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62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5
第18章 水時計(中)

    德米特留斯,你的能力老是放在一些細枝末節的方面,這次戰神廣場演說,你起碼事先給龐培準備好稿件,讓他多說些對市民的承諾,因為市民在當初大會上全力支持你,是渴望對應的回報的,而不是聽你吹噓遠征功業的。

    這時,在講台邊站著的,忍受不下去的小加圖大聲嘲笑起來:“是啊,聽了我們大將龐培的演說,我真的開始相信了,米特拉達梯那幫敵人是多麽的愚蠢,龐培的遠征簡直輕而易舉,幾乎就是場對女人的勝利!”小加圖身邊的貴族元老們都哂笑起來,這種堂而皇之的諷刺,讓船首講台上的龐培也有些尷尬,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西塞羅在另外一邊,對他的眼神裏充滿著讚許和迫切。

    很明顯,剛剛卸任的西塞羅,等著龐培發話,發話讚美自己在喀提林陰謀裏是如何當機立斷地粉碎了叛亂,西塞羅始終認為:在這三年裏,龐培致力於對付外在的敵人,而他則消滅了羅馬內在的敵人,他倆對共和國的功勳一樣偉大,理應互相扶持。

    但讓西塞羅很失望的是,龐培在提及元老院和喀提林陰謀時,只是很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也要感激諸位父親和執政官閣下,在他遠征期間為共和國內的安寧和平所作出的貢獻。

    看到西塞羅表情的克拉蘇惡意滿滿:“不,講台上的那位,你不知道首席執政官閣下粉碎了場多麽了不得的陰謀,要是我遠征歸來。我都不會回家去和妻子會面。也要第一個跑到戰神廣場來。對他表示由衷的感謝!”克拉蘇的尖牙利齒,繼續讓元老們笑起來,下面的民眾也開始爆棚起來,形成了這場沈悶的演說的第一個**,他巧妙地諷刺了兩位“元勳”:遠征期間妻子紅杏出墻的龐培,外加自吹自擂的西塞羅。結果,西塞羅鼻子上宛如鷹嘴豆的傷疤又紅了,因為被狠狠揶揄了。

    “龐培你失敗了。你既沒有在演說裏許諾給市民以優惠的方案,也沒有承諾在東方行省對騎士貿易的利益,更沒有把元老院的各位父親捧上天。這段時間,你還是安心休息,等著來年的大凱旋式吧。”卡拉比斯暗語,有時候看這幫人傾軋,也是個相當有趣的事兒,但卡拉比斯把該了解的都了解到了,也就慢慢走下了樓梯,他要專註精力。等著一個集市日後,**庭上對克勞狄的審判。

    龐培失敗的演說並沒有讓羅馬城市民關註太長時間。他們在短時間內把這位聲名顯赫的將軍忘卻了,讓他呆在自己的別墅裏無所事事起來,很快下了頭條位置。隨著**庭對克勞狄私闖宅邸的事件審判,市民們關註的第二個熱點到來了,很多人不管男女,都如同參加節日般,盛裝打扮,簇擁在**庭前,秋天雖然來臨,但天氣依舊幹燥晴朗,旁聽的人群裏,很多小販在兜售薄荷水、果子和百裏香,幫觀眾們解渴或驅蟲。

    當首席審判卡圖盧斯與陪審團在席位上坐定後,雙方的辯護律師入場了,克勞狄方的庫裏奧,和凱撒方的西塞羅——他果然受不了倫夏特的抱怨,當然他妻子還是有句話提醒了他,“你扳倒克勞狄的好處是極為明顯的,克勞狄是元老院最討厭的暴民領袖,是要去競選平民護民官的,這是最讓他們感到厭惡的官職,你會獲得元老院的支持。再者,克勞狄的敵人很多,龐培、路庫拉斯,現在又來了個凱撒,這些人不是有權就是有錢,你不能失去這個籠絡政界精英的機會——瞧瞧你,出身蠻族小城,靠嘴皮在羅馬城終究立足不穩的。”

    妻子的這句話,讓他下定了出席的決心。

    “能與閣下您同席競爭,是我的榮幸,自小您的辯術就是我仰慕的對象。”矮小的庫裏奧,很有禮貌地向西塞羅行禮招呼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老庫裏奧可愛的小女兒。”西塞羅毫無禮貌地狂傲回答道,他希望在氣勢上先壓倒對手,聽到這冒犯的話語,庫裏奧聳聳肩搖搖頭,便到了那邊的席位上坐定了下來。

    一名法庭書記員,走上來,在審判席上擺上了水時計,一種記錄和約束律師或證人發言時間的東西。

    “要說我對克勞狄的印象,本來還不算太壞,他出身名門,軍事服役生涯暫時還沒發現什麽汙點。但當他發言要競選護民官後,我發現一個大好青年改變了,粗魯和野蠻占據了他的心靈,他認為如是便可拉近和貧民窟與浮島公寓所居住的那些人的距離,贏得他們的選票。這個克勞狄,和之前哥迪尼國王在羅馬城的慘死,亞美尼亞王子小特格雷脫逃有著莫大的關聯,而現在又私闖尤利烏斯家族的幸福女神儀式,他變得越來越激進,也越來越危險,他是個正在形成的喀提林第二,我本來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硬要說的話,他在喀提林之亂時還曾擔任過我的臂膀,於私我不應該出來代理指控他,但我西塞羅永遠是個公義至上的人——克勞狄,他是羅馬傳統道德和利益的雙重罪人,所以今天我站在這裏,要見識他得到應有的懲處!”法庭之上,西塞羅慷慨陳詞完畢,書記員立刻換上另外個水時計。

    接下來,是庫裏奧陳詞時間,他的語鋒也咄咄逼人,“尤利烏斯家族是全羅馬最受尊敬的門第,這是無錯的。但是尤利烏斯.凱撒閣下用私人道德方面來攻訐我的辯護對象是不對的,說到勾人妻女,對,還有男人,全城有誰能比得上凱撒呢?他年輕時就與帕加馬國王有過段風流韻事,上了年紀的人何人不知,他和元老院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議員的妻女有染。”說到這裏,旁聽席上口哨聲和謾罵聲一浪高過一浪,庫裏奧絲毫不動聲色地繼續下去,“西塞羅閣下,您對我的辯護對象每一個攻訐,其實都在攻訐凱撒閣下自己,如果我的辯護對象,即護民官候選人克勞狄,若被判處流放的話,我希望法庭讓凱撒與他一起流放,就像空中的雙子星般形影不離方可。”

    西塞羅立刻起身反駁,“克勞狄的罪行不光在於玷汙道德,更在於侵犯大祭司官邸,和蔑視侮辱羅馬的神祇!”

    “可我的辯護對象,根本沒有做出如此的行為,這是汙蔑!”庫裏奧也起身,並做出個傳喚證人的手勢。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5
第18章 水時計(下)

    法庭上,黑頭發黑眼睛的卡拉比斯甫一出現,西塞羅就有些害怕似的顫抖下,對方用種挑釁的目光看著他,以前他倆交鋒過,結果卻是西塞羅功虧一簣。

    不過還好,卡拉比斯此時只是作為個證人出現,主持審判的法務官卡圖盧斯發聲:“小庫裏奧說,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當晚,你和克勞狄一起,在距羅馬城外九十公裏的地方。”

    “是的,克勞狄和我交情很好,當晚我們就在奧斯蒂亞海港附近,我的奴仆和管事都可以作證。”卡拉比斯一板一眼地敘述著。

    “當晚克勞狄有回羅馬城的時間嗎,比如可以呈上輕便的馬車,抵達羅馬城也就下半夜時分,我記得案件發生時恰好是這時刻。”卡圖盧斯看著卷宗,皺著眉頭,他特別痛恨像克勞狄、凱撒這樣的浪蕩青年或中年,所抱定的宗旨就是能懲處一個是一個。

    卡拉比斯說,不可能。因為我們在奧斯蒂亞港參加個盛大的宴會,有十六名高檔妓女參加,因為我聽說克勞狄馬上就要競選護民官了,誰不想討好他?當晚,克勞狄閣下和四五名妓女輪流......嗯,我們都在場,包括我在內一起三名騎士,都可以作證,克勞狄閣下當時確確實實在奧斯蒂亞,他連如廁的時間都沒有,忙極了。

    噓聲裏,在中央被告席位上的克勞狄微笑著向旁聽的男男女女們揮手,宛如最璀璨的明星。

    可是卡圖盧斯根本不信這位異族新晉騎士和庫裏奧那一套,他把目光轉向了西塞羅。對方仿佛有了很足的信心。也做出了要求傳喚證人的手勢。

    第一個進來的。居然是西塞羅的妻子倫夏特,她語出驚人:“巴布留斯.克勞狄閣下當晚根本不可能在奧斯蒂亞,很簡單,在幸福女神節當日幾乎整個傍晚,也就是我丈夫為避嫌離開家,而我和侍女在宅院裏布置,準備款待客人時,他就坐在院墻上。一直望著我,不斷勾引我。”

    “我以前確實勾引過她,但那天我根本沒有!”克勞狄冤枉般呼喊起來,根本無視庫裏奧和卡拉比斯的眼神,但倫夏特很快拿出了證據:一只掛著克勞狄名字精致銘牌的白色兔子,銘牌上不但有克勞狄的指環印章,還有幾行肉麻的情詩。

    嘩然聲裏,卡拉比斯無奈地把手一攤。他又看到,在旁聽席上的庇主路庫拉斯哈哈露出了笑容,就像看到克勞狄在海中溺水般快樂。

    接著上場的證人。是凱撒的母親奧特莉亞,她堅稱那天晚上所見的闖入者。就是克勞狄,“尊敬的夫人,沒有人能證明那家夥是我,我也對你們家族所受的羞辱感到氣憤。”克勞狄還在死硬,但當法庭扈從按照奧特莉亞所指的,將可憐的克勞狄的短衣解開時,他的胸脯上紅紅的勒痕宛然,順著他粉色並且夾雜著性感卷毛的乳首,宛如兩道新月,讓在庭的人們發出一波又一波的驚呼。

    “年輕人,你以為女子的束胸是那麽好帶的?”凱撒母親輕蔑地說到。

    而後扈從又揭開了克勞狄的短發,他的耳垂上也有強行佩戴首飾留下的痕跡。

    這時,路庫拉斯笑得幾乎合不了嘴,“雙面角色”卡拉比斯則向庫裏奧使起了眼色。

    會意的庫裏奧急忙傳喚了己方的第二個證人,粗壯的馬可.安東尼,當法務官卡圖盧斯帶著厭惡問這位暗夜舞王究竟有何證據要提供時,安東尼語出更為驚天動地:“以前的證人都在說謊,其實克勞狄在之前,確實穿上過女子的束胸,帶上過琺瑯或黃金做的耳墜和項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前後矛盾。”卡圖盧斯更加厭惡地說到,他已經被惡心得快要嘔吐了。

    “尊敬的法務官,我想說的,就是克勞狄如此做,是為了取悅我而已。我喜歡他穿女裝的樣子,所以——我想奧特莉亞女士可能誤會了。”安東尼說完,整個法庭都要爆炸了,這家夥卻還在暗地裏和庫裏奧互相得意地使著眼色。

    卡圖盧斯被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覺得這次審判幾乎成了桃色醜聞的鬧劇。那邊,金槍魚路庫拉斯用袍子把臉和嘴給遮住了,以免別人看到他笑到幾乎抽搐的模樣。

    關鍵時刻,西塞羅再次舉手,他的目光直逼卡拉比斯,他要求扈從把被告席位上的克勞狄,以及相關人等,包括卡拉比斯,全部帶入法庭柱廊兩側的小房間裏去,而後他要求見另外個證人,奧斯蒂亞港的幾個頭牌妓女——這得耽誤些時間,卡圖盧斯宣布暫時可以等待證人的來到。

    大約快到傍晚,幾個來自奧斯蒂亞,花枝招展的妓女,毫無羞慚之色的進入了法庭,還對陪審團和法務官團的男子擠眉溜眼、搔首弄姿,“那個卡拉比斯所說的證言,是否是吻合事實的?”

    那幾名妓女紛紛點頭,說自然是真的,其實她們每人都收下過五百第納爾的作偽證報酬,西塞羅笑著說:“首席法務官,你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之前克勞狄始終因為畏罪而到處匿藏,所以老庫裏奧的小女兒,還有左耳有洞的卡拉比斯,還有繼父上了絞刑架的安東尼,還沒來得及把他們可恥的計劃實施周詳,我完全有戳穿謊言的利劍,那就是——”他擺擺手,幾名身著長袍的年輕男子,一字排開站在法庭中央。

    那邊,在小房間裏被扈從遮擋住任何視線的卡拉比斯一行,或站或坐,聽到西塞羅清晰的聲音後,卡拉比斯就頹然地說,這場官司我們打不贏了!

    克勞狄也有些慌亂,他忙問養父該如何辦,卡拉比斯又笑起來,說我們不必在官司上讓西塞羅落於下風,官司我們是打不勝,但結果說不定依舊還是我們的勝利。對卡拉比斯的話感到雲裏霧裏的眾人,以為這不過是他的狂妄之語,便都唉聲嘆氣起來。

    果然,等到書記員再次擺起水時計時,西塞羅款步上前,把水時計當著所有人的面,倒著流入了腳下的地板,很有自信地說:“諸位,下面根本用不到這個東西了,這幫羅馬城的街頭流氓們,馬上就會得到他們應有的結局,立即!”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6
第19章 尤莉亞的來信(上)

    “我永遠珍視自由,並把它高置在金錢之上。”——尼維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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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時,**庭前更加人聲鼎沸,貧民窟來的男女們,提著椅腿、鐵棍、鑿子等物什,從埃文迪尼山、蘇布拉區、馬克西姆斯排汙溝邊的棚戶區,蜂擁朝著**庭奔來,他們有的是事先得到了克勞狄黨羽的訊號,有的則是自發地為保護未來的護民官而來,他們對貴族間閨閣裏的桃色秘聞不感興趣,既然克勞狄能舍棄貴族身份,成為他們當中一員,並願為所有窩在棚戶和“浮島”公寓裏的人們代言搏殺,他們就願意拿出一百萬分的忠誠來。這群人和狂暴的旋風般,很快沖散毆打了本聚在法庭柱廊台階下,觀看熱鬧的富裕市民們,隨後就把石頭、木板或堅硬如鐵的單粒小麥救濟面包朝法庭內砸,如狂風驟雨,扈從們不得不把法庭上的羽織板或畫像板拆下以資抵擋。

    首席審判法務官卡圖盧斯神色泰然,而西塞羅則有些恐懼起來,他害怕休庭後會回不去家,“敬愛的西塞羅,你得知道你是國父,而且你終身享有豁免權,這是在粉碎喀提林陰謀時,羅馬市民大會賦予你的特權,沒有人敢傷害你,不用害怕。”卡圖盧斯很堅定地為西塞羅打氣。

    重新鼓起信心的西塞羅,把那幫妓女引到一排長袍男子前,“既然你們都說。卡拉比斯騎士和他養子克勞狄。為你們每個人都消費了五百。甚至八百第納爾,並狂歡了一個晝夜,你們總得認得這裏面,哪個是他們吧?”

    那些妓女便開始抓耳撓腮起來,當著所有的人猶豫搪塞,對著那些男子又是捏捏,又是碰碰,西塞羅與卡圖盧斯。還有旁觀席上的路庫拉斯都冷笑起來,沒錯,西塞羅已經成功證明了,新晉騎士卡拉比斯在說謊。

    等待卡拉比斯的,是扈從束棒的責打,外帶一萬塞斯退斯的罰款。

    責打是當場進行的,卡拉比斯跪在柱廊前,位置恰好在內外交界處,他被處刑的情景,陪審團和圍觀的暴民都看得一清二楚。棍子狠狠而下,打在他的背脊上。雖然只有十下,但也是血肉模糊的景象,外面的暴徒的喝彩聲和同情的哭叫聲鋪天蓋地,他們把為克勞狄出頭的卡拉比斯,也視為了響當當的英雄。

    重新回到穹頂天井下的克勞狄,則臉色陰沈,眼神變得恐怖,看著西塞羅。

    西塞羅也有些惱怒,他真的不相信,這個在喀提林陰謀裏為自己出生入死,還不時恭敬地來他家請教修辭和演說的年輕人,他曾很看好的年輕人,居然是個私下勾引他妻子的淫棍敗類,是喀提林死後仍不散的現世陰魂。

    於是西塞羅決定痛下殺手,徹底把克勞狄毀滅掉,他召喚的最後一位證人,是帕拉丁山上的鄰居,也是克勞狄的姐姐,克勞狄婭。

    隨後,西塞羅瘋狂地在攻擊著克勞狄婭,他拉來她前夫家的女奴作證,證實她與親弟弟關系曖昧:“十五歲大的克勞狄,依然以怕黑的名義,和你共宿一床,全羅馬人都以你們這對親姐弟的醜聞為餐桌上的開胃甜點。”

    “聽說你的綽號就是小銅板,你的情夫曾答應要給你一袋銀幣,結果你打開來看裏面全是銅板。”

    “你和那些浪蕩公子哥兒**,不單單是在拜厄的遊艇上,更在羅馬城的各個地方,隱蔽的後街角落,骯臟的十字路口,只要你認為享有你**的對象有利用價值,你隨時就像個妓女那樣出賣自己,你勾引那些在劇場坐前十四排座位的出身高貴的男子,誘導他們走向道德敗壞,但卻和出身低賤的平民在床笫上**廝混,你甚至連還在玩核桃遊戲的幼年人都勾引,傷害了他們的元氣和童貞!”

    “你用最粗俗的平民語言和人交談,敗壞羅馬城市的風氣,還想在交際場上贏得女人的權利,你弟弟就是你教育出來的好榜樣,我不但此次會讓你弟弟因為侵犯大祭司宅邸受到應有的懲罰,我還會讓他失去競選護民官的資格。”

    西塞羅毫不留情,而克勞狄婭雖然被攻擊得體無完膚,耳邊響徹著弟弟兇狠地咆哮,但她還是難得地保持承認般的緘默,但西塞羅威脅他弟弟就任官職的資格時,她甚至哀求這位最強大的雄辯術專家,對她的家族網開一面,因為像克勞狄家族這樣的,政治前途就是生命所系。旁聽席上的路庫拉斯停止了笑,看了看他前任的妻子和妻弟,又看了看被束棒責打後趴在原地喘氣的養子,沈默了會兒,也覺得在這場喜劇裏得到的快樂已經夠多了,就離開了席位回普來瑪別墅去了。

    這時,伴隨著西塞羅酣暢淋漓的勝利,外面暴民的鼓噪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可怕,就連陪審團的成員都開始瑟瑟發抖,“你弟弟是否有資格,得看尤利烏斯.凱撒閣下認為不認為有懲處他的必要,但我相信凱撒是有這樣的願望的,你弟弟的前途完了,一個被判有罪的人,和喀提林當年同樣,會自動取消競選執政官或護民官資格的。”

    但就在路庫拉斯離去後,以及西塞羅傳喚凱撒來法庭作證後,很長段時間,直到外面的暴民都點起火把,凱撒還是沒有來到。

    最後,蘇布拉區尤利烏斯家族的一名老奴,在經過許可後走入了法庭,“主人已經離開了羅馬城,前去遠西班牙赴任總督職位了。”

    不啻又是顆炸彈爆炸般的效果,卡圖盧斯表示異常的不解,西塞羅則氣急敗壞,克勞狄狂喊狂叫,卡拉比斯暗中冷笑,“不過臨行前主人說,他不願就此事做出任何表態,他本人對克勞狄沒有任何仇恨和敵意,但凱撒的妻子貞潔是不允許受到懷疑的,所以他休棄了佩佩婭。”

    “好了,陪審團的諸位可以投票了。”卡圖盧斯氣憤地說到,天色已晚,而且這場鬧劇他也看夠了。

    沒過一會兒,一名陪審團成員顫悠悠地站起來,看了下外邊四處皆是的火把,開始向法務官卡圖盧斯申請“投票保護”,因為他們害怕走出法庭後,會遭到殘酷報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6
第19章 尤莉亞的來信(中)

    卡圖盧斯很是不屑,他先是陳訴了番,“難道你們不是法律和民眾所選出的人嗎?居然還畏懼暴力的報覆,而不敢做出合情合理的判斷,為了保障投票的公正性,我可以派出扈從們護送你們安全離開,但記住得是在公正的前提下,書記員已經統計好了,共有五十五人決定被告是否有罪。”

    很快,扈從們舉著三個陶甕,以供投票之用,但遞交上來的結果卻讓卡圖盧斯大為光火:五十五票,居然有四十九票是nonliquet即棄權票,把卡圖盧斯差點沒氣死。“陪審團保護啟動,三日後再行投票!”他宣布了這項決議。

    “尊敬的法務官閣下,投票應該在次日淩晨到來完成,如果過多人棄權,就進行第二輪乃至第三輪,直到結果出來才行,這樣最公平!”西塞羅大聲請求到。

    但卡圖盧斯實在是太累了,他請西塞羅也暫且回去養精蓄銳,三天後他堅信會有公平的結果,屆時他會請求加強法庭的警衛工作,並強行驅散那些排汙溝和浮島裏居住的“臭蟲螻蟻”,防止他們繼續恐嚇或搗亂。

    最後,卡拉比斯是倒著伏在擔架上,克勞狄、安東尼、庫裏奧和克勞狄婭四人一起親自把他給擡出了**庭,“淒慘,我上次出來可比這次威風多了。”卡拉比斯滿臉痛得是汗,自嘲著說到,兩邊的民眾則歡聲雷動,高呼著敢和卡圖盧斯、西塞羅這幫元老院派對抗的英雄。

    “聽著,克勞狄。西塞羅和他妻子在阿皮隆有座不大的別墅。而後在龐貝城和那不勒斯各有處維拉莊園。他自己繼承的遺產,還有歷年辯護的費用加一起共**萬第納爾,倫夏特的嫁妝約十萬第納爾。”卡拉比斯強忍著痛楚,悄悄對四人說到,“找個面生但能幹的奴隸來,帶著超越西塞羅總財產的禮物——去收買起碼三十名陪審團成員,這樣才能穩操勝券。”

    在這三天裏,果然有個中年精明的奴隸。挨個敲開了各區擔任陪審團的成員公寓的大門,把錢袋和美酒熱情地往裏面送,這是貪財的;也會把上等的妓女,和清秀的兒童往裏面送,這是好色的;也有把割下的野豬頭,和血淋淋的屠刀往裏面送的,這是膽小的。

    接著,卡拉比斯便委托名所雇的奴隸,帶著一萬塞斯退斯的罰款去交納了事,自己則帶著滿背“花”。趴在轎輦上,去了阿皮隆別墅休養。

    利奧已經能在花廊下晃晃悠悠行走。他會把塊小木板放在小圓木上,而後把圓滾滾的核桃沿著上面滾下,沖散下面一排的小核桃,玩得樂不可支,卡拉比斯還倒臥在軟榻上,手裏舉著冊從托斯卡納大街上買來的小書閱讀,是談各地的風土地理的,裏面謬誤之多之離奇也讓他看得是樂不可支,波蒂則坐在旁邊,幫他的後背塗抹提莫修送來的傷藥。

    克勞狄姐弟的禮物,比庇主的禮物遲兩天後送到別墅來,單前者和後者同樣感激他,所送的東西堆成山:寫字板、香料、絲綢、胡椒豆、青銅器皿等,卡拉比斯挑出個寫字板,給波蒂,“給你記錄賬目用。”波蒂搖搖頭笑笑,接下了寫字板。

    “不消說,你主人一定在官司裏勝訴了。”卡拉比斯對那個專司送禮的奴隸問到。

    那奴隸點點頭,“最終投票的結果,是三十一票對二十四票。”卡拉比斯不知道,那個沒收錢也辦事的好心人是誰,但他能想象西塞羅此後日子的艱苦,在羅馬城裏每個人都不缺敵人,但招惹到克勞狄這種敵人,對誰都是種不幸,他轉頭看看低著頭盯著寫字板上字母的波蒂,了解自己可以安心離開羅馬了,有人感激他,有人顧不上他,這樣波蒂和子女們都會安全的。

    果然,在那奴隸下面的描繪裏,卡拉比斯就好像看到了法庭上的實景,投票結果出來後,克勞狄揚眉吐氣,不但對著民眾高呼著他馬上就會去競選護民官,還恐嚇斥責西塞羅,說陪審團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鬼話,他就任護民官後定要睚眥必報,西塞羅雖然有些恐慌,但還是保持了鎮靜,“有二十四個人相信你是有罪的,其余三十一個人也相信你有罪,他們在等你拿錢出來,才肯判定你無罪。”而氣惱的卡圖盧斯,將這次審判當作他個人,也是羅馬法律歷史上最大的汙點,他此後在廣場或集市上,只要遇見參加陪審團的成員裏任何一位,都會狠狠挖苦道:“我現在明白為何當日你們要申請扈從與警衛的保護了,是為了保護好你們所受的賄賂!”

    大約幾個月後,這位老貴族卡圖盧斯,居然被活活地氣死了。

    “下一輪暴風雨來臨前,羅馬城會有短暫的平靜。起碼得到護民官選舉結果出來後,狂風才會再度刮起。”卡拉比斯慢慢把書本放下,這時一名司閽快速跑來,說這是您的書信,從薩丁尼亞島來的。

    難道是尤莉亞的來信?

    卡拉比斯很好奇地打開匣子裏的寫字木板,裏面滿滿是小寡婦的字跡,平心而論,小寡婦尤莉亞接受的教育還不錯,這份書信應該是她親手所寫,以前在數不清的借債收據上卡拉比斯便熟悉了她的字體,工整、規矩而清秀,先是自左往右一行,而後再自右向左一行,一行行是“s”形的布局,這是希臘文寫作的習慣。

    信裏,尤莉亞也很客氣,和她人的真實形象有一定差距,她先是熱忱感謝了之前在奧菲勒努裏自己對她及其家族(餵,你和你家族還有必要分開嗎)的幫助,現在莊園的一切都上了正軌,她渡過了個快樂的幸福女神節,並向女神許下了很好的心願,並向卡拉比斯和他的女人、孩子致以同樣的祝福。隨後,尤莉亞囑咐卡拉比斯,要把信物呈交給他背後的男子,以免雙方不必要的麻煩。至於背後的人是誰,尤莉亞好像心中也有數,她請求馬上卡拉比斯前往盧西塔尼亞時,可以撥冗順路再度光臨奧菲勒努來,她會有所報答。

    唉?現在卡拉比斯一聽到,特別是女人的報酬和報答,他便有種隱隱裏觸電的感覺。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6
第19章 尤莉亞的來信(下)

    在年尾的農神節來臨前,羅馬城依然一片不動聲色,西塞羅依舊在帕拉丁山上著書立說,迎接賓客;克勞狄成功當選平民護民官,褪下了象征貴族的金指環,披著褐色的鬥篷,穿著深色的靴子,在萬民簇擁下,占據了一處女神廟作為發號施令的司令部,要和元老院銳意爭鬥;離婚後的凱撒,帶著以原十三軍團骨幹為班底的第十軍團,趕赴盧西塔尼亞,已經過去兩月左右;龐培閑雲野鶴,時而在城郊別墅,時而在市場上散步,有人還目睹他在蔬菜市場,遇見過卡拉比斯的庇主金槍魚,但兩人相談甚為平淡,沒有歡悅,也沒有齟齬,據說龐培還向路庫拉斯借了果子貍餐點和廚子,來治療自己的下血病,而路庫拉斯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克拉蘇依舊神秘,他兒子也已前往遠西班牙,他則繼續在幽靜的宅邸裏,鼓動支撐著各色代理騎士,在小亞、山南高盧、希臘等地“拓殖產業”;小加圖倒是這幾人當中最為活躍的,年僅三十四歲的他,儼然已是協和神殿“意見派”的領袖,他大聲指責龐培在馬提烏斯大校場所動工的維納斯大神廟和大劇場,其地基已經快延伸到投票的“羊圈”了,“到時候我們全羅馬的公民,都要在象征龐培榮耀的建築陰影下投票。”

    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蓄力,等待著下一輪角力廝殺的來臨。

    波蒂呢,她微笑著將簽著自己歪歪斜斜名字(確實是她自己努力學習的結果)的“包租契約”,交給了卡拉比斯。“不要逞強了。當年在黎克達尼亞軍營裏。我只是說,能陪你到永遠的是我,並沒有說當你妻子的是我,拿好這東西,這也是我能為你貢獻的最大力量了。”

    她男人沒說什麽,只是在棒痕宛然的後背慢慢搭上寬松的袍子,和她親吻起來,“照顧好孩子。”

    不久。“包租契約”、努馬王指環被遞交到克拉蘇面前時,這表明卡拉比斯已順利遵循他的意願,把事情辦妥了,他的金魚眼開心地瞇成一道縫,“上次打垮薩丁尼亞島的小麥你表現得極其出色,這樣我就安心了,卡拉比斯你有才能,但更需要有知進退的眼力。唔,為空員的十三軍團募兵的工作進行得如何?”

    站在座椅前的卡拉比斯面色凝重,“很是不順利。現在大量追隨龐培在小亞作戰的老兵,湧入羅馬城滋事。我募兵的台子經常被他們擠占著,叫囂著如果元老院不解決他們的安置請求,就不準羅馬招募新的兵士,大概背後是龐培親信在指使。”

    克拉蘇若有所思,隨後說:“談起這,為何不去伊特魯尼亞募兵,那兒和我們更親些。”

    “剛有一批獲得國庫貸款的騎士,到那兒去承包農莊土地,人手很緊缺,伊特魯尼亞已沒有什麽富裕的人力來組織軍團了,我現在起碼得募集滿員的六個大隊才行,不過十三軍團只是輔兵軍團,而且凱撒臨行前,把兩個輔兵軍團募集工作都扔給我......我需要更多的器械和金錢。”卡拉比斯剛抱怨完,克拉蘇就舉起手表示讓我靜思下,而後他就說,兩個集市日後,奧斯蒂亞港,我的船隊會把物資、武器運到彼處,你帶著現在募集到的人手,先登船起錨,兵士不滿員也無妨,到遠西班牙也可招募到。

    這話正中卡拉比斯心意,因為凱撒這段時間火速來了兩封信件,說他已經成功和一部分盧西塔尼亞部落燃起戰火,第十軍團主力已駐屯意大利伽城,準備隨時越過瓜地亞納河,給予膽敢反抗的蠻族以致命攻擊,但這座城市莫要說羅馬了,就連距離富庶的近西班牙,也極其遙遠,補給很成問題——凱撒曾請求近西班牙屬省提供兵源和糧秣,但被彼方毫無懸念地拒絕——因為自叛將塞脫烏裏斯及其軍隊敗亡後,該地就是龐培的勢力範圍,他如此對待凱撒,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於是凱撒要求,卡拉比斯盡快辦理好一切,包括在戰神廟祭壇前宣誓,雖然有些遲了,隨後乘船在馬爾加港登陸,就橫穿遠西班牙,與他會合,當然要帶大量的給養還有新兵。

    “盡快去宣誓,征募軍隊的錢,你不用擔心。”克拉蘇說,“哪怕我已經從監察官的位子上退下,但我還是會在旁扶持你,行駛完誓言的流程的。”

    戰神廟簾幕後,卡拉比斯在戎裝打扮的戰神夫婦(馬爾斯與貝婁德)神像前,高舉雙手,旁邊則是帶著黑袍和面具的祭司們,他按照克拉蘇先前的安排,高聲禱告著:“我的劍和矛,因你的威光而無堅不摧,每當敵陣如雲時,你就駕馭著帶著火和雷的馬車,宛如我的勇氣那樣,摧毀敵人的意志和防禦,我必將他們的首級、女人和祭品奉獻於你前,回報你慷慨大度的賜予。敵人匍伏於我前,便如匍伏於你前一樣。”接著,祭司指引著他,行走到懸掛在神廟墻壁上的十二面鎏金的盾牌前,這據說是羅馬古王時代,伊特魯尼亞人前來入侵時,上蒼依據西比爾巫女預言書,降下的衛護羅馬安全的神盾,但卡拉比斯知道這都是瞎說——真實歷史上,羅馬而後就被攻陷了,並被逼擁戴伊特魯尼亞人當國王,不過羅馬人也有自圓其說的方法,他們又傳說後來就是羅馬城勇敢的熱愛共和民主的青年們,手持這些神盾,把最後個伊特魯尼亞王給驅逐出去,建立了共和國基業的。

    反正他既然要當凱撒的副將,就得挨個親吻這些神盾上的圖騰浮雕,最後他在長桌前,捧起帶著絢麗馬鬃的仿科林斯頭盔,在裏面的束帶裏,偷偷塞進了小利奧和小科琳娜的木人像,這是波蒂找匠師刻得,“乖兒,乖女,庇佑我取得最大的功業。”一片煙霧繚繞和神秘古怪的歌吟聲裏,卡拉比斯割破了手指,將血滴入了罌粟子水裏,完成了祭禮,戴上了頭盔,將披風的滾邊搭在兩肩間,隨即晃動著明亮的脛甲,一步步,揭開了神廟的幕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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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拉科尼亞(上)

    “現在,連意大利野獸都有棲身的洞穴,而為國服役的勇士們則無立錐之地,他們帶著妻兒子女四處漂泊求助。”——格拉古

    明媚的風和光裏,十三軍團的金牛鷹旗,和第十大隊的新隊旗:頂端安的正是喀提林的遺物鐵手,下面是表示滿編的六個銀環,象征六個百人隊,閃爍著燦爛的光輝。

    “閣下,很高興繼續在你手下服役。”

    “該我們去盧西塔尼亞一展身手了。”

    “第十軍團算什麽?他們就像被墓園裏的盜賊綁架的娘們般,等著我們去救。”

    “殺野蠻人,把他們的腦袋和耳朵當作農神節的禮物,塞到袋子裏,把他們的神祇像,當作戰利品給運回來。我們兩年後的凱旋式,也需要花哨的東西出現在羅馬城的廣場前。”

    神廟兩側廊柱,全是掌旗官和百夫長,他們挨個鼓噪著,與穿行而過的卡拉比斯擊拳致意。

    米盧和塔古斯,現在正在意大利伽城裏追隨凱撒,而波普和霍騰休斯還跟在他身邊,至於海布裏達,卡拉比斯體諒他的家庭,就運作他前往普列貼斯要塞,當了名留守資深士官,年俸六千塞斯退斯,再加上之前特裏阿裏贖回鷹旗付給他的一萬德拉克馬,這家夥三年內都不用挪窩,就能享受神仙般的日子。

    “整隊,前往奧斯蒂亞港!”卡拉比斯下令,隨後摸了下懷裏尤莉亞的來信。

    這時,跟隨著卡拉比斯的人馬。大約有四百名重裝步兵。以及三百名輕裝散兵。且手頭尚無武器,隊伍也缺乏馱馬,行李都是靠人自己扛運,當然還有十三軍團六個大隊的空番號。

    但當他們抵達奧斯蒂亞港,就發現克拉蘇這個怪物的有力處與可怕處,他的極其龐大的船隊,包括滿員的槳手、船匠和工人,正在把一筐筐蔬菜、面粉、刀斧、鐵鉤、大蒜、酒水等補給往船只上運送。這都是海航必備的東西,如此巨額的物資,克拉蘇似乎手到擒來,他只是下達個命令,就會有無數騎士和業主,幫他處理好任何處瑣碎細微的流程。

    “一個連軍隊都無法擁有的男人,就不配稱為富裕。”這絕不是克拉蘇的狂妄之語。

    上船後,不管是擔任前衛的輕型劃槳快船,還是緊隨其後的平底運輸船,都揚著各色風帆。井然有序地排成巨大的鋒矢形狀,卡拉比斯拉著纜繩。望著漸漸靠近的薩丁尼亞島陸地海岸,他沒有忘記尤莉亞的來信,但他不是個擅作主張的人,尤其在行軍之中,他把這事情告訴了克拉蘇,對方的回答是,據我所知,尤莉亞不是個會以個人情感用事的女子,既然她讓你去,必然有理由。

    於是卡拉比斯回信,約定好了會面的日子,隨即選擇了距離奧裏斯塔諾比較近的某處小港,把引導軍隊的職責交給波普,讓有貨物與兵士的船只不要耽擱繼續前行,自己則和其余的船只靠岸停靠。

    小港口的棧橋上,尤莉亞親自來迎接,她難得地梳發整裝,並且明顯精心打扮了番,還坐著相對華麗的轎輦,哈巴魯卡與一批隨行奴仆站立其旁,“我不會耽擱很久,今晚就隨我來。”尤莉亞罩著編制罩衫,但這似乎是她購買來的,或者叫女奴織造的,因為其上的鳶尾花紋,確實能用肉眼辨識出來,這是與她diy出來衣物的最大區別。

    尤莉亞惜字如金,著實讓卡拉比斯有些誤解,但他們並沒有前往奧菲勒努莊園,而是冒著夜色朝奧裏斯塔諾平原的北方繼續前行,小寡婦,不,現在起碼算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一路不多言多語,而是始終看著前方模糊的道路。

    大約黎明時分,尤莉亞才對旁邊騎馬的卡拉比斯說,“前方便是拉科尼亞城。”

    望去的感覺,當地的田地似乎沒有奧裏斯塔諾核心地帶那麽豐饒,山坡也顯得崢嶸貧瘠,羊群在晨曦中咩咩地被牧羊人趕著走上山道,說是城市,其實就是幫灰撲撲寒酸的屋舍的集群,中心地帶有個還算熱鬧的集市。

    “這叫營市,因為拉科尼亞以前是老兵安置地。”尤莉亞繼續催動車馬,邊說道。

    “沒猜錯的話,這地方和你爺爺有很大關系。”

    轎輦上的尤莉亞頷首,“奧菲勒努其實是我爺爺的莊園,但我們家族來薩丁尼亞島時,最早的落腳處,就是此處。”

    後來還是哈巴魯卡解釋清楚了,老李必達跟在蘇拉後面戎馬一生,後來蘇拉也安置了批他的老部下在薩丁尼亞島的拉科尼亞,因為當大頭兵的別指望退役後,會有肥美的田宅給你,大部分就是這種偏遠荒瘠的安置區。而老李必達起兵失敗後,就遁入奧菲勒努莊園,再也不去拉科尼亞了,固然有遁世的意思在裏面,但也是為了不牽連老部下的擔當。

    這些年,拉科尼亞的老兵們過得也很不好,退休金微薄,和該處的土地一樣微薄,那邊島嶼南部的大莊園主,往往會操縱作物行情,肆意盤剝壓榨他們,若不是尤莉亞今日帶卡拉比斯親自來,十三軍團副將壓根都不會知道,富饒美麗的薩丁尼亞,還有這個灰突突的淒慘角落存在。

    “別看這副模樣,這個城市也有四五千人口。”在城塞的門口,尤莉亞的眼神對著卡拉比斯,說到。卡拉比斯明白,這座城市的居民,過半都是她爺爺多年前的部下,或者克裏恩門客,尤莉亞寫信來便是這個目的,她要以拉科尼亞的“募兵”,作為回報卡拉比斯的手段。

    元老院執政官募兵的諭令很快在拉科尼亞城庫裏亞中心廣場、營市的銘柱上張貼了出來,搭建的台子上,卡拉比斯與尤莉亞並肩站在一起,泥灰塵裏,剛剛收割完麥子的退伍老兵和年輕一代,好奇地聚集起來,很快就有了數百人之多,他們不少人認出了尤莉亞,但卻對她的過往抱著懷疑態度,而交頭接耳。

    尤莉亞突然抓住了卡拉比斯的手,將他手指上的代表家族榮耀的努馬王指環展示在眾人面前,“今日,李必達家族的繼承人,需要門客和部下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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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拉科尼亞(中)

    看來,這小寡婦嘴上沒說,但內心也認可了卡拉比斯繼承了自己的家族,她難得的梳妝打扮,就是為今日百折不回的勇氣和幹練,在拉科尼亞廣場上,得到確定的不但是家族的覆興步伐,更有她個人的家庭前途,這讓她拉著卡拉比斯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尤莉亞的宣言果然有效,不一會兒,就有人大聲詢問著卡拉比斯的身份,或者問起招募的待遇,也有人對李必達家族的名譽門第質疑,不願意回報以服役,整個廣場頓時熱鬧起來,人越聚越多。

    “以前擔任過營帳隊十夫長的,重新服役享受雙倍糧餉,以前擔任過百夫長的是四倍!重新服役的老兵,一次性給四百第納爾的安置費;新入的兵士,一次性給二百第納爾;如果願意釋放奴隸加入軍隊的,照價賠付主人錢財,我們還願意承擔釋奴稅(羅馬釋放奴隸,需要向國家繳納稅收)。”鐵手隊旗下的十三軍團掌秤官們,開始高聲而自豪地報出了條件,說實話這條件即便在羅馬城裏也是相當優厚的,因為事先卡拉比斯從農神廟也就是國庫所在地,領取了部分金錢,克拉蘇和自己也墊了部分來,所以十三軍團的金庫裏現在不差錢,就差人。

    “武器裝備和糧秣由軍團委員會承擔,你們馬上只要通過考核就行,重步兵考核是三項——投擲鉛球和標槍,負重跑步與遊泳,輕裝散兵也是三項——弓箭投石,跳躍和攀爬。只要通過了。就有安置費。就有安置費,每個重裝步兵還配一名軍奴!”

    就當人們熙熙攘攘來準備接受烙印時,台上的尤莉亞這時突然加上個附屬條件:“入營儀式時,必須要對著戰神夫妻神像,和努馬王神像一起宣誓,如果是自由民和被釋奴,必須得向我男人個人效忠宣誓!”

    此言一出,人群裏頓時出現波動。一個滿臉胡渣的四十歲的漢子,和幾個人立刻跳上了對面的處小攤高地,喊到:“這個十三軍團不過是輔助軍團,大家都知道輔助軍團是沒有糧餉的,會用公民權的授予來誆騙蠻族與奴隸入軍,但我們還需要嗎?這個尤莉亞.李必達烏斯確實是將軍的孫女兒,但她事先放高利貸,參與貿易,已經玷汙了家族名望,現在又帶了個不知來頭的異邦人。居然說讓他繼承了家族門楣,來誘騙我們效忠。”

    這漢子的對場戲。使得廣場陷於了混亂,卡拉比斯急忙拍著胸膛對大家解釋道:“十三軍團的身份不過是暫時的,兩年後我們就會有凱旋式,就必然升格為正式的軍團。大家看到沒,我的隊旗正是共和國叛賊喀提林祖先遺傳下來的鐵手,這支軍隊在攸克興海遠征裏也立下功勳,糧餉雖然國庫只墊付了部分,但我們是有金主在後面撐腰的,所以也有軍團金庫,薪酬只會比別的軍團要高,相信我。”

    “你不過是個來路蹊蹺的異邦人,看看他的膚色,他的毛發,和我們都不一樣,他可能只是個羅馬城裏的掮客。”那漢子繼續大聲嘲諷道。

    “瓦列裏,我認得你!”卡拉比斯身邊的尤莉亞憤怒喊叫起來,“你算什麽公民?不過是個pereg日nidediticii罷了。我多說幾句話,來揭底——你本是個伊庇魯斯奴隸,後來追隨蘇拉和我爺爺的軍隊,服役期滿了後在爺爺幫助下獲得pereg日nidediticii的身份(外國歸化人,二等公民),但不允許居住在羅馬城裏,必須定居在八十羅馬裏外,而且下一代才有投票權。你現在還是我們家族的門客,想逆反不成!”小寡婦是聲色俱厲,之前因為家境沒落,加上自身是個女流,所以對拉科尼亞也就沒有什麽約束力,但現在卡拉比斯在她身邊,卻讓她有很大的力量,沒錯,這男人說的沒錯,她與他之間需要門第與財富的結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李必達烏斯這個名號,現在要重新對拉科尼亞恢覆威信和效力,所有的兵士都要把努馬王的神像請入軍營,對它效忠。

    那瓦列裏沒想到尤莉亞還能認得他的身份,他感到恐懼起來,這小娘和他爺爺確實相似,他爺爺活著的時候,能認得軍營裏的每一人,現在她也能做到。但,不過是個女流又能如何?接著瓦列裏便依舊喊叫起來,不理智與不冷靜占據了他的腦袋,他不但嘲諷起卡拉比斯來,還譏笑辱罵起李必達烏斯家族,笑老李必達對共和國的謀逆,還笑老李必達妻子的紅杏出墻,說早已不認為自己還算是這個蒙塵家族的門客了,想來都覺得恥辱,因為庇主從來沒給他應得的。

    尤莉亞當機立斷,她直接命令武裝奴仆們沖開人群,走上對面的小攤高地,把瓦列裏在眾目睽睽裏扯下了高地,“募兵所帶的武器呢!”她盯著卡拉比斯問,而後不等他回答,自主地把卡拉比斯的匕首抽出來,隔著人群拋給了武裝奴仆,“割開他的喉嚨,這是庇主所應給他的。”

    很快,倒黴的瓦列裏捂著鮮血飛濺的喉嚨,瞪著眼睛聽彼處空氣嘶鳴迸出的聲音,雙腳在塵土裏撲騰著,但周圍的人有的認為他言語過分,有的則害怕起尤莉亞來,總之沒人敢說出同情的話語,都眼睜睜看著瓦列裏最後的斷氣慘景。

    “再重申一遍,殺死門客瓦列裏的,是我男人的匕首,他擁有處死忘恩負義的家族門客的權力,也擁有得到你們效忠的權力。”尤莉亞此刻再度把卡拉比斯的手牽住擡起,說到。

    最後,有六百名重裝步兵,與八百名輕裝散兵,被募集到了卡拉比斯的麾下,他們直接在廣場上對著尤莉亞帶來的努馬王神像宣誓,而後才在奧裏斯塔諾平原的屯營地,對馬爾斯神像發誓後入營,得到了十三軍團的烙印。

    “你盡快去吧,我回奧菲勒努。”在海邊的砂礫地上,尤莉亞很淡然地向卡拉比斯告別,“對了,別忘記,你現在的名字叫卡拉比斯.埃米利烏斯.高乃留斯.馬可斯f.李必達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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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拉科尼亞(下)

    呼嘯的海風裏,李必達聽到這一串名字,腦袋有些眩暈。

    “沒關系,以後人都會稱呼你為李必達。”尤莉亞攏了下罩衫,在匆匆而去的轎輦上說到,“向你另外的女人和孩子問好,還有——奧菲勒努隨時歡迎你,因為你也是那兒的主人,李必達。”

    當哈巴魯卡也準備跟著女主人離去時,尤莉亞帶著嘲笑語氣說:“腓尼基人,你的志向只在於那個莊園嘛,跟著你男主人去吧,發揮你的才智供奉於他。”

    這時,半個月亮在海濱翻騰的波浪上,拖著並搖曳著長達數裏的淡藍色光帶,李必達瞅著自己手指上的努馬王指環,尤莉亞並沒有把它收回去,“我現在算是重新拾起了我的名字了?”

    以前的二十年裏,他始終認為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但他現在不如是想了,他對名字充滿了敬畏和野望。

    李必達,不,新的李必達,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第十三軍團的募兵,在薩丁尼亞島柳暗花明,通過尤莉亞的協助和李必達烏斯家族的名聲,獲得了相當的成功,起碼李必達手裏有相當於六個大隊的實際軍力,他們離島的船隊在薩克星修島,和波普的前發艦隊會合,並調整了補給後,便沿著北阿非利加的派提烏塞近海謹慎地航行,冒著冬初溫和的雨水,進入了伊比魯庫姆海峽,當李必達看到在汪洋裏,壯觀聳立的“大力神石柱”(即直布羅陀大巖)時,就像頭橫臥在海水裏的青灰色俯瞰的巨獸。他明白目的地已然到了。盧西塔尼亞的征伐事業既是凱撒的榮耀。也擺在他的手掌之上。

    下面只要穿過海峽,抵達自由港加地斯城下錨就行,彼處是歸化羅馬的布拉斯多人,他們是迦太基人的後裔,和伊伯利亞其余凱爾特蠻族不同,他們已經擁有城市和發達的文化、商貿產業。

    伊伯利亞諸民族,在七十年前,還和羅馬軍團爆發了持續八年的血腥戰事。現在被分割為了遠、近西班牙兩個行省,前者的屬地集中在西班牙的南岸、東南角,與神秘蠻勇的盧西塔尼亞人毗鄰,就今日而言,危險性要比後者要巨大得多。

    盧西塔尼亞,就地域上來說是現在葡萄牙人的祖先之地,但就當時的人種來說,李必達也不知道這些人來自何處,就連他庇主所著的《伊伯利亞戰史》裏也語焉不詳,時而說這些人可能是從海爾維希亞(瑞士)而來。翻越了比利牛斯山脈,進入這個靠海的區域繁衍生息的。時而又說這些人是土生土長的人群,和近西班牙的凱爾特人有密切的聯系和通婚。嘛,也習慣了,不能以現在的精準來要求這個時代的人,《伊伯利亞戰史》裏甚至還說,盧西塔尼亞人乘船順風,只要半日便能前往布裏吞人的島嶼(即現在的不列顛),看來只能當個謬誤來看待了。

    賭棍尤利烏斯.凱撒人生第一次就任行省總督,抽到的是最最下的貧窮簽,相較於聶魯達前往馬其頓,或者其他元老對油水足的東方行省趨之若鶩,他來這個地方,想必事先也根本沒人與之競爭。但盧西塔尼亞當時還是個完全自治的地方,還不在遠西班牙行省的管轄範圍,所以凱撒甫一上岸履新,就以當地蠻族違反《老格拉古法》(即格拉古兄弟的父親,他在前往西班牙時,和當地的蠻族王國簽訂了詳細的法規,劃清了它們之間,以及與羅馬殖民城市間的界限,使得西班牙安寧了二十年之久,該法律也是歷來遠近西班牙總督手頭的利器,他們利用這東西,或平息戰爭,或挑起戰爭)為理由,成功燃起了不大不小的戰火。

    戰爭,現在是凱撒償清債務,發家致富的唯一手段了。

    船隊在加地斯城,得到了民眾的熱烈歡迎,這是座構築在石灰巖上的海港城市,當地的市政司抽調了充足的人手,幫助船隊卸下各種物資,還贈送了許多幹魚、橄欖油,妓女和小販夾道歡呼以圖招攬生意,但李必達還是嚴令所有人盡快離開,趕赴這座城市東北部的土狄坦尼亞的宿營地,待到在營地完成戰備後,就前去支援凱撒。這種工作一定要遠離讓人喪失鬥志的都市,特別是那些來自阿非利加的妓女們,她們能把最強壯的新兵榨成幹柴,精力和錢袋兩空,隨後很容易釀成軍營變故。

    出城後,波普前來申請行軍隊形,李必達想都沒想,就安排了便於快速行進的寬十二羅馬尺的長縱隊,輜重與軍奴隊列在後方,這樣只要半日,就能抵達土狄坦尼亞。

    當所有新兵在百夫長鼓舞和斥責下,排成長蛇之陣,煙塵滾滾地朝目的地前發,大約距離加地斯城一百五十斯塔狄亞後,前方斥候騎兵突然自一處丘陵上沖下,報告李必達與幾名百夫長,在瓜達幾維河的對岸,出現了大批騎兵!

    巨大的問號浮現在所有的人眼前,要知道只要渡過瓜達幾維河,再逆向朝東行走一到兩日,便能抵達凱撒所在的意大利伽城,但這麽多騎兵是從何處冒出來的,李必達便騎著貓頭鷹,帶著手持旗標的扈從們,順著行軍隊伍號令著:所有人停下休息,前方的散兵排成警戒線,河岸邊的一處高地上,波普和幾名兵士緊張站在上面。

    河川對岸,果然是聚集了大批的人馬,打著稀奇古怪的旗幟,他們有的披著長發,有的還帶著迦太基時代的簡易半圓盔,馬籠頭上拴著彩色的小花環,大部分人手裏只有把西班牙闊刃劍,外加個小型圓盾,少部分人手持兩三支輕標槍。那麽,這批不少於一千五百人的騎兵,到底是盧西塔尼亞的敵對蠻族,還是凱撒來接應自己的雇傭兵?

    “如果塔古斯在就好了,他深知這兒的部落和風土人情。”波普用鬥篷角擦拭著脖子上的汗水,說到。

    “別抱這種僥幸心理,前面的大隊暫且不動,讓後面的趕上來,搶占河灘的陣地再說。”李必達對掌旗官與號手下著命令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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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渡河(上)

    “不要掠奪錢財,不要不分青紅皂白斥責他人,要安於自己的報酬薪資。”施洗者約翰對一名“善良”的羅馬百夫長所言

    ————————————————————————————

    很快,雙方人馬都擁堵在一處河流緩慢的支流河曲處,那兒有處簡易橋梁,隔岸相望,聲音嘈雜盈天,“波普你看看,這些騎兵後面的馱馬,是不是馱著木材和槳?”高丘上,李必達指著對面隊列的後方,瞇著眼睛喊到,當波普和所有百夫長都在瞭望後給予肯定答覆時,李必達說“難道總督凱撒的雇傭騎兵,去加地斯城,還要攜帶船和船槳嗎?這肯定是希望掠奪整個加地斯,並且準備橫渡大力神石柱海峽,去阿非利加的蠻族軍隊!”

    十來名號手,在李必達身邊,一起吹響了高昂嘹亮的聲音,“前方是盧西塔尼亞蠻子”的判斷瞬間傳遍了整個軍隊,一部分重裝步兵隊搶占了能控制淺瀨的兩側高地,一部分速度較快的輕裝散兵則沿著河灘布置了警戒線,開始往蠍子弩與投石索裏填充“彈藥”了。

    對面的那些蠻子騎兵,也判斷出了對岸人馬的敵意,開始慌張起來,他們呼喝著自己的馬匹回頭,分散而混亂地朝著後方深處跑去,他們輜重隊的馱馬騾子都不知所措,還呆在原地不動。

    這時,一個大隊的羅馬兵士鼓噪著,舉著營旗,踏著狹長的橋梁。朝對岸猛撲過去。“混蛋。這是哪個大隊的?”李必達又指著那班人奮勇的背影喊到,“快吹響軍號聯絡他們回來!”

    “是霍騰休斯的大隊,這家夥大概想劫掠輜重想瘋了。”波普也很緊張。

    但任由號手把耳蝸都要吹破了,霍騰休斯的大隊還是筆直而無畏地越過其他部隊陣地,穿過橋梁,瞬間就沖到了對岸,接著四面林地和河谷,就像打響了一聲聲烈雷般。原先假裝撤走的蠻子騎兵,這時又折返殺了回來,這時霍騰休斯的人馬連戰鬥隊列都沒有來及排開,全都擁擠在蠻子的輜重隊四周,很快就消失在對方快馬自數面包抄的馬蹄揚起的煙塵,與短劍掀起的血雨之中。

    李必達臉色鐵青,對面河岸上,一個穿著葉片甲的蠻族勇士,得意洋洋地用標槍刺著霍騰休斯的首級,騎馬來回奔馳著。大聲嘲笑與挑釁羅馬兵士的蠢笨和懦弱,所有的蠻族騎兵則列成了縱深隊形。對著嚇得膽戰心驚的新兵們虎視眈眈。

    此刻,李必達第一次感到了盧西塔尼亞,是個絞著血肉的美麗荒原,這兒隨時都能遇到被殺戮的危險。

    “我在這裏再強調一遍,我不管其他軍團,其他大隊是如何做的,但現在在盧西塔尼亞戰場上,不允許私下的出擊和劫掠。所有打敗敵人和城市的戰利品,三成就地分配,七成納入軍團金庫,每隔三個月再做次統一分配,並用金庫承擔陣亡者撫恤金,你們真的以為在這塊地方不用陣亡的嘛?今天就有個活生生的血的例子。”李必達站在所有百夫長,惱怒地宣布著新的條令,“全軍現在繞著警戒線立營,崗位日夜都必須要有人負責,懈怠者最輕處以禁閉苦工,最重可以就地處死。”

    波普在旁邊私下提醒,凱撒可還在意大利伽等著我們呢,是否得盡快逃避糾纏,李必達沒好氣地說,都隔著河川糾纏上了,怎麽可能那麽容易結束?渡河的事我盡快考慮。

    入夜後,李必達吩咐所有人點起火把,霍騰休斯的兒子,小霍騰休斯代替已死的父親受罰,和渡河的那個大隊殘存者一起,裸著上身挖壕做工,李必達甚至還立了個“假營”,和串聯其後的真營並列一起,並讓波普帶人,把己方這邊的橋頭用磚塊和木材,砌成個簡易的橋頭堡,來防止敵人來攻。隨後他便派人,帶著令牌和執政官命令,乘馬前往加地斯城去。

    而盧西塔尼亞蠻族騎兵們,也在對岸的河谷斜坡上挖壕築營,雖說屬性是蠻族,但這些伊伯利亞半島的居民,對文明世界的土木工程並不陌生,築起營地來也是有模有樣,不但設置了崗哨、暗哨,還為馬隊設立了寬敞的出擊口,隨時可沖擊可能渡河的羅馬人。

    次日,李必達部沒有任何強渡的表現,李必達讓人以橋頭堡為中核,沿著兩邊的河岸地修築約五羅馬尺高的墻壁,並在墻後敷設弩砲和火箭彈射器,隨後他讓老兵們留守營地,新兵則分成數隊,由經驗豐富的百夫長帶領,沿著河岸斥候,到處勘測有無可強渡的淺瀨。這樣是一舉兩得的,既能讓老兵保持決戰前的精力,也能盡量鍛煉新兵執行任務的決心和興趣。

    這一切,蠻族騎兵也看在眼中,他們也展現了高度的警覺,李必達的斥候隊到什麽地方,他們也在對岸跟到什麽地方,以圖封鎖住李必達軍隊任何方位的奇襲。雙方就這樣來來回回的互相監視,消磨時間,直到加地斯城的受雇人群到來,這批人大約有兩千人左右,悉數是船匠、平民、被釋奴,李必達很小心地讓他們分為四隊,每隔兩刻鐘,才自後門或側門進入一隊進營地,而後便嚴令他們立刻接受基本的隊形操練,並把闊刃劍和盾牌放給他們,許諾給相當的報酬,要求他們跟隨自己行動。

    來日,李必達軍隊在橋頭堡和墻壁後面,突然朝對岸發射成群的投石、標槍和火箭,每隔一段時間就猛烈發射一波,蠻族軍的陣地四周硝煙彌漫,但盧西塔尼亞戰士保持了高度的沈著,他們在營地裏堅守崗位,並分散開來,連人帶馬都在工事後伏低姿勢,準備應付羅馬人渡河強襲。而一批羅馬人也確實舉著盾牌,推著用羊皮囊組成的簡易木筏,開始在橋頭堡附近的淺瀨渡河。

    這時,一處木塔上的蠻族哨兵大喊大叫著,他們發現對岸墻壁後,和河谷間突然出現了打著林立旗幟的一支羅馬輕裝遊軍,足有五六個大隊的規模,火速朝著整個河川的上遊行軍。

    原來,橋頭堡這兒的純屬佯攻,羅馬人準備派人繞到上遊某處讓主力渡河,這恰是聲東擊西的計策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13:59
第21章 渡河(中)

    陣陣雷鳴般的聲音,對岸蠻族營地裏,千余名騎兵帶著牛尾或馬尾做的旗標,也沿著瓜達幾維河川,和羅馬遊軍平行而走,這支遊軍在哪渡河,就在哪堵截,兩支隊伍就像夾河的兩支蛇,朝著同一方向疾馳。

    大約走了十斯塔狄亞的距離後,李必達軍的橋頭堡的弩砲和投射器火力突然更加猛烈起來,火箭和標槍飛舞的軌跡,幾乎能遮蔽整個橋梁的上空,而後在墻壁和山丘後暗藏的四個主力大隊的步兵,舉著旗標和武器立起身子,輕裝推著羊皮囊筏子下了河,在對岸燃燒的火光裏,趟著渾濁的河流,猛然朝對岸已經空虛的蠻族營地殺去。而一個大隊的老兵,則列著盾墻,在弩砲掩護下,沿著橋梁正步朝對岸慢慢逼近。

    盧西塔尼亞人不過一千五百人上下,他們在看到也足有相當軍力的“大隊羅馬人”,朝河流上遊行去,便抽調了主力去堵截,但他們卻被李必達給欺騙了:那所謂的羅馬人,只有縱列的外面兩列是標準的軍團新兵,帶著齊備的頭盔和鎧甲做樣子迷惑的,而裏面的大部分,都是昨天從加地斯臨時召來的非軍事人員,往上遊去的“遊軍”,其實只有兩三個百人隊,而真正的主力全被李必達藏在了橋頭堡周圍,待到盧西塔尼亞人防衛出現空虛與破綻後,再一鼓強渡。

    營地裏留守的蠻族軍大為驚駭,他們急忙派出傳令兵騎著快馬,叫主力回來協防,但李必達的羊皮囊筏子是很快的,因為其上的兵士全是輕簡裝束,很多人就是短劍加標槍。身著件短衫就沖上去了,他們追求的是速度,當前沿人馬到了對岸灘頭上時,蠻族營地開始拋射石塊和箭矢了,但他們大多是輕裝騎兵,攜帶的裝備有限,所以李必達的部下把羊皮囊筏子翻過來,就形成了道木女墻,還掛著防水的皮革簾,擋住了蠻族人的射擊。上面插著密集的箭羽尾巴,緩緩而穩定往營地方向推進。

    當在上遊得知營地被襲消息的蠻族主力騎兵,開始慌張地回頭來救援,但這時羅馬人位於上遊的三個百人隊也涉水渡過了淺瀨。

    這樣,蠻族的河川防禦被李必達完全突破。幾乎同時,來自土狄坦尼亞宿營地的一支羅馬ala騎兵隊。也聞訊自背後殺來加入戰團。這時的盧西塔尼亞人全都翻上馬背,朝四面八方逃逸而去,他們的馬術霎是精妙,羅馬的騎兵是追趕不上的,李必達帶著頭盔,舉著喀提林鐵手旗標。騎著“貓頭鷹”單騎穿過橋梁,在一片火光裏來到攻占蠻族河防營地的兵士前,大聲要求:“只有一個大隊進去,收集清點戰利品。所有的按照事先規定的來,其余的人圍繞營地設置哨兵線,防止蠻族的回頭反撲!”羅馬人在繳獲輜重時陣形散亂,被伊伯利亞諸多蠻族騎兵反撲得手,不光是路庫拉斯於《伊伯利亞戰史》裏反覆論及的慘痛過往,也是前日擺在所有人面前的血淋淋的教訓。

    營地前,李必達和土狄坦尼亞的ala騎兵會合,互相行禮後,李必達才看到,這支騎兵是原十三軍團軍事護民官阿庇斯親自帶領的,“感謝您的及時來援,閣下。”李必達表示了感激。

    “不用客套,我得告訴你,意大利伽的總督閣下,已經領著十軍團率先朝盧西塔尼亞地區進發了。他告訴我,如果你來了,就把十三軍團交出來,而後你可以帶著兩個輔兵隊,去毗鄰盧西塔尼亞的維頓尼地區,招募個新的輔助軍團,隨後朝北方繼續迂回挺進,最好抵達紐曼細阿地區為好!”

    “可誰來指揮土狄坦尼亞的十三軍團?”李必達覺得自己精心募集的軍隊,一下子被凱撒給抽空了,心都在下沈滴血,這禿子的心也夠狠的。

    “是我,我隨即會接受擲閃電者軍團,作為尤利烏斯閣下的第二梯隊。你則是側翼的遊軍和偏師,牽制蠻族用的,但兵員和補給問題全都靠你自己解決,你可能會深入蠻族聚集地數百乃至上千斯塔狄亞,祝戰神垂青你。”阿庇斯說完,便向有些呆怔的李必達行禮,隨後離去。

    到處行走的兵士,被俘虜牽出的馱馬,還有煙霧和火焰,都在李必達的眼前晃來晃去:難道盧西塔尼亞追隨凱撒的一年,真的是磨練成就自己的一年?這凱撒也太會“用人”了,讓我帶著兩個輔兵隊,空手去到處都是殺人狂魔的維頓尼山區,去招募整整一個軍團的人數,還要繼續北行,無後方,無補充地抵達紐曼細阿。行,凱撒的意圖我能理解,吸引盧西塔尼亞或者凱爾特蠻族的火力,充當肉盾,順便割斷反抗蠻族東西兩方的聯系,給他自南而北征服盧西塔尼亞創造有利條件。

    但你個死禿子,也得考慮我的感受和困難不是!

    蕭瑟的高地上,李必達沈默著在坐騎上,俯瞰著下面土狄坦尼亞棋盤式的營地,十三軍團的百夫長和兵士,在營市中央集合,列著隊伍,接受著阿庇斯的訓導和命令。他的鼻子居然有些酸酸的,這可是他的心血,某種程度上也承載著尤莉亞的心血,現在全歸他人手了。而後他回頭看了下,身邊只剩下鐵手旗標,和一面不起眼的輔助軍團旗,外加兩三百名只有鬥篷、短衫、短劍和投石索的輕裝兵,大部分是薩丁尼亞島的參軍被釋奴,也就這些人,是李必達穿行到紐曼細阿,打遍蠻族無敵手的“本錢”。

    這時,一陣馬匹的響鼻聲,小霍騰休斯騎著馬,手裏用一枚標槍,挑著個血淋淋的腦袋朝他趕來,李必達定睛看去,這腦袋的主人就是那個穿著葉片甲的蠻族武士,之前侮辱過霍騰休斯首級的家夥,現在由百夫長的兒子完成血親覆仇。

    “你現在應該在十三軍團。”

    “不,我父親戰死了,我留在軍團也沒意思,願意跟著你的輔兵隊,深入到北方去,殺死更多的蠻子。”小霍騰休斯很堅定地回答,“不過官長你應該考慮給我高額的薪資,我知道你這兒缺人手,特別是像我這樣的好手。”

    李必達笑了笑,“馬上在意大利伽,你就是百夫長,享受兩倍糧餉,我還會在城池裏授金鏈給你,但是要記住——別像你父親那樣,在敵陣前不愛惜性命,我要帶著你們回羅馬城參加凱旋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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