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清 作者:青玉獅子 (連載中)

 
巴爾帕金 2014-5-16 16:37: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3 7743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01
第一一六章 大海戰之六:關公諱卓凡護佑!

    丁汝昌打頭,喬百倫繼之,按照職銜之高低,與會者魚貫而出會議室。

    不過,並非立即進入會議室左近的高級軍官餐廳——各艦艦長鬚先趕回本艦,“傳達作戰會議精神”,並對今晚及明天的行動,做具體、細緻的佈置。

    會餐的時間,定在七點正。

    嗯,今兒個,各位高級軍官的午餐提前了一個小時,晚餐則推遲了一個半小時,也算是“桍腹從公”啦。

    六點半,晚霞漫天,熔爐般的夕陽,燒穿雲層,緩緩墜向大海;極目海天,霞光萬丈,無窮盡的碎金,在水面上閃爍跳躍。

    在霞光的沐浴下,各艦的主甲板上,又開始熱鬧了,口令聲、吶喊聲此起彼伏——在低級軍官的帶領下,士兵們開始做“晚操”了。

    “晚操”的程序,彷彿“早操”,也是體操、劍操和軍武拳,具體情形,就不再贅述了。

    七點正,晚操結束,而“冠軍號”艦艉主甲板下的高級軍官餐廳內,“會餐”準時開始了。

    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挨的很近,二者的格局亦彷彿,但裝潢方面,前者較後者更加考究:天花、牆壁、餐桌、地板,觸目所及,一水兒的蘇格蘭地區出產的雕花橡木;所有的燈具,包括吊燈、壁燈,則皆為來自法國御用級的水晶品牌“巴卡拉”。

    海軍是“貴族軍種”,這個時代,大型戰艦的高級軍官餐廳的裝潢,比肩皇家苑囿,乃是“慣例”,無足深究;不過,只要戰鬥一開始,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這兩處艦上裝潢最豪華、空間最寬敞的艙室,就會立即“變身”,成為“緊急醫療處置室”,也即是——手術室。

    高級軍官餐廳的餐桌、會議室的會議桌,因其足夠長、足夠寬,都會被徵用,“變身”手術台。

    到時候,裝修考究的艙室內,血污四濺,斷肢縱橫,哀聲不絕;戰鬥結束之後,即便這兩個艙室本身並沒有受到敵人炮彈的破壞,也會變得面目全非,十有八九,都需要重新裝潢的。

    此亦乃“慣例”也。

    另外,關於“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的裝潢,曾經發生過一段有趣的插曲,也是很值得一說的。

    按照歐洲各國海軍的慣例,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的牆壁上,都要懸掛本國君主或海軍先賢的畫像——拿英國皇家海軍來說,“出鏡率”最高的,除了君主,就是霍雷肖?納爾遜的畫像了。

    可是,中國的海軍,剛剛成軍,並無“先賢”可言;而中國的傳統,皇帝的御容,神聖而神秘,絕沒有到處張掛的道理。

    再者說了,今上是女子,除了“御容”,還是“芳容”,照“中國的傳統”,這個,更加不宜公之於眾啦。

    這不能掛,那不能掛,牆壁上光禿禿的,實在不算好看,咋辦涅?

    丁汝昌突發奇想:咱們掛一張關公像吧!

    喬百倫、狄克多等人瞭解到,這位“關公”,乃是中國的“名將”和“武神”,那麼,懸掛他的畫像,同懸掛“海軍先賢”的畫像,本意是彷彿的,於是,欣然“贊附”。

    就這樣,“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的牆壁上,各出現了一副大尺寸的“關公像”,而且,出自西洋畫師之手筆,是兩副不折不扣的油畫。

    嘿嘿,是不是挺有趣的?

    更有趣的在後頭。

    關卓凡登艦視察,一看到“關公像”,臉子立即放了下來,冷笑著說道:“怎麼?你們打算玩兒‘水淹七軍’嗎?”

    微微一頓,“那還建什麼海軍?我看,將鍋爐、槳輪什麼的,統統拆了,只留下風帆,也就夠用了!”

    這話風不對啊!

    丁提督只怔了一怔,便反應過來了,大聲傳令:“來人!將關公請走……呃,將畫像拆了下來!……入庫!”

    於是,彼時全中國唯二的“西洋關公像”,便鎖進了威海衛海軍基地的倉庫;而“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的牆壁上,又變得光禿禿的了。

    可是,唉,總是介麼光禿禿的,畢竟不是個事兒啊!

    咋辦涅?

    丁汝昌再次靈機一動:這樣吧,咱們掛艦隊創始人的畫像吧!

    “艦隊創始人”?

    哪位呀?

    嘿嘿,自然就是俺們的關公諱卓凡字逸軒啦!

    咦,也是一位“關公”呢……

    於是,兩副戎裝畢挺的“關親王畫像”,便分別掛到了“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和會議室的牆壁上。

    “關親王”看見了,頗出意料,不過,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別的什麼表示。

    丁汝昌暗喜:好!這一次,馬屁終於拍到馬屁股上了!

    *

    *

    諸將入座之後,丁汝昌說道:“剛剛接到一個新的消息,給各位做一個通報——”

    頓一頓,“海關巡船‘飛虎號’,在川沙廳海域,截住了一隻法籍貨船‘阿維尼翁號’,這條船,剛剛從吳淞口出海,船上並無任何貨物——或者說,唯一的‘貨物’,就是法國駐上海領事館的一等秘書伯努瓦先生了。”

    哦?

    聽眾們都豎起了耳朵。

    川沙廳位於吳淞口東南,剛剛出長江口的位置。

    “這位伯努瓦先生,”丁汝昌面露微笑,並帶著一點點譏諷的語氣,“以及‘阿維尼翁號’的船長、大副,皆無法說明,‘阿維尼翁號’、以及伯努瓦本人此行之目的——還有目的地;‘阿維尼翁號’的船長、大副等,尤其緊張驚慌,據‘飛虎號’的人說,這兩位,一頭、一臉的汗——”

    頓一頓,“根據以上情形,‘飛虎號’有理由相信,伯努瓦以及‘阿維尼翁號’,正在從事與他們身份不符的活動,因此,不能不將之交給中國有關部門問詢、處置。”

    再一頓,“伯努瓦緘口不言;不過,‘阿維尼翁號’的船長、大副,略一盤問,也就招供了——他們重金受僱於法國駐上海領事館,一路南下,目的地呢,很有趣,是‘活動’的——‘北京—東京’艦隊。”

    說到這兒,大夥兒都明白了。

    “找到‘北京—東京’艦隊,”丁汝昌繼續說道,“‘阿維尼翁號’便算完成任務,至於伯努瓦先生要和艦隊的長官們說些啥,他們就實在不曉得了。”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當然了,也很好猜——當然是將我艦隊已抵埠上海的消息告知薩岡將軍啊!”

    頓一頓,“不然的話,直到現在,薩岡將軍還以為中國艦隊窩在威海衛基地裡不敢露頭呢!”

    在座不止一個人,輕輕的笑出聲來。

    “如何處置伯努瓦及‘阿維尼翁號’暫且不說,”丁汝昌說道,“但鑑於法人行徑之不軌,我方已作出兩點決定:第一,戰爭期間,非有我方人員監視同行,法國上海領事館一切人員,不得外出——彼若有不同意見,請打道回國就好;第二,三天之內,上海、江浙沿海,一切法籍船隻,皆不得出港。”

    頓一頓,微笑說道,“所以,直到接戰之前,薩岡將軍必然還是以為,中國艦隊依舊窩在威海衛基地呢。”

    哈哈哈。

    獅子囉嗦兩句:

    原時空,中法戰爭之時,中國海關從英國訂購的緝私艦中,就有一隻叫做“飛虎”的,“飛虎號”的責任,緝私、打擊海盜之外,主要是為各地的燈塔運送補給。法軍進攻台灣基隆、淡水之時,“飛虎號”正在給台灣各燈塔運送補給物資,法艦“拉加利桑尼亞號”截住了“飛虎號”,指其涉嫌偷運軍事物資,將其扣留了下來。

    “好,”丁汝昌微笑說道,“消息通報過了,上菜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01
第一一七章 大海戰之七:舉杯!為明天之勝利壽!

    海軍的“會餐”,都是標準的洋餐范兒,諸將正要繫上餐巾,丁汝昌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說道:“不著急,今天晚上的第一道‘菜’,比較特別,待‘菜’上來了,再做道理。”

    洋餐的第一道菜,叫做頭盤,有熱、冷之分,煎鵝肝、焗蝸牛等,算是熱頭盤,魚子醬、熏鮭魚等,算是冷頭盤——除此之外,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諸將手上停止了動作,心裡卻都好奇起來。

    第一道“菜”推了上來,一眼看去,咦,果然有些“花樣”?

    首先,推車之人,不是勤務或廚役,而居然是——丁提督的副官。

    丁汝昌的副官姓李,官拜都司,正正經經的正四品,尋常情況下,決不能屈之以“上菜”一類的“賤役”的。

    其次,小推車之上,只有兩份燙金的摺子。

    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呃,這個“花樣”,可有些古怪啊……

    李副官雙手拾起摺子,微微躬身,遞了過來。

    丁汝昌雙手接過,放在自己的面前,微笑說道,“這是兩份賀電。”

    賀電?

    “賀什麼呢?”丁汝昌抬起左手,在左手邊的摺子上,輕輕一按;同時,目光由左而右,“這第一份賀電——哎,今兒個,可是陳正卿的三十整壽啊!”

    啊?

    “刷”的一下,諸將的目光,齊聚於坐在長餐桌右首中間位置的“馭風號”管帶陳世石身上。

    陳世石大出意外,心頭微微一震,臉也微微漲紅了。

    坐在他對面的“驅雷號”管帶段三強,抬起右手,豎起食指,虛點了點陳世石,笑道,“我們竟都不曉得——老陳,你瞞的好啊!”

    坐在陳世石左手邊的“策電號”管帶林保泰,更是抬起右肘,狠狠懟了陳世石一下,“就是!狗尾巴開花兒長草的好日子,也不打個招呼!——怎麼,怕我們逼著你請客?”

    陳世石只憨憨的笑一笑,不說話。

    更多的人在想:賀電?哪兒來的賀電呢?

    不過,丁汝昌沒有立即解答這個疑問,只是擺了擺手,止住了部下們的戲謔,莊容說道,“靜一靜——我來恭讀賀電。”

    呃……恭讀?

    丁汝昌展開第一份摺子,朗聲念道:

    “‘三十而立,英姿煥發;同學少年,揮斥方遒;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弟臨軒舉觴,遙為兄壽,青天碧海,白雲金波,可為響應!’”

    頓一頓,加重了語氣,“‘關卓凡恭叩華誕,再拜頓首!’”

    話音剛落,下頭已是極短促、極密集的“嗡”一片聲響——沒有一個人,能夠忍住自己的驚嘆和激動。

    陳世石的腦子裡,更是“轟”一聲大響,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連身子都跟著搖了一搖,他吸一口氣,回過神兒來,“刷”一下站起身來,險些將椅子也帶翻了;“啪”一聲,雙腳一併,舉手齊額,大聲說道:“謝王爺!”

    丁汝昌先微微頷首,然後,抬起手,虛虛的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

    陳世石坐下之後,丁汝昌說道,“王爺說了,這個‘同學少年’,是有講究的——”

    環視諸將,含笑說道,“在坐的,除了喬總教習、狄助理總教習、馬教習以及大愛管帶、小愛管帶之外——他們五位,都是老師——餘者,皆為同窗,此為‘同學’。”

    頓一頓,“而畢業堪堪三年,此為‘少年’。”

    大夥兒略一想,還真是介麼回事兒——在座的所有華員,上自丁提督,下至炮艦“福星級”的諸位管帶,都是英國普利茅斯皇家海軍學院出身,不但同校,兼且同級、同班,正正經經的“同窗”、“同學”。

    喬總教習、狄助理總教習、大愛管帶、小愛管帶,哪位是哪位,不必囉嗦了;至於“馬教習”,是指負責“教習”海軍陸戰隊的馬威達——詳見第六卷《中央機樞》第一百四十一章《海外飛鴻》。

    “這第二份賀電嘛,”丁汝昌的右手,在另一份摺子上輕輕一按,“亦是出於王爺的親擬,是——為海軍壽。”

    “為海軍壽”?什麼意思?

    “王爺說了,”丁汝昌目光炯炯,“明天這一仗,是我海軍的‘立軍之戰’!打贏了,就請旨將明天定為‘海軍節’!以後,每一年的這一天——”

    微微一頓,雙手抱拳,虛虛一拱,“上自皇上、皇太后,下至黎庶百姓,全國上下,皆為我海軍壽!”

    下頭不加掩飾的“轟”的一聲。

    方才的“臨軒舉觴,遙為兄壽”,已足夠令人血熱;這一下,血熱的簡直要沸騰起來了!

    “不過,這份賀電,”丁汝昌說道,“王爺交代,戰後方可開讀——”

    頓一頓,“因為,若打輸了,自然無‘賀’可言;‘海軍節’什麼的,也自然無從談起了。”

    再一頓,“所以,諸君,努力吧!”

    諾聲如雷:“是!”

    “好了,”微笑回到了丁汝昌的臉上,“來,將陳正卿的‘壽桃’——生日蛋糕推了上來!”

    咦,還有介個花樣?

    當然,海軍是最洋派的,對於“生日蛋糕”什麼的,在座的都不陌生。

    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推了上來——這一次,自然就是勤務和廚役的差使,不干李副官的事情了。

    蛋糕著實不小,在座一共二十一人,每人分一小塊,也不過只堪堪分掉了一半。

    分過蛋糕,勤務再替各位長官斟酒——斟的是紅葡萄酒,可是,每一杯,都幾乎斟滿了。

    平日裡,葡萄酒不是這麼個喝法兒的。

    丁汝昌第一個舉起了酒杯,“各位,滿飲此杯之後,軍中就要禁酒了——”

    頓一頓,“所以,不必再多說什麼了——來,為陳正卿壽!為我海軍壽!為明天之勝利壽!”

    諸將齊齊高聲應道,“為陳正卿壽!為我海軍壽!為明天之勝利壽!”

    *

    *

    七點三十分,“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中的會餐正在進行中,各艦所有不當值的水兵,皆開始前往專門存放吊床的地方,取出吊床,然後,攜帶吊床,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十分鐘之後,亦即七點四十分,水兵們開始在各自的工作崗位附近張掛吊床,一切從容井然,有條不紊。

    八點鐘,“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中的會餐結束,各艦長回到自己的軍艦。

    八點三十分,水兵們做過一天之中最後一次衛生清掃之後,便迎來了一天之中最難得的悠閒時光。

    沐浴著星光和海風,士兵們可以休憩、聊天、飲茶,以及玩兒一些“五子棋”之類的小遊戲;鍋爐艙下值的水兵,也即所謂“生火”,可以在專門為他們配置的司爐室內,沐浴、更衣。

    不過,這樣子悠閒的時光,只有半個小時。

    九點正,各艦的管駕——即大副,在值星官的陪同下,身後跟隨著一小隊身著紅衣、藍褲制服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開始巡查全艦。

    半個小時之後,也即九點半,所有不當值的官兵,皆必須進入睡眠。

    艦隊實行晝夜六輪值班制,即四個小時一班,此時是二十一點至二十四點的班;之後,就是一點至四點的班。

    很快,除了值班人員,各艦各處,鼾聲四起。

    當然,總有個別失眠的,譬如,“馭風號”的管帶陳世石。

    因為今天深夜就要出港,別的艦長,都是抓緊時間休息,可是,陳世石從“冠軍號”回到“馭風號”上,渾身上下,依舊熱血滾沸,實在無法入眠。

    於是,索性披衣而起,點亮油燈,攤開紙筆。

    他要給家人寫信。

    這封信,既是家信,也是戰書,同時,還是他的遺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01
第一一八章 大海戰之八:實在驚喜!實在激動!

    凌晨十二點半,除了一俟會餐結束即率先出港執行偵搜、預警任務的炮艦“揚武”、“振威”二艦的管帶,其餘管帶以上高級軍官,皆聚於“冠軍號”泊位前碼頭,參加地方為艦隊舉行的歡送儀式。

    本來,大艦隊出征,這個歡送儀式,應該要多隆重就多隆重、要多熱鬧就多熱鬧才好——岸上,旌旗漫舞,民眾歡呼,如痴如狂;艦上,水兵站坡,意氣昂揚,而桅桁之上,則高高飄揚著“堅決發揚帝國海軍榮譽”、“待我凱旋歸來”、“永遠謹志不忘”一類旗語,以為呼應——哎,這才夠味兒呀!

    可是……唉,這是半夜十二點半呀。

    根據情報,“北京—東京”艦隊將於今天上午十點至下午兩點之間抵達蘇竇山附近一帶海域,而由吳淞口至上述海域,正常巡航速度,大約需要七到八個小時,因此,凌晨十二點至一點之間出港,時間上,最為合適;再考慮到潮水的關係,這個出港的時間,就定在了凌晨一點正。

    另外,夜半出港,多少也有出敵不意、掩蔽行蹤的作用。

    可是,既然夜半出港,大型的歡送儀式,就肯定是組織不起來的了——即便不考慮大夥兒沒法子半夜三更的爬起來、睡眼惺忪的為您搖旗吶喊,就是時間也太倉促了——具體的出港時間,是在昨天的那個漫長的作戰會議上定下來的,而會議結束,都是下午五點半的事情了。

    當然,歡送儀式還是要有滴,不過,只能是“象徵性”的了。

    “地方”參加歡送儀式的重要人物,只有六位——兩江總督趙景賢、上海道楊坊、上海縣正堂陸連仲、中外招商局董事容閎、利賓以及“加按察使銜,以道員補用”的阜康錢莊東主胡雪巖。

    前三位,算是代表地方政府;後三位,雖然都有官身,但算是代表“紳民”。

    他們帶來的親兵、隨從等人,便充作歡送儀式的人肉佈景板。

    最奔波辛苦的那位,是趙景賢。

    昨天一大早,叫人將拍送“參臨辦”的電報稿送到電報局之後,趙景賢就準備動身赴滬了——既然有了巴西勒的“出首”,王爺和“參臨辦”會作何決定,便大致可以想見;而據推算,是日上午,艦隊也將抵埠上海,若有什麼大動作,便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了,江寧距上海,還是頗有一段距離的,因此,要提前做相關的準備。

    接到艦隊進入吳淞口的消息,交代過相關政務後,趙景賢即乘坐總督專船,浮江東下。

    他是上午九點半出發的,專船鼓輪疾進,一路未稍停留,到達上海,也已是深夜了,楊坊、陸連仲、容閎、胡雪巖等已在碼頭相候,趙景賢下了專船,彼此略事寒暄,即在楊、陸、容、胡的陪同下,登上“冠軍號”,同丁汝昌、喬百倫、狄克多、大愛德華等小敘半個鐘頭,也就到了舉行歡送儀式的時候了。

    下得“冠軍號”,趙景賢一眼看去,便見除了身後的大愛德華,艦隊其他管帶,已在碼頭上齊齊列隊站好了,他偏轉頭,對著身旁的楊坊,低聲說道,“怎麼還不見利敬堂?”

    “敬堂”是利賓的字。

    楊坊也有些奇怪,低聲回道:“利敬堂是最守時的一個人,何況今天這樣子的事情?應該……就到了吧?”

    碼頭上的汽燈,照耀如白晝,趙景賢掏出打簧表,打開表蓋,一眼掃過——十二點二十五分。

    就在這時,馬蹄聲、車輪聲響起,不遠處的暗影中,三車八騎,迤邐而出。

    最前頭的,是一架“亨斯美”馬車,楊坊、容閎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利賓的車子。

    第二架是一架西洋箱式馬車,較之利賓的“亨斯美”,要大的多了,裝飾上,也更加的豪華。

    這架車子,在場之人,不止一人覺得眼熟——楊坊、胡雪巖兩個,心中同時一跳,冒出的念頭也很像:

    不能吧?我看花眼了?

    第三架也是一架西洋箱式馬車,不過,較之第二架要略小一些,裝飾上,也不如第二架豪華。

    至於八騎——前頭四騎,後頭四騎,馬兒神駿,騎手更是個個強悍矯健,一看就是衛士、保鏢一類人物。

    這是個……啥陣勢啊?

    車子停定,第一架車子下來的,果然是利賓;第二架車子暫無動靜;而第三架車子下來的,卻是四個青年女子,身段窈窕,青衣長辮,這是……呃,婢女。

    婢女?介麼說,第二架車子裡的,應該是誰家的女眷了?

    這個陣勢……更加看不明白啦。

    利賓不及同碼頭上諸人招呼,先走向第二架車子,車伕已將上翻的腳踏放了下來,利賓拉開車門,兩個婢女上前,伸出手去,裡頭的人,搭住了婢女的手,一前一後,俯首低腰,下得車來。

    果然,雖然披風面紗,容顏難辨,但娉娉婷婷,是兩位年輕少婦無疑了。

    利賓將手讓一讓,在前引路,兩位少婦裊裊娜娜的走到丁汝昌、趙景賢面前,掀起了面紗。

    “禹庭、竹兄,”左手邊身量略高的一位,微笑說道,“許久不見了。”

    丁汝昌、趙景賢呆了一呆,隨即瞠目結舌,“側……側福晉?!”

    “啪”一聲,丁汝昌立定敬禮,“側福晉好!

    趙景賢則“啪、啪”兩聲,打下馬蹄袖,請下安去,“給兩位側福晉請安!”

    楊坊、陸連仲、容閎、胡雪巖四個,一齊請下安去,齊聲說道,“給兩位側福晉請安!”

    扈晴晴、楊婉兒同時伸手,虛虛一扶,“請起,請起!”

    丁汝昌將手向扈、楊一讓,對著麾下諸將大聲說道,“這兩位,是咱們王爺的側福晉!這位是扈側福晉!這位是楊側福晉!”

    “咱們王爺”的這兩位傳奇的側福晉,軒軍上下,不論海、陸,沒有一個不曉得的;不過,她們二位的芳容,卻不是人人都瞻仰過的。

    軒軍之中,除了少數親衛,只有參加過扈、楊婚禮的高級將領,才見過扈晴晴的面兒;見過楊婉兒的人,則要多得多,只要參加過美國平叛的,就是低級軍官和士兵,也有許多是見過彼時以勤務兵身份隨侍“咱們王爺”的楊側福晉的——不過,僅限陸軍。

    海軍諸將,都沒有去過美國——幾乎在軒軍赴美的同時,一班海軍將領,就啟程去了英國。

    所以,海軍諸將,除了一個丁汝昌,餘者,不論華、洋,統統沒有瞻仰過扈、楊兩位側福晉的芳容。

    在夜深露冷、出征在即的極特殊的情形下,兩位側福晉突然現身,這一份驚喜激動,真正莫可名言!

    “刷”一聲大響,海軍諸將,齊齊立定敬禮,同時,齊聲高呼:

    “扈側福晉好!楊側福晉好!”

    扈晴晴、楊婉兒含笑應道:“弟兄們好!”

    然後,扈晴晴看向楊婉兒,楊婉兒點了點頭,意思是,“姐姐請說吧。”

    “今兒晚上,”扈晴晴說道,“我們姐兒倆,做這個不速之客,略略有些唐突——”

    頓一頓,莊容說道,“不過,我們是這樣子想的:歡送弟兄們出征,趙制台、楊道台、陸大令三位,當然是政府的代表;容先生、利先生、胡先生三位,算是紳民的代表——嗯,似乎,還少了點兒什麼?”

    再一頓,“少了點兒什麼呢?對了,少了軒軍家屬之代表!”

    軒軍家屬之代表?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動。

    “我們姐兒倆,”扈晴晴繼續說道,“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軒軍家屬’,做這個‘代表’,自問還是有資格的,於是,就自告奮勇了!”

    說到這兒,看向趙景賢、丁汝昌,“竹兄、禹庭,你們說呢?”

    扈晴晴、楊婉兒當面稱呼趙景賢,一向是隨關卓凡曰“竹兄”的。

    趙景賢、丁汝昌齊聲說道:“當然!——側福晉所言極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02
第一一九章 大海戰之九:強敵怒濤,碎如此杯!

    “既如此,”扈晴晴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們姐兒倆,想代萬千軒軍家屬,替各位兄弟斟一杯壯行酒——”

    啊?!

    所有的人,心頭都是大大一跳。

    “我們都曉得軒軍的規矩,”扈晴晴平靜的說道,“戰時,軍中是禁酒的;不過,目下畢竟尚未開拔,這杯壯行酒,禹庭,請教,算不算違規呢?”

    “當然不算!”丁汝昌大聲說道,“側福晉請!”

    “好!”扈晴晴清清脆脆的說道,“來!”

    四個青衣婢女上前,前頭兩個婢女,每人手中,持一隻白瓷細長嘴兒的酒壺;後頭兩個婢女,每人手中,端一個倭漆托盤,盤中,一溜兒細白瓷的小酒杯。

    扈、楊一人接過一隻酒壺,前頭的婢女退開,後頭的婢女上前一步,兩位側福晉紅袖輕抬,皓腕輕舒,將托盤中的小酒杯,一一的斟滿了。

    哎,兩位側福晉竟真的是親自動手,這個“替各位兄弟斟一杯壯行酒”,竟是實打實的,並不是個“形容詞”呢!

    驚喜和激動的溫度在迅速上升。

    眾人都以為,接下來,就該由婢女將托盤捧至列隊的諸將之前了,然而——

    將酒壺交回給先頭的婢女之後,兩位側福晉並未退開,竟接過了托盤,親自捧到了隊列之前——扈晴晴在左首,楊婉兒在右首:

    “請!”

    所有人的心跳,都猛然加快了,驚喜和激動,接近滾沸的程度了。

    站在隊列左首第一位的喬百倫,雙手伸出,小心翼翼的捏起一隻酒杯,微微躬一躬身,再微微透一口氣,用生硬的中國話說道,“謝側福晉!”

    接著,扈晴晴移向左首第二位的狄克多,“請!”

    “謝側福晉!”

    楊婉兒那邊兒,也是同樣的情形。

    香澤微聞,皓腕凝雪,不論華員、洋員,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平視,許多人端起酒杯的時候,一顆心“怦怦”直跳,兩隻手都是微微發抖的。

    很快,連丁汝昌在內,海軍諸將,人手一杯酒了。

    接著,趙景賢、楊坊、陸連仲、容閎、利賓、胡雪巖幾個,也都捧杯在手——不過,他們的酒,就是婢女斟的了。

    最後的兩杯酒,是扈晴晴、楊婉兒自個兒的。

    扈、楊舉起酒杯,在場人眾,也跟著舉杯,扈晴晴朗聲說道:“謹祝我海軍旗開得勝!掃靖敵氛!奏凱而歸!”

    微微一頓,“乾杯!”

    說罷,姐妹倆左手虛托杯底,輕輕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亮了一個照杯。

    在場人眾齊聲高呼:“掃靖敵氛!奏凱而歸!乾杯!”

    然後,亦一飲而盡。

    酒是上品佳釀,不過,此時此刻,根本不辨滋味,只覺得一條火線,由喉至腹,緊接著,渾身的熱血,都滾沸起來了!

    “好!”只聽扈晴晴清清朗朗的說道,“願在我艦之前,強敵怒濤,皆如此杯!”

    說罷,姐妹倆將手中酒杯,向下一摔,清脆的碎裂聲中,青條石的地面上,兩隻小小的細白瓷酒杯,四散飛迸。

    海軍諸將,人人腦中輕輕“轟”的一聲,高呼聲中,齊齊將手中酒杯摔了下去:

    “強敵怒濤,皆如此杯!”

    *

    *

    凌晨一點正,艦隊準時出港。

    此時,子潮剛過,皓月當空,水面平靜,遙遙望去,海天如鑑,滿目銀光。

    所有的軍艦的主甲板下的機艙內,皆爐火熊熊,鍋爐內都已儲滿了蒸汽,“開動”的命令過振鈴傳到機艙內,“生火頭目”一聲令下,“生火”們便賣力的旋開蒸汽閥門,發動機吼叫著轉動起來,艦艉的螺旋槳,在水下攪起了巨大的浪花。

    本來只冒著淡淡白煙的煙囪,噴出了濃濃的黑煙,汽笛長鳴,打破了夜上海的寧靜,軍艦緩緩的開動了。

    引水船前引,“冠軍號”打頭,“射聲號”次之,之後依次是:

    裝甲巡洋艦“龍驤號”、“虎賁號”、“豹變號”;

    穹甲巡洋艦“策電號”、“驅雷號”、“馭風號”;

    標準巡洋艦“伏波號”、“超海號”、“弄濤號”、“膾鯨號”;

    最後,是炮艦“福星號”和“福勝號”。

    十四條軍艦迤邐出港,中國新生的海軍,踏上了決戰的征程。

    三個小時之後,即凌晨四點鐘前後,艦隊進入長江口海域,陸地已被遠遠的拋在身後,四周皆為無邊無際的大海;而就在此時,天氣開始變過了。

    星光經已隱去,月亮也只在雲層中偶露崢嶸,海面上起風了,艦隻的顛簸,明顯加大了。

    水面上的銀光消失了,艦隊駛入了濃重的黑暗之中。

    不過,經過研判,短時間內天氣惡化的可能性很小,目前的浪高,對艦隊沒有實質性影響,於是,依舊保持單縱隊的隊形,並維持燈火管制。

    高居在桅盤內的瞭望兵,則繼續睜大眼睛,透過濃重的夜色,竭力觀察海面上的一切動靜。

    半個小時之後,即四點三十分,在四周依舊如同墨色一般的暗黑中,各艦上紛紛響起了船鐘和銀笛的聲音,寂靜一下子就被打破了,這是——起床啦!

    水兵們紛紛起床,隨即仔細整理摺疊各自的吊床——仔細的程度,宛若後世的“疊豆腐塊兒”;然後,帶著摺疊好的吊床,通過狹窄的艙口梯道,登上主甲板,在清新的空氣中列隊、點名、報數。

    嶄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四點四十分,例行點卯結束後,士兵們將吊床放回專門存放吊床的位置——軍艦兩舷中空的舷牆內;戰時,這些吊床不僅可以起到抵禦彈片的作用,而且,精心摺疊的吊床,還可以當做救生圈使用——扔到海裡,少說也能夠漂浮一、兩個鐘頭呢。

    這就是為什麼要攜帶吊床參加點卯的原因——軍官們要在點卯的時候檢查吊床是否摺疊整齊;若沒疊好,往海裡一扔,散了開來,可就不能做救生圈用了。

    四點五十分,水兵們開始一天中的第一次甲板擦洗作業。

    具體程序:先用聖經石——十九世紀海軍用來擦洗甲板的一種條石,因為大小恰如一本聖經,於是就得到了這個古怪的名字——將甲板磨光,然後再用水沖刷乾淨。

    若是平時,擦洗作業結束後,負責檢查的軍官會脫下靴子,換上乾淨的白襪,在甲板上走一遍,若襪底是黑的,這個擦洗甲板的作業,就算不及格,水兵們就得從頭到尾再來一次;不過,現在是戰時,這道程序,暫時蠲免了。

    半個小時之後,黑暗開始消退,海面開始變亮。

    擦洗甲板作業之後,是擦洗各項銅鐵器作業——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美觀啥的,還在其次,主要是因為,海水、鹽霧侵蝕,艦船上的銅鐵器的氧化速度,要大大快於陸地,保養得當,方能延長銅鐵器的使用壽命,並保證它們在關鍵的時候不掉鏈子。

    又過了半個小時,大約是五點四十五分左右的時候,東方的海平線上,雲層之後,隱約可見,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嗯,天氣又變得好些了,能夠勉強看到日出了。

    不過,海面的風浪,並沒有減少多少。

    銅鐵器擦洗作業結束,水兵們接到通知,今天的早餐,提前半個小時。

    平日裡,艦上的早餐是六點半,今天的提前,是因為目下是戰時,而根據情報,敵艦隊最早上午十點鐘前後,就可能進入蘇竇山海域,因此,早些吃飽肚子,早些準備作戰。

    同時,兩個激動人心的消息,也已經傳開了:

    第一個消息:若今天的戰鬥取勝,王爺將請旨定今天為“海軍節”,以後,每年的今天,“上自皇上、皇太后,下至黎庶百姓,全國上下,皆為我海軍壽!”

    第二個消息,今天凌晨時分,兩位側福晉親至碼頭,為艦隊“壯行”!

    所有的士兵,皆熱血沸騰,許多人抱怨,我昨天晚上,咋睡的介麼死呢?如果靈醒些,說不定……呃,能夠偷偷的看到碼頭的“歡送儀式”呢!

    就算看不到,也說不定能聽見兩位側福晉的……呃,“玉音”呢!

    更多的人咬牙切齒:今天的這一仗,就算用牙咬,也得將法國人咬碎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02
第一二零章 大海戰之十:伏擊
        
    早餐結束之後,值星官宣佈一個新通知:“上頭”說了,今兒個,早餐之後、升旗之前,允許官兵吸菸——雪茄、菸捲、煙袋、水煙,皆可。

    咦,丁提督何以如此大發慈悲?

    這是因為,艦隊高層敏銳的察覺到,官兵們的情緒,經已有些過於亢奮了。

    士氣高昂,當然是大大的好事兒,不過,這種混雜著臨戰緊張的過於亢奮的狀態,難以長時間維持;另一方面,沒有人能夠確定,決戰到底何時發生?若決戰來臨之時,一口氣兒剛剛好鬆了下來,戰鬥打響,便難免慌張疲憊,如是,豈非反倒誤事兒?

    所以,要“控制節奏”。

    而吸菸,有助放鬆和穩定情緒,是“控制節奏”的好法子。

    半個小時之後,六點五十五分,“冠軍號”桅盤內的瞭望手報告:大七山在望!

    大七山是杭州灣外海群島——即後世之舟山群島——西北端的一個島嶼,也即群島中最接近長江口的一個島嶼,“大七山在望”,意味著,艦隊已經進入接近海域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七點五十五分,升旗儀式即將開始的時候,瞭望手再次報告:蘇竇山在望了!

    丁汝昌下令,艦隊其他艦隻,皆放慢航速;唯處於隊尾的“福星”、“福勝”二艦,加快航速,超過大隊,趕往蘇竇山海域,執行偵查、警戒任務。

    “福星級”炮艦是艦隊中噸位最小、火力最弱的艦隻,若是內河作戰,這一型炮艦還是有相當威力的——這一層,“福星號”在升龍戰役中的表現可為證明;不過,若是海上的大規模艦隊決戰,“福星級”炮艦就一定不是主力了,這時候,它們的作用,主要是偵查、搜索、警戒、通訊。

    昨天晚上,“冠軍號”上的會餐結束之後,另外兩隻“福星級”炮艦“揚武號”、“振威號”,已先行出港,至相關海域執行偵搜任務,目下,它們既尚未回報,就說明“北京—東京”艦隊尚未進入相關海域。

    在“揚武號”、“振威號”尚未覆命的情況下,又將“福星號”、“福勝號”派了出去,一來,是為擴大搜索範圍,不留任何疏漏,務求做到第一時間發現敵蹤;二來,“揚武號”、“振威號”是要一直前出至群島南部海域的,而“福星號”、“福勝號”只在群島北部海域——即蘇竇山周邊海域——活動,偵搜之外,還要執行“淨場”任務——確保這一帶海域、包括蘇竇山本島上,沒有任何可能影響我艦隊伏擊敵艦隊之不利因素在。

    伏擊?

    是的。

    好,既然蘇竇山已在望了,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昨天的作戰會議上形成的作戰方案,可以公之於諸位書友了。

    若自杭州府出發,由西而東拉一條緯線,那麼,杭州灣外海群島——即舟山群島,將剛好被這條緯線分成面積基本均等的南、北兩部分。

    南部諸島,面積較大,包括舟山群島中面積最大的舟山、岱山等;北部諸島,面積較小,其中,面積最大的一座,就是蘇竇山——即後世之泗礁山,同時,蘇竇山的地理位置也是最重要的——正正好位處北部諸島之中央。

    蘇竇山的地形,也非常有意思:整體是一個東西狹長的地形,同時,其西側,又是一個南北狹長的地形——其長度,幾乎趕上了整體的東西長度,於是,整個蘇竇山,就像一個大大的、橫置的“t”字,頭朝西、尾朝東的橫臥在海面上。

    蘇竇山南、北兩側,皆有海灣,向島嶼中央深深凹入;而這一南一北兩個海灣,亦皆有開發成一等一良港的潛質。

    其中,南側海灣沿岸,還有些崖石、礁石,而北部海灣,非但形如內湖——當地人名之曰“基湖”,而且,沿岸是一溜兒極寬綽的沙灘,沙質細軟,人行其上,如履地氈,軍艦雖不能直接靠岸,但是,在“基湖”中下錨之後,以小艇駁送士兵上岸,毫無滯礙。

    哎,事實上,這個“基湖”,後世可是有“南方北戴河”之譽的,碧海銀沙,茂林修竹,白天,“基湖”是海浴、沙浴、日光浴的勝地;晚上,新月甫出,波光粼粼,滿灣銀輝,則“春江花月夜”之妙境,悠然而生矣。

    扯遠了,總之,這個“基湖”,一定是“北京—東京”艦隊之首選、必選。

    “北京—東京”艦隊將如何進入“基湖”呢?

    就是說,其“動線”——即航線——何如呢?

    因為蘇竇山西寬、東窄的特殊地形,也因為“北京—東京”艦隊乃自東南外海而來,而蘇竇山位處諸島之中央,所以,法國人絕不會去繞行蘇竇山的西側,而只會航經島嶼的東側,然後左折,來到島嶼的北側,進入“基湖”。

    蘇竇山東側,有兩條航道,一條是蘇竇山和位於其東南方的黃龍山之間的航道,暫名之曰“蘇黃水道”;另一條,是黃龍山和位於其正東方的李西山——即後世之枸杞島——之間的航道,暫名之曰“黃李水道”,這兩條水道,皆可通行大噸位艦船,不過,“黃李水道”遠較“蘇黃水道”寬闊。

    “北京—東京”艦隊自從馬祖起航之後,一直是緊貼我東南沿海海岸線航行,以耀武揚威,不過,這個“緊貼”,是相對的。

    杭州灣外海群島中,以舟山面積最大、人口最多——定海縣就設在這裡,但“北京—東京”艦隊不大可能去“緊貼”舟山,這是因為,舟山之北就是岱山,而由岱山而東,一直到東福山,這一線,島嶼極多,分佈極密、極細碎,並不適合大噸位艦船穿行,“北京—東京”艦隊“緊貼”過了舟山,還是得右折而東,繞過東福山,才能繼續北上。

    所以,倒不如一開始就取個直線?

    反正,不論“北京—東京”艦隊怎麼兜兜轉轉,最終,都得由東福山水道北上。

    過了東福山,海面開闊,一路直行,一越過前文說的那條“緯線”,進入北部諸島海域,正對“北京—東京”艦隊的,就是“黃李水道”了。

    再加上“黃李水道”遠較“蘇黃水道”寬闊,所以,可以確定,“北京—東京”艦隊一定會走“黃李水道”。

    好了,既如此,“伏擊”的計畫,便呼之慾出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10
第一二一章 大海戰之十一:好大一個坑!

    計畫是這樣子的:

    我艦隊抵達蘇竇山海域後,在島嶼西側——即橫“T”頭上的那一劃——附近下錨;“北京—東京”艦隊進入“黃李水道”後,我艦隊即起錨,繞過蘇竇山西南端的馬跡山,左折而東,駛過蘇竇山南側海域,進入“蘇黃水道”。

    根據情報,“北京—東京”艦隊分為第一、第二兩個分艦隊,另外,還有兩隻軍艦負責後衛——主要的責任,是為位於隊列最後的運煤船等後勤輜重船隻提供保護,整支“北京—東京”艦隊,可以分成第一分艦隊、第二分艦隊以及後衛或後勤分艦隊三個部分。

    一路上,由始至終,“北京—東京”艦隊都維持著一個單縱隊的隊形,從馬祖出發的時候,這個隊形,還是比較緊湊的,不過,愈往後,隊形愈是鬆散,尤其是三個分艦隊之間的距離,愈拉愈開,進入台州府海域的時候,三個分艦隊之間,已經露出了明顯的空檔了。

    照理說,以世界第二海軍的素質,不致如此,可是,事實既擺在那裡,也只好說,法國人驕狂囂張,視中國東南海防如無物,以為這一路的航程,說到底,不過一次大型武裝巡遊,並不需要出之以最高戰備狀態,這個弦兒,並不需要繃的那麼緊。。

    不過,你們愈張狂,愈為我們所樂見。

    事實上,這一路,“北京—東京”艦隊也確實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挑戰,於是,愈往後,這個弦兒,就愈松。

    “黃李水道”和“蘇黃水道”之間,只隔一個黃龍山,當“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一分艦隊駛出“黃李水道”,盡數進入蘇竇山東側海域時,第二分艦隊的旗艦,應該剛剛從“黃李水道”冒出頭兒來,彼時,我艦隊即出“蘇黃水道”,予其攔腰一擊,將整支“北京—東京”艦隊,斷為首尾不能相顧的兩節。

    這個計畫是否能夠成功實施,關鍵在於兩點:

    第一,必須準確掌握敵蹤。

    對於“北京—東京”艦隊的航跡,已經做了足夠多的跟蹤、監視和預判的工夫;四隻“福星級”炮艦統統撒了出去,也是為了這個“敵蹤”。

    不過,當“北京—東京”艦隊進入群島北部海域之後,單靠四隻“福星級”炮艦傳遞消息,就不夠及時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節點,就是“北京—東京”艦隊進入“黃李水道”之時,泊在蘇竇山西側海面上的我主力艦隊,必須第一時間收到相關消息。

    偵知“北京—東京”艦隊何時進入“黃李水道”並不困難——派幾個偵查兵到黃龍山上盯著就好了;可是,黃龍山距蘇竇山西側,還有相當的距離,如何能夠“第一時間”將相關消息傳給主力艦隊呢?

    這個時代,沒有電話,無線電報也還沒有發明出來啊。

    當然,有線電報是有滴。

    那麼,臨時架設一條“軍線”?

    趕不及啦。

    昨天下午五點半,作戰會議方才結束,而蘇竇山遠在八個小時海程之外,島嶼作業,又不比陸地,一半的作業時間,還是黑燈瞎火的,要求“軍線”於今天上午十點鐘之前投入使用,明顯是不現實的。

    咋辦涅?

    沒關係,俺們還有一種雖然頂頂原始、卻是頂頂有效的手段——狼煙。

    狼……煙?

    是滴。

    今天凌晨四點半前後,主力艦隊的士兵們剛剛起床,搭乘“揚武號”、“振威號”的偵察兵,就登上了黃龍山和蘇竇山。

    接下來,一俟“北京—東京”艦隊進入預定位置,黃龍山最高點的大岙崗上的偵察兵,即點火為號。

    “蘇黃水道”不算多麼寬闊,黃龍山頂的大動靜,蘇竇山頂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蘇竇山的最高點、西南端的插旗崗上的偵察兵,一看見黃龍山的煙火,也即點火為號。

    西側海面上的主力艦隊看見了,就曉得,“北京—東京”艦隊即將進入“黃李水道”了。

    當然了,“狼煙”——特別是黃龍山頂的“狼煙”,“北京—東京”艦隊也會看得見,但是,法國人一定不會將之當回事兒,或者以為那是“炊煙”,或者以為不過是島上漁民自相告警罷了。

    閩浙沿海一路耀武揚威的駛過來,這種告警的“狼煙”,法國人已經見的多了,上上下下,都是當做飯後笑談的,他們絕對想不到,這一次的“狼煙”,告警的對象,竟是蟄伏在不遠處的中國海軍主力艦隊。

    第二,我艦隊必須真正做到“蟄伏”,在出“蘇黃水道”之前,都不能被法國人發現行蹤。

    做得到嗎?

    海面遼闊,蒸汽艦船航行之時,濃煙滾滾,十數海里外即可見啊。

    做得到的。

    首先,我艦隊泊在蘇竇山西側海面的時候,發動機並不轉動,煙囪裡冒出來的,是灰白色的淡煙——同今天的天色,幾乎是一個顏色,加上蘇竇山的遮掩,法國人絕不可能發現,島嶼的另一側,竟停泊著一支龐大的艦隊。

    一俟“北京—東京”艦隊進入“黃李水道”,我艦隊即起錨,繞過蘇竇山西南端,左折而東,沿蘇竇山南側前行,這個時候,白煙變成黑煙,曝露的可能性大增,但是,“北京—東京”艦隊依舊很難發現我艦隊的行蹤,因為,蘇竇山、黃龍山,同時為我艦隊提供了絕佳的遮掩。

    因為蘇竇山西寬東窄的特殊地形,位處蘇竇山東南的黃龍山,同蘇竇山的西南端,幾乎在同一條緯線上,“北京—東京”艦隊進入“黃李水道”後,黃龍山便隔在我艦隊和“北京—東京”艦隊之間,擋住了“北京—東京”艦隊西望的視線。

    因此,航行在“黃李水道”中的“北京—東京”艦隊,很難發現,有一支龐大的艦隊,正沿蘇竇山南側海域和“蘇黃水道”,奔襲而來。

    駛出“黃李水道”的法國軍艦,能夠發現西方海面的異樣了,可是,因為黃龍山距蘇竇山不遠,“蘇黃水道”不寬,因此,這個“發現窗口”其實窄的很,一駛過這個“窗口”,就進入了蘇竇山東側海域,彼時,法國人西望的視線,又被蘇竇山擋住了。

    就看彼時法國軍艦桅盤內的瞭望手,是否會對西方這個窄窄的“窗口”,保持足夠的警醒了。

    就算有法艦發現了我軍的蹤跡,也很難第一時間判斷出這是一支龐大的艦隊——我艦隊以單縱隊由西而東行駛,法艦隊以單縱隊由南而北行駛,雙方的航線,幾乎是一個直角,我艦隊的前艦擋住了後艦,對於我艦隊艦隻數量,法艦不易做出準確的判斷。

    反正,不管法艦能否準確判斷,當他們發現我艦隊的時候,留給他們的反應的時間,已經很有限了。

    具體如何“攔腰一擊”,將法艦隊截成兩斷之後,接下來又怎麼打,暫且按下不表。

    這,就是整個作戰計畫啦。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10
第一二二章 大海戰之十二:狼煙起,東南望

    九點零五分,艦隊在蘇竇山西側海面下錨。

    緊接著,開始每天例行的戰術訓練,包括炮術訓練和海軍陸戰隊的戰術訓練——同之前的早操一樣,一級戰備期間,一切例行操練正常展開,不受影響。

    九點五十五分,終於等來了“北京—東京”艦隊的相關消息——

    “揚武號”回報:在鼠狼湖至浪崗山一線近浪崗山海域,發現了“北京—東京”艦隊!航向北偏西三十度!

    鼠狼湖不是一個湖,而是一個島,島形略呈半圓,兩邊有山咀延伸似黃鼬——即黃鼠狼;另外,岙內水深浪小,平靜似湖,故得名鼠狼湖。

    浪崗山則有“無風三尺浪,有風浪過崗”之漁諺,故名浪崗山。

    鼠狼湖和浪崗山,皆在前文提到的那條分割群島南北的“緯線”上,鼠狼湖位於“緯線”之中央,浪崗山則位於“緯線”之東端,艦船經過東福山水道,進入群島北部海域,必由鼠狼湖、浪崗山之間“越線”,而“北京—東京”艦隊的航線,既近浪崗山,航向又為北偏西三十度——

    毫無疑問,其直指者,就是“黃李水道”了!

    根據推算,再過一個半到兩個小時左右,“北京—東京”艦隊就將出現在黃龍山頂大岙崗上的偵察兵的視野中了!

    丁汝昌下令:今天的午餐,提前一個小時,即十一點正進餐。

    半個小時後,十點二十五分,“福星號”也回報了。

    “福星”、“福勝”二艦的任務是“淨場”,蘇竇山周邊海域十分“安靜”,而蘇竇山本島上,卻發現了古怪。

    古怪出在島上一座名曰“靈音寺”的寺廟裡。

    靈音寺位於島中部的大悲山上,因山體秀美,視景極佳,唐代的時候,曾一度以大悲山代稱蘇竇山;後晉年間,有僧人在大悲山上建資福院,近千年間,幾經興衰,本朝同治初年,由普陀山圓通寺的僧人,改建為“靈音寺”,以為圓通寺之分寺。

    蘇竇山孤懸外海,到靈音寺進香的,要麼是漁民,要麼就是有“大虔力”者了,也因此,靈音寺雖然頂了一塊“普陀山圓通寺”的金字招牌,香火卻一直是“淡淡”的。

    昨天向晚時分,一位姓余的香客來到了靈音寺,一出手就是一百個蘇洋,並要求在寺內借宿數日。

    此等豪客,寺廟自然無任歡迎,方丈親自接待,攀談之下,余某說自己單名一個“漣”字,是上海法租界某洋行的買辦,此行只為靜心禮佛,除此之外,便不肯再多說什麼了。

    開始的時候,寺廟方面,也沒有多想什麼,但是,接下來余漣的種種舉動,卻叫寺廟方面不由得起了疑心。

    余漣一直是一副坐臥不定、怔忪不寧的模樣,“靜心”二字,一定是談不上的;而他對於“觀景”的興趣,似乎也遠遠大過了“禮佛”——幾乎每過半個時辰,便要登高望遠。

    也不曉得,昨兒晚上,他到底睡著過沒有?

    關鍵是,大晚上的,到底有什麼可看的呢?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呢,又有什麼可看的呢?

    這——

    登島的海軍陸戰隊帶隊軍官,向方丈詢問,“這兩日有無見到什麼可疑人士”,方丈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這位古怪的余先生,再想到他的“上海法租界某洋行買辦”的身份,以及目下咱們正在同法國見仗,心裡頭不由大大一跳,略一躊躇,便說道,“有!”

    余漣一見到海軍陸戰隊的士兵,立即面色大變,本能的轉身就跑,只跑出兩步,便醒起來其實無路可逃,站住了,轉回身,整個人抖如篩糠,幾乎當場就要跪了下來。

    略加審問,也就招了。

    法國駐上海領事館為通知“北京—東京”艦隊“中國海軍主力艦隊已經抵滬”,其實“分兵兩路”:

    第一路,派出自己的人、自己的船,一路南下,希望可以同“北京—東京”艦隊撞個正著——前文已經交代過了,其上海領事館一等秘書伯努瓦以及其重金僱傭的“阿維尼翁號”,已為我海關巡船“飛虎號”截獲。

    第二路,派人登上蘇竇山,“見機行事”。

    這一路,就不能派法國人了,不然,就太過扎眼了。

    於是,就找上了余漣。

    余漣是法國洋行的買辦,飯碗捏在法國人的手裡;同時,法國領事館又許以重酬,並說,“法蘭西帝國軍人登島之後,你將相關消息悄悄說給他們聽就好了,其餘的,不干你的事情了——如是,對你來說,能有什麼風險呢?”

    本來,法國領事館是要求余漣在蘇竇山上“候望海面”,一俟“北京—東京”艦隊出現在視野裡,即“駕船迎上”,告知“相關消息”——法國領事館也想到了,待“北京—東京”艦隊進入“基湖”錨定、放出小艇登陸,再行告知“相關消息”,說不定就要誤事兒。

    可是,如此行事,一來,就不是“悄悄”的了——余漣為法軍通風報信之事實,一定是遮掩不住的,腦袋上的“漢奸”的帽子既戴穩當了,帽子下的腦袋,就一定不穩當了。

    二來,誰來“駕船”?余漣自己不能“駕船”,又不能用法國人的船,不還得另行租船?不是法國人,不論華、洋,哪個肯接這個殺頭的活計?一個不小心,船沒租到,風聲先洩露了出去。

    因此,這個方案,余漣既不肯幹,也實在不大可行,於是,只好不得已求其次了。

    而余漣想著,“法蘭西帝國軍人登島之後,將相關消息悄悄說給他們聽”,風險似乎確實不大,另外,他自己也實在少不得這份買辦的差使,思前想後,咬一咬牙,終於應承了下來。

    結果,嘿嘿。

    十一點半,“冠軍號”艦艉高級軍官餐廳內,用餐的人們,剛剛放下手中的刀叉,正以餐巾紙拭嘴,就聽到餐廳外通向主甲板的梯道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虛掩的橡木艙門拉開了,一個軍官衝了進來,甫一立定,便大聲說道:

    “報告!插旗崗上的‘火號’,已燃起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10
第一二三章 大海戰之十三:鯊齒畢露

    幾位高級軍官同時推席而起,丁汝昌微微透了口氣,用帶著一絲瘖啞的聲音說道:

    “起錨!”

    “冠軍號”前桅的橫桁桁端上,“起錨”等信號旗語,迎風飄揚,包括經已歸隊的“福星號”、“揚武號”在內的十四隻軍艦,紛紛起錨。

    水兵們喊著號子,協力轉動著蒸汽絞盤,粗大的錨鏈一節節收了起來,錨鏈艙內,火星四濺,重達數噸的鐵錨,掙脫了海底泥沙的束縛,緩緩的向水面升去。

    終於,浪花湧動,鐵錨破水而出,錨身上,瀑布般的海水傾瀉而下。

    在軍官的高聲指揮下,巨大的吊錨桿準確的將鐵錨平放至艦艏甲板兩側的錨床上,鏗鏘聲中,七、八個早已做好準備好的水兵,一擁而上,用專門的鐵鏈卡鎖將巨錨牢牢的固定就位。

    普通艦船之起錨,只在艦艏甲板操作,但“冠軍號”之起錨,與眾不同,艦艏甲板、艦艉甲板,同時操作。

    這是因為,“勇士級”是船舶發展史上的一朵奇葩,她一共有……十隻錨。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艦艏六隻,左右各三隻——兩隻是主錨,一隻是備用錨;碇泊的時候,若水面平靜,只用四隻主錨就夠了,只在風浪較大的情況下,掛在舷身上的備用錨,才會拋錨入水。

    譬如,今天的海面,雖然有一定浪高,但尚不必出動備用錨。

    除了艦艏六隻之外,艦艉還有四隻,左右各兩隻,都算主錨。

    之所以設計了史無前例的十隻錨,是因為“勇士級”是人類有史以來製造的最大的船隻,九千一百噸的排水量,到底需要幾隻錨才能夠穩穩當當地固定住它,設計的時候,誰也沒有足夠把握。於是,保險起見,寧濫毋缺,左添右加,“勇士級”就擁有了前所未見的十隻錨。

    當然,為此多少付出了一定代價:錨和錨鏈都有相當自重,鏈倉也需要佔用相當空間,“勇士級”不得不把一部分有效載荷和空間讓給這十隻巨錨。

    起錨的同時,“換旗”。

    各艦懸掛的海軍旗,原本皆為四米,此時一一降下,取而代之的,是或六米、或八米的“紅浪血睛藍鯊”——小噸位艦船用六米旗,大噸位艦船用八米旗。

    十九世紀的海軍,換上這種尺寸巨大的軍旗,就意味著——“作戰”!

    艦橋上的舵房內,舵手們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收到管帶下達的“開動”的口令,即撥動車鐘,車鐘內的金屬鉸鏈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與此同時,受到聯動,主甲板下,機艙內的車鐘也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管輪軍官湊近表盤,看清楚了指令,當即也發出了“開動”的口令。

    水兵們鬆開了蒸汽氣閥,很快,蒸汽機的連桿開始了往復運動,愈轉愈快,發出了有節奏的、隆隆的轟鳴聲——就像蒸汽火車一樣。

    艦艉的螺旋槳轉動起來,水下,大片的浪花和泥沙被攪了起來。

    十一點四十分,即在丁汝昌發佈“起錨”命令十分鐘後,這支鯊旗飄揚的艦隊,露出利齒,啟動了。

    各艦管帶都站在艦橋上,直接監督、控制軍艦的航行,保證軍艦處在隊列中的合適位置——十九世紀的海軍,這是艦長的主要責任之一;管帶身邊,有負責軍艦航行的航海長,負責火炮測距、瞄準的炮術長,以及號手和幾個傳令兵。

    艦橋上,還站著幾名福州海軍學堂的見習軍官,“見習”之外,他們還另有身份——或信號官、或傳令官。

    艦橋下的主甲板區域,最高負責人為管駕即大副,甲板長作為助手,協助管駕指揮來往官兵及處置主甲板上其他一應事務。

    其他高級軍官,則分赴艦上各重要位置督戰。

    一切戰備,早在錨定之前,甚至,早在出航之前,便已經做好了。

    依據當時泰西海軍通行的慣例,各艦桅杆上的一些非必要的橫桁、索具都被卸了下來,以防戰時被炮彈打斷、打碎,掉落下來,傷及甲板上的人員和設備;同時,防止索具落水後纏住螺旋槳。

    當然,這些橫桁、索具是可以用來懸掛旗號的,不過,一來,懸掛旗號,剩下的橫桁、索具,已足敷使用;二來,十九世紀的海戰中,旗語其實是一種非常脆弱的信號系統,不可以過度依賴——很多時候,因為距離和能見度的關係,在戰鬥中,常常是看不清楚旗艦或友艦的旗號的。

    戰鬥開始的時候,海面上的能見度還好,但隨著戰鬥的發展,蒸汽機的濃煙、炮火的硝煙,瀰漫交織,辨認旗語,很快就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事實上,戰前的計畫的制定、戰鬥中各艦執行計畫的堅決性,較之臨戰的指揮、變陣,更加的重要。

    關於損管的各種準備也都做好了。

    十九世紀的戰艦,大量使用木製構件,遭遇炮火打擊,極易發生火災;同時,四散飛迸的碎片,也會增加人員的殺傷,因此,除救生艇等必備品外,非必要的、活動的木質構件,能拆卸的,儘量拆卸

    各艦的救火隊,都將笨重的消防泵抬到最合適的位置,接好長長的膠皮水管,隨時準備救火。

    同時,外部甲板上的排水口,都被封堵起來,以在木製甲板上就地蓄水——既為防火,也為救火。

    為防止甲板濕滑,造成人員摔倒,還在甲板上鋪了一層沙土。

    此外,為增加軍艦的防護能力,甲板下,部分水密隔艙,厚重的水密門都緊緊的關上了。

    損管隊的水兵們,還準備好了充足的氈毯、牽索和木板——用以堵漏。

    舷牆內,塞滿了吊床,如前所述,這可以大幅度消減彈片的動能。

    不論大炮小炮,所有的炮位周邊,都碼堆了密密的沙包、煤袋——除了防護之外,對於馬力大、煤艙小的“龍驤級”裝甲巡洋艦和“策電級”穹甲巡洋艦來說,這些煤袋,還可以起到“江湖救急”的作用。

    彈藥艙內的大部分的炮彈和藥包,都被吊運到了主甲板和火炮甲板上。

    這是因為,一來,吊運工序非常複雜,戰時再從彈藥艙內吊運彈藥,緩不濟急;二來,彈藥艙是全艦最危險的地方,清空彈藥艙,也是為了防止彈藥倉一旦中彈而發生殉爆。

    彈藥提升至主甲板和火炮甲板上後,一部分被送到炮位上,其餘的,或置放於炮位左近的舷牆的卡槽內,或在炮位周邊碼放,以便戰事能夠就近補充——當然,這些碼放在炮位周邊的彈藥,都用沙袋嚴嚴實實的圍了起來。

    除此之外,非重要崗位的水兵們也都被動員起來,懷抱彈藥——當然,都是小口徑的,大口徑的彈藥,一個人可抱不動——彼此間隔一定距離,分佈在甲板各處,戰鬥打響之後,即向各炮位輸送彈藥。

    而所有的火炮,都已完成了第一發炮彈的裝填。

    鯊齒畢露。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10
第一二四章 大海戰之十四:發現敵蹤,全速前進!

    十二點零五分,艦隊啟航二十五分鐘後,“冠軍號”第一個轉過了蘇竇山西南端的馬跡山。

    在主甲板上活動的官兵們,都看見了馬跡山最高點插旗崗上——也是整個蘇竇山的最高點,“狼煙”正熊熊燃燒。

    十二點零五分,艦隊啟航二十五分鐘後,“冠軍號”第一個轉過了蘇竇山西南端的馬跡山。

    桅盤內的瞭望手,一眼便看見了,遠遠的黃龍山頂,另一股“狼煙”,亦正衝天而起。

    十四隻戰艦次第轉過馬跡山,盡數進入蘇竇山南側海域,然後,略略調整航向,沿蘇竇山南側,向東行駛。

    蘇竇山南側海域之盡頭,就是“蘇黃水道”了。

    就在這時,“冠軍號”瞭望手敏銳的發現了,“狼煙”之外,隔著黃龍山,隱隱約約,天邊飄搖著一縷縷異樣的煙氣。

    瞭望手拿起望遠鏡,凝神細看。

    距離尚遠,又隔著一個島,準確數目暫時無法確定,不過,總有……十幾縷吧!

    在島嶼障目、距離遙遠、天氣陰晦兼“狼煙”瀰漫干擾的情況下,若不是事先已有了足夠的情報,即便最有經驗的瞭望手,也會忽略掉這十幾縷隱約的煙氣,但“冠軍號”的瞭望手自然不同,他當即做出了判斷:

    “北京—東京”艦隊已經進入“黃李水道”了!

    “冠軍號”掛出旗號:

    “發現敵蹤,全速前進!”

    甲板下,輪機艙內,昏黃的燈光中,爐火熊熊,熱浪滾滾。

    “冠軍號”、“射聲號”和“龍驤級”裝甲巡洋艦、“策電級”穹甲巡洋艦的鍋爐,都做了彼時最先進的強壓通風設計,輪機艙內,很快便進入了令人不適的高壓狀態,若由外頭初初進來,無不有窒息之感。

    未做強壓通風設計的“伏波級”標準巡洋艦和“福星級”炮艦,則開動鼓風機向爐膛內吹風,以促進燃煤充分燃燒。

    “生火”們都已赤裸上身,渾汗如雨,剷起鏟落,不間斷的向鍋爐內填煤,儲蓄蒸汽壓力,保證軍艦以要求航速行使。

    原本的八至九節的巡航速度,迅速提升至十節以上,顛簸加大了,一隻隻戰艦劈波斬浪,干舷較矮的,海浪撲上艦艏甲板,又迅速的退回海裡。

    遠遠望去,整支艦隊,猶如十四隻首尾相銜的巨鯨,在波濤湧動的海面上,奮力前行。

    *

    *

    航行在“北京—東京”艦隊最前頭的,是旗艦——同時亦為第一分艦隊之旗艦——“窩爾達號”。

    “窩爾達號”的艦橋上,薩岡將軍、孤拔上校,師兄弟並肩而立。

    雖然,凌晨四點前後,天氣開始變過了,天上星月隱身,海面風浪變大,艦隻變得更加顛簸了,有時候,要手把艦橋欄杆,方能企穩,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艦隊正、副司令的的好心情。

    經過長時間航行,目的地在望,自然令人興奮;而大型武裝巡遊帶來的滿足感,也是好心情的來源之一。

    “北京—東京”艦隊自馬祖起來,一直貼近海岸線航行,中國人遠遠看見了,或如臨大敵,或望風披靡,一路之上,艦隊沒有遇到過任何的挑戰和麻煩。

    薩岡、孤拔的性格,都屬持重一路,但幾天下來,內心都不能不油然而生睥睨海天、唯我獨尊之慨。

    除此之外,今天早上六點鐘左右的時候,艦隊俘獲了兩隻中國運煤船——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叫人很高興的事情呀!

    說是兩隻,其實一共三隻——兩隻無蒸汽動力的載煤船,一隻名曰“銀海號”的蒸汽動力拖船,滿載煤炭,從基隆出發,目的地上海;發現身後出現法國艦隊後,運煤船隊曾試圖改變航線,但一拖二、滿負荷的船隊,航速很慢,因此,艦隊派出的三等巡洋艦“努美阿號”,輕而易舉就追上了“銀海號”船隊。

    逼停運煤船隊之後,法國人登上“銀海號”,說“銀海號”涉嫌運送軍用物資,必須予以扣押。

    “銀海號”船主據理力爭,並拿出買賣合同等憑證,說自己是純粹的商人,這兩船煤,是運到上海出售給當地煤行的,與政府及軍隊皆無關係。

    帶隊的法國軍官只好說,目下是戰爭期間,煤炭屬於“禁運物資”,你運煤炭,就是“違禁”,就要扣押!

    “銀海號”船主大不服氣,說,目下是戰爭期間不錯,可是,哪兒來的“禁令”,定規煤炭為“禁運物資”?

    確實,中國政府固然沒有發佈過相關的禁令,法國政府和遠征軍,也沒有發佈過類似的禁令。

    當然,正式開始“截斷中國的血管,摁住中國的心臟”之前,“禁運令”一類的門面功夫,是一定要做的,可是,無論如何,目下,確實不存在這樣的禁令呀!

    帶隊的軍官被懟的啞口無言,終於惱羞成怒了,喝道:“我看你的腦子不大清爽!要不要到海裡去清爽、清爽?”

    “銀海號”船主只好不說話了。

    於是,“銀海號”船隊便被強行編入“北京—東京”艦隊的後勤分艦隊了。

    這兩船煤,對於“北京—東京”艦隊來說,意義重大。

    “截斷中國的血管,摁住中國的心臟”,不是一日之功,而杭州灣外海距西貢,距離遙遠,後勤補給,是一個重大的挑戰,有了這兩船煤,別的不說,煤炭儲備一項,一下子增加了整一倍,薩岡、孤拔的心情,能不好嗎?

    而且——

    “蘇竇山上,有潔淨的水源,”孤拔說道,“食水的補給,不必擔心;這一帶,魚獲豐富,士兵們的蛋白質的補給,也是有保證的;唯一可慮者,就是米糧——”

    頓一頓,“咱們原先的計畫,是派出‘徵糧隊’,登陸杭州灣沿岸,收集糧食,不過,這樣做,風險頗大——‘徵糧隊’的兵力不厚,若遭到攻擊,難保沒有損失。”

    再一頓,“現在,‘銀海號’給了我們一個啟示——米糧一項,何必求諸於陸地?咱們的‘禁運’,重點本就是中國的‘漕運’——截他幾船‘漕米’,不就什麼都有了?”

    “對!”薩岡哈哈一笑,“這就像——”

    正要將下面的話說了出來,一轉念間,又覺得有些擬於不倫,不由躊躇了一下,打住了。

    孤拔卻沒有什麼顧忌,微笑著替他說了出來,“——海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7-8 16:11
第一二五章 大海戰之十五:報告!發現中國艦隊!

    “是啊,”薩岡乾笑一笑,“海盜!”

    “據巴西勒提供的資料,”孤拔並沒有任何的尷尬,興致勃勃的說道,“‘基湖’水清沙幼,幾不輸尼斯海灘,非但可做良港,還可開發為觀光、度假之勝地——蘇竇山已經到了,很快,咱們就曉得這個‘基湖’是否真的像巴西勒說的那樣好了!”

    頓一頓,“果如是,以之為前出基地,非但煤炭、食水、魚獲、米糧等各項補給有足夠保證,更兼風光如畫,那,咱們的這個‘海大王’,做的……還真正是愜意呢!”

    再一頓,“怪不得,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都走去做了海盜?”

    “艾雷!”薩岡大笑,“你說的我心裡都癢起來了!好,希望中國人不要叫咱們失望——他們的主力艦隊,最好在威海衛裡多窩些日子,多做幾天縮頭烏龜!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夠多做幾天‘海大王’啊!”

    孤拔亦哈哈大笑。

    孤拔名“艾米雷爾”,“艾雷”是其暱稱。

    笑過了,薩岡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想,目下,咱們到底還沒有正式頒布禁運令,這兩船煤,還是要有一個說法的——”

    打住。

    “對!”孤拔心領神會,“那就是……‘徵用’了。”

    “不錯!”薩岡“嘿嘿”一笑,“只是,既然‘徵用’,就要‘給價’——”

    再次打住。

    “不過,”孤拔依舊心領神會,“‘徵用’是海軍的事,‘給價’卻是政府的事。”

    “這……是啊!”

    “在中國,”孤拔微笑說道,“代表法蘭西帝國政府的,自然就是駐華的公使館、領事館——‘銀海號’船主,可以拿著‘北京—東京’艦隊開具的證明,向法蘭西帝國駐上海領事館要求‘給價’嘛!”

    薩岡莞爾。

    “我很好奇,”孤拔繼續說道,“中國政府看到這張證明,會是一副什麼嘴臉?是默認其事呢?還是惱羞成怒,將‘銀海號’船主抓了起來,給他安一個‘通敵’的罪名?——反正,中國政府的反應,一定非常有趣!”

    “有趣!”薩岡大笑,“確實有趣!”

    “另外,”孤拔說道,“我建議,即便禁運令正式頒布了,我們也還是應該歡迎商販們到蘇竇山來同艦隊交易——尤其是肉類、雞蛋和蔬菜。”

    頓一頓,“島嶼周邊,魚獲豐富,但禽畜就很少了;島嶼上面,可能有小塊菜地,但肯定不足以供應整支艦隊。”

    “對,”薩岡點了點頭,“我們保證現金交易,不賒賬!”

    頓一頓,“而且,商販們向我們出售肉蛋菜蔬,似乎也不違反中國政府的禁令——中國政府明令禁止的,只是‘為法軍提供情報和可直接用於軍事目的之服務’。”

    再一頓,“還有,根據以往的經驗——通商戰爭和亞羅號戰爭的經驗,只要是現金交易,中國的商販,是很樂意向國家的敵人出售他們能夠出售的一切物資的!”

    孤拔“格格”一笑,“不錯!愚民!”

    薩岡也是一笑,“有這樣的國家,就有這樣的人民!反之亦然——有這樣的人民,就有這樣的國家!”

    頓一頓,想起來什麼,轉過頭,對隨侍在一旁的“窩爾達號”航海長問道,“方才咱們經過的那座島嶼——嗯,就是點起了‘狼煙’的那一座——我記得,是不是……叫做什麼‘龍’的?”

    “是的!”“窩爾達號”航海長答道,“那座島嶼名叫‘黃龍山’。”

    “‘黃龍山’?”

    薩岡轉回頭,依舊微笑著,但笑容已變得有些猙獰了:

    “艾雷,我覺得,這真是一個好名字!——在中國,龍是最尊貴的生物,代表皇帝——他們的皇帝,不是自稱‘真龍天子’什麼的嗎?而黃色,又是最尊貴的顏色——據說,是皇室的專用色——”

    微微一頓,“那麼,所謂‘黃龍’,不就是指——中國的皇帝嗎?”

    再一頓,加重了語氣,“除了蘇竇山,這座‘黃龍山’,我們也要佔住了!——哪怕只派一個小隊、只是象徵性的佔領!!”

    “對!”孤拔說道,“這是一個極好的象徵!——至少,給隨軍記者和國內的新聞界提供了一個可以大加發揮的題材!”

    “中國的皇帝既為‘黃龍’,”薩岡沉聲說道,“我法蘭西帝國英勇的海軍將士,就是越洋而來的縛龍、屠龍的勇士!”

    *

    *

    薩岡將軍、孤拔上校意氣風發,另一條旗艦——“北京—東京”艦隊第二分艦隊旗艦——“凱旋號”上,艦長兼第二分艦隊司令官汪達爾中校卻是心情惡劣。

    汪達爾的心境,並不是今天才變壞的。

    打從馬祖後,“凱旋號”上的人,就再也沒有見到汪中校露出過任何笑意了——板著臉還沒有什麼,畢竟,在此之前,汪中校也不是一個愛笑的人——關鍵是,汪中校發脾氣的頻次突然大幅度增加,下屬們動輒得咎,連大副都被他罵過不止一次;到了後來,大夥兒都有手足無措之感——不曉得咋做才能如汪中校的意了。

    整條“凱旋號”,好像隱隱被一團陰雲籠罩住了。

    按理說,汪中校做了法蘭西帝國最大一支艦隊的分艦隊的司令官,軍銜雖然沒變,但其實是升了官兒,應該高興才對啊!

    “北京—東京”艦隊裡頭,可不止汪某人一個中校——這說明,“上頭”還是很看重他的嘛!

    難道,他對艦隊的決策有意見?

    嗯,在馬祖的時候,既不打馬尾了,汪達爾中校曾經提出,要不,咱們去打基隆?

    這個建議,被薩岡和孤拔否定掉了。

    可是,就算他對“上頭”有意見,又何至於一天到晚的對“下頭”甩出這樣的一副臭臉來呢?

    事實上,汪達爾對“上頭”沒有意見,而“下頭”——

    呃,汪中校的“下頭”,出問題了。

    本來,汪達爾以為是前列腺發炎了——人到中年,這也是難免的;但是,從軍醫吞吞吐吐的描述中,汪達爾明白了,自己“下頭”的問題,十有八九是——梅毒。

    他娘的!

    可是——

    老子並不是一個沾花惹草的人呀!

    至少,最近這一、兩年裡,老子是既沒有逛過窯子,也沒有和別的女人亂搞過呀!

    那麼,問題只能出在自己那位年輕的新婚夫人身上了。

    汪達爾是二婚,新婚夫人不但年輕,而且貌美,兼性情嬌媚,舉止風流,是那種男人一見就會丟魂兒的女人。

    曾經有人向汪達爾暗示,此女雖然年輕,但閱人甚多,你最好還是多留一個心眼兒;可是,溫柔鄉中的汪達爾五迷三道,哪裡還管的了那許多?於是,沒過幾天,女朋友就變成了未婚妻;又沒過幾天,未婚妻就變成了新婚夫人。

    婚後,汪達爾即赴中國,先到上海,再到西貢,加入“北京—東京”艦隊,並出任第二分艦隊司令官。

    本來是春風得意的,結果——

    他娘的!

    心情壞的人,不願意跟心情好的人呆在一起——進入目標海域,“凱旋號”上,人人興高采烈,只有汪中校一人向隅;還有,同別人呆在一起,也本能的怕被覷破了“隱疾”,因此,此時,雖然按照條例,汪達爾應該呆在艦橋上,可是,他卻託詞頭疼,將指揮權暫時委諸大副,自己則呆在艦長室裡發悶。

    正在發狠“回國就離婚”什麼的,艙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艙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充任傳令官的見習軍官闖了進來。

    汪達爾大怒:你娘!進門之前,“報告”也不喊一聲?

    正要厲聲呵斥,見習軍官已大聲說道,“報告!發現中國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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