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好戲上演!
張煌:[荀爽荀慈明,原來大福曾經是他的弟子……]
李通:[這大叔誰啊? 說話好拽啊。 ]
陳到:[不是說荀家富可敵國嘛,怎麼這位大叔身上衣服這麼破舊? ]
臧霸:[此人氣勢非凡,竟隱隱要蓋過叔公? ]
太史慈:[他就是那個荀文若口中的六叔麼? ]
郭嘉、戲志才:[好戲上演! ]
荀彧:[六叔……元直……唉! ]
整個屋內寂靜一片,眾人各有所思地瞅著那對互相注視的原師徒,即荀爽與徐福。 在此之前,黑羽鴉們真沒有想過荀爽這位在野的儒學大賢,竟然有著這般的威懾力,舉手投足間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折服感,絲毫不亞於臧霸那位擔任揚州刺史要職的叔公臧旻。
良久,荀爽緩緩地開口,不由地牽動了屋內眾人的神經。
「你……看似瘦了。」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彷彿能催淚的利劍般刺中了徐福內心的脆弱處。 在此之前,徐福不止一次地幻想若是荀爽這位舊日的授業恩師如今再見到他將會是哪種態度,究竟是嘲諷奚落,還是怒喝痛罵,但是他唯獨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啊。」徐福感覺胸口彷彿塞著滿滿的棉絮般,壓抑地難受,他勉強露出幾分看似磊落的笑容,淡然說道,「前些日子在廣陵軍中,雖立下了赫赫戰功,不過卻也是艱苦。」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黑羽鴉們聞言古怪地瞧了一眼徐福。 不可否認徐福比起之前確實是瘦了,但那可不是在廣陵軍中餓瘦的,而是在離開廣陵郡後來此豫州的路途中。 不得不說黑羽鴉們當時的處境的確是十分的窘迫。
「哦?是麼!」聽徐福簡單地解釋了一遍廣陵軍的戰況,荀爽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繼而臉上表情頓變,冷哼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當初好生在書院研究學問,豈不好過在外風餐露宿?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荀爽的這一番話,徹底打消了徐福之前心中的幾分感動,他冷笑一聲,嘲諷說道,「身上無衣、腹內無食。窘迫否?非也!……至少我還有一腔熱血抱負!比起某些志向泯滅、熱情殆盡的老頭子,在下的心要殷豐地多!」
此言一出,除了不是聽得很明白的李通等人外,其餘人皆是面色微變,尤其是張煌與荀彧二人。 腦門隱隱滲出汗水。
[好傢伙,竟然諷刺舊日的老師……]
張煌暗暗咽了咽唾沫,生怕荀爽因此勃然大怒。
然而讓張煌很是意外的是,只見荀爽輕哼一聲,反唇譏笑道,「你那殷豐的心,想必不包括學問吧?……老夫還以為在廣陵軍當的是參軍、佐將,卻不想僅僅只是一介小卒。虧得你還沾沾自喜,真是可笑!……你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
張煌頓時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有想到像荀爽這樣的大儒,竟然也會說出這種粗鄙的話來。
「你!」徐福果然被荀爽氣個半死,想也不想罵道,「徐某好歹也曾擔任伯長,總好過你這個白身的老匹夫!」
「喲,伯長啊!……真是了不得的'大官'呀!」荀爽故作驚訝地吹了吹鬍須。 拱拱手陰陽怪氣地說道,「不知徐伯長駕到。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吶!」
眾所周知。 這位大儒曾幾次三番地婉拒了朝廷想徵召他時所授予的三公九卿之職,因此他那句彷彿充滿驚訝與敬意的'伯長',在眾人聽來簡直就是*裸的嘲諷。
「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徐福好歹還為國家做出了貢獻,你有什麼建樹?」
「延熹九年,太常趙典推舉老夫為郎中,老夫登金殿獻「省財用,實府藏」、「寬役賦,安黎民」良策,使國庫轉虧為盈,百姓稅收減免以往三成,此建樹,比之你在廣陵軍殺幾個叛亂軍的小卒子,如何?」
「那種粗淺之策,三歲小兒也知!」
「那你當時為何不去獻?」
「老匹夫欺我!……當時徐福僅十二歲,如何上得金殿?」
「可笑了!……老夫一十二歲遇朝中重臣杜喬,彼贊曰'可以為人師',與老夫平交論學,闊談朝政……」
「你你你……老匹夫!」
「豎子不足與謀!……堂堂儒家子弟,竟自甘墮落為軍中小卒,由沾沾自喜。若是孔聖人復生,怕是也要被你再次活活氣死!」
「可惡……」
年紀輕輕的徐福哪裡是荀爽的對手,幾番交鋒下來頓時被說得啞口無言,雖惱怒地面色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惱羞成怒地大罵老匹夫。
「噗……」郭嘉與戲志才忍俊不禁,輕笑出聲,絲毫不照顧荀爽以及徐福的面皮。 唯有在旁的荀彧面露焦急之色,搖搖頭長吁短嘆。
至於張煌以及其餘黑羽鴉們,他們早已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瞅著荀爽與徐福這對舊日的師生在那紅口白牙地相互口誅筆伐,冷嘲熱諷。 甚至到最後,那對師生竟開始相互痛罵對方。
[這位真的是大福曾經的老師? 天下聞名的儒家大賢? ]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三緘其口,就連張煌亦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唯獨郭嘉與戲志才彷彿是看了一場好戲般,在旁哈哈大笑。
「道不同不相為謀!……此生誓不再回這恥辱之地!」
氣憤莫名的徐福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然而還未等他走出屋子的門,卻聽荀爽又奚落道,「這誓不發也罷!……上回你發下此誓,如今不也在我潁川書院麼?」
「……」徐福腳步一頓。 終於摔門而去。
望了一眼徐福憤怒離去的背影,荀彧滿臉苦笑地喚道:「六叔……」
「無妨。」徐福一走,荀爽頓時恢復了之前那一副與生俱來的嚴肅面孔,淡淡說道,「近來書院管制學子外出。院門緊閉,他出不去的!除非他翻牆逃走……」瞥了一眼依舊目瞪口呆的張煌、李通等人,他繼續說道,「若是他寧願丟下他的'同伴'!」
不知為何,張煌隱約從荀爽那一句同伴中聽出了複雜的意味,隱約有點責怪。 但好似又有些感謝。
「是……」荀彧恭敬地拱了拱手。
見此,荀爽這才轉身朝外走去,待走到張煌身邊時,他瞥了一眼張煌等人,淡然說道。 「明後日有他方的儒友來我潁川書院,若是你等有空暇的話,不妨暫居幾句,可觀摩觀摩我儒家學子切磋文采的盛事。」
說罷,荀爽也不理睬張煌是否答應,就這樣負背著雙手離開了。
[隨口丟下一句話,這就走了? ……這老傢伙好大的架子! ]
張煌瞠目結舌之餘心底暗暗嘀咕道,畢竟荀爽待他黑羽鴉也談不上什麼尊重。 從頭到尾都沒有用正眼打量過他們。
不過對此張煌並不感覺意外,畢竟荀爽的態度,才是有名望的大儒對待黑羽鴉這等毫無名氣可言的義軍的大眾態度。 若不是徐福的關係,恐怕他們這群人連潁川書院都進不來。
相比較而言,張煌更加在意之前徐福與荀爽的'對罵',因為他知道,徐福其實心底對荀爽還是保存著一份真誠的感情與愧疚心的,要不然方才荀爽進來時。 徐福也不會激動地雙肩顫抖。
「荀師……動怒了?」
待荀爽走後,張煌試探著問道。 出於為兄弟徐福考慮。 他也不希望徐福與荀爽矛盾加劇。
豈料戲志才聞言卻是哈哈一笑,擺擺手神秘說道。 「動怒?……哈哈,這會兒家師心中可是歡喜地很呢!」
[你哪隻眼睛瞧見荀爽'心中歡喜'了? ]
腦海中浮現方才荀爽板著臉的嚴肅模樣,張煌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戲志才。
可能是注意到了張煌的怪異目光,戲志才戲謔笑道,「不信?足下且細聽!」
張煌愣住了,側耳傾聽,卻聽到屋外傳來了荀爽洪亮的暴怒聲。
「奉孝——!給老夫將你花圃裡那些骯髒的……玩意給我清除掉!……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中氣十足吧?」戲志才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張煌,繼而玩味地瞥了一眼郭嘉。
只見郭嘉拿兩根手指塞著耳朵,怏怏嘀咕兩句,渾不在意。 一直等到荀爽在外面咆哮不斷,他這才不情不願地走出了屋外。
張煌越看越糊塗,見此,荀彧微嘆一口氣解釋道,「張兄不知,自元直離去後,家叔的精神始終有些不振,雖說依然教授眾學子學問,但是遠不如以往精神……直到方才再次見到元直。別看家叔適才罵得元直體無完膚,可實際上,他心中十分歡喜。……這也是彧脅迫元直定要其來書院一行的真正原因。」
「原來如此。」張煌這才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荀彧之所以逼著徐福來書院的原因,原來是希望他能與荀爽見上一面。
「家叔性子稍微有點乖僻,他若罵你,就代表他對你抱著期望。罵地越兇,期望越大。……可自元直那樁事後,家叔卻很少再罵弟子了,張兄或許不知,但這並不是一個好徵兆……這不今朝元直歸來,家叔立馬精神抖擻。」
[可不是謹慎抖擻麼! 能以口舌之利罵地徐福無言以對的老頭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
張煌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要知道自打認識徐福以來,他還是頭一回見嘴尖牙利的徐福吃虧,而且還是被人罵到難以還嘴的程度。
「只不過家師一旦精神抖擻,恐怕書院裡某些學子就要吃苦頭了……」戲志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旋即走上前來,拱手對張煌說道,「小張兄,方才不及互表,還望恕罪。在下戲忠、字志才。」
[戲志才……誰? ]
「在下張煌。」張煌一邊還禮。 一邊暗暗思忖。 想了半天才想起此人在歷史中曾是曹操的第一位智囊,只不過在青史中佔的篇幅寥寥,因此張煌也不能斷定此人是否是厲害的人物。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能與郭嘉、郭奉孝稱兄道弟的人,又豈會是尋常人物?
「諸位初來我潁川書院,怕是不識路。不如由在下代為介紹一番。……文若,為防萬一,你還是去找找元直吧,元直的脾氣你也清楚。 」戲志才對張煌以及荀彧分別說道。
荀彧拱手稱謝,急急忙忙奔出屋外,尋找甩門而去的徐福去了。 而戲志才則慢悠悠地領著張煌等人參觀小舍的周邊建築。 聽了他的介紹張煌這才了解到。 小舍這邊除了荀彧、郭嘉、戲志才以及曾經的徐福外,還有不下數十名學子,皆是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 而其中,荀家子弟竟佔了足足八成,從此不難看出荀家在教化方面的底蘊。
「不知小張兄是何方人士?」在領著張煌等人參觀書院的途中。 戲志才有意無意地問道。
「在下冀州鉅鹿人士。」
「哦。」戲志才點點頭,又問道,「不知平生抱負為何?」
張煌聞言一愣,疑惑地望了一眼戲志才,納悶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可能是看穿了張煌的心思,戲志才毫不隱瞞地笑道,「奉孝行事向來不拘禮法、規章,不過。在下卻希望他能所遇明主……」
戲志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無非就是打算替郭嘉先把把關。
聽聞此言,張煌頓時收斂了心神。 徐徐說出心中的抱負。
「抱負嘛……就是做出一番事業來吧,成為天下聞名的大豪傑,唔……鋤強扶弱,什麼的……」
說到後來,張煌的聲音逐漸變小,因為他發現戲志才用驚愕的眼神瞅著他。
「戲兄。莫非在下的抱負……有什麼不對?」
「喚在下表字志才即可。」戲志才輕笑了一聲,繼而語氣莫名地說道。 「小張兄的抱負嘛,不能說不對。只不過聽起來有點渺小……另外,即實際又有點理想化……」說到這裡,他見張煌表情略微有些異常,遂開玩笑說道,「在下亦曾相識不少武家子弟,小張兄可知他們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只見戲志才搖了搖頭,語氣不明地說道,「他們說,平生志向乃冠軍侯也!……嘿嘿!」
張煌自然曉得冠軍侯指的是誰,聞言錯愕問道,「霍去病,霍大將軍?」
「然也!」戲志才略有些驚訝地望了眼張煌,似乎有些吃驚於張煌竟然曉得前朝(即西漢)的霍大將軍。 待眼中驚訝一閃而逝後,他捉狹地問道,「比起那些人的志向,小張兄的抱負可謂渺小否?」
張煌無言地點點頭,畢竟比起霍去病那等幾度出征草原的威武大將軍而言,他那所謂的鋤強扶弱的志向,確實十分渺小。
「不過目標定地遠,卻十有*很難實現。」戲志才搖搖頭嘆息道。
「目標定地遠不好麼?」張煌試探道,他隱隱有些領悟戲志才的想法了。
「小張兄以為呢?」戲志才戲虐地望了眼張煌,輕笑說道,「世人僅知衛大將軍與霍大將軍威武,力挽狂瀾扭轉我漢室對陣草原的不利,卻不知,其中關鍵人物乃是武帝!」他口中所指的武帝,便是漢武帝劉徹。
張煌點了點頭。 想想也是,若不是漢武帝劉徹鼎力支持衛青與霍去病這兩位大將軍先後對草原用兵,後兩位又豈能冠名於青史。
「而武帝所憑仗的又是什麼呢?不過是文景之治所積攢的國力罷了!」戲志才搖了搖頭,略帶幾分痛心地說道,「出征塞外確實扭轉了前朝漢室對草原的羸弱局面,可代價卻是文景之治所積攢的國力……在在下看來,這並非'武'略的至高體現!」
「何謂'武'略的至高體現?」張煌很識趣地搭話道。
「武,止戈也!」戲志才意有所指地說道。
張煌愣了半響,這才意識到戲志才這是在勸他,有些時候,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最好還是依靠智略。
「志才兄莫非是想讓在下勸說元直繼續留在潁川書院學習?」
[這小子……才思敏捷啊! ]
戲志才聞言微微一驚,打著哈哈說道,「經小張兄這一說,在下倒是還真生此想法……」
[少來了你! ]
張煌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在思忖了一下後,正色說道,「張某可以保證絕不干涉大福……啊不,是元直的決定。至於元直究竟是去是留,恐怕張某也不能決定。」
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戲志才希望徐福能留下來,也不好過於地要求張煌。 他點點頭,嘆息說道,「在下也就是隨口一說,元直脾氣與家師相似,絕不肯輕易低頭……罷了!若是元直最終還是決定離去,還望小張兄代為多加照顧,他,總歸是手無傅雞之力的文士……」
[大福? 文士? 就算把你們潁川書院的學子全部綁到一塊,也不見得打得過大福好吧? ]
跟在戲志才與張煌身後的黑羽鴉聞言翻了翻白眼,也只有他們這幫人才曉得如今徐福的實力,雖然還打不過黑羽鴉中的其他人,但是憑藉著日漸精熟的剛體,擔任伯長職位搓搓有餘,哪裡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志才兄放心,元直亦是張某兄弟。」見戲志才一臉擔憂之色,張煌自然不好過於解釋什麼,點頭應了下來。
見此,戲志才稍稍有些放心,手指前方說道,「小舍內並無客房,不過元直曾經在這裡的小屋,家師並未分派給他人,雖然略小,但也足以你等居住。在下且先行帶你們到元直的小屋……你等歇息一番,以便明後日觀摩我書院內的盛事。」
「盛事?」張煌想起荀爽適才也提過此事,不解問道。
只見戲志才輕笑說道,「無他,不過是一場文人相輕的好戲罷了。……荊州襄陽書院,對陣我潁川書院!」
[荊州襄陽書院……等會! 這豈不是說……]
張煌聞言面色微變,胸膛不禁為之起伏。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回可真是來早了!」
在戲志才不解的困惑目光下,張煌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