燒中國境內的準備了!”

    “面對這樣的事實,哪個還能夠懷疑中國戰爭的決心和意志?”

    “三、四年前哎,說句實在話,彼時,普魯士還沒有打敗奧地利,在世人的眼中,只好算德意志的……二把手;對於法國,更加是一天到晚的賠笑臉,生怕一不小心,忍了皇帝陛下的不高興彼時,絕大多數的普魯士人,都還沒有生出對撼法蘭西、爭雄歐陸的念頭呢!”

    關卓凡微微動容:腓特烈王儲這幾句話,很“交心”了!

    “不過,”腓特烈王儲看了看卡爾親王,微微一笑,“我說的這個‘絕大多數人’,包括我自己,但是,不包括卡爾親王輔政王殿下曉得的,早在一八五八年,卡爾親王就看不上法國人了,就認為,在軍事上,普魯士可以全面超越法蘭西十年過去了,事實證明,卡爾親王的眼光和雄心,確實不是普通人可及的!”

    卡爾親王“哈哈”大笑。

    腓特烈王儲口中之“一八五八年”,自然是指卡爾親王考察法國後,回國就任第二軍軍長,大肆抨擊法國軍隊的素質和訓練,引爆普、法兩國輿論一事。

    “第三,”腓特烈王儲收起笑容,神色鄭重,“我以為呃,我個人以為,普魯士對法國的戰事,必須進入倒計時了!”

    關卓凡、卡爾親王,同時目光大大一跳。

    “我必須承認,”腓特烈王儲說道,“之前,我我個人對戰爭的態度,過於保守了”

    頓了頓,“升龍戰役的勝利,對於普魯士來說,既是壓力不能叫盟友獨自面對強大的敵人;也是激勵中國可以戰勝法國,普魯士為什麼不可以戰勝法國?”

    也是激勵?

    嘿,這也是,也是。

    “還有,”腓特烈王儲說道,“中國軍隊的表現,叫我相信,在接下來的大規模的對法戰爭中,亞洲戰場確實能夠為歐洲戰場提供足夠多的助力。”

    頓了頓,“我相信,別的普魯士人在對法戰爭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的人,也會同意我的意見的。”

    嗯,這話說的,就真是很實在啦。

    “以上看法,”腓特烈王儲說道,“今天晚上,我和卡爾親王,就會詳電柏林。”

    “好!”關卓凡說道,“殿下一言九鼎,我靜候佳音!”

    “‘一言九鼎’是萬不敢當的,”腓特烈王儲說道,“不過,我和卡爾親王會全力以赴,推動……呃,國王陛下下定最後的決心。”

    “好!”

    “不過,”腓特烈王儲躊躇了一下,“有一件事情,十分為難”

    話說一半,打住了。

    “殿下盡說無妨。”

    “是這樣子的”腓特烈王儲再看了看卡爾親王,“我和卡爾親王,都負領軍之責,中、法戰事,已經打響;普、法戰事,也進入了倒計時,我們兩個,必須儘早趕回國內,因此,很遺憾,在明天上午覲見貴國皇帝陛下之後,其餘的既定的訪華的行程,恐怕就無法繼續了”

    關卓凡心中一動:是哦!

    普奧戰爭,普軍一共三個軍團,卡爾親王指揮第一軍團,腓特烈王儲指揮第二軍團,第三軍團易北河軍團,由畢典菲爾德將軍指揮;普法開戰,十有八九,普軍還是分成三個軍團,第三個軍團的指揮官還是不是畢典菲爾德不好說,但是,卡爾親王和腓特烈王儲指揮其中兩個軍團的安排,是一定不會改變的。

    就是說,這兩兄弟負責指揮普魯士三分之二的作戰部隊,大戰在即,還真是得趕緊回國才行!

    “我完全理解!”關卓凡說道,“一切都照王儲殿下吩咐的辦!一會兒我就吩咐下去,叫他們抓緊時間準備,最快明天下午,‘普魯士訪華代表團’就可以啟程回國了兩位殿下看怎麼樣?”

    話說完了,略有點兒後悔,我連個象徵性的挽留的姿態都不做,會不會顯得……呃,太猴急了些?

    普魯士人倒不覺得他猴急,只是

    “感謝輔政王殿下的理解!”腓特烈王儲說道,“只是”

    頓了頓,“只是倉促至此,實在失禮!而且,我也擔心,有不明內情的,以為貴我兩國,生了什麼齟齬,反為不美”

    哦?

    這倒也是。

    唉,我實在太想您二位早些回國,負您們的“領軍之責”去想事情,反倒不如王儲殿下周到了!

    “我倒是有個主意,”腓特烈王儲繼續說道,“就是不曉得合適不合適?要請輔政王殿下決斷了。”

    “請說王儲殿下的主意,必是好的!”

    “我想,拙荊和露易絲公主姊妹可以留了下來,繼續訪華行程,包括覲見三位皇太后陛下”

    啊?

    “當然,不是以‘普魯士訪華代表團’的名義,而是以她們個人的名義輔政王殿下以為何如?”

    這個匪夷所思的建議,如果出自卡爾親王之口,還不算太過令人意外,腓特烈王儲予人的印象,一向是謹慎保守的,居然也會開這樣子的腦洞?

    不過,關卓凡沒有任何猶豫,“歡迎之至!這真是最兩全其美的安排了!”

    腓特烈王儲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輔政王殿下不曉得,如果‘普魯士訪華代表團’所有成員都隨我和卡爾親王回國,別的不說,單說露易絲公主到達北京的第二天就要回國,她一定沒有好臉色給我看了!”

    頓了頓,“一想到一路上我這個小姨子哎,我的頭,就大了!”

    咦,就是說,露易絲公主不願意回國英國?

    有點兒意思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3:11
第一三四章 天文數字!天文數字!我笑都笑醒了!
        
    在這場史稱“釣魚夜談”的密談中請不要問獅子為什麼“釣魚台”的那個“台”字莫名其妙的不見了中、普雙方還達成了另一個非常重要的“意向性協議”:

    在接下來的對法戰爭中,不論戰況何如不論輸、贏,不論順、逆,中、普都不得單獨同法國媾和。

    就是說,不論中國還是普魯士,在盟友那邊兒大局底定之前,您佔了法國人的上風,固然要繼續打下去;您落了法國人的下風,也要咬著牙打下去不許投降!

    這個建議是關卓凡提出來的,卡爾親王未等表弟出聲,便叫了聲“好”,腓特烈王儲略一思襯,也便欣然同意了。

    “不得單獨同法國媾和”,自然是為了體現普、中同仇敵愾、休戚與共之義,進而將雙方更緊密的“捆綁”在一起好事兒啊!

    更重要的是,普魯士人認為,在這件“好事兒”中,普魯士是佔了中國的便宜的。

    中國對法國,雖然已經有了“升龍大捷”,不過,對於普魯士來說,“升龍大捷”的主要意義,在於確認了中國的戰爭決心和中國軍隊的戰鬥力;可是,在普魯士人眼裡,法強中弱的基本格局,並未因“升龍大捷”而發生實質性的改變。

    待法國人醒過神兒來,全力以赴,很難想像,會再出現第二個戰損比如此懸殊的“升龍大捷”。

    輔政王殿下自己也承認,法國人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法國的登陸部隊表現出了“優秀的紀律性”和“相當的勇氣”;海軍呢,“操作專業”,“炮術精湛”,法軍之敗,說到底,還是輕敵過甚,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云云。

    還有,照之前的分析,法國對中國正式宣戰之後,海軍的作用,過於陸軍“升龍大捷”中,中國海軍的表現,自然也是非常出色的,不然,也不能將法國人的艦隊一舉覆沒;可是,對於中國海軍的表現,普魯士人畢竟沒有感同身受,他們在小站閱兵中親眼目睹並留下極深刻印象的,是陸軍。

    因此,在對中國軍力的判斷上,自然而然的,普魯士人就會有一個“陸強於海”的自我暗示;而法國的海軍軍力,卻是世界公認的第二強,即便普魯士,亦遠不能及,這,多多少少也加強了普魯士人的“法強中弱”的判斷。

    普、法之戰,普魯士人信心滿滿;中、法之戰,普魯士人卻認為,中國落下風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不得單獨同法國媾和”落了法國人的下風,也要咬著牙打下去自然就是普魯士佔了中國的便宜

    如是,可保證歐洲戰事勝利之前,亞洲方向始終維持著對法國的牽制,不至於像“七星期戰爭”那樣,那個軟面條盟友意呆利,一經接戰,在部隊尚未完全展開的情況下,便大潰特潰,基本上沒發揮什麼南向牽制奧地利的作用。

    當然了,為了這個“咬著牙打下去”,中國將付出更大的戰爭代價,不過,這是中國人自願的呀!

    再者說了,戰爭結束之後,作為勝利者之一,總能將損失撈補回來的嘛!

    就像那個軟面條一樣,明明仗打輸了,戰後卻收回了威尼斯,幾乎就完成了統一大業啦。

    所以,嘿嘿,自然“叫好”,自然“欣然同意”。

    關卓凡進一步提出,既然中、普都不得對法單獨媾和,那麼,戰後,中、普亦不應分別同法國簽署和約,中、普、法三國,應該簽署“三方協議”在一份協議之中,一次過解決法國對中、普的“權利讓渡”問題。

    所謂“權利讓渡”,只是個委婉的說法,其實質,無非就是割地、賠款,等等。

    “三方協議”是一個很有創意的想法,也是對中、普利害的更加緊密的“捆綁”,可是,這個提議,普魯士人就不能貿然答應了。

    原因很簡單:如果普、中其中一方,對法國有過高的、不切實際的要求譬如,中國竟要求法國將其歐洲本土的某地,割給中國,則法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中、法若僵住了,普、法之間,也只好跟著僵住,這個和約,“兩方”也好,“三方”也好,就簽不下來了。

    關卓凡說,所謂“三方協議”之約,只是一個“原則性的意向”,其中細節,自然要先經中、普雙方的外交人員反覆討論,才能定約。

    這個約定,不能包括過高的、不切實際的、令盟友感到為難的內容。

    其中領土或者說“勢力範圍”部分,中國對法國的要求,不但不會超出亞洲,甚至不會超出印度支那這和普魯士當初對中國的“希望”,是一致的。

    中、普雙方,真正“捆綁”在一起的,只是戰爭賠款一項。

    中國向法國要求的戰爭賠款,為普魯之五分之一,即,普魯士若向法國索償一億法郎,中國就向法國索償兩千萬法郎。

    至於普魯士到底向法國索要多少戰爭賠款,由普魯士自定,中國不加干涉,反正,普魯士要一個億法郎,中國就要兩千萬法郎;普魯士要一千萬法郎,中國就要兩百萬法郎“一切惟普魯士馬首是瞻”。

    兩位殿下,以為如何啊?

    五分之一?

    嗯,還是挺合理的吧!

    如前所述,中、法之戰,法國投入的陸軍部隊,雖不超過其總兵力的十五分之一、其參加對普作戰兵力的十分之一,但是,卻多了一支龐大的艦隊;更何況,法國對中國作戰,要遠涉重洋,這個單位費用,可不是用兵和法國接壤的普魯士可比的。

    另一方面,中國對法國,雖然也只動用了部分的陸軍軍力,但海軍,卻一定是傾巢而出的,基本上也可算是“舉國以赴”了。

    因此,五分之一不過分。

    普魯士人釋然了,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點了點頭,“好!”

    關卓凡表面平靜,心裡卻大大鬆了口氣。

    嘿嘿,二位,眼下,您們肯定是想不到,在不久的將來,您們向法國人提出的戰爭賠款,將是何等樣的一個天文數字啊!

    對法戰爭取勝,逐法國人出印度支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勒索到關卓凡心目中的天價賠款,就不是什麼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法國人大可以一個子兒也不給,拍拍屁股就走人有本事,你追到巴黎來咬我啊!

    關卓凡真沒有這個本事。

    不過,普魯士有這個本事。

    “三方協議”,以及貌似“挺合理”、“不過分”的“五分之一”的約定,可以確保,敗戰之後的法國,將俺夢中的那筆天價金法郎,乖乖雙手奉上。

    如是,我的“三縱三橫”鐵路網,我的進一步工業化一切資金之投入,就統統的有著落了!

    哈哈哈哈!

    關卓凡幾乎就要笑出聲來了。

    “釣魚夜談”的最後,卡爾親王請輔政王殿下為普魯士對法作戰提供“寶貴的指導意見”。

    卡爾親王固然驕傲,可也聰明不管他對自己的軍隊如何自負,都明白,擴充、改革後的普魯士軍隊,並沒有直接同法國人交過手;而中國軍隊,已經有了“升龍大捷”已經有了同法軍的實戰的經驗。

    因此,輔政王殿下的“寶貴的指導意見”,是不可以錯過的。

    關卓凡謙了幾句,說道:“貴國戰略籌劃之高明、軍隊動員之迅速,皆非我可及,這些方面,我無可獻替,嗯,這樣吧,就從雙方武器裝備的差異上,說一點自己的芻蕘之見吧!這上頭,倒是有過些切身的體會的。”

    頓了頓,“升龍戰役表明,法國人的‘夏賽波’步槍,是一種非常優秀的步槍不論射程,還是準頭,都很出色,究其性能,實話實說,猶在貴國‘德萊賽’步槍之上美國內戰期間,因為貴國政府的義舉,敝國軍隊裝備了不少‘德萊賽’步槍,因此,對於‘德萊賽’步槍的性能,大致還算是熟悉的。”

    所謂“義舉”,是指彼時,歐洲各國,明面兒上,都對美國內戰秉持“中立”,同時對南北雙方實施武器禁運,唯有普魯士,暗地向軒軍出售了一批“德萊賽”步槍。

    “因此,如果兩軍純以步槍對射,普魯士軍隊很難佔據法國軍隊的上風。”

    腓特烈王儲和卡爾親王對視一眼,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

    “不過,”關卓凡繼續說道,“法國的火炮的性能,就遠不及貴國的克虜伯炮了!”

    “法國目下裝備的,主要還是‘拿破崙炮’一類的火炮,其有效射程,不過克虜伯炮的一半多一點兒軒軍炮兵由‘拿破崙炮’全員換裝‘克虜伯炮’,對這兩種火炮的性能上的差異,非常清楚。”

    “因此,我以為,對陣法軍,最好的戰術,就是將步兵撤到‘夏賽波’步槍的射程以外,依靠克虜伯炮的射程優勢,集中火力,先殲滅法軍的炮兵;然後,逐一打擊結陣的法軍步兵,待法軍行將崩潰或者已經崩潰了,再由步兵發動最後的攻擊。”

    “如是,可保在最小損失的情況下,取得最大的戰果。”

    “好!”卡爾親王右拳往左掌中輕輕一砸,“殿下高見!真正是……於我心有慼慼焉!”

    頓了頓,嘴角掛上了一絲獰笑,“拿破崙一世最擅用炮,耶拿一役,普魯士就是在法軍的火炮轟擊下,潰不成軍的;風水輪流轉,這一回,該叫他的侄子,好好兒的嘗一嘗普魯士大炮的滋味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巴爾帕金

LV:6 爵士

追蹤
  • 63

    主題

  • 3553

    回文

  • 3

    粉絲

他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