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歷史] 奧古斯都之路 作者:幸運的蘇拉(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7-26 20:5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40 4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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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當面之敵(中)

    看來,海布裏達要挾持阿狄安娜為人質,換取本都人馬的退兵,卡拉比斯雖然認為他此舉沒有錯,但是實在有傷於道義,也只能硬著頭皮擋在低階百夫長前:“官長,你不能這麽做。”

    “給哥滾開。”海布裏達這次說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他的思維,當卡拉比斯是自個奴隸時,打是親罵是愛,但現在他已是那個王女閣下的仆人了,他有點不好侵犯別人的私有財產的意味。

    “官長,你我的任務,是護送王女去錫諾普,她是軍團的貴客,還是羅馬盟友的親人——就算是出於保護她為目的,也只能采取恭敬的態度,解決好這件事。”

    海布裏達盯著卡拉比斯一小會兒,而後撇了下嘴唇,站在原地不動起來,意思是那你趕快看著辦。

    這時,奈薩和波蒂也驚詫地自營帳走了出來,很快被薩法諾、阿米尼烏斯一左一右,用短劍抵住了腰部,奈薩驚慌地尖叫了起來,海布裏達手指她們,喊到:“不要慌張,女人們,你們在日常生活裏的叫聲已經夠多了!”然後卡拉比斯硬著頭皮爬上了車廂——說服阿狄安娜,按照海布裏達的條件辦,他可沒有那麽大的把握。

    突然,揭開帷幕的卡拉比斯面無人色地喊了下。

    眾目睽睽下,他顫抖著身子,指著車廂裏,“裏,裏面不是本都王女!”

    五花大綁的,穿著阿狄安娜禮服的克勞狄,被一幫兵士從車廂裏拉了出來,看到身著女人衣服依然不失“風彩”的騎兵隊長,海布裏達、烏泰瑞斯等人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他怎麽會在這裏的,那她又去了哪裏?

    被救出的克勞狄,面色極為尷尬慌張,還沒來得及換下女裝,就大罵他在特格雷塞塔,被一幫本都暴徒劫持而來,塞到了某個牛車裏,其後的事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卡拉比斯這時,和海倫普蒂娜等對視了一下,雖然隔著面甲,但他可以想見亞馬遜女王的喪氣,當初“救人”時,匆忙下居然沒有核對好身份,結果著了道兒。

    “王女殿下,在那裏!”波蒂突然手指著某處山坡,立在車廂上的卡拉比斯手搭涼棚,看見了西邊山坡下,許多本都將士簇擁著一輛裝飾華美的駟馬戰車,上面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狄安娜,她嘴角泛著特有的倨傲的淺笑,栗色的頭發在夕陽余暉下熠熠生輝,披著華麗的披風,手裏持著勝利女神的節杖。

    戰車的左邊,是位頭頂著卡爾基斯頭盔,黑色馬鬃的本都大將,即米特拉達梯的騎兵大將,“野牛”塔克席勒;

    右邊,是上身靛青紋身的,背著把寶劍的凱爾特武士,“愛博娜的右手”,畢都伊塔。

    “阿狄安娜殿下,您果然猜得沒錯,羅馬人的這支小部隊,果然在這裏,既然已經被我們包圍了,那就當作晚餐的前菜,把他們吃掉吧。”塔克席勒恭敬地請求道。

    “野牛,我父王的大隊人馬還在後面,先鋒就暫且由我阿狄安娜作主,我自有主張。”阿狄安娜隨後將權杖微微一擺,旁邊幾名騎兵上前,只見她不停對這幾人地說著什麽,不久幾名騎兵舉著旗子,從山坡上疾馳而下,要求與羅馬人對話。

    “卡拉比斯,你翻譯!”海布裏達舔了下發幹的嘴唇,瞇著眼睛說道。

    “王女閣下垂憐你們,她的金口告訴你們——此處本都帝國的軍隊,足有五千人之多,抵抗是不明智的。”帶頭的一名騎兵坐在馬背上,高聲喊道,“但你們今日之所以會陷於兵敗覆沒的恥辱境地,怨不得別人,只能怨恨你們那貪瀆成性的騎兵隊長克勞狄,是他被我們的黃金收買,出賣了你們的行蹤!”

    克勞狄俊俏的臉,霎時慘白了起來,他抖抖索索地對周圍憤怒目光的兵士解釋到,這是狡詐敵人的離間之計,我可是騎兵隊長,主帥總督的妻弟,現在這座營地我官最大,由我做主,任何人不得有忤逆官長的行為。

    那騎兵接著喊到:“王女閣下的庶兄馬爾察總督的三名使者,若在營地裏,請自行離去。因為王女閣下暫時還不想與庶兄為敵。”

    一陣馬兒的嘶鳴聲,海倫普蒂娜點點頭,她是知曉希臘話的,不需要卡拉比斯翻譯什麽,艾爾卡帕與埃拉跟隨其後,爽爽快快地從營地的後門沖出,山坡上的本都騎兵果然遵守諾言,紛紛讓開了隊列,很快海倫普蒂娜就消失在山坡的那面,卡拉比斯扶著車柱,看著女王的背影,悵然若失,難道她就這麽離開了?

    也是,卡拉比斯,你在對方的心裏,就是個“比特小精靈”而已......

    “好了,羅馬巴克斯軍團第六大隊三聯隊的所有官兵們,現在必須放下你們的武器,脫下鎧甲,列好隊伍,自營地裏排成縱隊,走在王女閣下的面前表示你們的歸降!否則,攻擊將在一小時後開始。”說完這話,那幾名本都騎兵再次舉著旗幟,朝營地方向行了一個舉手禮,然後一溜地離開了。

    當卡拉比斯翻譯好這句話後,營地裏炸鍋了!

    幾乎所有兵士,都表示要維護軍團的尊嚴,與卑劣偷襲的本都崽子們死戰到底,海布裏達也整好了鎧甲頭盔,表情覆雜地對旁邊的烏泰瑞斯說:“可悲,沒想到最後是和你戰死在一起。”

    那邊克勞狄邁著顫抖的步伐,慢慢走了過來,“別傻了,我們手裏還有本都的王妹呢,沒有人應該死在這兒。”

    “尊敬的克勞狄殿下,剛才你也聽到了那臭小妞的話語,她已經向我們宣戰了,居然要求我們投降——羅馬人從不在開戰後對敵人妥協。”海布裏達說完,看著克勞狄的慫樣,嘆了口氣,“最後用那五千塞斯退斯賄賂你,真是白瞎了。”

    這時營地裏的旗標手已經站好了位置,一半的兵士登上柵欄圍墻上,一半的兵士已經列好隊形,準備出營決一死戰了。

    海布裏達往手掌心唾了兩口吐沫,然後把手裏的短劍掄了兩圈,走近了面無人色的奈薩與波蒂,“馬上就要接仗了,羅馬軍隊的慣例是不留人質的,你明白嗎?”說完就對她倆薩法諾和阿米尼烏斯下了個處決的眼色。

    “克勞狄!我最愛的克勞狄!您行行好,別中了阿狄安娜那頭野貓的圈套,她是有意離間我們,她耍了我們所有的人,她的目的就是要我們所有人都死。”奈薩扯著嗓子,又哭又鬧,跪在地上長號不起。

    而波蒂的大眼睛,則驚恐地看著在車上的卡拉比斯,卡拉比斯的胸口一顫,現在波蒂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他不管波蒂、奈薩和阿狄安娜以前在本都的宮廷裏,究竟有過何種恩怨,但波蒂只是個女奴,她本身並沒有罪行,但羅馬人的習慣就是:如果主人非正常死去,他(她)的奴隸必須也得死,或者自行了斷,或者第三方來執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海布裏達百夫長,烏泰瑞斯百夫長。我願意去見阿狄安娜,我畢竟還曾侍奉過她一段時間,請求你們,暫時不要處決人質,讓我再試一試!”卡拉比斯跳下了車,走到了海布裏達的面前。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48
第17章 當面之敵(下)

    很快,他的胸口被海布裏達狠狠踹了一腳,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不住地咳著,海布裏達不耐煩地說:“今天是個什麽爛日子?軍隊要作戰前,怎麽這麽多奴隸和娘們在呱噪!”而後他對著薩法諾和阿米尼烏斯,將左手四個手指垂下,大拇指內彎,再次表示不要留人質的命。

    “卡拉比斯,你傳話給對方,說我們願意放棄抵抗,投降!”幾乎沒有人相信,這話是從烏泰瑞斯的嘴裏說出來的,他面色頹喪,慢慢取下了百夫長的頭盔、金鏈、掛飾與戒指,隨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克勞狄也回過神來,高叫著“海布裏達,這裏憑什麽是你這個低階百夫長發號施令,我也讚同烏泰瑞斯的方案,你的決議被否決了——全營,放下武器,集結待命!”

    “你倆還是羅馬人嗎!還配去祭祀馬爾斯神廟嗎!”看到薩法諾與阿米尼烏斯面色為難地放開奈薩、波蒂,海布裏達再也受不了了,對著烏泰瑞斯和克勞狄咆哮道,“烏泰瑞斯你個沒卵的敗類,早知道你是今天這個慫樣,哥當初在索菲尼的山埡處,就該宰了你!”

    黃昏的寒風裏,烏泰瑞斯根本不聽海布裏達的斥罵,還是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閉著眼睛,意思大概是抵禦是毫無意義的犧牲行為。這時,卡拉比斯站了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看了看波蒂,眼色堅定地點點頭,隨後走到旗標手的前,在對方的驚詫下,取過了三聯隊的“火舌”(羅馬聯隊的旗幟,為紅色三角形,外號火舌),在所有人的註視下,一個人慢慢走出了營地,向阿狄安娜的車駕那兒,走去。

    “真是一出宏大的喜劇,沒想到驕傲的羅馬人,最後會讓名不明來歷的奴隸請降。而且卡拉比斯,你別忘了,你還是我的奴隸。”車上的阿狄安娜,看著跪在地上的卡拉比斯,帶著睥睨的眼神說到,然後她看了看卡拉比斯,又用輕柔的語氣說,“卡拉比斯,卡拉比斯,你得趕快站起來,在我的面前不必如此,意思我明白了,這場戰鬥不應該有人死去的,我是有分寸的。”

    風中,七十多名羅馬七軍團兵士低著頭,烏泰瑞斯、海布裏達與克勞狄帶頭,整齊地在兩側本都騎兵如潮般的辱罵嘲笑下,走到了阿狄安娜的車駕前,“愛博娜的右手,你最鐘愛的女主人,現在可以取回她了。”阿狄安娜對一邊的畢都伊塔,自亞馬遜女戰士手裏奪回她的功臣說到,“然後讓羅馬軍團最優秀的百夫長,跪在你的面前,親吻你的靴子。”

    畢都伊塔洋洋得意,將烏泰瑞斯手捧的“愛博娜”一把奪過,“骯臟的羅馬狗,你玷汙了我的女主人。”然後,畢都伊塔將愛博娜別在了腰間,反倒抽出了米特拉達梯事先賜予他的“奧拓利庫斯”這把神兵,將劍背往烏泰瑞斯的腦袋上一擊:“說,戰無不勝的米特拉大帝,與阿狄安娜王女萬歲!”

    跪在地上的烏泰瑞斯渾身激動地抖著,他說了什麽話,卡拉比斯也沒聽清楚,但畢都伊塔然後哈哈笑著,舉起“奧拓利庫斯”對著所有人大喊:“這個羅馬人說,他害怕了,他害怕陛下的劍!”

    “戰無不勝的米特拉大帝萬歲,阿狄安娜王女萬歲!”所有的本都騎兵都高舉旗幟與長矛,齊聲呼喝著。

    看到奈薩與波蒂,阿狄安娜又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下,而後輕輕跳下了車,走到姑母的面前:“尊敬的姑母,難道您不高興嗎?您為什麽要發抖,現在您不再是羅馬人的俘虜了,快,回歸到我們本都帝國來吧。”阿狄安娜溫和地笑著,對著奈薩張開了雙臂,奈薩終於也擠出了些勉強的笑容,也張開雙臂迎了上來。

    跟在主母後面的波蒂,突然發現奈薩身子挺了下,電擊般,背部高高聳起,一下子不動了......

    奈薩柔軟的小腹上,插著畢都伊塔的“愛博娜”,握著劍柄的小手,是屬於面無表情的,她的侄女兒阿狄安娜的,鮮血順著劍身,嘶嘶地冒出淌下。

    畢都伊塔、塔克席勒與卡拉比斯,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阿狄安娜在奈薩走上來的瞬間,拔出了畢都伊塔的佩劍,深深地刺入了她姑母的肚子。

    “您知道嗎?我親愛的姑母,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看著您軀體裏**卑劣的血,在我的眼前淌幹,為了我的母親。”阿狄安娜栗色的眼珠冷冰冰地,然後將劍拔出,奈薩瞪大了眼珠,準備擁抱而張開的雙手,僵直地抖著,緩緩地跪在了阿狄安娜的腳下,她還有半口氣,只能本能地扯著侄女兒的裙裾,嘴角已經說不出話來,但明顯是乞求對方的憐憫。

    終於,山坡上波蒂淒厲的喊聲響起,她抱起了斷氣的主母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

    “尊敬的王女閣下,你要知道,這件事情我不能裝作看不見,在陛下垂詢的時候。”塔克席勒回過神來,有些氣急地說到。

    阿狄安娜轉過身來,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無需大驚小怪的表示,“野牛,歡迎您第一次觀賞米特拉家族親人間的溫情遊戲。”說完,將血淋淋的佩劍交還給了畢都伊塔,淡淡地說,“愛博娜的右手,我相信此時沒有人願意惹麻煩——就說她事先被羅馬人處決好了,盡快埋掉屍體。”畢都伊塔暫時也沒什麽好回答的,只能握拳鞠躬,表示遵命。

    “烏泰瑞斯,海布裏達——我說過,我承認你們羅馬人的戰術優越,沒錯,我父王有些抱殘守缺了,他老是認為亞歷山大大帝的那一套是最好的,他跟不上時代了。但你們的戰術,也不像路庫拉斯自矜的那樣,別人無法學習。我現在雇烏泰瑞斯您教授本都軍官戰術,海布裏達則負責兵士訓練,我們本都人,以後對抗羅馬時,不再以六千人、八千人為一個方陣作戰了,我們也會有靈活的百人隊的,能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阿狄安娜走到兩名百夫長的面前,“我寬恕你們,但需要你們以對應的條件來交換。不用著急薪金方面,烏泰瑞斯每年兩萬德拉克馬,相當於八萬塞斯退斯;海布裏達你冒犯過我,所以一年只能給你一萬兩千德拉克馬。而且,我許諾,本都軍隊的戰利品你們各有百分之二的配額。”

    兩名百夫長臉色鐵青,低著頭不肯吱聲,阿狄安娜笑了笑,也不生氣,摩了摩兩人的腦袋,便走到克勞狄面前,“你個廢物,只是個叛徒而已,也許你該去和我的姑母作伴。”

    “不,我也深明羅馬軍團的內幕,我有繼續活命的價值。”克勞狄擡起頭,用希臘語喊到。

    “那就滾回到你的姐夫那裏,我們也不喜歡叛徒,讓羅馬人自己處置你好了!”阿狄安娜說著,一名本都兵士牽來匹馬,強行把繼續喊叫的克勞狄推上了馬,送他滾開了。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48
第18章 黎克達尼亞(上)

    “那麽。”阿狄安娜輕聲說著,然後目光移到了依然慟哭的波蒂身上,“只剩下你了,我不願意當著這麽多的帝國兵士辱罵你,我也不會把你賜予兵士們**,感激我的仁慈吧!但你必須得死,為我的姑母殉葬。”

    波蒂點點頭,卡拉比斯剛準備喊一聲“不要”,兩名背著圓盾的本都騎兵斥候匆匆跑來,大喊:“不遠處,出現了羅馬人的大隊人馬,似乎是西裏西亞的留守軍。”

    烏泰瑞斯和海布裏達笑了,一定是阿庇斯領軍來了——但阿狄安娜笑得更開心,“那放回去的庶兄使者又幫了大忙了,她們將具體的方位告訴了羅馬人的援軍,省得我們再費力去找了。野牛塔克席勒,你殲滅成建制的羅馬人的機會來了,發揮你騎兵的長處吧,記住,就算馬上日落了,也不要讓羅馬人有構築工事的機會。”

    入夜後,整片黎克達尼亞的土地仿佛都在顫抖燃燒——就在阿庇斯率領三個大隊,外加兩千名蓋拉夏輔助輕步兵,剛剛渡過一條小河川時,準備趕赴黎克達尼亞增援已被全部俘虜的三聯隊時,本都的“野牛”塔克席勒,就遵循事先阿狄安娜的指示,指揮屬下的騎兵,對羅馬人發起了波狀攻擊。

    所有的本都騎兵,單手舉著松明,如無數的閃亮流星般,沖擊到腳部還沾著涉水冰霜的羅馬兵士前,而後不問目標如何,大聲嚎叫著,將手裏的標槍拋射而出,隨後一擊脫離,第二隊騎兵轉瞬繼續接力廝殺,他們的目的很簡單,不讓羅馬人有整備紮營的機會。

    塔克席勒不愧外號叫“野牛”,他完全是精通騎兵戰術的大師,比羅馬人之前接觸的敵手強悍多了,在他的指揮下,本都騎兵分為三翼六個梯隊,在夜色下進退有序,輪番襲擾羅馬兵士。

    羅馬人的指揮官,阿庇斯在幾面盾牌後站著,頭頂上時不時飛過幾支輕標槍,眼珠隨著戰場的動態轉來轉去,火把映照下的瘦削臉上表情十分沈著:但他心中卻很清楚,自己手下的這三個大隊,一半人列成了陣線接戰,雖然處於本都騎兵的猛攻前,但都不慌亂,在河川前立下了腳跟,他真正擔心的是側翼方位的蓋拉夏人,這些小亞仆從國的兵士,在本都氣勢如虹的攻勢下,意志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阿庇斯陣型的身後,剩下的一半羅馬兵士,於冬夜裏揮汗如雨,在前方的喊殺聲裏,舞動著手裏的鐵鍬、十字鎬,瘋狂地構築著工事,這是羅馬人臨戰的不得已方法:一旦遇到敵襲,前隊一半人接戰,後隊一半人不問如何,要不顧一切修築防禦工事。

    整個戰場的關鍵點,恰如阿狄安娜的預測,就在於羅馬人能否堅持下去,把工事給修好。

    “畢都伊塔,你去告訴野牛,找到羅馬人陣勢的薄弱點,加以突破,像撕裂薄布那樣。羅馬人的陣勢,處於中央的都是最精銳的重裝步兵大隊,但兩翼他們的騎兵與仆從軍,就孱弱多了。”車駕上的阿狄安娜輕輕擊掌,對畢都伊塔吩咐道。

    待到畢都伊塔離去後,阿狄安娜露出貝殼般地潔白牙齒,悠閑地嚼著榛果,時而微微嘆口氣,對旁邊的卡拉比斯說道:“雙耳陶罐,有時我會羨慕你的身體,我要是個男孩子多好,那麽繼承父王寶座的人,必然會是我。”

    但她發現,燈籠下卡拉比斯看她的眼光,帶著陌生、厭惡與警惕。

    阿狄安娜用手梳攏了下栗色的頭發,“卡拉比斯,你害怕我了嗎,就因為方才我刺出愛博娜的那一幕?”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對王女閣下的觀感,和以前相比,發生了偏差,但我是會有自知之明的,身為奴隸,需要的是適應一切的能力。”

    “你說這話時,帶著憂郁與虛偽。”阿狄安娜有力地咬開一個榛果,“難道我還不夠仁慈嗎?我寬恕了三聯隊,我放走了我庶兄的使者,我還願意馬上賜予波蒂體面的死亡。”

    “這一切,不過是你事先周密的安排而已。”卡拉比斯想到馬上波蒂的下場,帶著些許憤恨說到。

    “住嘴!怪不得哲人說,別對奴隸太好,他們是一群只知道得寸進尺的東西。”阿狄安娜咬著牙說到,“卡拉比斯,你別忘了,是我教會你殺人的——既然能殺第一個,就不會害怕繼續殺第二個——在這個世界裏,總有一些人你必須得殺,總有一天,你會滿懷感激,感謝我教會了你這項人生必備的技能的。”

    卡拉比斯想起來了,在索菲尼的山埡處,他在阿狄安娜的斥罵聲裏,讓一名亞美尼亞兵士的嘴巴喝進青銅的矛尖的景象,這是折磨他多少個夜晚的情景,他的雙手也染上了人的鮮血,“我不殺那人,那人就會殺我。”這是他一直以來給自己的解釋,現在這解釋完全被阿狄安娜的理論給打破了:殺人沒有什麽被迫性在裏面,只要必要性,你今天可以為了自衛而殺人,明天就會為了利益而殺人。

    這時,奴仆們把阿狄安娜的座車的擋板挨個翻上來,搭好鎖好,整輛馬車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包廂,而後奴仆將青銅腳燈點亮,將熏香點著,阿狄安娜有些困怠的意思,像只美麗的小貓,半臥在絲綢靠枕上,與外面站立的卡拉比斯隔著個輕柔的帷幕。

    “卡拉比斯,卡拉比斯......”看到“雙耳陶罐”在那裏魂不守舍的模樣,阿狄安娜又在帷幕後笑了起來,“我是米特拉家族的人,你以為維系一個家族的強大,靠的是謙和、榮譽與溫情嗎?錯,這樣的家族早就被世界淘汰了,一個強大家族裏的人,必須始終相信自己是超越任何人的,只有像我父王那樣,不斷地使自己變強,才能生存下去。否則像你這樣就糟糕了,你其實很想救波蒂,你其實很想得到她那**肉體的犒賞,但你做不到,一來你根本沒有能力,二來你的某些陳腐不堪的思想束縛了你——也許你真的該和海布裏達那樣,直接撩開波蒂的裙子,撕下她的衣服,給她下賤的女人配享受到的東西。”

    然後阿狄安娜突然拉開了帷幕,穿著輕柔的寬松內衣站在卡拉比斯的面前,用手點著他的胸口,半是挑逗半是訓斥地說道:“也許男人有地位的尊卑之分,但在女人和獵物前,他們統統都應該像頭野獸。”這時車廂外一陣馬的響鼻聲,某傳令兵喊到:“尊貴的王女閣下,打攪您的清夢當真是罪該萬死,但必須向您匯報這個夜晚最好的消息,我軍的騎兵,已經突破了敵人的左翼。”

    聽到這個消息,阿狄安娜笑了笑,對卡拉比斯吩咐道:“點著火把,去前面仔細觀察下,然後再回來告訴我戰場的詳情。”說完,她散了散栗色的卷發,重新拉回了帷幕,躺在了臥榻上,揚了揚白皙的胳膊,慵懶地說“去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49
第18章 黎克達尼亞(中)

    羅馬人的左翼,是蓋拉夏人的輕裝兵,由六十名羅馬軍團騎兵壓陣。塔克席勒在詳細了解了這一情況後,及時調整了主攻的方向與兵力——千名本都精銳騎兵,一個短促沖鋒,就把蓋拉夏人全部壓到了河流裏去,羅馬軍團騎兵第一個轉頭奔逃,潰散的蓋拉夏人,甚至沖亂了後方築營的羅馬兵士。

    阿庇斯臉色由沈著,變為了凝重,在這時間和毅力的對決中,他支撐不下去了,如果再不及時痛下決心,三個大隊,一千六百名羅馬精華(步兵一千四百四十人,外加若幹騎兵),就全得在這背水的死地雕謝殆盡。他最終下達了“放棄築營,交替掩護,撤回河流對岸”的命令,哨子與號角聲裏,所有的百人隊都明白了官長的決心:在後面築營的人馬二話不說,放下工具,舉起短劍與盾牌就上前,換下之前苦戰的弟兄們,但兩股羅馬兵士,在交接時,也是最脆弱的時候,又遭到了手腕敏銳的塔克席勒的全力一波突擊。

    中夜時刻,羅馬軍隊大敗後退,連戰死兵士的屍體都來不及帶走,很多人墜入河流裏淹死凍死,殿後的四個百人隊,除了二十人被俘外,全部打光了。本都的騎兵一直跋涉過了河川,準備繼續追擊,但遭到阿庇斯預先安置在此的預備隊——三個留守百人隊的有力逆襲,才徐徐退走。

    當卡拉比斯準備將這訊息回報給阿狄安娜時,兩名侍女說王女閣下已經就寢了,不準打攪。

    到處都是急速來回奔跑的本都兵士,卡拉比斯慢慢地走到了軍營的柵欄處,火光裏他看到了檻車裏的波蒂。

    波蒂坐在檻車裏,帶著鐐銬,側著腦袋,粗黑的頭發披著,微笑著看著他,“卡拉比斯,你是來安慰我的嗎?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周圍看守的兵士正在擲羊腿骨做遊戲,他們看到了卡拉比斯,也和沒看到一樣,都認識這是王女的奴仆。

    “波蒂,我想問你個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阿狄安娜要處死你,你會很坦然地接受嗎?”

    聽到卡拉比斯這個問題,波蒂的臉色有些奇怪,“你在說啥?”說著她將手伸出欄桿,摸了摸卡拉比斯的臉,“卡拉比斯,我有些遺憾,我倆為什麽沒在死前風流一把呢,你還是個處男吧,好奇怪,就算是奴隸,也不至於如此。”

    “我不是處男,你也不要死,波蒂。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的。就算我現在仍然是個奴隸,我也不會讓你死。”卡拉比斯雙手握住欄桿,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乃至整個檻車都微微抖動著。

    “為什麽?”波蒂的語氣依然訝異著,她實在想象不到,自己不過是宮廷爭鬥食物鏈裏最底層的一個肉彈而已,卡拉比斯這個小奴隸,居然要一個勁兒地救她。

    “因為我想和你做愛!沒錯,我垂涎於你的肉體,我要狠狠占有你,讓你在我的胯下求饒!你活命後,第一個就要答應我的這個條件!”卡拉比斯閉著眼睛吼了出來,這就是剛才阿狄安娜教育他的,是的,他一開始願意幫助波蒂,不就是被她的妖冶性感所吸引嘛,不要什麽道義了,不要什麽矜持了,一氣喊完後,卡拉比斯臉色通紅,長大了嘴巴,喘著粗氣,臉頰上的汗水也淌了下來。

    聽到卡拉比斯這話,旁邊的兵士紛紛吹起了下流的口哨來,波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可以,到時我會用渾身解數來侍奉你的。

    隨後,卡拉比斯微微弓著背,一步步離開了檻車。

    黎明時分,敗退到河川對岸的羅馬兵士,還是奇跡般地立起了一座營寨,設施一應俱全,這讓所有的本都官兵感到莫名的驚詫:一支隊伍被打得如此淒慘,非但沒有潰走,反倒能在這麽短時間裏,以敗兵的姿態,修築起如此堅整的工事。

    難道羅馬人的心,都是青銅鑄就的?

    “小小的失算。”起床後的阿狄安娜,望著對面羅馬人的營寨,輕笑著說到。

    塔克席勒讓部下,把繳獲的五面“火舌”隊旗呈現給阿狄安娜過目,“這些隊旗的主人呢?”

    “全都成死屍了。”塔克席勒得意地說。

    “野牛,隊旗營旗算不得什麽,也許我們這次可以幹票大的,弄到羅馬軍團的鷹旗。”阿狄安娜有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粗魯直爽,來博取塔克席勒這些軍人們的歡心。

    營寨裏,阿庇斯站在木樓上,看著對岸耀武揚威來回馳騁的本都騎兵,心情墜入了谷底,四百多人戰死,蓋拉夏的仆從軍大部分逃亡,剩下的人幾乎全都帶傷。並且,看這個態勢,早先駐屯在這兒的七軍團三聯隊,估計也早就完蛋了,連個渣渣都不會剩下來。

    唯一的希望,就是索納久斯帶著第八軍團的主力,按照預先的防禦計劃,來到此處與自己會合,再想辦法擊敗米特拉達梯了。

    這會兒,三名穿戴著面甲的博斯普魯斯使者,來到了阿庇斯的面前,領頭的對他用希臘語說:“既然主人現在和羅馬人是盟友,我們可以助戰閣下。”

    聽到這話,阿庇斯驚奇地把頭轉過來,良久才問了句:“你是女的?”

    “怎麽,有誰規定女人不可以參戰的!”

    在傍晚時分,先到來黎克達尼亞的是米特拉達梯的大隊兵馬,足有八千人之多:這位本都王者在特格雷塞塔時,就花費了巨大的金錢,雇傭了三四千名各蠻族的戰士,還解放了自己的一批奴隸隨軍作戰。這樣,加上塔克席勒先遣的三千名騎兵,本都方的實力膨脹到了一萬多人,而對面阿庇斯的手裏,只有寥寥千人固守。

    比米特拉達梯龐大軍隊還引人註目的,是他更加龐大的隨從隊伍,宦官、女奴、鬥劍士、馬術師、戲子、歌手、醫生等等,數百人之多,都穿戴著名貴的首飾與華麗的衣服,排成了足以橫亙整個營地的陣容,這些大部分都是米特拉達梯殺回此處後臨時招募的——他永遠忍受不了過分狹促的排場。

    當坐在寬大的轎輦上的米特拉達梯,看到在下面迎接的小女兒阿狄安娜時,他的笑意延伸到了整個眼角,“我親愛而乖巧的女兒,宙斯在上,你還能在如此艱難的時刻,伴隨在我的膝下,我感到莫大的欣慰。”

    “父王,您難道沒把我出嫁給某個王國國君的想法嗎?”阿狄安娜直截了當。

    “這個,這個是當然,只要局勢安穩下來,父親會安排的——畢都伊塔,我讚揚你的勇氣和智慧,是你救回了我的明珠。另外,我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詢問,我的王妹奈薩又如何了?”看到阿狄安娜旁邊的加拉太劍士,米特拉達梯關切地問到。

    “很不幸,她在兵亂中死去了,屍體已按照王室的標準,下葬了。”畢都伊塔無表情地鞠躬答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49
第18章 黎克達尼亞(下)

    米特拉達梯坐在轎輦中,嘴角垂著,巨大的身軀縮小了不少,十分頹然,旁邊陪坐的斯特拉托妮絲輕輕地按住了大帝的肩膀,貼著他耳朵寬慰道,“陛下,沒有比這個還悲慘而可怕的消息了......但您現在需要的是與敵人作戰的怒氣與信念,而不是虛無的傷悲。”

    “沒錯,沒錯,我們得攻陷此處堡壘,把所有羅馬狗都殺死,用他們的頭顱與內臟,祭奠我的妹妹,祭奠宙斯和米特拉神!”米特拉達梯接過奧拓利庫斯這把寶劍,低聲咆哮起來,而後他突然看到阿狄安娜、塔克席勒等人的眼神有些閃爍,便沈吟了下,指著卡拉比斯說:“他是誰?阿狄安娜你以前沒有這樣的奴仆。”

    “這位在我落難時,一直跟隨著我,是名忠心耿耿的奴隸,他叫卡拉比斯,在您行宮陷落時得到他的。”

    “哦,不光是忠心,他還長著副能蠱惑少年與少女的異國面容,阿狄安娜我的乖女,也許你應該註意下,在出嫁哥迪尼王國前把持住貞潔,歡愉的追求在婚後再進行也不遲。”米特拉達梯看了下卡拉比斯,用質詢的語氣說到,明顯是針對卡拉比斯的,然後這位喘著氣,挪了挪肥大的身軀,好讓自己的姿勢舒坦些,打了個響指,“想起來了,乖女,對於這件小小的事情,我倒能徹底過問下——提莫修!”

    這時,侍衛在米特拉達梯身邊的侍衛長奧比休斯掩著嘴,對著阿狄安娜賤賤地笑了起來,阿狄安娜則對這個老樂師出身的諂媚家夥回以厭惡的眼神,她和姑母一樣厭惡他和他的女兒。

    提莫修,雖然帶著個希臘名字,但他其實是來自博斯普魯斯草原的斯基泰人,是個醫生,沒錯,是個極其古怪的醫生,他穿著厚重骯臟的獸皮,同樣骯臟的頭發梳理成一個個球狀仙人掌般的辮子,臉上全是用刀刻出的疤痕,這是他剛出生時部落的長老幹的,希望這個男子以後會不懼刀刃(他確實不懼刀刃了,他和戰士一樣,是靠刀刃和傷藥吃飯的)他手中是個陶甕,知情人都知道裏面全是毒蛇,腰上掛著火鐮、布條、刀具,後面兩個助手舉著固定架、骷髏雜七雜八的東西。

    “什麽事。”提莫修摸了下嘴巴,粗聲大氣地說到。

    “我親愛的提莫修,馬上給這個叫卡拉比斯的做個去勢的手術。”米特拉達梯將手指輕松一轉,指著驚愕的卡拉比斯說到。

    “去勢!意思是叫我和那個行宮裏的巴婁德一樣,當宦官,當公公?”卡拉比斯和他的小夥伴,都嚇呆了。

    “不行,今三天是白鹿神躍天的日期,我是不能使用刀刃的。”提莫修簡捷地拒絕了。

    “那就三天後吧。”

    “三天後也不行,那是我們祭司馬匹的保護神——魚神的日子。”

    “你!行了,提莫修,你得記住這事。”米特拉達梯對繼續深究這樣的小事失去了興趣,“傳令各個軍隊,徹夜伐木,修建攻城器械,明天給我打下那個堡壘。”

    在這個夜晚,卡拉比斯打定主意,要溜走了,他可不願意在一段時間後,小夥伴在那個醜陋的提莫修刀下“身首異處”,就算阿狄安娜再開給他每年三千德拉克馬的薪資,也不能讓他改變心意,與其在本都人這邊當個衣著光鮮的宦官,不如去羅馬人那裏當個身心健全的宿營奴隸——只要能帶波蒂一起逃走!

    坐在阿狄安娜車廂輪軸邊的卡拉比斯咬著指甲,默默地思考著。

    雖然暫時卡拉比斯不會遭到“去勢”的待遇,但第二天本都大軍,對阿庇斯營壘的攻擊,卻準時開始了。許多舉著圓盾的步卒嚎叫著,背負著木柴與陶甕,企圖在羅馬人營壘前搭起幾座簡易的浮橋,但阿庇斯在塔樓上組織起一批輕傷的兵士,他們用弩砲與投石,猛烈射擊著涉過河川的本都士兵,當中很多人被砸得頭開背折,或者被弩砲射出的重標槍刺串,流出的獻血染紅了整個河川的水面。

    但本都的軍官依仗人數眾多,還是不斷地大聲斥罵著屬下,把他們一隊隊給派送出去,最終在堆成小山的屍體邊上,兩三座通往羅馬人營壘的浮橋搭就,接著怪獸般的攻城槌“卡烏齊”轟隆隆地被推上來了。

    “卡烏齊”,長16英尺,寬8英尺,高7英尺,框架用較輕的木料搭建,而後兩邊蒙上兩層樹枝,防止敵人的長矛與短劍刺傷在裏面推動此物的兵士;上面蒙上山羊皮,防止敵人拋下火焰燒毀;裏面可以安上根青銅羊頭的錘擊槌,也可以安上帶著倒鉤的大鐮刀——因為阿庇斯的營壘是用粗木柵欄豎起來的,所以這次用了後者。

    三四輛卡烏齊,來勢洶洶,但到了羅馬人營壘前,個個傻了眼——阿庇斯昨夜也沒閑著,他讓兵士們在柵欄前迅速壘起了兩道半圓形土墻,中間則塞滿了泥巴夯實,這種三明治式樣的東西,“卡烏齊”就是多出三個腦袋,也鉆不透啊!

    本都兵士也是強悍,他們見鉆不透,就呼啦啦地扛著雲梯,架在土墻上,踩著雲梯就爬了上來,和一排排螞蟻似的,阿庇斯手下的兵士,圍在塔樓和木梯上,操作著“蠍子弩”(一種小型的手弩),猛烈地射出又小又細的箭矢,讓本都兵士嘩啦嘩啦地倒栽蔥又跌了下去,而後幾名羅馬兵士舉著利斧,挨個斬斷了雲梯搭在墻面上的滑輪......

    攀附在塔樓、圍墻上的本都人被掃蕩一空米特拉達梯軍第一波攻擊宣告敗績。但還沒到中午,營壘裏的羅馬人還在吃食,米特拉達梯的弓箭手,大多來自斯基泰、米提等地,就按照小隊登上了“象車”,大批的兵士推著這些高大的帶輪的車廂,進入了羅馬營壘的射程內,當然營壘也在這些弓箭手的射程之內了。

    號令聲響起,本都的弓箭手,很多人戴著東方式的尖頂圓盔,披著半身鎖子帷,在象車裹著皮革的擋板遮掩下,在後面搭弦引弓,然後起身拋射,一浪浪箭矢在空中往上急速攀升,而後在一個點,滯留了半秒鐘,就轉而往下,帶著死亡的聲音俯沖而下,羅馬人的營壘成了四面八方墜落的圓心,“嗖嗖嗖”降下,刺穿了不少兵士的頭顱、後頸、胸口,把他們釘在了地上,任由鮮血在慘嚎裏流盡。

    但很快,羅馬的兵士就豎起了很多高桿,上面掛著布幔、羊皮、皮革,這些五顏六色的高桿上面晃蕩著這些東西,就像一面面柔軟的盾牌,在風中搖曳著擺動,箭矢砸在上面,或掉落,或改變了軌跡,無力地墜落下來——縮在大木盾與盾牌下的羅馬兵士,就著頭上滿是爆竹般的箭矢跌落聲,大口大口地吞食著小麥面包。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51
第19章 普裏阿普斯的祭禮(上)

    你應該知道典型的羅馬女人整天都在家做些什麽,

    當她的丈夫在床上不理她時,

    臥室的女奴就要遭她的毒手了。

    ——尤維那利斯《諷刺詩》

    ——————————————————————————

    一聲長長的號角,全身重鎧戎裝的米特拉達梯,顫巍巍跨上了他的神駒,幾名馬奴在給馬蹄包裹好柔軟的絲布,好像它不會在奔跑中受傷,旁邊立著塔克席勒以下的大隊騎兵,長矛如林——一邊觀看的卡拉比斯,簡直不敢相信這匹馬是如何承載本都之王的重量奔跑的,阿狄安娜提著長長的裙裾,來祝賀父王帶領軍隊旗開得勝。

    “乖女,我要親自上了,這些卑賤的兵士,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高貴的統帥與他們幹同樣的事情。”米特拉達梯連說話都帶著粗重的喘氣聲,

    “請不要閹割卡拉比斯。他是我的臂膀,我希望他健全。”阿狄安娜仰視著父親,請求到。

    米特拉達梯很詫異女兒會與他談論這麽微小的一件事,但他現在不願意把心思放在其上,戴上金色的頭盔後,就給了女兒一個飛吻,而後神駒一聲長嘶,就像賽車的發動機澎湃的轟鳴聲,夾雜著煙塵,與其余大隊騎兵,馱著本都之王,沖上了前線。

    “王女閣下,我在想,萬一在那個提莫修去勢手術裏,我熬不住疼痛,怎麽辦。”見本都騎兵如卷雲般離去後,卡拉比斯的黑色頭發亂舞著,半跪在阿狄安娜前,平靜地問到。

    阿狄安娜搓手,又開始來回踱步了,卡拉比斯明白,這表示她在切切實實思考問題,但沒踱太長的時間,她就交給卡拉比斯一個東西:一個鑲金的琺瑯吊墜盒。“戴上它,卡拉比斯。”

    “這算是什麽,為我去勢的賞賜?”

    “聽著,卡拉比斯,就算你被去勢了,也得在我身邊,你永遠是我的奴隸,是我的班底——海布裏達,你,烏泰瑞斯,都是。我不願意像母親那樣,淒慘卑微地死去,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這是個特殊的吊墜,裏面是最劇毒的藥液,如果你實在忍受不了那個手術,就轉開上面的小蓋,把這東西倒入嘴裏,以死來表達對我的忠心。”

    卡拉比斯的手顫抖著,舉著那小小的精致的琺瑯吊墜,阿狄安娜看了他一眼,說:“不用擔心,這藥液是我父親曾經親自調制出來的,米特拉是最精通毒藥的家族,你不會有太大的痛苦的。”

    “多麽幸福的奴隸,你的主人一定十分關懷你。”這聲音是插著手,在一旁偷聽的奧比休斯發出的,這老頭陰陰地笑著,“不過,我發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那邊的檻車裏,鎖著的似乎是奈薩王妹閣下的女奴,好像叫什麽波蒂對吧?既然王妹在亂兵裏身死,那她為什麽還沒有死,又為何特地把她關起來呢?”說完,這老頭幹笑了起來。

    “奧比休斯,你以前是在劇院裏做樂師的,應該知道在既定的拍子裏發出不和諧的聲音,是會毀了整個演出的。”阿狄安娜上前,逼視著奧比休斯,“難道你還指望你的女兒,能保障你永恒不變的權勢嘛,下賤胚子。”

    “不敢不敢。”奧比休斯繼續幹笑著,壓低了聲音,縮著脖子,一副極度惶恐的模樣,語調依然說不出的惡心,“不過,我也是侍奉大帝的人,眼裏只有主人而已,只要對主人不利的東西,就忍不住會多說兩句,這點上我和你的小卡拉比斯是一樣的,是不是?”

    這時,前方傳來了山崩海裂的聲音,米特拉達梯親自下馬,帶著精銳的部隊,頭頂著後面呼嘯的箭矢,逼近了羅馬營壘的外墻,“兵士們,看看你們的帝王,你們的統帥吧,他現在正拿著武器,和你們站在一起!”米特拉達梯的現身,激起了本都兵士狂熱的戰鬥情緒,他們紛紛聚集在帝王的身邊,奮力高舉手裏的盾牌保護著神聖的他,人群像漲潮的海水般,兇猛地要將阿庇斯小小的營壘給沖垮淹沒。

    但米特拉達梯的裝束實在太過顯眼了,他本是有苦心的,鑲金的鎧甲,猩紅色的披風,豹頭式樣的頭盔,腰帶上的流蘇,都昭示著主帥沖在一線的英雄行為,鼓舞著登城兵士的信心,但屬下看得到他,羅馬人自然也看得到他,不過米特拉達梯的身邊起碼擁著三十名手持銅盾精銳衛隊士兵,層層疊起了面墻,是十分安全的。

    “埃拉!”羅馬人營寨邊角處一處凸出的地台上,海倫普蒂娜將手一揮,喊到——亞馬遜的“暴風埃拉”怪叫一聲,拋出了手裏的巨大鉛球,鉛球如炮彈般,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頭、盾牌組成的水面上激蕩著翻滾著,帶著腦漿與骨血,跳了幾跳,躍過了幾十米遠,砸在了米特拉達梯身邊的衛士銅盾之上,當即許多塊盾牌像紙片,四散崩開,其中一塊削到了米特拉達梯的額頭,他大叫起來,晃動著巨大而肥碩的身軀,醒目地閃現在艾爾卡帕的弓弩前,一聲細微的嗡嗡聲,一支被削去半片尾羽的箭矢,作著穩定的螺旋運動,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長長而彎曲的弧線,紮在了米特拉達梯的眉毛上。

    本都之王的身體,像座小山般倒下,本都人陣形的海洋激蕩起來,衛士們再次舉起層層銅盾,阻擋羅馬人投石與箭矢的傾瀉,在下面二十幾個強壯的奴隸,不顧一切地把主人的身子往外面拖,更有侍從揮著長劍,斬殺亂逃亂竄的兵士,給主人開辟出一條通道來。米特拉達梯的神駒,嘶鳴著跑來,四名奴隸將他全力拖出擡起,搭在了神駒的背上,神駒黑色的鬃毛飄拂著,再馱著主人沖開萬千人的陣勢,徑自往營地而來。

    “本都之王被射死了!”羅馬兵士歡呼著,正面圍墻上的兩個百人隊,直接跳了下來,沖入本都攻城隊伍裏大肆砍殺,君主陣亡的消息像急速的瘟疫般,迅速傳遍了整支軍隊。兵士們原本對君王英雄行為的仰慕,很快被失去君王的恐慌代替,弓箭手、投石手、盾牌手、長矛手一批批脫離了自己的崗位,像退潮般潰散。

    營地中央的沙地上,無數侍從、馬奴簇擁在神駒的四周,用輕柔的擔架,小心翼翼地將本都之王的身體從馬背上擡下來,放在了地面上,斯特拉托妮絲與阿狄安娜都哭喊著跑上來,抱著父親的身體,他的眼睛和額頭上鮮血四流,根本看不清表情和容貌了。幾名醫生正在手忙腳亂,而將軍則拉著醫生的手,大聲哄叫著“陛下還會不會有救”之類的話語,整個場面極其糟糕。

    一邊的卡拉比斯,側著眼看著這場面,都去吧,都去吧,快都去吧,而後慢慢挪動著腳步,朝波蒂的檻車方向挪動著......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51
第19章 普裏阿普斯的祭禮(中)

    “我親愛的小卡拉比斯,你在做什麽?這時候你應該陪在主人的身邊才對。”

    這句話把卡拉比斯嚇得一跳,在他背後,奧比休斯這老頭陰森森地出現了,老頭身後還跟著好幾名身高馬大的武裝奴仆,“你是想救那個檻車裏的女奴嗎?”

    “不,不是,我只是去王女的車駕裏,看看能不能找到治療陛下傷勢的草藥丸,那些是我的一個希伯來朋友送給我的,很靈驗的。”卡拉比斯急中生智,胡謅了一番。

    突然,奧比休斯的枯爪,緊緊拽住了卡拉比斯,“孩子,在我的面前不用說謊,你一定很想救那個女奴吧——看看她,小麥色的肌膚,黑漆漆的頭發,多麽美麗,多麽豐腴,若是我年輕個三十歲,我也會像你這樣沖動的。”然後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別怕,別怕,小卡拉比斯,我會替你暫時保密的,老奧比休斯甚至還能幫你救出那漂亮的黑頭發的女奴,只要你答應我的一個小小的條件就行。”

    “什麽條件。”卡拉比斯明知道這老家夥要說什麽,但還是裝傻起來。奧比休斯的枯爪一緊,疼得他都要流出眼淚了,“別裝傻了小卡拉比斯,你懂的——王妹奈薩究竟是如何死的?塔克席勒、畢都伊塔他們礙於身份,可能都不會出來指證,但你不一樣,你是阿狄安娜貼身的奴仆,只要你一句話當作證言,就行了。我能很輕松地把那個叫波蒂的救出來,我還能賜予你自由之身,給你足夠成家立業的錢財。”

    看來,這老豬狗是要利用我的證言,來扳倒阿狄安娜。對了,現在奈薩也死了,整個米特拉家族,只剩下阿狄安娜與斯特拉托妮絲兩個競爭對手了,一旦阿狄安娜東窗事發,那麽斯特拉托妮絲就成功了,她便能獨占本都宮廷的鰲頭,她將來生下來的子嗣,一定會繼承這個帝國。

    “我不知道,奈薩王妹的尊顏我甚至都沒見過一面。”卡拉比斯平靜地回答道。

    奧比休斯遺憾地嘖嘖嘴,松開了卡拉比斯,拍了兩下巴掌,落下兩滴淚水說:“看來真是主仆情深啊!天真的孩子,你以為我對王女閣下的招數只有一個?你本身就是,索索索。”他幹笑起來,“只要我一句話,你在明日就會被去勢,沒有什麽神來救你了,而且我會知會提莫修,他會很用心地使用刀鋸,把你閹割得漂漂亮亮的,不過嘛,手術也許會很成功,但病人能不能熬住,就是另外回事了,索索索索......”奧比休斯快意地笑著,而後突然淌出了大把大把的淚水,晃著雙手朝米特拉達梯的擔架跑去,嚎哭著“我的陛下啊”。

    看著他背影的卡拉比斯,覺得襠部一陣陣寒意。

    “大帝的血被止住了!”幾名醫生用血手慌張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宣布到。

    周圍的侍從、王室成員和將軍們,都松了口氣,互相慶賀起來,米特拉達梯還未蘇醒,劇烈的疼痛讓他暫時昏厥了過去。

    “但是這箭簇有毒,大帝還需要解毒。”醫生們擦完汗後,把後半截話給補全了。

    周圍的人又破口大罵起來,“這是種不知名的蛇毒,塗抹在箭簇上,也許是來自於遠海的草原地帶。”醫生忙不叠地解釋著,塔克席勒一把把醫生像小雞般的拎起來,吼道:“你快說,大帝還有沒有救,我要等他宣布軍隊的統帥權歸誰!”

    “走開,庸醫們。”人們紛紛扭頭,原來是古裏古怪的提莫修,舉著他的陶甕,口子是半開的,一條藍色的小蛇探出腦袋,悠哉悠哉地吐著舌頭,眾人見狀都驚叫著,四散離去——誰都知道提莫修豢養的蛇,能毒到什麽程度。

    提莫修半跪在米特拉達梯身邊,將那藍色小蛇靈巧地抓起來,一名助手臉色蒼白,雙手抖著遞上了個玻璃器皿,提莫修將蛇頭一掐,那小蛇亮出利齒,有些不甘地撐大了嘴巴,慢慢滴下的蛇毒,滲入了器皿之中,那是種蛋清般的透明液體,提莫修隨後將這蛇毒,就要往米特拉達梯的傷口處塗抹。

    “提莫修,你的蛇毒會不會要了陛下的性命!”一邊的斯特拉托妮絲喊到。四周人聽到陛下的寵妾如此質疑,都紛紛應和。

    提莫修怪眼一翻,喊“那就叫羅馬人來治愈他好了!”這時,阿狄安娜急忙拉住了提莫修的胳膊,說:“我以王女的身份請求你,不要受到任何無知者的幹擾,大膽治療父王。”隨後,她站了起來,舉起腰間佩戴的青銅鑲金小斧,對眾人喊到:“一旦父王遭遇不測,我阿狄安娜就繼承整支軍隊的統帥權!”

    終於,半天過去了,米特拉達梯.優伯特,已經能半靠在寶座上喘息了,他的眉角與眼皮都是烏青烏青的,還滲著血,雖然毒已解除,但鉆心的疼痛,還是讓他咬牙握拳,周圍的奴隸川流不息,瑟瑟發抖,給本都的帝王傳遞各種東西,他們深知此刻一個小小的疏忽,就會讓米特拉達梯的怒氣火上澆油,也會給自身帶來彌天大禍。

    “給提莫修兩個塔倫特的金銀賞賜,另外,先生們,你們大錯特錯了,錯在因為我的受傷,懈怠了對羅馬狗營壘的攻勢。”米特拉達梯被斯特拉托妮絲與奧比休斯父女倆,用毛巾敷著傷口,喋喋不休,“必須盡快拔除掉黎克達尼亞的這顆釘子,只要這樣,我們才能不受威脅,突入卡帕多西亞和本都,那樣我很快就能收取城市的稅金,組織起擁有七八萬步兵,齊備的戰車、艦船的軍隊,再和羅馬狗一決雌雄。”

    畢都伊塔進來了,很是沈重地對本都之王匯報:“陛下,羅馬人的援軍來了。”

    這股援軍,就是事先留守錫諾普一帶的,綽號“獨角獸”的第八軍團主力,七個大隊,還有砲兵分隊與仆從騎兵,人數約有四千左右,他們在得到米特拉達梯反撲,黎克達尼亞危殆的訊息後,立刻揮師南下,卷甲疾行,現在已經抵達阿庇斯的營壘邊,列陣鼓噪,鬧得本都大軍個個膽寒不已,以前對羅馬軍隊一系列的慘敗的陰影,又湧上了眾人的心頭。

    “該死!該死!”米特拉達梯將水盆狠狠打翻,這更加牽扯到了他的傷口,劇痛不已的他心尖就像被利刃反覆剮著般,渾身顫抖著嘶叫起來。

    “也許,要想取得勝利,必須得獲得神的眷顧了。”奧比休斯在一邊,乘機說到,“現在恰好是神普裏阿普斯的祭祀時刻,我覺得......”

    “說下去。”米特拉達梯捂著傷口,說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52
第19章 普裏阿普斯的祭禮(下)

    “是的,是的,普裏阿普斯是執掌男性雄風的神只,他能激起我們軍隊的士氣,在戰場上面對羅馬人不知膽怯,就和他們在床笫上不懼婦人一樣。我得知一個神秘的儀式,特別有效,那就是割去一個男子的**,然後用香料塗抹好,再讓一名女子,最好是娼妓,坐在上面吟誦讚美神只的詩歌。”奧比休斯有條不紊地建議著。

    米特拉達梯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起這個普裏阿普斯的儀式,不是正好有個叫什麼。”

    “叫卡拉比斯,我的陛下,還是在與羅馬人決戰前,盡快讓提莫修給他做去勢的手術吧。”奧比休斯立即攛掇道。

    “父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奧比休斯也是個身體健全的人,為什麼不把他的那個,獻給什麼普裏阿普斯神呢?”阿狄安娜在下面抗議道,“而且,不要把擊敗羅馬人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只上,難道我們之前在錫諾普,給天神祭獻的還不夠嗎?塔克席勒在之前的戰鬥裏,俘獲了整整半個聯隊的羅馬兵士,連帶他們的百夫長,為什麼不問問敵人,他們究竟是如何作戰的呢!”

    “我親愛的王女閣下,我的那個東西,神是不會歡喜的,他更喜歡血氣湧湧的祭物。”奧比休斯皮笑肉不笑。

    米特拉達梯對阿狄安娜喊了句,“住嘴,是誰允許你如此詆毀國家與家族的守護神的”,而後捂著傷口想了一會兒,問奧比休斯道,“提莫修是個古怪倔強的人,如果他執拗不肯做去勢的手術,又如何?”

    奧比休斯深深地鞠躬,說:“陛下莫要著急,難道王室如此龐大的隨從隊伍裏,就只有提莫修一個人會閹割小雞小鴨或小卡拉比斯嗎?”

    “嗯,明日即舉辦祭祀普裏阿普斯的儀式,奧比休斯,把其余的葡萄酒、果樹等祭品也準備好。另外,讓全軍參與這個神聖的儀式。”米特拉達梯下達好這個命令後,困倦地擺擺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他要清休了。

    次日淩晨,卡拉比斯穿著一件絲綢織就的華美衣服,外面裹著路庫拉斯送他的半舊鬥篷,站在了事先搭就好的祭壇上,與幾只羊,一堆酒罐、常青松枝作伴,他看了看敷設好的祭台,上面豎著一個醜陋男子,普裏阿普斯的刻像——獨眼、單腿,但有個高高昂起的碩大**,相傳他是酒神與愛神之子,庇佑的是果園、生殖,祭台上的線香在四周煙霧騰騰,伴隨著戴著面具的祭司們古怪的舞蹈與歌聲,說不出的可怖與荒唐,寒風吹來,他黑色的頭發像小小的麥浪,狹長的眼睛有點睜不開了,手指撫摸著阿狄安娜事先賜予他的琺瑯金吊墜。

    他轉眼看去,整個祭壇周圍密密麻麻地圍著本都的騎兵與弓箭手,很多人都指指點點,對這個祭祀儀式充滿了由衷的好奇。在與祭台相距不遠處,兵士們又搭起了前來觀驗的高台,米特拉達梯、阿狄安娜與斯特拉托妮絲等本都王室,塔克席勒、畢都伊塔、亞齊勞斯等本都將軍,都坐在節杖與陽傘之下,準備觀賞著祭壇的一切。

    祭壇的對面,站著赤身裸體,渾身被塗抹成赭紅色的波蒂,豐滿如蜂蜜般的胴體,靜靜地看著卡拉比斯。

    “小卡拉比斯,我此刻很想問你,你後悔嗎?本來,只要你一句話,你現在就可以和這個可愛的波蒂雙宿雙飛了,但可惜啊,今日我要欣賞的是主慈仆忠的一出震撼人心的悲劇,索索索索。”主持儀式的奧比休斯搓了搓手,吃吃地笑著,感到莫大的興奮,這位靠著女兒發達的,年輕時因為只是個貧苦的樂師,受盡了白眼,故而在發達後心理扭曲了,在宮廷裏就每每以折磨年輕的男女奴仆為樂,今日更是甘之如飴。

    在奧比休斯的身邊,是名面無表情,一臉白癡模樣的某醫生,他來代替提莫修主刀,是奧比休斯特意精選出來的,兩名助手在祭壇上擺好長桌,挨個放上刀、鋸、小斧等工具......

    立在陽傘下的阿狄安娜看著,覺得身軀有些發抖,她不知道奧比休斯會如何對待卡拉比斯,更不知道卡拉比斯能不能活下來,對了,卡拉比斯會不會——她猛然想起,之前曾給她一個吊墜,裏面全是猛烈的毒液!

    一陣軍號聲,打斷了她,事先百多名被俘的羅馬兵士,在烏泰瑞斯與海布裏達的帶領下,列隊來到米特拉達梯的觀台下,“給這些人,解去鐐銬。”米特拉達梯很是大度地揮手道,然後他對著阿狄安娜說:“乖女,我覺得你昨天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我馬上得問問這些敗軍之將,他們對當面的己方軍隊的戰術有何見解,能幫助我克敵制勝。”

    “那是什麼鬼東西——卡拉比斯?他站在普裏阿普斯的刻像前搞什麼!還有波蒂。”海布裏達捏了捏酸楚的手腕,看了下祭壇,不由自主地喊了起來。

    “全部都跪下!”一名本都的掌旗禁衛軍,立在高高的台階上,將手裏的米特拉太陽金節杖放平,要求所有的羅馬俘虜的頭顱,不得超過這個節杖的高度。

    烏泰瑞斯很痛快地跪下了,其他的兵士,見資深百夫長如此,也都拜倒在地。海布裏達在烏泰瑞斯的耳邊罵了句:“你這個慫包懦夫,哥以前看錯了你,金槍魚路庫拉斯也看錯了你,羅馬的公民也都全看錯了你。”

    烏泰瑞斯沒有理會他,這時米特拉達梯覺得這副景象還不錯:一邊能以普裏阿普斯的祭禮,鼓舞己方兵士的士氣;一面也能借著審訊羅馬狗的俘虜,找出擊敗對面第八軍團的法子。

    “有誰能說出,對面你們軍團陣法的弱點,我就賞賜他五千德拉克馬。”米特拉達梯指著遠遠河川那邊,第八軍團的嚴整陣勢,對跪在觀台下的俘虜們說道——但沒有人理會他,最終還是烏泰瑞斯抖抖索索地爬上前來,親吻了下米特拉太陽神的節杖,而後喊了句:“這種是加強預備隊力量的鋸齒陣形......”

    “你這狗東西,烏泰瑞斯,你瘋了,你還對得起自己的家族嗎!”下面的海布裏達憤怒地喊道。

    但烏泰瑞斯根本不理會他,舉著雙手,一副屈膝求饒的模樣,“王女閣下事先就給我開出了年薪兩萬德拉克馬的高價,現在請賜予我木板與管筆,我可以把陣圖與訣竅畫出來,獻給陛下您與美麗的王女閣下。”

    旁邊一名語言學奴隸,將烏泰瑞斯的話翻譯給了米特拉達梯聽,米特拉達梯哈哈笑起來,說不用了,我懂拉丁語的,然後他問了下阿狄安娜是否確有此事,阿狄安娜便對父王說了會兒,米特拉達梯點點頭,兩名侍從將一塊象牙板與筆遞交給了烏泰瑞斯,對方就坐在台階上,頂著三聯隊兵士的詛咒聲,畫了起來。

    那邊,奧比休斯在祭壇上舉手,表示可以開始了,所有人的註意力都轉向了彼處。

    就在那醫生使了個眼色,意思叫卡拉比斯躺倒桌子上時,卡拉比斯身體猛烈地抖動起來,像篩糠一樣,奧比休斯看到,他的雙腿間,居然流出了尿液!

    “索索索索,卡拉比斯,你這叫魂不附體嗎?”在波蒂的淚水裏,奧比休斯快意地陰笑著。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52
第20章 毒與刺殺(上)

    “如今我們羅馬軍隊的兵士,上體根本沒有任何鎧甲,他們只能在蠻族的箭雨下瑟瑟發抖,或者轉身逃逸。”——4世紀,古羅馬帝國晚期兵法家維戈提烏斯。

    “讓男性雄風之身普裏阿普斯在鮮血前歡樂吧!他將庇佑我們獲得這場偉大決戰的勝利!”奧比休斯與祭司們一起高舉雙手,叫了起來。

    本都的兵士也都一起喊叫,許多人與其說是渴望向神祇表達虔誠,勿寧說是為了盡快觀賞到“祭品”鮮血飛濺情景前的激動。

    突然,觀台上的阿狄安娜站起身子,捂著嘴尖叫起來,祭壇上波蒂也叫了起來。奧比休斯急忙轉身,看到卡拉比斯居然咬住了胸前掛著的琺瑯吊墜,脖子一仰,然後就垂下了腦袋,坐在地上渾身抽搐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狄安娜的淚水洶湧而出:卡拉比斯果然在接受去勢刑罰前,就吞服了毒液。

    “該死,你不能現在死,必須完成神聖的儀式。提莫修,提莫修呢,快用你的蛇毒化解這個祭品所服的毒!”明白情勢的奧比休斯氣急敗壞地走上前,拉住了抽搐著的卡拉比斯的頭發,但對方都開始翻起了白眼了,嘴裏吐著白沫,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卡拉比斯的譫語聲音越來越大,看來他中毒的跡象正在急速加深,說的話奧比休斯從來都沒聽聞過,這老家夥不由得下意識喊了下,“你這下賤的祭品,究竟在說什麽?”

    其實卡拉比斯,說的是門叫漢語的語言:

    “奧比休斯,你他娘的去死吧!”

    伴隨著這話,奧比休斯突然看到,卡拉比斯的黑色眼珠回來了,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這老家夥不由得抖了下來,手也松開了。

    然後,卡拉比斯像豹子般躍起,用腦門無比強勢地撞擊了奧比休斯的下巴,這幾乎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這老家夥的嘴巴和鼻子的鮮血四散飛濺,困苦不堪地仰倒在祭壇的地板上。

    “好!萬歲!”本都的兵士見狀都山呼海嘯般狂呼起來,那邊觀台上,許多侍從與軍官,包括米特拉達梯自己,都警戒似的在座椅上直起了身子,而本都帝王的愛妾斯特拉托妮絲,則驚詫地看著這個情景,她還沒來得及為父親擔心,就被這種急速的變化給嚇呆了。

    奧比休斯還沒來得及驅散眼前的小星星,就看到卡拉比斯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來,原本溫順爾雅的面容變得極度猙獰,奧比休斯身軀抖得和篩糠似的,本能地要爬走。但卡拉比斯一把將奧比休斯揪住,極度的憤怒與激動讓他力大無比,“敢閹割我!”他首先抓住了奧比休斯胯下那回縮幹癟的東西,死命一握,奧比休斯頓時像驢子般哀叫了起來,脖子伸得極長,嗷嗷哦啊哦啊,帶著滿嘴的碎牙與血沫子。

    “毒液還是給你吧!”卡拉比斯將琺瑯吊墜的蓋子真正掀開,捏住奧比休斯因劇痛大張的嘴巴,爽爽快快地將吊墜裏一半的液體傾註了進去。

    就在卡拉比斯起身時,奧比休斯的喉嚨混著血沫子,像噴泉般噴出一股股黑色的液體,身子像織布機般來回抽動著,米特拉家族調制的毒藥是極其迅猛的。“父親!”斯特拉托妮絲反應過來後,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而後,卡拉比斯在目瞪口呆的醫生與祭司面前,走到祭台的桌面前,火速抄起利斧,對著醫生的脖子上就是一下,血“撲哧”一下,把普裏阿普斯的刻像濺得通紅。然後,卡拉比斯挨個把嚇癱的祭司與助手劈倒,將鬥篷一脫,披在了波蒂身上,拉著波蒂的手,跳下了祭壇,飛速地朝河川方向跑去。

    風聲自他的耳邊呼嘯而過,他感到了展翅飛翔的極樂,心臟還因剛才的殺戮而急速搏動著,不管如何,也許沒跑幾步,就會被殺死或射死,但他還是最大限度地保衛了自己完整的身軀。

    沒錯,沒錯,阿狄安娜說的沒錯,殺過一個人的人,是不憚殺第二個、第三個的。

    他回頭看了觀台一眼,阿狄安娜盯著他的眼神,極其覆雜。

    “別了,本都的王女,不,卡拉比婭。”

    “嗷嗷嗷嗷!”在一邊觀賞的本都的兵士都癲狂起來,他們已經分不清誰是祭司,誰是祭品了,但這種血腥的情景,都一樣讓他們興奮不已,他們顧不上卡拉比斯與波蒂,只是舉著長矛和弓箭,反覆不停地跳著,喊著“普裏阿普斯!普裏阿普斯!”。

    “混賬啊!”回過神來的米特拉達梯不顧傷口的疼痛,撐著圈椅站了起來,要對身邊的禁衛兵士,發布逮捕處決這兩個男女祭品的命令。

    沒想到,這時,這位本都帝王看到的,是剛才屈膝在他腳下的,羅馬七軍團資深百夫長烏泰瑞斯的臉。

    這張臉,沒有剛才的阿諛,沒有乞求,只有一種讓米特拉達梯都感到涼意的平靜,如水的平靜。

    “烏泰瑞斯!”看到扔下象牙畫板的烏泰瑞斯猛然站起來的海布裏達,失神地喊到。電石火光裏,烏泰瑞斯沖上前去,撞翻了擋在他前面的一名禁衛軍,抽出了那禁衛軍的佩劍,朝米特拉達梯徑自撲來。米特拉達梯打了個激靈,退了半步就往後一倒,肥大的身軀倒在了圈椅上,手則慌忙要拔出自己的“奧拓利庫斯”自衛。

    但烏泰瑞斯還是快了一步,但他沒有對米特拉達梯的胸膛,因為這個君王渾身穿的都是密不透風的重甲,只有大腿部,是沒有護衛的——噗嗤,烏泰瑞斯的劍深深地貫穿了米特拉達梯的大腿,這個本都帝王隨後發出了野豬般的嚎叫,抖抖地也拔出了神兵奧拓利庫斯,都不用瞄準,直接刺入了烏泰瑞斯的腹部。

    “松開,松開啊!”米特拉達梯望著依舊死命附在自己身上的烏泰瑞斯,驚恐萬狀,不停地喊著,幾乎帶著一種乞求,用手推搡著他,被刺中腹部的烏泰瑞斯,血從鼻子與嘴裏汩汩流出,但他臉上還帶著微笑,咕嚕出最後一句拉丁文:“三聯隊萬歲!”

    然後又是噗嗤一聲,米特拉達梯的嚎叫聲更加淒慘——烏泰瑞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劍徹底沒入了米特拉達梯的大腿,只留個劍柄在外面。

    而相對應的,“奧拓利庫斯”隨著他的動作,也刺穿了他的整個腹部,劍刃直接從這名百夫長的背部鉆出。

    臨死前一瞬間,烏泰瑞斯聽到了米特拉達梯的哀叫,感受到了他手忙腳亂地掙紮,快意極了,也帶著一絲遺憾:“要是現在我的手中,拿的是那把叫愛博娜的劍,該有多好......”

    觀台上,一片混亂,許多侍從都尖叫著,伏在了圈椅和陽傘的下面,有的則直接翻過欄桿,從觀台上跳了下去。畢都伊塔,本都的禁衛兵士,和很多將軍,都紛紛撲到烏泰瑞斯與米特拉達梯面前,拔出劍猛刺已經死去的烏泰瑞斯,“別刺了,別刺了,你們要害死我不成?!把這該死的家夥拉走!”米特拉達梯顫抖著舉起血汙的手,喊到。

    這種混亂,給了卡拉比斯與波蒂極大的便利,其中卡拉比斯一面跑還一面喊:“大帝遇刺了,大帝遇刺了!”結果導致本都軍更大的混亂,幾乎所有的步兵與騎兵都在無目的地亂跑亂竄。

    “吹號角,叫所有人都來救父王!”阿狄安娜急忙命令身邊的兵士道,隨後她瞥了一眼卡拉比斯急速離去的背影,那個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的洪流裏,辨無可辨。

    “啊啊啊!”海布裏達喊起來,與三聯隊其余兵士一起,毆倒了周圍看守他們的侍從和禁衛兵士,奪取了長劍,隨後大開殺戒,觀台四周一片血肉橫飛,“海布裏達!”阿米尼烏斯刺死一名本都禁衛兵士,將對方的銅盾奪過來一拋,扔給了海布裏達,海布裏達隨後將銅盾往身前一橫,“全體,跟著我往河川對面跑,急行軍縱隊,側邊的舉起盾牌!”
410555 發表於 2019-8-18 09:53
第20章 毒與刺殺(中)

    整片本都的大營都像鍋熱氣騰騰的粥般,羅馬人的營壘裏,阿庇斯“噔噔噔”登上了塔樓,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混亂不堪的本都人,看到了交錯的箭矢間,一隊急速朝己方方向跑來的人,他們都穿著臟兮兮的軍團汗衫,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但還在狂呼著,奔跑著。“是之前護送本都王女的三聯隊。”艾爾卡帕稍稍用她的鷹眼看了兩下,對阿庇斯說到。

    阿庇斯急速點頭,然後戴好圓盔,對旁邊的人說:“發訊號,給營壘那邊的索納久斯,讓他們準備球形攻勢,把七軍團三聯隊被俘的人,給救出來!”

    此刻,在營壘邊上列陣的第八軍團主力,七個大隊,也看到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基本上所有的兵士都站立起來,做好了接戰的準備,就專門等著護民官或百夫長下達命令了。當鷹旗下的索納久斯,聽到了營壘上阿庇斯傳來的滴滴答答的號聲,也下決心要出擊了,他也是路庫拉斯的屬下,與阿庇斯共事多年,自然有協同作戰的意識。

    球形攻勢,就是羅馬軍團把自己的精銳步騎組成一個密不可分的單體突擊隊,作戰時不分割不散開,全部人馬聚攏在一起,朝著敵人最薄弱的部位舍命突襲,就像一個砸向人頭顱的“大鐵球”般,由此而得名。這種攻勢,適合在己方部隊遭到分割時使用。

    大約四個百人隊,配合前哨的騎兵隊,組成了八軍團的“鐵球”,人馬吶喊著滾滾向前,碾壓了擋在他們面前的本都車輛、輕步兵與弓箭手,一名舉著手杖的百夫長,突然在側邊看到了一個黑頭發的男子,拉著名裹著軍團鬥篷的女人,對著自己大喊:“我是第七軍團的利阿古裏(宿營、輜重奴隸的意思)!”說著還揮著自己裸露的胳膊,上面確實刺著七軍團葡萄藤的紋身。

    “快到隊形的後面去!”那百夫長懶得和卡拉比斯多羅嗦,用手杖一揮,喊到。

    日暮時分,三聯隊殘余的戰士,一共一十九人,包括海布裏達和阿米尼烏斯在內,血汙斑斑地坐在營壘的場地上,他們得蒙神助,被八軍團的“球形攻勢”救出,而其余的人,全部淹沒在本都大軍的陣營裏,再也出不來了,包括十夫長薩法諾,他是跟在海布裏達後面時失蹤的,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失蹤的,也許中箭倒下了,也許被亂軍踐踏身亡,沒人說的清楚。

    海布裏達靠在一面箭矢猬集的盾牌邊,大口大口喝著葡萄酒,來麻醉惡戰脫身後的自己。阿米尼烏斯這個戰場的老兵油子,他服役二十八年,遇到這種情況沒有十次也有五次了,據說都得到了墨丘利的庇護,腳下跑起來帶著風,刷著油,是個狡獪與幸運的不死老狐貍,盤腿坐在海布裏達旁邊,悠哉悠哉,迎著夕陽,用小刀刻著木像。

    “刻得誰?”海布裏達又喝了一口,無力地問到。

    “烏泰瑞斯,我想,他的靈魂已經進入馬爾斯神廟了,也成了個小神了,可以繼續庇佑我們聯隊。”說完,阿米尼烏斯繼續專心致志,兩人便不再說話,陷入了長久的沈默。直到海布裏達看到了向他走來的卡拉比斯,與波蒂。

    “豬玀,你命夠大。”海布裏達看著卡拉比斯,這句話不知道是辱罵,還是佩服。

    “卡拉比斯,回歸三聯隊。”

    “已經沒有三聯隊了......”海布裏達哎呦一聲,慢慢地提著酒壺站了起來,望著滿地呻吟的傷兵,補充了一句,“估計也沒有比提尼亞的冬營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在營壘的帳篷裏,軍事護民官阿庇斯、西裏西亞總督副將索納久斯與新任的第八軍團司令官特裏阿裏,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圍繞著第八軍團下一步的走向。

    “米特拉達梯已經在這裏了,而且他被我方一個百夫長舍命刺傷,傷勢極重,也許活不了幾天了,還帶著他所有的最後的殘部。我們不能避讓,應該全力與他決戰,打垮他,徹底為元老院與羅馬公民,解決掉這場戰爭!”特裏阿裏情緒激動,用拳頭擊打著沙盤,他是剛剛履新的司令官,委任他的是比提尼亞總督,前一年的執政官格拉布裏奧,這種突然的軍隊人事變動,往往帶著很強烈的幕後目的。

    因為原先“獨角獸”軍團,一直是路庫拉斯副將索納久斯帶領的,現在元老院叫特裏阿裏來接管,本身就是個很明顯的信號——那就是,羅馬對路庫拉斯本人,還有他的軍隊,還有他的戰爭,產生了極其微妙的態度變換。

    特裏阿裏在一邊嚷嚷,吐沫橫飛地講述著決戰計劃,而索納久斯則始終不語,因為他已是個失勢的將軍了,自知多說無益。最後,還是阿庇斯自己說出了不同的建議:“司令官閣下,雖然我對您抱著極大的尊敬,但我不同意您的看法。我認為當務之急,是第八軍團按兵不動,不要因為盲動而中了米特拉達梯的詭計,然後等待路庫拉斯的兩個軍團回援後,配合在一起,消滅當面之敵。”

    “阿庇斯.約德爾!別忘了你是軍團的護民官,你應該站在平民一邊,路庫拉斯曾是獨裁暴君蘇拉的部將,他的這場戰爭馬上就要完蛋了!他將被解除職務,回到羅馬可能還有幾樁棘手的指控等著他,很可能他會身敗名裂。而我們!”說到這裏,特裏阿裏指了指阿庇斯,又指了指自己,表示他倆應該站在同一陣營裏,“我們會因為消滅米特拉達梯而永享英名,我今天感受到了,本都的軍隊不堪一擊,他們全是一幫蠻族和奴隸的混合體。”

    誰想阿庇斯面無表情地堅持己見,說自己出身平民,而且就任軍事護民官,是不會站在任何一邊的,他只是認為等待與路庫拉斯會師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他的意見是不摻雜任何主觀色彩的。

    “那你就看著我建功立業好了,你還算是個羅馬人嗎?阿庇斯。”特裏阿裏不耐煩地將手一揮,阿庇斯當即行軍禮表示告退,但補充了一句:“閣下,請允許我保留兩個大隊的生力軍在營壘裏,照料之前的傷兵。”

    第八軍團新司令官點頭表示同意,這會兒一直不說話的索納久斯冒話了:“閣下,接替金槍魚路庫拉斯的會是誰,龐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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