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61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0
第15章 癲癇(上)

    “就連婦女,甚至竈神廟的貞女都會站起來,做出拇指朝下的蔑視姿勢,嚴厲譴責表現不賣力的角鬥士。”——古羅馬大鬥獸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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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這是克拉蘇常用的戰術,以職位、榮耀和金錢來控制羅馬的一切。”夕陽下的街道,凱撒扶著卡拉比斯的後背,拉著那匹母馬,和他漫步在前往蘇布拉區的街面上,“我現在告訴你個小秘密,我所欠的八百九十七塔倫特債務,全是克拉蘇當的中人。”

    卡拉比斯心頭一楞,“克拉蘇這是用債務在控制你!”

    凱撒哈哈笑起來,“這不過是你單面的視覺,卡拉比斯——克拉蘇是我最大的債權人,我是他最大的債務人——換做喀提林肯定會認為,背負這麽多債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他畏懼還不清克拉蘇的債,便鋌而走險,最終毀滅。但我不同,我盡情地揮霍著克拉蘇借我的錢,置辦產業,取悅民眾,我現在連墓地都沒購買,但又如何呢?克拉蘇包括卡拉比斯你,還不是情願把一筆筆嶄新的錢,投資到我的身上,巨額的債務給我肆意發展的自由,克拉蘇反倒害怕我失敗,會讓他的投資雞飛蛋打,他只能繼續全力在政治上扶持我。”

    得了,簡單點說吧,你尤利烏斯.凱撒奉行的就是“借錢的是孫子。欠錢的是爺爺”的主義唄。怪不得。卡拉比斯之前就感到疑惑,為什麽整天跟在凱撒身後討債的有一個百人隊的騎士,但就是沒人敢動他在蘇布拉區的祖傳宅院,原來奧妙就在於此。

    這個男人能在一切不利的情景下,看到希望。

    連我現在也被他給捆綁住了,到底是他欠我的錢,還是我成了他的“固定資產”?卡拉比斯的思維不禁有些混亂。

    這時他看看凱撒,對方正舒展著帶著細密魚尾紋的雙眼。那個光亮亮的額頭折射出迷人的魅力,“在女人方面也是一樣,卡拉比斯,你才二十五歲,羅馬的男子一生裏起碼得接觸不下一個營帳隊的女子,我也很懷念前任死去的妻子,當年我甚至頂著被蘇拉處死的危險娶了她(凱撒所說的妻子,是秦納的女兒高乃莉婭,秦納和蘇拉又是死敵),她去世後我站在她的墓碑前流淚心碎。我在數百名羅馬市民前發表哀悼追思她的演講,當時真的覺得整個世界都崩潰了。但我還是再婚了,這是種需要,羅馬男子得永遠分清需要和必要間的區別。”聽到凱撒的話,卡拉比斯語塞了,他凝視起自己的手指,阿狄安娜用獵刀劃出的傷痕宛然在目,他確實答應過阿狄安娜,要成為羅馬的王者,但這註定要和凱撒一樣,欠上良心和金錢雙重的債務。

    這當兒,凱撒不再說話,停在了街道口,他的身軀突然抖動起來,簡直出乎卡拉比斯的預料,他看到凱撒的頭前仰後合,眼睛開始急速轉動,卡拉比斯本能意識到情勢不妙,便把他抱住,往街道口的巷子裏拖,靠在墻上的凱撒臉部都彎曲了,仍然在瘋狂地抽動著軀體,上下牙齒發出了磨盤似的恐怖聲音。

    “該死,是癲癇。”卡拉比斯急忙把凱撒的嘴艱難地搬開,還好今天戴護腕來著,就直接當作肉夾板,把手腕阻在凱撒的上下牙齒間,劇痛紮心般傳來,“再堅持會兒,不然這家夥的舌頭會被他自己咬斷的。”卡拉比斯咬著牙,隨後從腰帶上迅速解下匕首,先把刀鞘用自己牙齒含住,反手把匕首刀刃倒在地上,再解下腰帶纏在刀鞘上,隨即把它代替了自己手腕,塞在了凱撒的嘴裏,涎沫咯咯嗒嗒,順著劇烈抖動的刀鞘往下流著。卡拉比斯不顧左手依舊的疼痛,將凱撒慢慢放倒在巷子的泥地上,把他的臉扶著,側倒在一邊,以防止他的涎沫阻塞住呼吸,隨後便用雙手,把凱撒的長袍撕扯開!

    幾名跑去參加市場集會的市民,跑到巷口處時,被裏面劇烈的聲響所吸引,站在巷口處一看——只見卡拉比斯腰帶已經無存,在上面按著下面的凱撒,還不斷地輕聲撫摸擦拭著他的面部和脖子。

    這幾個市民便吹了幾聲下流的口哨,就離去了。

    卡拉比斯急忙找來幾片垃圾畫板,遮擋在他倆的面前,因為他知道凱撒是個極其要面子的人,大約五分鐘後,凱撒呼吸漸漸恢覆,但他的眼睛依舊翻白,滿身大汗,好像仍在意識不清的階段。

    又過了五分鐘,凱撒猛然抓住卡拉比斯的手,“不要說出去!”隨後他從嘴裏抽出纏著腰帶的刀鞘,把腰帶取下,很冷靜地擦幹凈臉上的涎沫和汗水,起身整理好袍子,用手指梳理好頭發,“沒事了,這不過是神給我開的個玩笑,我回覆清醒了。”說完,他將腰帶交還給卡拉比斯。這時,幾條長長的影子橫在了陽光慵懶的巷口,卡拉比斯拿著腰帶,剛準備系,看到了巷口站著的克勞狄、安東尼與庫裏奧三個家夥。

    一波新的口哨聲裏,卡拉比斯沒說什麽多余的解釋之語,只是默默轉過身去,把腰帶系回了原處......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我的養父。”等到卡拉比斯走出巷口,無表情地把“貓頭鷹”的韁繩從街道口柱子處解開時,克勞狄帶著叵測的笑,靠近他以恭維的語氣說道,“你太幸運了,居然愛人是尤利烏斯.凱撒,他可是曾經羅馬城最有名的黃金青年,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多麽迷他——他的發型、衣著和走路的儀態,都能隨時引爆羅馬城的新風尚,你真有眼光和魅力。”

    聽到新兒子這話後,卡拉比斯想死的心都有,他一定會把這事兒告訴他那“碧池”姐姐,那麽以後就算他再發達,羅馬城上到貴族下到貧民,也會把他和凱撒間的“斷袖韻事”流傳到地老天荒,絕對!

    但卡拉比斯還是忍住了,他看到走在前面的凱撒,知道他有替對方保護好這個秘密的必要,便對克勞狄說:“你們三個新黃金青年,準備要幹什麽?”

    “我們準備驗證下我們的友誼,去幹一票驚天動地的新舉動,卡拉比斯你也一起來吧!”克勞狄詭秘地笑了起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1
第15章 癲癇(中)

    看著走在前面跌跌撞撞的凱撒,卡拉比斯想起癲癇癥病人發作後半個小時內,依舊需要註意,因為再度發作的可能性比較高,便回絕了克勞狄的建議,說我先把法務官閣下送回他位於蘇布拉區的宅邸,如果有時間的話,再來與你們會合。

    “我們在埃文迪尼山與卡拉比斯河道倉庫間的廢舊廣場那兒等你,不見不散,別和法務官‘耽誤’太長時間。”克勞狄熱情地對牽馬遠去的卡拉比斯呼喊到,隨後他突然看到剛才卡拉比斯與凱撒呆的小巷子裏,什麽東西在黑暗陰影裏閃閃發光,他便叫庫裏奧與安東尼先走一步,而後自己跑到那兒,原來是卡拉比斯的脫鞘的匕首的反光,他微笑著撿起來,擦擦幹凈,嘖嘖道:“難道剛才是卡拉比斯掏出匕首,迫使法務官尤利烏斯就範的?但我明明看到交還褲帶的是凱撒啊?謔,這兩人的攻防互換究竟得有多激烈啊,都到了動用匕首的程度了。”隨後克勞狄別好匕首,準備物歸原主,便也沿著街道,向臭名昭著的蘇布拉區走去。

    “閣下,你沒事吧?”卡拉比斯扶著走在前面的凱撒,“如果繼續有反應的話,我們可以找個街道酒館歇息下。”

    “剛才那是克勞狄那家夥吧?經常號稱繼承了我黃金青年之王的位子。”凱撒笑著說,而後打消了卡拉比斯的顧慮,“我的神譴之癥迄今還沒在短時間內覆發過,放心吧,我現在只是有點虛弱。我甚至忘記感謝你的恩德了。”

    那邊。小鴿子和範倫玎娜瘋跑過來。其中小鴿子手裏舉著個舞台劇演員的假面,而範倫玎娜抱著個新買的寵物兔,喊著:“養父,今天所有的鬥獸場和劇院都太無趣了,本來簇擁在那的平民和妓女全都往埃文迪尼山湧去了!”

    不用說,肯定是克勞狄為了就任平民護民官,對抗西塞羅與龐培(當然是他離間的),而向民眾搞什麽集會活動造勢來著(錢自然也是他出)。羅馬人喜歡看砂場的殺戮,但更喜歡看活生生的政敵爭鬥,這才出現了萬人空巷的局面。

    “哦,對了,範倫玎娜——我忘記告訴你了,今天是自東方戰爭裏被俘的小亞王公、酋長被小船只送來羅馬城的日子。”卡拉比斯猛然想起了,怪不得全城的人都往我的河道倉庫那裏趕,便又拿出一個錢袋,扔給了小鴿子與範倫玎娜,“去吧。那兒的熱鬧場面比葡萄節廟會還大!”

    範倫玎娜很自來熟地將寵物兔,連籠子一起。塞到卡拉比斯的懷裏,而後就拉著小鴿子的手,往埃文迪尼山撒丫子跑去。

    這時,傲立在周邊貧民窟、紅燈區間的凱撒家族的大而古老的宅院已經到了,凱撒對卡拉比斯表達了誠摯的感謝,並讓司閽奴隸傳喚自己的妻子佩佩婭(她也算得上是龐培的遠親)出來,一定要和卡拉比斯相見。

    卡拉比斯謙遜地站在了帕提亞母馬邊,看著夕陽下,青春美麗的佩佩婭提著裙裾自側門,在幾名侍女的伴隨下,笑容可掬地走出,朝凱撒和他的方向而來。這時,卡拉比斯身後突然響動了下,那籠子裏的肥灰兔亂動,結果連自己和籠子一起,自馬鞍下摔下,發出了很響的聲音,門也摔壞了,兔子驚慌地就朝佩佩婭方向一跳跳跑來,嚇得她尖叫下,是花容失色。

    就在卡拉比斯準備抓住那短尾巴家夥時,身旁一個高大的身影比兔子還快,一把抓住了它,揪著它圓乎乎的尾巴,倒著提溜起來,交到了佩佩婭的懷裏,那灰兔子一到凱撒嬌妻的懷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副很賤的賣萌模樣。佩佩婭又是驚訝又是欣喜,對著剛才伸手而來的,高大英俊的巴布留斯.克勞狄眼波橫轉,說了個清晰的“謝謝”。

    克勞狄回了下眼波,但他在這方面很有經驗,知道要在所有人面前掩飾,他立刻微笑著回禮,隨後虛晃一槍,拿出匕首,交到卡拉比斯的手中,“這是方才你丟失在巷子的,養父。”他的動作極其自然,連佩佩婭身邊隨侍多年的侍女都沒看出。

    但這一幕,並沒能逃脫卡拉比斯的雙眼,他太了解這個薩賓母系家族的大種馬了。

    不過他並未說什麽,而是也很有禮貌地向凱撒與佩佩婭行禮,隨後就表示要和克勞狄一起告辭了。

    一路上,克勞狄豪情萬丈,說了很多就任護民官後的想法,卡拉比斯很沈默地在旁聆聽,他知道一般克勞狄如此狀態,八成是發情了。他們漸行漸遠,很快便看到了梯伯河繞經埃文迪尼山下的標志性建築——“卡拉比斯倉庫燈塔”,在這樁高大建築下,成千的各色人擁堵在奧斯蒂亞大街的兩側,手舉著燈籠或火炬叫喊著,熱情十分高漲,而庫裏奧與安東尼則站在一棟糧倉的屋頂,他倆身邊的隨從正在朝人群裏拋灑小麥面包與銅幣,激起陣陣呼喊。

    “養父,我要上去發表演講了。”克勞狄底氣十足地說到。

    “請你們的舞會動靜小些,那棟糧倉是我的產業,我可不願第二天花錢修葺屋頂。”卡拉比斯和善地提醒道。

    待到克勞狄自梯子爬上去後,整個民眾群發出了歡呼聲,羅馬的市民向來朝三暮四,在喀提林陰謀時期他們像受驚的牲口群般,把揭穿平息叛亂的西塞羅尊為“國父”,把一切能給予的榮譽都給予他;但現在克勞狄這位出身高貴,英俊瀟灑的年輕人,為了就任護民官大量派發給他們面包和銀錢時,他們的心又全部倒戈了。

    在克勞狄發布演講時,卡拉比斯正在人群裏尋找小鴿子和範倫玎娜,最後看到他們倆坐在對面的風向樓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梯伯河上停泊著的遊艇彩船,在即將入夜的晚霞裏,桅桿都像著火了般,上面坐著的全都是米特拉達梯戰爭裏被俘的小亞貴族,是龐培在大凱旋式上炫耀的資本,現在等著提前入城。

    但克勞狄鼓動起來的民眾,卻把卡拉比斯之前營建的棧橋、水灣給堵起來了,根本不讓這些人靠岸,燈塔的火光和青銅鏡,射出了炫目而不詳的光芒。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1
第15章 癲癇(下)

    屋頂上,光芒中,克勞狄、庫裏奧與安東尼這仨“羅馬舞王”、“新生代黃金青年”,就像黑夜裏的魅惑精靈般,其中尤以克勞狄最為俊美,他向尖叫的妓女、工匠和無業人員大喊著:“既然西塞羅所在的元老院,將我的貴族血統樹為我通往你們心靈的壁障而百般阻擾,那我就幹脆舍棄這種無用的血統,羅馬共和萬歲!平民萬歲!自今晚起,我將舍棄克勞狄家族的光榮,進入個普通的平民家庭當養子,我的養父今天也在場,他是平民新貴,在喀提林陰謀裏勇奪鷹旗的英雄,卡拉比斯.高乃留斯!”一片歡呼裏,克勞狄有意把卡拉比斯最後面所綴的“馬可斯f”給省略了,以給人他養父是個踏實勇武的羅馬歸化平民的印象,熱情的人群將目瞪口呆的卡拉比斯擡起,就像明星歌會般,手手傳遞,將卡拉比斯直傳到糧食倉庫的屋頂上,在上面克勞狄熱情地和他擁抱親吻,搞得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即日起,我就是普利裏斯.克勞狄.卡拉比斯f,我以這個名字參加平民護民官的競選!”克勞狄專門給自己換了新名字,而下面的民眾都跳腳高喊著這個名字,山呼萬歲,以示擁戴。

    隨後克勞狄繼續鼓動到:“偉大的羅馬平民,看看梯伯河上浮著的華美的遊艇,他們都是在小亞戰爭裏的失敗者。按照古老的傳統,他們應該全被押到維利亞山脊處被殺死,今晚就讓我們大家展示下平民的威力。讓我們殺死其中一個國王。再釋放其中個國王。讓協和神殿那群穿紫袍的父親,讓可笑的所謂的大將龐培,見識下我們平民的力量,沒有法律和威權能約束到我們,大家才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

    聽到這話,連卡拉比斯都驚呆了,他似乎看到個魔鬼在潘多拉盒子裏被釋放出來:克勞狄這個種馬和花花公子,卻和凱撒或喀提林一樣。在鼓動民粹方面極有天賦,但他卻沒有凱撒知進退,卻又比喀提林更加激進恐怖。

    “第一艘靠岸的遊艇裏有誰?”克勞狄看著蜂擁瘋癲的民眾,悄聲問著庫裏奧。

    庫裏奧回答:“聽說是亞美尼亞的王子小特格雷,還有哥迪尼國王查爾努斯,他們聯合起來造亞美尼亞王特格雷尼斯的反,因為特格雷尼斯被金槍魚打敗後,曾把王冠交給小特格雷,許諾讓他繼承王位,但後來又反悔。小特格雷便聯絡對他父親長久不滿的查爾努斯。發動內戰——龐培介入進來,把兩人逮捕起來。準備在大凱旋式上把小特格雷在維利亞山血祭,查爾努斯則在凱旋式結束後放回去。”

    旁邊的卡拉比斯心快嘴也快:這查爾努斯好像和現任優伯特尼亞女王阿狄安娜有婚約啊,不行,就算對不起波蒂,但阿狄安娜也是我女人,不能把這四十來歲的家夥放回去,去占有阿狄安娜的軀體——她是我的!“我聽說哥迪尼不過是個小附庸國,所以為了大家不惹大麻煩,要殺就殺他好了,我出五十塔倫特的彩頭!”卡拉比斯就想在拍賣會上看到個鐘意的酒器般,豎起了指頭,三舞王哈哈大笑起來,隨後便向民眾下達了處死查爾努斯,放走小特格雷的指令,並公布了足夠優厚的賞格。

    可憐的查爾努斯,剛走下舷梯上岸,還以為這些舉著火把的民眾,是城內自發出來歡迎他的,結果頓時被狂暴的人群拖到了街道上撕扯著,而甲板上的小特格雷則在同樣目瞪口呆的龐培使者衛護下,暫時沒來得及下去,慶幸地躲進了底艙發抖著。

    那邊奧斯蒂亞大街的街口處,元老院雇傭的負責治安與消防的武裝奴隸隊,也打著燈火趕來,他們聽聞了此處發生騷亂的訊息,便急忙來彈壓場面,但卻被更多的民眾當街堵住,屋頂上的人則大罵他們是元老院的走狗,拋擲石頭和糞桶,不一會兒,武裝奴隸隊便黯然敗退。

    於是哥迪尼“英明而偉大”的國王查爾努斯,那個在戰爭裏一心出賣亞美尼亞,投向羅馬人的他,此刻卻淪為了暴民的犧牲品,他華美的衣服被撕爛,像堆垃圾在街道和人群裏被推來搡去,素不相識的羅馬民眾卻用最殘忍最可怕的手段對付他:用木棒猛烈毆打他,用手挖他的鼻梁和眼睛,用剪刀割他的衣服與肌膚,而他本人卻因為極度的恐慌,甚至都發不出痛感的聲音,最後人們把他按到地上,腳如雨點般踩下踢下。

    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為什麽恨這個異國人,他們有的是受到五十塔倫特賞格的刺激,有的純屬是來發泄郁結的,有的則認為能打死個尊貴國王是件再痛快不過的事,反正最後在屋頂上四人的眼睛裏,斷氣的查爾努斯幾乎化為一堆爛肉,頭顱腫得可怕,就一根斷了藤蔓的爛甜瓜,人群慢慢散開,為卡拉比斯、克勞狄他們提供了相對良好的視野,但還有幾個妓女嘻嘻哈哈,跑到查爾努斯屍體上,撩起裙子對著屍體撒尿,引起人群陣陣笑聲與噓聲。

    “等等,得告訴還在船上的小特格雷,今晚是誰救了他!”卡拉比斯提醒身邊的人,這是個雙向穩賺的買賣,小特格雷會感激他,同樣的“大特格雷尼斯”因為痛恨查爾努斯,也會感激他,雖然亞美尼亞距離遙遠,但就和阿狄安娜一樣,當作個長遠的投資好了。

    “照我養父說的做,還有,把這個倒黴家夥的屍首扔進梯伯河!”克勞狄狂笑著,和卡拉比斯勾肩搭背,並高呼著今晚的事情,就是我們四人間情誼的牢固紐帶證明,大夥兒自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喊完一個月後兌現賞格的承諾後,克勞狄等人在人群的喊聲裏挨個跳下屋頂,沿著巷道奔逃而去。

    卡拉比斯則急忙到自家的倉庫碼頭裏,把嚇得瑟瑟發抖,躲在閣樓宿舍裏的雇傭工人都喊出來,叫他們把小特格雷換艘貨船送走,不要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了,最好回小亞去——他明白西塞羅和小加圖知道這事兒後,是不會放棄糾纏他的。

    現在最好的就是把水給徹底攪渾。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2
第16章 英雄救寡婦(上)

    “它們養活衰老的雙親極為孝心。”——普林尼《自然史》對睡鼠的描繪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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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裏,卡拉比斯把一節裹著布條的木棍,伸到一戶人家門前的掛燈上點燃,而後照亮了坑窪的道路,帶著小鴿子與範倫玎娜抄近道,往裘可拉大街公寓走去,兩個孩子眼睛前不斷被火光掠過,墻壁上一幅幅塗鴉亮起,又消失在昏暗裏,三人對這些畫都很熟悉了,有表達愛情的,有政治暗喻的,有詬罵敵人的,人物線條都用白泥塗抹,而紅色顏料則被潑上去,表達憤怒、激情與鮮血,在火光照耀下格外醒目,就像剛才的那場慘劇似的。

    “你們會因為波蒂那件事,討厭我嗎,孩子們。”

    小鴿子點點頭,而範倫玎娜則搖搖頭,卡拉比斯笑起來,蹲下來扶住兩個孩子,“我也知道,波蒂不會恨我,但我會恨自己。我現在已經被攪到羅馬這潭渾水裏了,你們和波蒂隨時都處在危險裏,其實我和波蒂相處很久,我了解她,她並不是個傻瓜,她知道如何幫我和孩子們趨利避難。我恨不得現在還在蓬提卡比昂的遠征軍團當中,這樣我愛的人都沒有危險,但我回到羅馬了,身不由己,又是一輪暗中流血的傾軋,我們還得團結起來,殺出一條血路——克勞狄被我收買了,他現在或多或少能幫助到我,而且他就任護民官後。權力只能覆蓋到羅馬城周圍十羅馬裏的地帶。而波蒂在的阿皮隆恰好在範圍外。不用擔心這個狂徒;克勞狄下面在我的挑唆下,肯定要和龐培與西塞羅鏖戰,這兩位也暫時顧及不到我的家庭;凱撒馬上就要去盧西塔尼亞了,而克拉蘇——為了避免他的忌恨和報覆,我只得去薩丁尼亞島,去完成他所期望的事情。”

    “養父你說這麽多,還是要娶那個薩丁尼亞的寡婦嗎?”帕魯瑪問的很直接。

    卡拉比斯沈默了,他站起來。舉著火把,繼續帶著兩個孩子走下去,他也問的很直接,“你說你喜歡科琳娜,還是範倫玎娜?”

    “如果為了和養父養母親近,當然是科琳娜。但如果是為了我自己,自然還是範倫玎娜。”帕魯瑪擡頭看著熊熊的火把,回答道,而那邊的範倫玎娜的臉則沒被火把照到,看不清楚表情。

    “帕魯瑪。你得先問別人願意不願意,因為這牽扯到最基本的禮儀。”

    “我願意。”暗影裏的範倫玎娜的語氣很堅定。“我願幫助小鴿子,願幫助卡拉比斯和我自己的家庭,就像波蒂為你做出的犧牲那樣。”

    “那等我從盧西塔尼亞回來後,你們就訂婚吧,我會帶著聘禮陪你去範倫玎娜家的。”卡拉比斯這時聽到河道倉庫那邊滿是慌亂的聲音,便把火把往上舉舉,“快些回家吧——明天你們得去新的學校讀書,前任教師怕是短時間內恢覆不了了,他的把兒徹底斷了。”

    次日,卡拉比斯就在奧斯蒂亞大街的河港處,把所有與他始終有掛靠合作關系的中型商船“一掃而空”——羅馬沒有國有船隊,商船全都是私人所擁有的,而後下令把河港倉庫封閉一個月,所有雇員每人發筆費用,算是“帶薪休假”,但嚴令工頭們管理好他們,不準離開羅馬城。接下來,卡拉比斯讓海船出梯伯河口,沿岸北上;小型的河船則沿著羅納河同樣的方向:目的地,伊特魯尼亞。

    他自己騎馬,讓幾個貼身的記賬員、書記和角鬥士保鏢坐輕便馬車,帶著大批的資金全速出發:一個用棕繩編成坐墊來減輕重量的車輛,坐上去需要些許勇氣。

    在路上,卡拉比斯在羅馬近郊所見,許多漂亮的“賽特芬尼斯特雷”(大型莊園)矗立在山丘下,直延伸到南面的那不勒斯和坎佩尼亞,這種莊園內部設施一應俱全,屬於覆合型覆雜性莊園,可以生產貴族莊園主生活所需的一切,但也正因如此,為了滿足主人奢華無度的生活,在卡拉比斯的眼中,莊園裏絕大部分是苗圃、鮮花、魚池、橄欖園、馬廄這些高檔建築,很多莊園主下屬的奴隸和自由民,正在莊園口用騾車把剩余的產品運上去,送到羅馬城或附近的市集出售,來賺取大量錢財,支持主人在政界的運作。

    甚至很多貴族莊園主,直接把賽特芬尼斯特雷交給騎士們承包,只要每年交付一批高額的承包費就行。

    在奢侈品高利潤與羅馬奢靡風氣的刺激下,莊園全生產精油、鮮魚、花卉、美酒這些東西,但羅馬城基本口糧:大麥和小麥,主要靠從更遠的地區運輸而來,特別是埃及、小亞細亞、薩丁尼亞和阿非利加等地。

    卡拉比斯為什麽在臨行前,囑咐開麥斯要把他自伊特魯尼亞買下來的“維拉”(中型專門型農莊)全部種上小麥,就是這個原因,他打聽過了,埃及現在正發生內亂,小麥產量肯定受到很大影響;小亞細亞先前被米特拉達梯戰爭搞得半死不活,恢覆產量沒個三五年不用指望;阿非利加的小麥口感粗糙低廉,且受海路運輸多風險影響,一點都不物美價廉,讓負責配發口糧的市政司頭疼不已,因為連最貧窮的市民都不滿來自阿非利加的麥子,他們會用這種麥子做成的面包當作磚塊、投石,砸那些負責口糧的官吏,以示嘲諷抗議。

    本來還有個西西裏,但也因多年前的奴隸大暴動元氣大傷,現在糧食連自給都成了問題。

    所以,薩丁尼亞島的谷物成了他維拉的唯一競爭,他現在不但要幫住在這個島上的小寡婦尤莉亞,還要從中大大賺一筆。

    在大道路口上,卡拉比斯和記賬員們重新核實了些細節,而後他登上了一艘特地雇傭的快速劃槳船(白帆船卡拉比婭號太慢了些),又朝薩丁尼亞島開去,所有的水手一天派發了十二個塞斯退斯和不錯的酒水,要知道普通日子裏他們一天的薪資只是三個塞斯退斯,雇主的要求只有一項:全速,再全速!

    時間便是金錢。

    下船後,卡拉比斯立刻騎著白順乖萌的帕提亞母馬“貓頭鷹”,另外雇了兩頭驢子馱行禮,用繩子把仨牲口牽起來,那兩頭驢子繼續春心大發,追著“貓頭鷹”輕狂不已,使得速度增加了很多,結果還沒到傍晚,卡拉比斯就到了奧裏斯塔諾平原,也看到了遠方田野裏的橫臥的奧菲勒努莊園,尤莉亞的莊園。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2
第16章 英雄救寡婦(中)

    尤莉亞正默然地坐在光禿禿的麥田當中,她連今年的麥子都被債主提前收割走了,看來若是滿一年,也就是個把月後還不齊連本帶利的四十塔倫特債務的話,她今年冬天不是凍餓而死,就是要秘密出售莊園逃出去租公寓躲債,甚至因為債務問題被起訴淪為奴隸。她的莊園一片淒涼,莫要說牲畜和家奴,連值點錢的盆栽與餐台都被運走,尤莉亞在田壟上坐著,啃著魚粉烙餅,她在風中飄舞的頭發,就和成熟的麥子似的。

    田壟那邊的魚池裏,只剩下哈巴魯卡還在舉著魚叉,在裏面希望能夠叉到鮮魚,但這基本也是妄想,三年前這魚池就沒下過魚種了。

    看到這個景象的卡拉比斯,心中也有點淒然,他便跳下馬來,準備和尤莉亞打個招呼,但誰想尤莉亞一看到他,把烙餅忙往嘴裏一塞,就撒腳往莊園裏跑,卡拉比斯喊著我們的債務可以談談的,誰想尤莉亞聽到這話跑得更快了,這姑娘的力氣還蠻大,轟隆就把莊園門給一個人關上了,哈巴魯卡急得在外面跳躍不已,喊著女主人你可不能再把我賣了。

    “賣給我也沒什麽不好,起碼我能給你一天幾十枚第納爾。”卡拉比斯說完,就用手三下兩下就爬上了院墻,跳了進去,隨後裏面尤莉亞喊叫著,不一會兒,卡拉比斯就打開了大門,放哈巴魯卡進來,而莊園女主人又逃到兩側回廊盡頭的神壇去了,接著男債主雄赳赳氣昂昂地越過蓄水池和花廊,逼近了尤莉亞所在的神壇。

    結果尤莉亞又準備往樓中樓的梯道上爬。卡拉比斯攔住了她。說到:“我們可以談談。尊敬的尤莉亞.埃米利.李必達烏斯女士。”

    “沒啥談的,我已經還不起債了。”尤莉亞說完,就要上樓,這時才想起她家的樓梯也被債主抽走了,她今早就是曳著繩索下樓的,只能慌張地往回後退,重新靠近了祭祀努馬王的神壇,上面還擺放著系著羊毛的埃涅阿斯像。以及哺育羅慕路斯兄弟的母狼小青銅像。

    “聽著,女人!”卡拉比斯也懶得再用敬稱了,“我遠道而來,你應該劈些柴禾,升起火來做飯款待我。”

    “你想如何要債?我去劈柴。”尤莉亞說完,就跑到後院騎樓下,開始舉起斧頭劈柴來。

    “我可以現在就幫你還清所有的債務,但是你要把莊園賣給我,我再給你五個塔倫特,你可安心在羅馬一所高檔公寓裏居住。放放小高利貸什麽的。”卡拉比斯咳嗽兩聲,坐在柴堆上。

    “不行。我要覆興李必達這個家族。”尤莉亞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不知道是累得還是慌張,但很堅定地說到。

    “我調查過了,你前夫不過也就是薩丁尼亞當地的個騎士而已,後來參與海事貿易遇難了。不然這樣,你把李必達烏斯這個氏名,還有努馬王的指環給我,我再給你一百個塔倫特,覆興這個家族的責任我來擔當。”卡拉比斯循循善誘,他想和尤莉亞談條件,讓雙方都皆大歡喜。

    “不行,姓氏不能給外人。”尤莉亞抱起柴禾就往竈台上走。

    “那這樣好了,我們可以締結假的婚姻,我現在已經不是奴隸身份了,我馬上就找醫生把這個左耳洞給除去,去羅馬軍團擔任副將,甚至是遠西班牙的度支官,過幾年我就能競選擔任法務官,而後我先抽個貧窮簽,去個偏遠狹小的行省去當總督,四十歲後就開始就競選執政官,這樣李必達烏斯的姓氏繼續發揚光大。而你尤莉亞,你就安安穩穩地呆在奧菲勒努莊園,繼續當你的女主人,金錢饋贈方面我不會吝惜,莊園和門楣重新煥發生機,你連孩子都不用生,我們兩人各自自由,怎麽樣。”

    “不行,我不喜歡你。”尤莉亞開始在陶罐裏掏出僅剩的麥粉等食物,開始在竈台上忙乎起來。

    “得了吧,我也不喜歡你做的菜,堪比不列顛的黑暗料理,不過還好,現在你們羅馬人還沒見識到那兒!”卡拉比斯有些討厭這個泥古不化的小寡婦了,喊起來:“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在薩丁尼亞島,我在羅馬城,你需求我的金錢,我需求你的門第,大家合作不是很好?”

    尤莉亞撥了下額頭上的淺黃色頭發,說到:“你不要把我當羅馬城裏的那些女人,我只要織布、生孩子和竈台做飯,勤懇和樸實,是家族的傳統。”一涉及到這個問題,小寡婦的話語就變多起來。

    卡拉比斯再也受不了,他到織布機前,指著尤莉亞織造的布條問到:“這是什麽花紋?”

    “鳶尾花。”

    “是嘛!鳶尾花?我還以為是整塊鐵錠鑄就的鐵錨!還一塊一塊的,穿著這衣服可熱鬧了,但願你沒密集恐懼癥。”卡拉比斯把手一揚,大聲諷刺道,然後他又走到竈台邊,指著鍋裏的東西問到:“你在做什麽菜食款待我的?”尤莉亞琥珀色的眼睛往裏面看看,再扯扯頭發,含糊地說:“大麥粥,裏面放了點花椒。”

    這種味道和搭配卡拉比斯都要吐了,他不由得聯想起諸如“泡椒水蜜桃”這種喪心病狂的菜肴,現在只剩一個生孩子這個能力尤莉亞還沒展示出來,但卡拉比斯確有種“被打敗了”的感覺,他擺著手,說:“行了,我們現在還是把你的債務弄清楚再說——薩丁尼亞的商船行會你熟悉嗎?”

    “熟悉,我第二次破產就是栽在他們的手裏的。”

    “你看看你,還顧忌什麽貴族的門楣,都親自參與到高利貸和海事貿易了。”卡拉比斯繼續諷刺著,便把竈台上的七七八八給倒幹凈了,尤莉亞抗議道那是我的菜食,卡拉比斯沒理她,徑自走到了廚房的陶罐搭架上,取出了些腌制的蘋果、橄欖,然後對尤莉亞說,莊園裏還有小家禽嗎?

    “沒有。”

    “我倒是養了些蝸牛。”這時,哈巴魯卡舉手,“來自阿非利加的那種大蝸牛。”

    “哦。”卡拉比斯便跟著他,來到屋後陰涼處的一個大陶甕前,把手微微伸進去,甕內壁上滿是葡萄汁和小麥粉混合的塗抹物,還有爬來爬去的蝸牛們——哈巴魯卡幹得不錯,這莊園早就該交給他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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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英雄救寡婦(下)

    正餐一盤是澆汁蝸牛,一盤是蘋果橄欖沙拉,外加手抓麥飯,哈巴魯卡和尤莉亞吃得不亦樂乎。“奧菲勒努莊園適合養殖蝸牛和家禽,有林蔭和溪水,各方面都很適合。你不該把資金投入充滿風險的貿易和借貸行業,如果你的小麥與蝸牛收成好的話,到季節只需要打開莊園的大門,自然會有商隊來收購的,不出三年就能賺取十到二十個塔倫特——尤莉亞,你的心明顯要比你的口急躁。”席間,卡拉比斯邊吃邊教訓著。

    小寡婦尤莉亞脾氣倒沒那麽大,不像阿狄安娜那樣狂傲,低著頭,任由這個男人數落。

    酒足飯飽後,卡拉比斯打了個響指,把哈巴魯卡喊到面前,拿出羊皮卷,用掛在腰間的筆和炭墨盒(筆和炭墨盒帶著鏈條與鉤子),快速地在上面寫了幾行字,而後囑咐道:“款項在驢子背上的行李裏,三日內能辦妥嗎?酬勞問題,回來後我自然不會虧欠。”

    “不用三日,大概兩日就行。”哈巴魯卡眼睛迅速在羊皮卷上瀏覽下,很有信心地說到,而後保管好這東西,便往花廊那邊的廄舍走去。

    “餵,那是我的奴隸。”尤莉亞開始不滿了,現在對方的強勢,已經儼然似莊園的男主人,這讓她感到很不安。

    “是嗎?可你卻讓他去幹叉魚這種事,腓尼基人是天生的商人和財務。尤莉亞女士,在賽裏斯國度的商場上有這一條諺語——沒一個商人的心中不充滿著奸詐狡獪。如果你不行,就讓行的人來做。很淺顯的道理。”卡拉比斯叉著手指說到。“接下來兩三日內。我可能要叨擾貴莊園番。”

    “請便,這裏也只有住宿的地方了。”尤莉亞披上針織罩衫,那種上面滿是“鐵錨”花紋的,開始收拾餐具起來。

    奧裏斯塔諾平原是片風景如畫的地方,這裏距離海岸比較遠,滿山都是翠綠的樹木與灌木,平野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卡拉比斯坐在一片陰涼的樹蔭下。在汪水潭前愜意地垂釣著。遠處,空曠的道路上,吹著笛子跳著舞的伶人們,正在把一捆捆幹草做成人形,準備慶賀豐收的祭典。農人和奴隸們正在莊園內揮汗如雨,收割著大批的谷物,而商隊也正在冒著熱浪和風塵趕來,準備收購整個平原糧食的產出,運出薩丁尼亞島出售。

    畢竟,薩丁尼亞島還是以谷物輸出最為著名的。樹蔭下的卡拉比斯。看到幾個穿著坎佩尼亞地區特色服裝的商賈,正在人群裏高喊著什麽。並急切地用一袋袋錢幣,和莊園裏的記賬員結算賬目時,他笑了起來,因為他當然知道,這些商賈正是他讓哈巴魯卡自薩丁尼亞島各處雇來的戲子,表演起來倒是挺專業的,怪不得上台時都戴著假面呢!

    “羅馬城今年的小麥供應肯定緊缺,所以我們從坎佩尼亞跑來,以比往年多三成的價格,收購各地莊園的小麥,希望在羅馬城裏賣出個好價錢。”

    “你們在島上,大概不太明白外面的局勢吧!因為戰爭,小亞和埃及今年的小麥都很難運進來,上等貨色的全指望薩丁尼亞島了。”

    “沒有收割完不要緊,我們可以預先把你的麥子買下來,不管賣得賣不得出去,也不管途中有何風險,價錢絕不變動。”

    “伊特魯尼亞和坎佩尼亞、那不勒斯,莊園全都種植奢侈作物的,我們在那兒根本收購不到麥子,您得體恤我們,我們光是來這就花了大筆錢財了,更不要要收購和運輸麥子去羅馬的錢了。”

    幾個“商隊”在島上南南北北地來回一玄乎,整個島上的莊園就熱鬧起來,主人或管事紛紛叫奴隸們把收割的,沒收割的麥子全部著意好,收割好的急忙開始加工儲藏,沒收割好的加派人手“衛護”起來,生怕被劫走似的。

    到了第三日傍晚,卡拉比斯帶著漁具回到莊園時,小寡婦正靠在門前,對他問了句:“這兒究竟怎麽了?和你有關系嗎?”煙塵下,到處都是商隊像馬蜂般湧動,很多莊園門口入夜後都人聲鼎沸,那裏豎起了議價牌,記賬奴隸不斷地往上面貼上新的銅籌碼,市場的恐慌和刺激已經蔓延開來,全島的商隊、高利貸者都行動起來,瘋狂搶購麥子,就算沒收割沒出倉的,商隊也開出價格來預訂,很類似於“期貨”性質。而薩丁尼亞島上的各個港口的船隊、人力運輸的價格都飛騰起來,很多商隊對此的投資都超越了以前價格的五成、八成甚至一倍,還不包括中途運輸這些谷物的付出,但他們還在咬著牙,被眼前虛幻的市場所鼓舞著——現在的季節暴風雨來臨的可能性不大,只要把谷物輸送到羅馬城去,現在的一切支出都是值得的。

    而很多商隊在羅馬城裏反饋來的信息,也確實驗證了他們的判斷,一切都是沒錯的,風聞元老院已經著手成立配糧委員會,準備在各地籌措糧食,來應付伴隨冬季而來的城內糧食短缺的痼疾。多年前,正是龐培擔任過這一職務,他在花大力氣剿滅沿岸的海盜後,又想盡辦法在各地購買糧食,運進羅馬城,才平息了高騰的谷物價格。

    看著這種瘋狂的景象,尤莉亞懊惱地捂著嘴,說“早知道我不該把麥子抵債的,奧菲勒努莊園的麥子熟得早麥穗也更飽滿。”

    “現在就不要考慮麥子的事情了,哈巴魯卡已經幫你投資了薩丁尼亞幾乎每一艘船的股份,到時候你就等著收錢好了。”卡拉比斯拍了下尤莉亞的肩膀,“還有,來年奧菲勒努就不要種麥子了。”

    “為什麽?”

    “因為薩丁尼亞島的商隊今年就會大部分破產,而莊園則會賺取比往年更多的錢財,你現在就把自己的維拉分成區域雇人來精耕細作,我建議你,養殖蝸牛、蜂蜜、罌粟、花卉這幾樣東西,快捷、高產,起碼夠你傾銷幾年的了。”

    尤莉亞點點頭,而後又帶著不滿,對卡拉比斯說到:“為什麽我要聽你的!”

    “因為你投資船隊的錢,全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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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長袍和女裝(上)

    “哀哉,哀哉,凡有船在海中的,都因她的珍寶成就了自己的富足,而她卻在一時之間就化為了廢墟。”——《啟示錄》關於巴比倫城陷落後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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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數日,薩丁尼亞的卡利亞裏港都要忙到飛起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揚起帆劃著槳,來回在海面上穿梭著,不斷有超載的船只傾斜著擱淺在棧橋邊,但商賈們還在跳著腳,要工人們往那邊裝載更多的糧食,來換取平衡。

    船隊的主人笑了,開始榨取更多的中間利益,他們在船艙上標上等級來,不同區域的,不管是裝人還是裝糧食的,都收取不同的價格。

    莊園主也笑了,他們以比往年高兩倍甚至三倍的價格傾銷了小麥,而且本人不用負責運輸和銷售,反正商人們直接把錢物擺在莊園裏,然後直接拉走麥子,還有比這還輕松愜意的嗎?很多財富一下膨脹起來的莊園主都考慮在卡利亞裏城裏購置別墅和公寓來,他們需要在未來的房子裏畫上風景畫,建好壁爐,使用四季不斷的花卉打扮,祖先和神的祭壇前要擺上豐足的罌粟子、蜂蜜酒什麽的,這樣他們在農忙的季節可以在鄉下的莊園裏監督奴隸工作,農閑的季節他們就帶著家人與高級奴仆去城裏住宿,那兒有花樣繁多的娛樂、社交活動。

    但數日後,那些最渴望笑起來的商人們卻笑不起來了。他們本來的計劃是把小麥在羅馬城附近的港口碼頭卸下。進入倉庫。等待著元老院派專員來出大價錢收購,反正國庫現在因為米特拉達梯戰爭的入賬,十分充盈,在周邊地區直接交給收購專員,也能節省大筆路費。

    可是,等到他們在第勒尼安海一側的奧斯蒂亞(奧斯蒂亞大街正是通往此海港)、阿迪亞、阿文尼奧姆乃至更遠的薩利尼,把船隊靠岸後,卻發現早已又另外支自北而南下來的龐大船隊。集中在這幾個地區以比他們低廉不少的價格,拋售起糧食來,當地的很多小商隊一接到這些糧食,就瘋狂地往羅馬城去轉售,而元老院的專員連個影子都沒看到——人家的路途花費也是很寶貴的。

    “是來自伊特魯尼亞地區的麥子!”

    在喀提林死前,卡拉比斯和一幫騎士、商會自由民就著手在此地建立了“經濟共同體”,當然還有克拉蘇這個大金主在撐腰,他們開采了當地的鐵礦,或直接用葡萄酒在高盧凱爾特人那兒買來大批質地優良的鐵農具、器皿,實行肥料、道路、運輸船只車輛的共享。在薩丁尼亞還是一團搶購鬧騰時,就攜著集體收獲的麥子迅速搶先南下。先不去羅馬,直接在這些地區“堵截”薩丁尼亞商隊。

    果然,這幫來自薩丁尼亞的商隊慌張了,有些人決心破釜沈舟,變大船為小船,又雇傭了很多人力,沿著梯伯河奮力往羅馬城運糧,但該河是出了名的運力不足、靠岸口不足,只有個能承載大規模運輸的地區,就是用原先瓦林公寓廢墟改建的“卡拉比斯河道大倉庫”,卻也神奇地人去樓空,沒任何人在彼處裝卸貨物,更無論倉庫和吊機的運作了,只有燈塔上的“帕魯瑪歡迎您”的字樣,還熠熠生輝著。

    同時,自各處城門湧入的伊特魯尼亞優質小麥,就在薩丁尼亞商隊們欲哭無淚時,神速地占據了羅馬全城的市場,專員們這時出現了,但他們明顯對經歷海運、期貨搶購後價格飛升的薩丁尼亞小麥不感興趣,打上彼處印記的陶罐他們碰都懶得去碰。

    沒超過一個集市日,薩丁尼亞小麥慘跌,很多商隊只能在奧斯蒂亞、阿迪亞就地以極低的價格出售滿船滿船的糧食,有個別不信邪的,開著船在沿岸的港口一點點販賣,沒多長時間就有付不起船錢的商賈,被憤怒水手扔下了海。當然,集中跑去收購薩丁尼亞麥子的,主力依舊是伊特魯尼亞的商人們,他們現在已不差那麽些錢——羅馬城的糧食儲備已然飽和,價錢也很公道,元老院的父親們都很滿意,準備與該地的維拉農莊簽訂長久的糧食承包合同。

    至於被逼以跳樓價賣出的這批薩丁尼亞麥子,則被卡拉比斯的同夥往布林迪西港的倉廩裏輸送,他們花了比這批廉價麥子幾倍的價錢,在該海港大興土木,不過不是鬥獸場與劇院,而是一棟棟設施齊全的倉庫。

    因為馬上龐培就要帶著十個軍團的老兵在此登陸,羅馬城的非武力範圍,北方是不允許任何軍隊越過盧比孔河,南方則是布林迪西港,但那六萬到十萬的兵士不是瀉地水銀,上岸就無影無蹤了,他們要留在這個海港等待土地安置和退休金,吃喝拉撒大部分都要國家負責的。

    那時候,又是一大波傾銷,而且是廉價傾銷,卡拉比斯早就測算過,在古羅馬地中海世界裏,一輛運載量普通的車輛,裝滿小麥,每多走一百斯塔狄亞,成本就會上漲一百塞斯退斯。而像我這種,掌握訊息事先囤積好的,定價哪怕是對方的一半,也是大賺特賺。

    哼,外地那些七轉八轉運來的價格高昂的糧食,怎比我,用伊特魯尼亞的小麥擠垮了薩丁尼亞的,再用薩丁尼亞的麥子,去擠垮別處的!

    秋季來臨時,奧菲勒努莊園裏,這幾天什麽東西都返回來了,樓梯、青銅器皿、家具、地毯、壁畫、酒器各種東西,還有奴仆和農夫們也陸續回流。卡拉比斯愜意地坐在花廊石椅上,喝著納涼的薄荷水,這莊園不錯,風和日麗,該下雨時才下雨,他也很想在某個地區毗鄰湖水或海水邊,購置處差不多的,不過現在還不是談激流勇退的時候。他與哈巴魯卡一起在監督著,匠師正在細分田地,在間隔處播種百裏香、罌粟、三葉草和蜂花等東西,並繞著院落和莊園搭建蜂舍與蜂箱,而哈巴魯卡那邊則開始布置養殖蝸牛的陶甕,裏面用麥粉與葡萄汁沫好,就自由地放在溪流和樹蔭下,蝸牛就喜歡這樣的陰濕環境,水池裏不但下了魚種,還放養了肥鵝,待到它們成熟時,就往嘴裏不斷地填食物和酒水,再以高價出售它的最美味的肝臟。

    小寡婦尤莉亞心情說好,也不好,她覺得那個男人既把莊園還回來了,也把莊園奪走了。她在擦拭家具和器具時,突然看到了衣服箱子裏,有一件他父親留下的托加長袍,那種用厚實的羊毛料織就的,黑藍色的家夥,羅馬男子必備的禮儀衣服,就像現在的西服般重要。

    她將這折疊好的長袍放在地毯上展開,又撫摸著上面的細細褶皺,想起來他父親當初就是被祖父剝奪了貴族身份,就把這長袍仍在了奧菲勒努,帶著家人當然也扔下了她,遠走小亞羅德島,最後死在了戰亂之中。

    樓宇半拱頂下的窗戶下,尤莉亞舉著長袍,看著在花廊下頤指氣使儼然主人般的卡拉比斯,心中有些混亂,要知道哈巴魯卡在船隊上的投資回報,一下就入賬了十幾個塔倫特,但這個卡拉比斯還一副不滿足的樣子,他搞垮了大部分島上的商隊,還在規劃著奧菲勒努莊園的未來藍圖,哈巴魯卡聽他的,莊園新進來的工匠、農夫、奴仆甚至廚娘都開始聽他的,這種喧賓奪主的感覺實在有些太討厭了!

    金色九月的陽光下,尤莉亞輕輕用手,比劃著卡拉比斯的身影,又比劃著他父親的托加長袍起來,隨後她的眼睛,盯到了衣服箱上面的匣子裏,那裏正好有努馬王的指環。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3
第17章 長袍和女裝(中)

    “尊敬的客人,我想說的是,馬上就是幸福女神節了。這是只屬於女人的節日。”花廊下,尤莉亞走到卡拉比斯面前,提醒到。尤莉亞說的節日,是古羅馬女子專屬的節日,舉辦日期不定,從秋天直到冬天都是可以,女人在今日揚眉吐氣,拋開男人秘密聚會在一起,向幸福女神祈福,從儀式到內容都是對外嚴格保密的。

    “是啊,這是自然,我也準備回羅馬城去了。”尤莉亞的弦外之意卡拉比斯明白,他覺得在這兒的任務也完成了,可以回去向克拉蘇“交差”,至於尤莉亞說不喜歡自己,那也正中他下懷,這就不是我責任了,我包相親難道還要我包結婚?就算我包結婚還要我包生兒子?

    沒想,尤莉亞讓身邊的侍女把個箱篋交付了出來,“你來這兒肯定有目的,我欠你的,先還你這些。”

    卡拉比斯接過箱篋,打開,裏面是金光閃閃的努馬王指環,還有件半舊的長袍,“這是家族與祖先的信物,我沒什麽可以給你的,其他的債務慢慢再說。”

    可是把這交出來,不也就等於和尤莉亞訂婚了嗎,就在卡拉比斯疑惑時,尤莉亞把“鐵錨”編織罩衫往身上一裹,平淡地說:“就和你背後的人說,婚期等到你遠征盧西塔尼亞歸來再說,正如你要求的,皆大歡喜。還有......到時候再說。”說完,奧菲勒努莊園的女主人就往內廳走去,去指揮女奴們布置幸福女神節的祈禱儀式了。

    離開薩丁尼亞島的快船上。卡拉比斯把指環和長袍看了又看。隨後叫隨從把那件托加長袍取出。“給我穿上試試。”隨從都聞而變色,沒別的原因,這玩意兒是很難穿的一個衣物,於是他們先將長袍鋪開,那是個長橢圓形的布料,帶著白色的鑲邊,再將袍子疊成不對稱的兩片,小心翼翼地繞著卡拉比斯的脖子。盡量把鑲邊全部露在外面,而後放下四周的下擺,直垂到卡拉比斯的腳踝,再把衣物自左肩繞到他的背後,又從右臂的腋下回包到左肩,最後整件長袍沈重的負擔,全落在了卡拉比斯的左肩膀上,最後卡拉比斯還要將左臂平端而起,以便把下垂的部分托起,形成種穩重又不失灑脫的風格。“把指環取來。”隨從恭敬地將指環套在了他的中指之上。他站在鏡子前,打量著自己。“我以後,註定就是這個時空裏的李必達了?!”帶著疑惑,也帶著感慨。

    船在奧斯蒂亞港靠岸,脫下長袍和指環保管好,換上騎士披風下船的他,就看到了路庫拉斯的貼身奴凱利,對方帶著疲累,更帶著興奮,上來就揪住卡拉比斯,說:“你庇主最恨的另外個家夥,要滅亡了!”

    “據我所知,庇主最恨兩個人,龐培和他前任妻弟克勞狄,你說克勞狄要完蛋了?如我沒猜錯的話,他和凱撒的妻子佩佩婭勾搭成奸被發現了是不是。”這種內情,卡拉比斯早就看出來了,罪魁禍首就是範倫玎娜買的那只小寵物兔。

    “勾搭成奸的話,如果男主人不介意,倒也沒關系。但你知道嗎,克勞狄現在是被整個尤利烏斯家族起訴,罪名是褻瀆幸福女神。”凱利興奮地說,而後兩人沿著梯伯河邊的奧斯蒂亞大街,朝羅馬城走去。

    途中聽著凱利前言不搭後語的敘述,卡拉比斯心中大致了解了事件的來龍去脈,他早就知克勞狄會作死,只是沒想到會作這麽大的死,克勞狄在三天前,於裘可拉大街上,凱撒就任大祭司時的官邸裏,再度展現了他“男子漢”嶄新的雄風,瞬間風靡整個羅馬城的八卦界。

    當日,凱撒的母親奧特莉亞,妻子佩佩婭,還有女兒茱莉雅(是凱撒前妻高乃莉婭所出),在官邸裏精心打扮布置,宴請了羅馬城幾乎所有顯貴的女人或女兒,齊集其中向幸福女神祈禱或密會,女人們坐在巨大的花卉盆栽前,於明亮的吊燈下,說著些私密的貼心話,並用罌粟子與酒水向女神求福,而後吃起子兒和酒來,開始彈琴、舞蹈、歌詠,結果在昏暗的回廊裏,一位奧特莉亞的老侍女,保持了高度的警覺——她發現,在回廊裏,有個以前從未謀面,一個穿著束胸和長袖袍子,帶著頭紗的“女子”,身形明顯要比其他嬌小的客人壯大許多,況且詭異地不發一語,只在不停地窺探官邸裏的華美房間。

    心中生疑的老侍女,便請求女主人安排新的音樂會,與會的女嘉賓們一起吹奏長笛,這時佩佩婭說全身有些乏力,就要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正當那個“女子”見佩佩婭要走,也要趁人多嘴雜跟著溜去時,老侍女一把抓住了“她”,要求“她”表演長笛,結果那女子驚慌而畏縮起來,所有的女賓都開始疑心大生,紛紛要她報出自己的名字,在此是通過誰的介紹?

    “佩佩婭。”當“她”終於受不了說出話來時,在場女賓都尖叫起來,因為對方的聲音粗重渾濁,明明是個男子。

    一個男子,刮幹凈胡子,塗抹上脂粉,穿上女子衣物,混進最神聖最不可侵犯的幸福女神節,要與此地男主人的妻子通奸!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反正女賓們是絕對想不出的。

    當克勞狄扔掉頭紗,拋去假發,在官邸裏像只受驚野馬般亂竄時,凱撒母親奧特莉亞很冷靜地一把用布遮住了女神像,隨後對著女賓和侍女們命令:“封住通道,所有人三人一隊,點起燈籠和火把,取下椅腿,挨個搜索房間,把他給揪出來!”

    於是,女賓和侍女不再驚慌,她們就像戰場上的兵士聽從將軍威嚴般,按照凱撒母親所要求的那樣做起來,最後克勞狄在一名侍女的閣樓房間裏,被女人們給搜出來,她們當場撕去了他的束胸、長袍,並大聲呵斥審訊這匹種馬。

    但最後她們還是放走了克勞狄,因為沒權力處死或閹割他(不然她們早就做了),而在次日奧特莉亞就以全家族的名義,開始向**庭起訴克勞狄!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4
第17章 長袍和女裝(下)

    “以前,我以為男人的娘們行為只有三種,摸自己臀部,蓄山羊胡還有單根手指撩頭發,沒想到現在又多了種,在幸福女神節扮女裝混進去——主人專程叫我在這兒等你,就是問你怎麽用這事,把克勞狄的護民官乃至他的整個政治生涯都毀掉。”凱利踢飛道路上一顆零散的石子,說到。

    卡拉比斯本來正用一根手指在撩著頭發思考著,聽到凱利此話,立刻把手放了下來,說容我思辨思辨:不行......庇主這是明顯的私仇壓過了理性,現在把克勞狄搞下去,未必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不過,他還是很爽快地答應了凱利的要求,並說在回羅馬城前,先去普來瑪別墅拜會庇主,領取這個光榮的任務,請庇主放心,我將竭盡所能。

    行途在將至羅馬城的時候,卡拉比斯見到了聖域外擁擠不堪的人群,人們臉上都帶著興高采烈的表情,捧著小神像或花卉,卡拉比斯便和凱利立在一片墓園前,低調地站在樹林下,看著遠方慢慢而來的一群人,打頭的龐培騎著匹白色的坐騎,披著鑲著紅白色滾邊的長袍,旁邊全是他的貼身奴仆、幕僚,還有軍團司令官、軍事護民官、資深百夫長以及少量扈從,大約五十來個人,連束棒都沒打出來,他們據說是在地中海沿岸的風景名勝好好地遊覽了番,乘興歸來羅馬城的,至於讓元老和市民們感到不快的軍團,已在近日全在布林迪西港就地解散待命,這位偉大的將軍。現在就像一位遠遊的普通市民。現在謙遜地載譽而歸。帶著對共和國莫大的忠誠。

    “他果然還是如我預料的那樣,選擇了大凱旋式,而放棄了執政官競選嗎?”卡拉比斯扶著樹幹,低聲自語。

    街道兩側的市民都在向微笑的龐培拋灑鮮花,不吝對他的讚美,當然他們心中更希望這位遠征歸來的龐培,能對當局施加壓力,推行有利於平民的舉措。畢竟當年是市民大會授予他去清剿海盜和對米特拉達梯戰爭的莫大權力。

    當然,卡拉比斯也看到,身披托加長袍的小加圖和西塞羅等一幹協和神殿家夥,也夾雜於歡迎的人群裏,西塞羅表情諂媚而熱烈,而小加圖則滿是冷淡覆雜,龐培見到這兩人立刻翻身下馬,和他們一一牽手,並肩而行,往羅馬城內走去。大概是安排數日後向羅馬民眾的演講事宜——這也是凱旋將軍的慣例,特別是大凱旋式前。為了拉進市民與將軍間的距離,往往會在戰神大廣場前為此將軍安排場大型演講。

    “呵呵,這座城市馬上要愈發熱鬧了。”卡拉比斯拍了下樹幹剛準備離去,卻看到龐培身後的隊伍裏,替主人牽馬的德米特留斯,兩人的目光對視下,卡拉比斯對他笑了笑,便消失在人群裏。

    普來瑪別墅的園亭裏,卡拉比斯垂著手,說到:“想要對付您的妻弟,還是比較簡單的。現在他稀裏糊塗認我當了養父,我利用他的信任,願意去作偽證,再當場被捅破,充當詭棋。然後再找個人發言為控方辯論就行。”

    “哦,找誰。”路庫拉斯和馬可斯下著埃及鬥狗棋,問到。

    “西塞羅。”卡拉比斯回答。

    “他再過兩天就在執政官位子上下來了,聶魯達已經去了馬其頓,他願意為這事重新上法庭?”

    “他是最好的人選,克勞狄在他面前是走不了幾個回合的,而且我聽說凱撒為了避嫌,把首席法務官讓給了昆塔斯.盧塔休斯.卡圖盧斯,即兩年前的首席執政官,後來曾一度與凱撒競爭大祭司,是個為人傳統正直的老牌羅馬貴族。我分析了下,首席法務官、辯護律師都站在同一戰線上,必然會對克勞狄這種行為深惡痛絕,他的罪行必然成立,平民護民官的就任也定會化為泡影。”卡拉比斯很肯定地說到。

    “陪審團的投票,才是最根本的問題吧。”路庫拉斯不經意地說,“還有,你怎麽讓西塞羅上法庭?”

    “花錢,一筆砸到陪審團那裏,一筆砸到西塞羅的妻子倫夏特那裏。”

    路庫拉斯想了會兒,說我明白了,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了,盡力而為吧!因為我聽說,為克勞狄辯護的,是年輕俊傑,老執政官的公子庫裏奧,他有不輸於凱撒和西塞羅的辯才,即便失敗也不要緊,我那無惡不作的前任妻弟早晚也會遭殃的。

    帕拉丁山上的街道,背負貴重禮品箱篋的奴仆們魚貫著拾級而上,目的地是西塞羅的新宅院,那個新卸任執政官和他妻子倫夏特傾盡家財經營的高檔別墅,西塞羅很喜歡在白楊樹蔭下,看著門前矗立的青銅碑,那是羅馬市民集體贈送他的,上面寫滿了他在喀提林陰謀裏為挽救共和國而做出的累累功績。但這場陰謀失敗後,西塞羅就感到了落差,市民又漸漸冷淡了他,他渴望重建共和國傳統道德的嘗試也應者寥寥,一年的任期如光似電,馬上他又什麽都不是了,那種割舍權力後的落寞感,讓他如芒在背。

    是的,丈夫需要一次懲處“未來喀提林”的露臉機會,展示自己的雄辯之風,重新在羅馬政壇上博得註意與喝彩。倫夏特這個女人,就是如此想的,她本就是控制欲極強的女人,家庭賬務、對外交際乃至丈夫的行事舉止,都要幹涉,西塞羅平日得向妻子要錢,這讓他成為羅馬的笑柄。特別倫夏特得到了金槍魚豐厚的禮品,更是堅定了信心,克勞狄姐弟的嫉恨又有什麽了不起,姐姐被休棄了,弟弟而今又犯下如此“滔天大惡”,他倆早已是死魚了。

    特別是那個克勞狄,老是來勾引我,損害我的婦德,還找些人亂畫春宮畫,讓我顏面掃地,該是“回報”他的時候了。

    而另外一邊,看到這種情景的倫夏特“好鄰居”克勞狄婭,透著院墻的小窗,有些六神無主,她知道前夫金錢的威力,“主母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幫克勞狄脫身。”花廊的暗影裏,卡拉比斯的眼睛灼灼,“但是這件事你得完全保密,必須,不然你我都得遭殃。”

    克勞狄婭垂著淚,走上前拉住卡拉比斯,“養父,希望全在你身上了,這樣——我聽說你和凱撒,關系很好的,不如你去勸凱撒,讓他放棄對我弟弟的指控,對的,男人間的感情才是真的,男女間的感情不都是逢場作戲嗎?”

    “咿呀,你不說這個我還無所謂,說了這個我火更大!”卡拉比斯暗罵著,隨後一把把克勞狄婭的手給撥開,“凱撒那邊我會盡力去周旋,但主母你要註意,馬上西塞羅出庭的話,一定會傳喚你的,但不管他怎麽攻訐你,你都要對事實供認不諱。”

    克勞狄婭點點頭,完全不知道這是卡拉比斯在另外個層面坑她,但為了弟弟克勞狄,她願意做任何事。

    “聽著,我現在不知道克勞狄在什麽地方,但你得找到他主母,讓他在祖神面前發誓:在他就任護民官後,別忘了回報我的利益,他以後要做的,就是全力攪西塞羅和龐培的局,不讓這兩人有任何的喘息機會。”卡拉比斯豎豎耳朵,警惕地聽了下外面的人聲和喧鬧,最近整個羅馬城都把克勞狄勇闖大祭司官邸的八卦傳瘋了,“我馬上得趁著夜色走了,一旦我斡旋好了凱撒,就安排他與令弟見面商議。”

    暮色裏,卡拉比斯輕輕自克勞狄家別墅的小門走出,他並未對克勞狄婭虛以委蛇,他確確實實去找凱撒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4
第18章 水時計(上)

    “多多納人求問宙斯和狄俄涅,是否因為某個人的不純潔而降下嚴冬。”——公元前四世紀古希臘神廟裏的求卜書

    ————————————————————————

    大祭司官邸的小房間裏,凱撒與卡拉比斯面對面坐著,燭火照耀著凱撒的面龐,他的臉色似乎有點蠟黃,在躁動著轉著手指上的指環,龐培已經和妻子離婚,因為她和自己的奸情,但誰想轉眼佩佩婭又差點給自己戴上了綠帽子,不過更讓凱撒騎虎難下的是,若是佩佩婭與克勞狄私通,那也就算了,羅馬人對暗中的奸情也就是捕風捉影而已,但現在克勞狄那混蛋,簡直是明目張膽地玷汙了尤利烏斯家族和大祭司、首席法務官的宅邸與權威,讓他實在不能坐視不理。

    “更重要的是,我母親執拗著要出庭,她堅持要給克勞狄以懲戒。”

    “是的,現在羅馬全城的正派人士都希望克勞狄得到懲處。”卡拉比斯長呼口氣,對凱撒說:“其實我的庇主金槍魚也希望克勞狄完蛋,但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閣下此刻一定要謹慎,化不利為有利。”

    “說說你的見解,卡拉比斯。”

    “閣下,我們賽裏斯國流傳過個這樣的故事,一位以熊為圖騰的王國,他們的國王勵精圖治,消滅壓服了很多周圍的部落,有次舉行凱旋式的宴會時,突然一陣夜風吹來,把宴會上的燈火全部吹滅了。待到奴仆們把燈重新點亮後。熊國王美麗的侍妾。給他枚頭盔上的馬鬃,說剛才有個色膽包天的將軍,趁著混亂和黑暗企圖觸犯她,但被她拽下了頭盔上的馬鬃,她流著淚請求熊國王當場揪出那個淫棍將軍。可熊國王當場宣布,參加宴會的所有人,都取下頭盔上的馬鬃,大家盡情歡飲。後來。這位熊國王出征蠻族時,遭逢了激烈的廝殺而陷於危險,一位勇猛的將軍沖了進來救出了熊國王,當熊國王對他表示感激時,他卻說我就是那個宴會上被您侍妾奪下馬鬃的人啊!”

    聽完這故事,凱撒若有所思,良久才對卡拉比斯說:“你意思是我就是那熊國王,而克勞狄就是那淫棍將軍?”

    “沒錯,閣下你去遠西班牙就任總督已經拖了很長時間,還背負著相當的債務沒還清。只有一年的任期時間可供逆轉局面,所以如果我們在盧西塔尼亞的事業。被元老院、龐培或西塞羅這些人掣肘的話,就不妙了。”卡拉比斯給凱撒倒了杯酒水,建議道。

    “我用佩佩婭和家族的名譽,換取克勞狄的感激和協助,你是這個意思?”

    “對,讓克勞狄在羅馬城鬧個天翻地覆,他與你在政治立場上沒什麽不一樣,都被協和神殿的那幫披著紫袍的老家夥厭惡,他完全能成為閣下在羅馬城的戰鬥代理人,和龐培、西塞羅乃至小加圖戰個痛快,而閣下您安心在盧西塔尼亞遠征、收稅,還清債務,並未將來競選執政官鋪路。”卡拉比斯隨後很苦惱地說,“只是佩佩婭......”

    “我已經派人去畢索家族提婚了,對方有豐厚的嫁妝帶來。至於佩佩婭......”凱撒嘆了口氣,滿飲了酒水入腹,而後眼神變得冷漠,“因為凱撒的妻子不容懷疑,哪怕一點點。”

    這句話等於認可了卡拉比斯的建議,也宣布了佩佩婭這樁婚姻的“死刑”,卡拉比斯心中舒緩下來,他拿出犢皮紙和筆墨,邊寫邊把相關事宜敘述了番,接著向凱撒保證道:羅馬城的後事交給我來打理,處理妥當後,我自然會來盧西塔尼亞與您會合。不過現在閣下去遠西班牙的軍隊方面,是否已籌措得當了。

    凱撒面露難色,卡拉比斯會意,說你直接先帶著元老院給予你編成權的人馬去,我把這裏處理好後,便會帶著後繼招募的兵士和給養,乘船渡海與你會合。

    “元老院已經答應我,此行給我第十軍團做為班底,外加可擁有在遠西班牙兩個輔助軍團編成權,但錢糧我自己解決。這是龐培的計謀,那個軍團的骨幹士官大部分是他的人。”

    “沒關系,我已讓開麥斯去布林迪西港運作了,反正龐培已經就地解散了軍團,我讓開麥斯移花接木——仍是第十軍團的番號,但百夫長全換上十三軍團和第七軍團的人,閣下敬請安心。”卡拉比斯在犢皮紙上快速地寫著,答道。

    感激之余,凱撒溫軟的手搭在了卡拉比斯的手背上,讓他的渾身一麻,他雖然本能感到抗拒,但還是強忍著微笑起來,凱撒說——你的這個行為某種程度上背叛了庇主,而我則背叛了母親,現在我們都是在同一艘航船上的人了,“我記得第十三軍團第十大隊是你募集來的,我走時會把其骨幹留給你,空缺的名額你找辦法立刻補齊,再來遠西班牙。武器和金錢不用擔心,找克拉蘇就行,他在伊特魯尼亞有齊備的武器作坊。”

    直到晨星隱沒,卡拉比斯才從大祭司的官邸走了出來,這時各個街道上的小商小販已經背著貨物,在霧氣和炊煙裏來回搬運著,各個區的市民們也早早享用了早飯,結伴在一起,發出很大的吵鬧聲,往戰神廣場趕去。

    今天是元老院安排的,凱旋將軍龐培向城裏全體市民發布演講的日子,這對龐培很重要,完全決定著他在米特拉達梯戰爭後,能否繼續取得民眾的支持與擁戴。卡拉比斯想了想,也隨著人群一起,走到了戰神廣場邊的公共會所二樓,租賃下個座位,整整花了他五十枚第納爾,此處視野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元老、騎士與市民包圍的龐培,他頭戴桂葉冠,衣著楚楚,帶著自信的微笑,以青銅船首為講台,俯視著所有的人。

    人越聚越多,龐培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中氣十足的演講,顯然他把演講當成了在戰場上對兵士和百夫長的鼓舞。

    結果聽著聽著,窗台邊的卡拉比斯開始冷笑起來,龐培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地反覆說著他是如何剿滅海盜,如何消滅米特拉達梯.優伯特的軍隊的,他在戰場上如何面臨各種危機,又是如何運用指揮藝術化險為夷,如何攻破敵人的城市,抓捕了多少俘虜,為共和國繳獲了多少財富雲雲。

    結果,底下民眾的反應由冷淡,開始轉向不耐煩起來,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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