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豪傑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3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4 200409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1:46
第一百零七章  意外
  
  清晨,佘稚在與張煌等人知會了一聲後,便獨自先行回外城尋找馬元義去了,畢竟他出來也有差不多兩日,總得先回去一下與馬元義匯報幾句。
  
  臨走前,佘稚千叮萬囑要張煌等人安分地呆在內城,莫要惹是生非。
  
  本來佘稚是想把張煌等人也一起帶回外城的,不過早上起來時,黑羽鴉們卻發現陳到不知去了哪裡。因此,李通等人便一致提議去內城逛逛,畢竟張煌在回到荀攸的住處後稍微有些悶悶不樂。也難怪,畢竟張煌在廣陵時就期待著日後能拜雒陽劍師王越為師,練就一身卓越的劍法,可誰料到赫赫有名的劍豪王越竟然銅臭味那般濃重,以至於張煌不禁有種彷彿偶像破滅的錯覺。
  
  臨走前,張煌等人本想與荀攸知會一聲,可沒想到聽老門人老錢所說,荀攸一大早就出門去拜訪同僚了。
  
  「奇怪了,阿到去哪了呢?」
  
  一行五人走在雒陽內城那寬闊的街道一旁,張煌等人不由得有些納悶,畢竟陳到從未像這次這樣了無音信地消失過。
  
  「不會是偷偷去揍那個王越了吧?」李通半開玩笑地說道。
  
  黑羽鴉們對此抱以好笑之色,畢竟他們都很清楚陳到是一個善於把握敵我雙方實力差距的人,因此,哪怕陳到學張煌的'曲步'學地最為神似,也不至於傻到去挑戰王越那個根本不會有絲毫勝算的強大敵手。
  
  「不管阿到了,他那麼大一個人,總不至於會把自己弄丟了吧?」
  
  可能是見兄弟們對此報以憂慮,張煌拍了拍手笑著說道。
  
  黑羽鴉們對視一眼,相繼點了點頭。
  
  或許,他們這會兒心中都產生了想離開這個王都的心思。說到他們最初來雒陽的目的,無非就只有三個;第一個,是郭嘉叫張煌到雒陽'見識見識';第二個。荀彧託他們帶一封家書給荀攸,事後證實那不過是荀彧希望荀攸能代為照顧他們的托詞而已;至於其三嘛,就是張煌想拜見一下王越,可能的話,最好能在其手中學到一些本事,比如說'斬鐵'什麼的。
  
  而如今,雒陽見識過了,荀攸也拜訪過了,至於王越嘛,張煌戲耍了人家一番最後被人家趕出了劍館。毫不誇張地說,張煌等人實在不知他們能在雒陽做些什麼。
  
  可能正因為這樣,黑羽鴉們才想好好地在京師玩上一回,畢竟雒陽是天子腳下,撇開一切讓他們氣憤、看不慣的事物,這裡純粹的風景還是頗為怡人的。
  
  不得不說,雒陽不愧是天子劉宏所居住的王都,是整個大漢的中心,根本不是泰山郡那種鄉下地方可以比擬的。哪怕是廣陵江都,也遠遠不及雒陽的繁華。
  
  站在街口四下眺望,只見街道兩旁皆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而道路的中央則是名門世家們路過的奢華馬車。整條街道,行人、車馬川流不息。
  
  讓黑羽鴉們比較感興趣的,恐怕還是街道旁那幾家兜售寶劍的劍鋪,只可惜。當他們一夥人走入店鋪後,那些懸掛在木牆上的寶劍、寶刀,其昂貴的價格讓這夥年輕的小傢伙們嘆為觀止。
  
  「太……太誇張了吧?一柄劍竟然要兩千兩銀子……」
  
  最是貪財的李通一雙眼珠子瞪地睛圓。滿臉的不可思議。
  
  太史慈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可惜華而不實。……那些寶劍過於奢華,但卻不堪大用。」
  
  旁邊徐福聽到笑了笑,好心地解釋道,「沒瞧見劍柄上懸掛的'穗'麼?那是文士劍,本來就是文士們用來裝飾的佩劍,自然是越奢華越大氣越好咯?……那可不是咱們這些窮人能買得起的。」
  
  「怎麼買不起?」李通不懷好意地瞥了一眼臧霸,嘿嘿笑道,「咱們把宣高賣了,不就有錢買柄那啥文士劍耍耍了?」
  
  「我去你的!」臧霸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說道,「大爺背負的兩千兩懸賞早已經抹去了,你要賺錢啊?這簡單,從自己身上割兩斤肉下來放到菜市場去賣,雒陽的豬肉價格地貴地嚇人呢!」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臧霸這位當初厚直的武家少爺,如今也早已經被他那幾個弟兄帶壞,罵人都不帶髒字。
  
  見臧霸與李通打鬧在一起,張煌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昨日王越的那件事,早已被他拋之腦後。
  
  就這樣,張煌一行五人打打鬧鬧地穿行在鬧市街口,唯一讓他們感覺有些不爽的是,每當街道上行駛來那些達官貴人的馬車時,他們就得躲入街道旁的小巷,畢竟他們可不願意像街道上兩旁來來往往的百姓那樣,動不動就不得不跪地目視那些馬車遠離。
  
  這不,剛說著遠處就駛來一輛馬車,即便街道兩旁來來往往的百姓面上早已露出不情願的表情,亦不得不跪下,誰叫雒陽內城的階級制度實在是太森嚴,誰叫他們只是庶民呢?
  
  「晦氣!」
  
  黑羽鴉們嘀咕了一句,轉身便朝最近的小巷走入。突然,張煌眼神一凜,站住了腳步。
  
  原來,當街道上那輛馬車行駛過來的時候,路邊有一名民婦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拉著年僅幾歲的女兒的手,因為下跪不便,民婦只好鬆開了牽著女兒的手,可誰想到,這會兒她女兒手中攥著的那一隻皮布所製的球,咕咚一聲掉落在地,咕嚕嚕地朝著街道的中央滾去。
  
  那名年僅四五歲的小女孩愣了一下,竟跑了出去,在街道兩旁下跪的百姓那驚急的眼神與其母嘶聲力竭的喊聲中,彎腰蹲身,將自己的小球撿了起來,旋即衝著母親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的。
  
  而這時,那輛奔行的馬車距離她僅僅只有幾丈之遠。可能是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小女孩在小心翼翼地擦拭掉球上的灰塵後,轉頭瞧了一眼。這一瞧不要緊,她頓時就嚇哭了。
  
  想想也是,四五歲的小女娃。哪裡遇到過如此險峻的事。
  
  「快……快回來!」小女孩的母親萬分驚恐地大叫著,然而被嚇得雙腿發軟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即將被馬車壓死。
  
  女孩哇哇地大哭著,忽然,她感覺自己被人整個抱了起來,睜大明亮的眼睛一瞧,他卻瞧見自己被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哥哥抱在懷裡,那個大哥哥還衝著他齜牙咧嘴地作怪。
  
  此人便是張煌。
  
  「快……快離開啊,小兄弟……」
  
  周圍的百姓大聲喊道,其實他們也曉得。如此近的距離,那名見義勇為的年輕人多半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但是讓他們感到疑惑的是,那名年輕人從始至終都很鎮定。
  
  就在街道兩旁行人為此感到不解的時候,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閃了出來,紮牢馬步深吸一口氣,一人一匹,一把抓住那拉車的兩匹駿馬,硬生生地叫其停了下來。
  
  「好……好神力!」
  
  眼瞅著臧霸與太史慈那被駿馬頂出去半丈的距離。眼瞅著張煌距離那輛馬車僅幾尺位置竟面不改色,街道兩旁圍觀的百姓心下暗暗稱奇。
  
  「謝了!」將懷中的小女孩逗地破涕為笑之後,張煌這才朝著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點了點頭。
  
  「呵!」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一笑。
  
  要說在方才,在張煌準備出手救下懷中這名年幼的女娃時。他根本沒有與臧霸以及太史慈打過招呼,但是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卻能明白張煌的舉動,並加以配合,這就是默契。兄弟間的默契。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張煌、臧霸、太史慈三人外加那名小女孩那是毫髮無傷,但是那輛馬車內的主人恐怕是遭了秧。畢竟當那兩匹駿馬分別被臧霸與太史慈強行停下來時,整個車廂後半截凌空了整整幾個呼吸,這才砰地一聲再次落在地上。毫不意外地猜想,車廂內的主人怕是已被顛地七暈八素。
  
  這不,張煌等人已經聽到車內傳來了罵聲。
  
  「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伴隨著罵聲,一名衣冠楚楚,一看就曉得是士族子弟的年輕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此人大概二十來歲,長得倒是一表人才,但是面色、眼神略顯陰鷙,不難猜想不是什麼善於之輩。
  
  「袁福,怎麼回事?!」那名公子在下馬車後,率先對駕車的馬夫發難。
  
  張煌等人清楚地瞧見那名馬夫的身軀微微一顫,連忙指著張煌等人等人辯解道,「公子,實在不關小人的事啊,是他們……是他們突然竄到路上……」
  
  那名公子陰鷙的眼神轉而投向張煌等人,面上閃過幾分怒色,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似乎打算將張煌等人當街斬殺。
  
  就在此時,馬車的簾子拉起,一張讓張煌雙目一亮的絕美容顏出現在窗口,疑惑地詢問道,「袁公子,不知外面發生了何事?」
  
  袁姓公子聞言面色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將寶劍放回了劍鞘,旋即走到車窗,微笑說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不長眼的庶民不尊禮數,不好好在路邊跪著,跑到街上來了……叫兩位小姐受驚,實在是罪不可恕,兩位放心,本公子定不會叫其好過!」
  
  話音剛落,就聽車廂內那個溫柔可人的女聲嘆息說道,「城中的百姓們亦不容易,小女子冒昧請袁公子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吧。」
  
  「這……」袁姓公子臉上露出幾許猶豫,不過在望了一眼車廂內女子那懇求的模樣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很勉強地說道,「那……就聽蔡大小姐的。」
  
  說罷,袁姓公子這才緩緩走向張煌等人幾步,冷冷說道,「算你等命大,蔡大小姐替你等求情,否則,本公子定要殺了你們!」
  
  對於這種威脅的話,張煌等人自然不會理睬,只是讓開了路。
  
  見此,那名袁姓公子的面色更加不渝,忽然他眼角瞥見身旁馬夫手中的鞭子,一把奪過,沉聲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說罷,竟一鞭抽向張煌。
  
  「啪!」那條鞭子還未抽在張煌身上。就被臧霸一把抓住。
  
  袁姓公子吃了一驚,使勁地拽回馬鞭,卻愕然地發現馬鞭紋絲不動。
  
  「你……你放手!殺千刀的庶民!叫你放手聽到沒有?!放手!放手!」
  
  「……」臧霸死死地捏著馬鞭,眼中怒色越來越濃,但是,他還是強忍了下來,依言鬆開了右手。
  
  可誰想到這會兒那名袁姓公子卻是使勁地拽著,這下好了,臧霸一放手,那袁姓公子頓時砰地一聲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這種事就連臧霸都沒有想到。因而頓時就愣住了。
  
  「哎喲……」
  
  待那名袁姓公子痛叫著從地上爬起來,摸了一下劇痛的後腦時,他這才發現,手掌內竟殷虹一片。
  
  「你這該死的!」袁姓公子整張臉都變得猙獰起來,再也顧不得方才那位蔡大小姐的懇求,一把抽出寶劍就斬向臧霸。
  
  說實話,他揮劍的速度並不快,臧霸若是要躲輕易就能躲掉。
  
  但是,臧霸卻沒有躲。因為他想起了佘稚之前的那句話。
  
  [若有士族子弟要殺你,就讓他殺。 ……除非你想牽連別人。 ]
  
  事實上,在那名袁姓公子摔倒在地時,臧霸就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甚至於腦門都微微有些滲汗,畢竟對方可是士族,是殺庶民無罪的士族。
  
  這一時刻,臧霸腦海中盤算了許多。但最終還是不想牽連張煌與太史慈,一人做事一人當。
  
  可他沒料到的是,就在那柄利劍即將在他的腦門斬落時。在他身後的張煌卻伸手將其推開,繼而側身避開了那柄袁姓公子的利劍,並順勢用手肘一頂對方的胸腹,一招'虎咬尾',頓時就將那名袁姓公子打趴在地。
  
  「吧嗒。」掉落的寶劍落在張煌手中,他接住後順勢就架在了那名袁姓公子的脖子上。
  
  「你……你要做什麼?」在受制於人的情況下,哪怕是那名袁姓公子,此刻亦不敢再盛氣凌人。
  
  「做什麼?」張煌面無表情地重複著。
  
  事實上,其實這會兒張煌也感覺有些棘手。方才他想都沒想就將臧霸救了下來,但是事後,他卻感到有些頭疼,畢竟對方一看就曉得是世家子弟,而且似乎還是家族中身份地位不低的子嗣,若是他傷到了對方,依照佘稚的話,他們十有八九出不去這個雒陽的城門。
  
  [要不殺了這混賬,弟兄們趕緊跑? ]
  
  太史慈朝著張煌與臧霸使得眼色。
  
  [不妥,阿到還不知去了哪呢。 ]
  
  臧霸趕緊搖頭。
  
  [不如以此人為人質,咱們先離開雒陽再說? ]
  
  張煌用眼神詢問著兩位兄弟。
  
  而就在他們用眼神商議對策之際,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驚訝的呼聲。
  
  「小張兄?」
  
  張煌等人抬頭一瞧,心下不由得一愣,因為他們瞧見那輛馬車上又走下一位衣冠楚楚的世家公子來,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們有過兩面之緣的曹操,曹孟德。
  
  曹操下了馬車,瞧見了那名袁姓公子的窘態,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袁公路啊袁公路,說是下去教訓對方,反被人教訓了吧?」
  
  [袁公路? ]
  
  張煌有些吃驚地瞅了一眼被自己用利劍架住脖子的袁姓公子,這才曉得此人竟然是日後的一方諸侯,袁術、袁公路。
  
  「曹阿瞞!」袁術怒聲斥道:「趕緊救我!」
  
  曹操皺皺眉,有些不悅地瞅了一眼袁術,不過還是代其向張煌等人求情道,「小張兄,這位乃是袁家嫡子,袁術、袁公路,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本來就是個誤會,雙方互退一步如何?」
  
  這時金吾衛已聞訊而來,甚至於,張煌等人的頭頂上亦懸浮有好幾顆渾天儀,平心而論,張煌也不希望將這件事鬧大。因此,他點了點頭,說道,「就依孟德兄的意思。」
  
  曹操滿意地露出幾許笑意,儘管他也曉得張煌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不過見張煌如此賣他面子,他心中還是很歡喜的。
  
  然而,袁術脫困之後卻突然變了臉,對已聞訊趕到的金吾衛喝道,「我乃河南尹、虎賁中郎將袁公路,我命你等拿下這幾人!」
  
  別說張煌等人面色頓變,就連曹操亦是改了表情,皺眉質問道,「袁公路,你這是什麼意思?」
  
  豈料袁術毫不理睬曹操這半個救命恩人,見此,曹操遲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張煌等人莫要輕舉妄動。畢竟曹操在雒陽也有權勢,不是說就沒辦法保下張煌,但是,倘若張煌公然拘捕,甚至於殺死了金吾衛,那麼,就算是曹操也愛莫能助了。
  
  回想起前幾日'虎常軍'的慘狀,張煌幾人很識相地選擇了束手就擒,畢竟在曹操已使眼神示意他會暗助的情況下,他們沒有理由非得在這里大鬧一場。
  
  半個時辰後,張煌等人便在曹操的陪伴下,被一干金吾衛押到了衛尉寺。而袁術可能是深恨臧霸令他當眾出醜的關係,亦跟隨在旁,似乎非要將張煌等人整死不可。
  
  「衛尉大人,這幾個庶民衝撞了本公子,還望衛尉大人從嚴處置!」
  
  自打瞧見衛尉寺的長官,袁術便毫不客氣地說了句彷彿命令的話,叫在旁的曹操不覺皺眉。
  
  然而,那名四十多歲的衛尉,臉上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並且,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無比吃驚與意外的話。
  
  「這個……恐怕這件事本官做不了主了。……這幾名人犯,需移交他處。」
  
  「什麼?」袁術愣了愣,詫異問道,「移交何處?」
  
  衛尉深深吸一口氣,嘴唇顫抖地說道,「方仙觀,青蒼樓。」
  
  此言一出,曹操驟然色變,就連袁術亦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之色,他愕然問道,「你的意思是……」
  
  「我朝國師,第五仙師要見他。」
  
  指著茫然不解的張煌,衛尉面色凝重地說道。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2:03
第一百零八章  曹操解惑
  
  「哼!」袁術袁公路冷哼著拂袖轉身離開了,看他滿臉鐵青的面色,不用猜也曉得這小子準是氣到內傷了。
  
  也難怪,誰叫李通與徐福二人一個勁得意洋洋地朝著袁術吐舌頭、扮鬼臉呢?
  
  雖然張煌等人並不清楚那位衛尉口中的第五仙師究竟指的是哪一位,非但令曹操與袁術這兩個身背後有大靠山的世家紈絝不敢造次,甚至連衛尉這樣的朝中九卿都不得不從命行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至少對方不會像心胸狹隘的袁術那樣處心積慮要置他們於死地。
  
  袁術走的時候,並沒有乘坐撞見張煌等人時的那輛馬車,而是從衛尉寺要了匹馬,沉著臉離開了。至於那輛險些讓張煌等人深陷牢籠的馬車,依舊停在衛尉寺跟前的樹下,從車窗內,有一張嬌美的容顏眨著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遠遠望著張煌等人在衛尉的親自相送下,走出了內城百姓談之色變、被私下稱之為'三獄'之一的衛尉寺。 (三獄指的是衛尉寺,廷尉寺,與中尉寺、即光祿寺,是負責雒陽治安的三個府衙。其中,中尉,又稱執金吾,率金吾衛負責城內治安;衛尉率御林軍、又稱羽林軍,負責保衛皇宮;廷尉寺則負責審訊處斬犯人。)
  
  [咦? ]
  
  張煌的眼中泛起幾許愕然,因為他發現此刻在車窗內露頭的那張笑靨,竟衝著他頑皮地眨了眨眼睛,這讓張煌的心跳不由地有些加快。
  
  [……]
  
  眼瞅著那輛馬車幽幽地離去,張煌深藏著心中的幾分失望,詢問曹操道,「孟德兄,不知車上的女子是……」
  
  曹操盯著張煌瞧了半響,意味深長地說道,「乃蔡邕、蔡伯喈之千金。」
  
  [蔡琰、蔡文姬?不對。是蔡昭姬。 ](蔡琰本字昭姬,西晉時為了避司馬昭諱,才改為蔡文姬。)
  
  張煌聞言不由得雙眉一挑,畢竟蔡琰的名氣實在太大了。
  
  [難道我看錯了?可是明明她沖我眨眼來著……]
  
  張煌不由地有些納悶,畢竟按他對蔡琰這位歷史中極其出名的才女的了解,蔡琰不像是會做出那樣輕佻舉動的女子。可是呢,他明明又瞧得清清楚楚。
  
  [真是奇怪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頭緒來,張煌只好搖搖頭將心中的疑惑拋之腦後,好奇問曹操道:「蔡中郎此時在雒陽?」
  
  張煌愕然地詢問道。
  
  [蔡中郎?是蔡郎中吧? ](中郎是中郎將的簡稱,而郎中則是尚書令、侍郎、丞相的屬官。)
  
  曹操心底嘀咕了一句。
  
  不得不說張煌在這裡犯了一個疏忽。因為蔡邕出任中郎將那是在董卓入主朝廷之後,而在此之前,蔡邕當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郎中而已。
  
  好在曹操並沒有在意張煌話中的漏洞,只當是張煌並不熟悉朝廷的官品。在摸了摸下巴處的一小撮鬍鬚後,笑著說道,「然,閒賦在家。」
  
  (正史上這個時候,蔡邕在被朝廷流放後又被赦免的期間。因為得罪了中常侍王甫的弟弟五原太守王智,王智誣陷蔡邕對朝廷心懷怨恨,誹謗朝廷,蔡邕怕無法倖免。逃亡吳地去了。直到董卓入主朝廷後,才以滅族的威脅,'請'蔡邕到朝中圍觀。順便提及一句,董卓對蔡邕那可真是沒說的。除李儒外,只有蔡邕的勸告董卓才會聽從一二。)
  
  「連蔡伯喈亦閒賦在家?」
  
  張煌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發出陣陣感慨
  
  從旁。那位衛尉見張煌等人非但不前往方仙觀,反而在此非議起朝政來,亦不由得有些傻眼。曹操是當朝議郎、並且官拜騎都尉,暫且不論,至少本是庶民身份的張煌如此議論朝政,若在平時早被抓拿起來。但是這會兒,這位衛尉卻只能裝作什麼都未聽到,畢竟張煌那可是當朝國師傳令過來要親自接見的人,哪怕是官至九卿之一的衛尉,亦不敢輕易招惹。
  
  「幾位,可否現在就起行前往方仙觀?」很難想像衛尉這樣九卿之一的朝中大臣,有朝一日竟會用這種彷彿低聲下氣的語氣對待張煌這一介庶民。
  
  聽到衛尉這麼一說,張煌這才想起袁術之所以含恨退卻的原因,好奇問道,「第五仙師……何許人也?」
  
  曹操與那衛尉對視了一眼,三緘其口,似乎忌諱著什麼。
  
  見此,張煌等人愈加疑惑起來。
  
  而這時,衛尉已吩咐從官準備好馬車,好言催促張煌等人登上馬車速速前往方仙觀。期間,曹操神色微妙地打量著張煌,忽而笑道,「曹某是否有幸與小張兄同行?」
  
  張煌聽了這話不禁有些詫異,不過念在曹操方才有意要搭救他們,儘管沒有機會,但張煌還是承他的情,點點頭說道,「孟德兄正好可以授我一些雒陽的要緊之事。」
  
  曹操聞言面色欣喜,也不理睬那衛尉驚愕的表情,徑直上了馬車。
  
  那位衛尉本打算是叫官署內的馬夫送張煌等人到方仙觀,可瞧見曹操的舉動,他忽然眼珠一轉,亦登上了馬車,在李通、徐福、太史慈、臧霸等人愕然的眼神中,訕笑著在車內佔據了一席之地。
  
  [他也擠上來做什麼? ]
  
  張煌有些不理解地瞧了一眼那衛尉,後者略有些尷尬地抱以微笑,如此,張煌倒也不好再說什麼。
  
  倒是曹操看出了馬車車廂內的尷尬氣氛,圓場笑著替張煌等人介紹道,「這位乃是衛將軍應鈞,這位是鉅鹿健兒張煌,與其李通、臧霸、太史慈、徐福四位同伴。」他口中的衛將軍,即衛尉。
  
  「久仰久仰。」衛尉應鈞下意識地抱抱拳,滿嘴的官場客套脫口而出。
  
  張煌等人雖然感到有些好笑,然而倒也不好不識禮數地拆穿對方,否則,他們多半要問一問應鈞,聽這位衛尉大人說說,究竟在何處'久仰'他們黑羽鴉的大名。
  
  乘坐著衛尉府的馬車。從車窗裡瞧見沿途的百姓朝己方下跪,張煌不禁有些感慨,長長嘆了口氣。
  
  旁邊曹操瞧得真切,見張煌望著車窗外那些下跪的百姓長吁短嘆,心中一動,說道,「小張兄莫非是在感慨雒陽內城的治安之嚴?」
  
  衛尉應鈞聞言神色一凜,正要出言阻止,卻聽張煌已在那邊很含蓄地問道,「張某入城時。聽說中常侍張讓等人主導全城的治安?」言下之意,他是在詢問衛尉應鈞是否是依附宦官張讓等人。
  
  聽聞此言,曹操饒有興致地望了一眼應鈞,只見應鈞面皮上閃過一陣青白之色,忽而長嘆道,「身不由己。」
  
  張煌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好奇問道,「張讓的權勢很大麼?」
  
  「這個怎麼說呢。」見張煌一臉求知欲地瞧著自己,應鈞也有些為難。在斟酌了半天用詞後,這才隱晦地說道,「王充於《論衡》言,夫河冰結合,非一日之寒;積土成山,非斯須之作。」
  
  「啥意思?」甚少讀書的李通不解問道。
  
  徐福剛要出言解釋。卻見曹操嘿嘿一笑,低聲言道:「應大人的意思是,宦官之禍,自古以來便有。難以根除。宦官之權,亦非一時一日之積,蓋長久積累所致。」說著。他聳了聳肩,淡然說道,「外戚奪權、宦官亂政,從古自今皆不算什麼新鮮事。」
  
  衛尉應鈞聞言不由地有些色變,眼中滿是擔憂之色,低聲說道,「曹議郎莫要害我。」
  
  曹操聞言哈哈大笑,一臉戲虐地說道,「應大人乃衛尉也,九卿之一,亦懼中官不成?」他口中的中官,是對宦官的一個比較客氣的用詞。
  
  應鈞張了張嘴,終是無可奈何地望著曹操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本官可沒有曹議郎棒殺蹇圖的勇氣與膽量。」
  
  曹操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見此,張煌不由得有些納悶,好奇問道,「蹇圖是誰?」
  
  曹操皺了皺眉,良久低聲解釋道,「乃中常侍蹇碩的叔父也。……早幾年曹某舉孝廉入京為官,後被朝廷任命為雒陽北部尉,本以為能肅正雒陽的治安風氣,申明禁令、嚴肅法紀。當時中常侍蹇碩的叔父蹇圖違禁夜行,曹某本著殺雞儆猴的想法,將其用五色大棒杖斃,終於使雒陽北治安為之一振。……不過因為此事,曹某亦得罪了中常侍蹇碩與一些當朝的權貴,只是礙於家父的關係,只是將曹某調至頓丘令。」
  
  「因此孟德兄棄官不做,回譙縣了?」張煌納悶地猜測到,畢竟他們碰到曹操的時候,曹操可是並無官職在身。
  
  「那倒不是。」曹操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曹某豈會在意朝廷任命的官職或大或小,或尊或卑?曹某是被朝廷撤掉頓丘令的職位的,並非主動卸任。」
  
  「咦?」
  
  見張煌面露不解之色,曹操抬頭望了一眼車頂,嘆息道,「曹某有一從父,乃長水校尉曹熾、曹元盛,從父有一女嫁於濦強侯宋奇。因此,宋奇乃操堂妹夫也。宋奇之父乃前執金吾宋酆,其姐乃宋皇后……」
  
  [好傢伙……]
  
  張煌暗自震驚曹操的家世那駭人的關係網,卻聽曹操長嘆一口氣,搖頭說道,「些許年前,朝中有中常侍王甫,氣焰囂張,害死了皇后宋氏的姑姑,怕因此獲罪,便趁后宮寵妃陷害宋氏的機會,向天子進讒。天子輕信讒言,不久後便廢了宋皇后,將其打入冷宮。而後宋氏憂傷過度病故,宋家父子亦遭誅殺,棄屍於城外。……曹某與堂妹夫宋奇乃摯友,親如手足,因此遭到牽連,被免去官職,直到前些日子,朝中再次啟用操為議郎,並且,家父花錢替曹某捐了一個騎都尉的官職……」(繼宋皇后之後的第二任皇后,便是何進的妹妹何氏。)
  
  「原來如此。」張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這時曹操吐了口氣,冷笑著說道,「不過王甫那狗賊也不好過,沒過幾年,陽球便擔任了司隸校尉。……陽球一上任,便奏請天子緝捕中常侍王甫、侯覽、管霸淳于登、袁赦、封易、段颎一黨,將其全部折磨處死。只可惜此舉引起了中常侍曹節的警覺,曹節聯合中常侍張讓一同對天子進讒。使得陽球被罷免司隸校尉之職,又降回衛尉……」
  
  「衛尉?」張煌詫異地望了一眼衛尉應鈞。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疑惑不解的眼神,應鈞低聲解釋道,「那時,永樂少府陳球與司徒劉郃商議,舉薦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陽球上任後,聯合司徒劉郃、永樂少府陳球以及步兵校尉劉納等人,迅速除掉了王甫。之後,他們猶打算謀除曹節、張讓二人,掃清天子身邊……咳咳。只可惜謀事不秘。……司徒劉郃乃中常侍程璜之婿,程璜害怕自己亦受到株連,因此向曹節出賣了女婿,使得劉郃、陽球等人反被曹節所製,慘遭下獄,皆被處死,妻兒流放邊疆。」
  
  張煌只聽得云裡霧裡,疑惑問道,「宦官……怎麼會與當朝司徒聯姻?宦官不是一夥麼?」
  
  曹操輕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道,「有人,便有勾心鬥角,中官亦然。……宮內中常侍大致可分數個派系。早些年王甫權柄滔天,唯大長秋曹節可與其抗衡,其餘張讓、趙忠等輩,當初並未得寵。隨後王甫遭誅、曹節病故。張讓、趙忠等人這才得以上位……」
  
  「咳!」本來見張煌與曹操談及已死的中常侍,衛尉應鈞倒是不在意,不過隨後見他們逐漸談到張讓等現今的中常侍。這位衛尉大人的面色便有些不自然了,用眼神頻頻示意曹操莫要過於深入,畢竟渾天儀,那可是宦官們用來勘查全城的。
  
  豈料曹操彷彿根本沒有看到衛尉應鈞的眼神暗示,繼續說道,「張讓與趙忠二人如今的關係,類似當年的王甫與曹節,自相殘食那自是不假,可若是有外人介入,就像當年曹節瞧見王甫的屍體兔死狐悲一樣,官宦內部便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哪怕是對天子忠心耿耿的中常侍蹇碩與呂強二人亦是如此。」(蹇碩與呂強是天子的死忠,並且,呂強堪稱是宦官中憂國憂君的楷模,只可惜被張讓、趙忠排擠,「天子知其忠而不能用」。)
  
  「原來宦官也並非一條心啊……」張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呵。」曹操哂笑了一聲,正色說道,「中常侍內結黨營私者,比如中常侍則是張讓、趙忠,他二人最是得寵,鉤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嵐等幾名中常侍,便與其同仇敵愾;亦有勾結寵臣者,比如中常侍樂松;亦是有清流聯姻者,比如中官程璜與前司徒劉郃便是岳婿;亦有算不上好人但只忠心於天子者,比如蹇碩;亦有品德操行堪比賢臣者,比如呂強;亦有清忠而無心爭權者,比如丁肅、徐衍、郭耽、李巡、趙祐、吳伉等等……不好一概而論吶!」
  
  一番話說得張煌等人一愣一愣的,畢竟他們在此之前只以為官宦就是一惡之輩,然而待聽到曹操的解釋他們這才明白,原來宦官當中也有忠義之士,只能說,是個別的幾個得寵的中常侍,做出了一些摸黑他們整個官宦階層的事來。
  
  也不知聊了多久,馬車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大人,到方仙觀了。」馬夫在外面喊道。
  
  衛尉應鈞點了點頭,抬手請張煌等人先行走下馬車,隨後,他這才與曹操二人下來。
  
  「哪有什麼方仙觀啊?」
  
  下了馬車,李通四下眺望,見四周空無一物,他忍不住驚愕地叫喚道。若不是遠遠地還能瞧見遠方高聳的雒陽城牆,李通真懷疑應鈞是不是將他們帶離了雒陽,來到了某個荒涼的窮鄉僻壤。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等人眼中的疑惑,衛尉應鈞低聲解釋道,「這裡乃是雒陽城東北,歷代天子特許劃於國師,好使第五仙師再次靜心修行。」
  
  「歷代天子?」張煌聞言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詫異問道,「那國師多少歲了?」
  
  「這個無人得知。」應鈞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據說雒陽初造之時,第五仙師已在此建方仙觀,靜心修行,不問世事。」
  
  [定都雒陽……那是漢光武帝劉秀做的吧,差不多得一百六十多年了吧?好傢伙,那什麼第五宮元,一百六十多歲了?真的假的? ]
  
  張煌心中暗暗稱奇。想了想,他好奇問道,「既然那第五仙師久以不問世事,為何孟德兄與衛尉大人……似乎很忌憚此人的樣子?」
  
  「那可並非忌憚!」應鈞與曹操不約而同地更正道:「第五仙師,那可是真正的仙師吶!」
  
  [……]
  
  眼瞅著二人眼中那不像是作假的崇敬之意,張煌心下頓時對第五宮元產生了好奇。
  
  「前面便是方仙觀,我等走個大概幾里路就到了。」
  
  應鈞指著遠處的一間道觀說道。
  
  走著走著,張煌忽然心中一動,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卻見雒陽那懸浮著無數渾天儀的天空,唯獨這雒陽城東北的一塊地方,連一隻渾天儀的踪影也瞧不見。
  
  [連張讓都不敢招惹第五宮元? ]
  
  張煌越來越能理解為何在聽說國師第五宮元要見他後,哪怕是四門三公的袁家嫡子袁術,亦只能沉著臉怏怏地離開。
  
  [大漢的國師麼?正史上似乎並未出現這個人吶……他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等會,第五宮元?這個名字好似在哪裡聽說過啊……]
  
  突然間,張煌面色頓變,因為他這才想起,早些日子從地劍輸耳的口中,他彷彿就听說過這個名字。
  
  [不是吧?不會是跟輸耳一伙的吧? ]
  
  就在張煌隱隱感覺有點不太妙時,方仙觀已近在咫尺。而在方仙觀的前面,十餘名身穿儒袍、腰繫佩劍的年輕儒士聯袂走了上來。
  
  [劍儒……]
  
  眼瞅著那十名劍儒那與天劍恢恢、地劍輸耳極其相似的衣裝打扮,張煌頓感心中一苦,暗叫不妙。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2:27
第一百零九章  第五宮元
  
  就在張煌心中暗叫不妙之際,那十餘名劍儒已迎上前來。 
  
  見此,張煌也就絕了轉身逃跑的心思。
  
  畢竟從天劍恢恢的口中得知,劍儒雖然自身實力不強,但是他們手中的神劍那可了不得,回想起地劍輸耳單憑一柄神劍就能與孫堅那等驚世猛將鬥地難分勝負,張煌又豈敢在對面十名手持神劍的劍儒跟前造次?
  
  不過讓張煌稍稍有些心安的是,對面說話時的態度倒也還算客氣。
  
  「爾等誰是張煌?」其中領頭的一名劍儒帶著幾分笑容問道。
  
  曹操與應鈞的眼神下意識地望向了張煌,無奈之下,張煌只好站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小子便是張煌。」
  
  那十餘名劍儒上下打量了張煌幾眼,繼而,那位領頭的劍儒便說道,「仙師已在觀內等候多時了,小友請。」說罷,他略帶歉意地望向張煌,說道,「仙師只說請小友一人入內,因此,還請小友的幾名同伴在外等候。」
  
  聽聞此言張煌反而心中欣喜,畢竟他掌握有天遁之術,可以隨時逃之夭夭,雖然雒陽的不周石城牆會阻礙他施展道術,但是自從在泰山郡吃過這個虧後,張煌便早已想出一個對應的辦法,便是以自身的精血為引來強化遁術。雖說此舉還未經證實,但至少有幾分機會。
  
  「萬億、大福、宣高、子義,既然如此,你們先回去吧。」為了不使弟兄們擔心,張煌並沒有說明心中的顧慮,只是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
  
  黑羽鴉們不疑有他,倒是李通怏怏地嘀咕了一句,想來是對未有機會見到第五宮元這位大漢朝的國師而感到遺憾。
  
  而就在那十餘名劍儒正要領著張煌進方仙觀的時候,卻見曹操忽然閃了上來,笑嘻嘻地說道,「讓操也見見國師吧。」
  
  領頭的劍儒皺了皺眉。不悅說道,「仙師只說請張煌小友進方仙觀……」
  
  「諸位行個方便嘛。」曹操討好地說道。
  
  任憑曹操好說歹說,那名劍儒始終是搖頭。
  
  見此,曹操眼珠一轉,忽而問道,「仙師可曾說,曹孟德不許進方仙觀?若是仙師當真有此聖諭,那操自然是不敢違背的,可若是沒有的話,還望諸位行個方便。」
  
  「這個……」那名劍儒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想來第五宮元並未說過類似的話。
  
  見此,曹操心下大喜,死皮賴臉地勾住張煌肩膀,笑著說道,「小張兄可介意操與你一同入內?」
  
  「我倒是不介意……」眼瞅著曹操那死皮賴臉的模樣,張煌心中暗暗嘀咕曹操的厚臉皮。
  
  就在曹操與那名劍儒因為這件事爭論不休時,忽聽地憑空響起一聲輕笑。
  
  「好個曹孟德,就讓他進來吧。」
  
  [……]
  
  在場諸人面色皆是一變,因為那一陣輕笑彷彿響自他們的心底。無跡可尋。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時,那名劍儒彷彿對此司空見慣,拱手朝著身後方仙觀內那座高聳入雲的青蒼樓拜了一拜,旋即面色有些不渝地瞪了一眼曹操。沉聲說道,「既如此,兩位請吧!」
  
  [這……這就能進去了? ]
  
  衛尉應鈞滿臉震驚地瞅了一眼曹操,正要張口。忽然那名劍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一句正要脫口而出的,想與張煌、曹操二人同行的話。終究還是沒敢說出口。
  
  「唉!」眼瞅著張煌與曹操在那十幾名劍儒的指引下走入方仙觀,衛尉應鈞無限遺憾地長長嘆了口氣。
  
  旁邊李通瞧得心中不解,好奇問道,「我說衛尉大叔,不就是沒能進去這破道觀嘛,有啥好嘆氣的?」
  
  「你等小輩懂什麼?」應鈞搖頭嘆息道,「能進方仙觀,那是何等的機緣!……第五仙師的仙容,那可不是隨便就能見到的。」
  
  「難道當朝天子也見不到?」李通故意用話擠兌道。
  
  豈料應鈞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目視李通壓低聲音說道,「哪怕是陛下想求見仙師,也得看仙師是否願意接見。」說罷,他也不理目瞪口呆的黑羽鴉等人,只是遙遙望著曹操的背影嘆了口氣,頗有些嫉妒地嘀咕道,「便宜了曹阿瞞!」
  
  說完,應鈞衝徐福等人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這時黑羽鴉們才醒悟到,原來這位衛尉大人之所以跟著他們一起前來,恐怕也是心存與曹操一樣的心思,將趁此機會求見仙師第五宮元一面,只可惜卻被曹操佔了先。
  
  眼瞅著應鈞搖頭嘆息著離開,李通不解地詢問自己的同伴道,「難道與那什麼第五宮元見一面,果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
  
  「大概吧……」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一眼,不甚肯定地說道。
  
  四人合計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啥頭緒,於是乎,便按照張煌的話,回荀攸的住所去了。
  
  而與此同時,張煌與曹操二人已在那十餘名劍儒的指引下來到青蒼樓的底下。此時張煌才發現,青蒼樓與其說是閣樓,倒不如說是一幢高聳入雲的高塔。
  
  「我等只能送兩位到此,兩位請吧!」對著張煌點了點頭,那名劍儒便與其同伴離開了,回到了方仙觀的觀門口。臨走前,那位領頭的劍儒倒也沒忘記打眼冷冷瞥了一眼曹操。
  
  不過對此曹操倒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在那一干劍儒離開後,搓搓手急切說道,「小張兄,那咱們進去吧。」說著,他便推開塔樓第一層的大門,推著心中其實並不情願入內的張煌,走入了青蒼塔內。
  
  「咚!」在張煌與曹操走入之後,塔樓的鐵門便轟然一聲合上了。
  
  見此,張煌也曉得暫時是出不去了,倒也不心急,拿眼打量四周。他這才發現,隨著鐵門的轟然閉合,青蒼樓內部的景緻亦是驟然改變,從昏暗的尋常閣樓,瞬息間化為了一片長滿了奇花異草的草原。而在他與曹操跟前,一條木質階梯直通天際。
  
  「何等精妙的仙術!」曹操興奮地打量著四周,忍不住出言讚歎。
  
  而對此張煌倒是並不引以為然,畢竟他很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幻術而已。因此,他張煌暗自掐了一個破除幻術的道訣。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四周竟然沒有絲毫的變化。草原,依舊是草原。
  
  [嘿,這幻術還算高明……]
  
  心下輕笑了一聲,張煌彎腰從地上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捻著花莖放在鼻子邊嗅了嗅。
  
  [不是障眼法……]
  
  張煌心中嘀咕了一句。
  
  所謂的障眼法,指的是幻術中最普遍也最初級的幻術,只能蒙蔽人的眼睛,即視覺,而除此之外其餘五感中的四感,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一般的障眼法卻沒辦法欺騙。可如今呈現在張煌與曹操面前的這個幻術可了不得,它給張煌的感覺就彷佛張煌此刻置身於草原之上,而不是方仙觀的青蒼樓內部。而更讓張煌暗暗心驚的是。他心中越來越無法肯定是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
  
  這個詭異的現象,讓張煌頓時警覺起來,畢竟這個幻術除了能蒙蔽人的五感外,甚至還會用類似暗示的方式。改變人對其的認知。而一旦連人對其的認知都改變了,那與現實存在又有何區別?
  
  [難道是傳說能扭曲真實與虛幻的道家至高之法,'無中生有'境界? ]
  
  想到這裡,張煌不由地失笑著搖了搖頭。畢竟'無中生有'只是道門內的人所杜撰的傳說,所謂的道術可不是那種無稽之談。
  
  「小張兄?」見張煌久久不上階梯,已經向上走了一段路的曹操回過頭來。詫異地呼喚張煌。
  
  見此,張煌也只得將這個疑惑暫時藏在心底,沿著那條階梯向上走。
  
  這一走,便不知走了多少光景,階梯兩旁的景物從一開始的草原變成了遠山,再而變成白雲,再而變成璀璨的星辰,最後,四周重歸黑暗。
  
  不知從何時起,四周已是黑濛濛的一片,尤其是腳下,彷彿萬丈深淵,這讓曹操與張煌的腳步落下時難免變得謹慎起來,可是隨後他們便察覺到,無論他們怎麼邁出下一步,他們的腳始終能跨到下一個階梯。這樣,才是他們大大鬆了口氣。
  
  此時再抬頭望向階梯的盡頭,張煌與曹操只瞧見那里傳來幾絲微弱的光亮。
  
  [奇怪了,從外邊瞧著沒這麼大啊……]
  
  張煌暗暗稱奇,畢竟他在外面目測這青蒼樓的面積並不大,可是走進來之後他才發現,迎面的那一條木階梯一直延伸到很遠,讓他們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卻還未抵達盡頭。
  
  終於,不知在又過了多少光景後,張煌與曹操終於走到了這條蜿蜒階梯的盡頭,一層僅僅只有一丈方圓的木板,在這層木板上,有一位看起來頗為年輕的儒士,正盤膝坐在蒲團上,靜心打坐。
  
  「第五……仙師?」曹操試探性地喚道,或許就連他也沒有想到,眼前這位看似只有二十來歲,彷彿白面書生般的儒士,竟會是傳聞中享有至少一百六年歲仙齡的大漢國師,第五宮元。
  
  儒士,不,應該是大漢國師第五宮元,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目,用一種絲毫不讓張煌感到彆扭與敵意的笑容,和言語色地望著張煌與曹操。
  
  張煌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曹操滿臉激動地拱手抱拳,長拜道,「小子曹操,拜見我朝國師。」
  
  他原本想拜,可是他驚訝地發現,無論他如何運力,他始終無法彎腰拜下去。
  
  「不可拜,不可拜。」第五宮元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問曹操道,「曹家小子,你一心要見貧道,所為何事?」
  
  曹操眼珠微微一轉,笑著說道,「無他,只為見仙師尊顏爾!」
  
  第五宮元臉上流露出幾分捉狹的笑容,笑道,「既如此,你已見到貧道,貧道便送你出去吧。」說著,他便要揮袖。
  
  曹操一瞧大驚失色,連忙說道,「仙師且慢!……操想知道。何時才能施展操的抱負。」
  
  「什麼抱負?」第五宮元振袖的動作停了下來,那充滿揶揄的目光讓曹操不覺有些面紅耳赤。
  
  曹操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朝中奸邪當道,操每欲清君側,苦於自身實力不足,望仙師能給我指條明路。」
  
  第五宮元微笑地望著曹操,淡然說道,「你機緣未至。」
  
  「機緣?」曹操面色一凜,追問道。 「什麼機緣?」
  
  第五宮元笑而不語。
  
  見此,曹操皺了皺眉,又問道,「敢問仙師,操仕途如何?」
  
  第五宮元深思了一下,平靜說道,「日後不可限量。」
  
  曹操聞言大喜,追問道,「日後操可能實現平西將軍願望?」
  
  第五宮元再次笑而不語。
  
  見此。曹操急得撓了撓頭,又問道,「敢問仙師,家翁仕途如何?」
  
  第五宮元笑道。 「你父已是當朝太尉,還有何求?」
  
  曹操想想覺得這倒也是,轉而又問父親的壽元,且見第五宮元搖頭說道。 「令尊日後有大劫!」
  
  曹操聞言面色頓變,還想繼續問下去,卻發現自己張著嘴竟不能再出聲。
  
  而此時。卻見第五宮元擺了擺手,說道,「你已問了貧道三事,緣分已盡,不可強求。且讓貧道送你出去罷!」說罷,他也不理睬曹操像個啞巴似的揮著手臂一臉的懇求之色,一揮衣袖,頓時,曹操整個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曹操的突然消失,讓張煌不由地嚇了一跳,抬頭望向第五宮元,卻發現第五宮元亦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小友,坐。」第五宮元揮手說道。
  
  [坐?坐哪? ]
  
  才來得及轉過一個念頭,張煌突然發現自己面前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個蒲團,彷彿很久之前就在那裡,讓張煌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卻也找不出什麼突兀的地方。
  
  [得!既來之則安之,看看他為何要見我。 ]
  
  心下拿定注意,張煌出與禮數隨意衝著第五宮元拜了一下,可讓他詫異的是,之前不肯接受曹操一拜的第五宮元,在他張煌拜他時卻未有什麼阻攔的跡象。
  
  「坐呀,小友。」第五宮元笑瞇瞇地說道。
  
  [……]
  
  張煌詫異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盤膝在那隻蒲團上坐下,在略一沉思後,自我介紹道,「在下張煌……」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第五宮元打斷了。
  
  「小友不必自表身份,你的來歷,貧道心中清楚。」
  
  [咦? ]
  
  張煌驚疑地望向第五宮元,忽而笑著說道,「仙師倒是說說看。」
  
  第五宮元並不在意張煌失禮的取笑,淡淡說道,「你姓張名煌,降生於冀州鉅鹿郡,十五年來一直居住在深山……你曾摔斷左臂,後來接上,因此,你的左手比右手有力……再者,你背後有一大片燒痕……」
  
  [……]
  
  聽著聽著,張煌只感覺心底泛起陣陣冰涼。就好比他身背後有一大片燒傷痕蹟的事,此前只有他跟他義父知道,除此之外,便只有黑羽鴉們的兄弟們在一起於河中沐浴的時候問起過,然而眼前的第五宮元卻對這些事知道地清清楚楚,這如何不叫張煌感到驚恐。
  
  似乎是看出了張煌心中的震驚,第五宮元微微一笑,說道,「小友不必感到意外,十五年前自你降生時,貧道便關注著你,自然對你了瞭若指掌。」
  
  [瞭若指掌? ]
  
  張煌有些不以為然。
  
  豈料第五宮元好似看透了張煌的內心,笑道,「不錯!瞭若指掌!……甚至,貧道了解你,比你了解自己的更多!」
  
  [這麼說也太誇張了吧? ]
  
  張煌詫異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反笑道,「那仙師倒是說幾個小子不知的事來聽聽?」
  
  第五宮元聞言並不在意,點頭說道,「比如說你的名字'煌',你可知你為何叫煌?」
  
  張煌頓時就愣住了,不解地搖了搖頭。
  
  「日後你會明白的。」第五宮元微笑說道。
  
  「說了等於沒說。」張煌洩氣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日後?日後是多久?」
  
  話音剛落,就听第五宮元高深莫測地說道,「就在當月!」
  
  「這個月?」張煌臉上露出幾許異色。
  
  「不錯!」第五宮元振了振衣袖,又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若是要你領悟此事,恐怕還需數個月。」
  
  [什麼啊?一下子這個月,一下子又還需數個月的……]
  
  張煌心底嘀咕了一句,並不相信第五宮元的話,繼續問道,「還有呢?仙師還知道什麼是在下所不知道的?」
  
  第五宮元臉上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目視著張煌半響,這才沉聲說道,「貧道還知道,你乃太平道宗主張角的義子!」
  
  [……]
  
  張煌愕然地張了張嘴,忽而帶著幾分慍色說道,「仙師莫要胡言亂語,在下的義父絕不是太平道的大賢良師張角!……若在下的義父是張角,他十五年未曾下山,又如何施符水救治百姓,創太平道宗?」
  
  看得出來張煌的確有些氣憤了,雖然他對太平道以及大賢良師張角並沒有什麼敵意,甚至於,在見識過雒陽後他反而對太平道充滿了認可,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會冒認一個義父。
  
  「不是麼?」見張煌表情不似作偽,看似無所不在的第五宮元臉上竟也露出幾許疑惑之色,喃喃說道,「這不可能啊……」
  
  「仙師不是能掐會算麼?」張煌毫不客氣地譏諷道。
  
  見張煌面有怒容,第五宮元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待過了片刻張煌心中怒氣稍稍減輕了些許後,他這才說道,「貧道並不會掐算,不過嘛… …」
  
  「不過嘛?」
  
  第五宮元望著張煌深思了半響,忽而喃喃說道,「罷了,眼見為實,就讓小友你親眼驗證好了,如此也方便貧道在此之後的解釋。」
  
  說罷,只見他一揮衣袖,頓時,四周無盡的黑暗消退,從那彷彿水紋般的黑暗當中浮現出許許多多的書架,羅列在四面八方。另外,無數的書卷彷彿振翅的飛鳥,滿眼皆是。
  
  望了一眼面露震驚之色的張煌,第五宮元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便是從未示於人的,記載有天下萬生、萬物始末的天禁之地,'天禦迴廊'!」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7:02
第一百一十章  攪亂棋盤的棋子之威
  
  [天禦迴廊? ]
  
  張煌吃驚地望著周遭的一切,不知為何,他隱約有種自感渺小的錯覺,一股莫名的大氣、肅穆的氣勢,讓張煌的心不由得七上八下。
  
  「那……那是什麼?」
  
  張煌指著無數像振翅的飛鳥一樣翱翔著的書卷,嗓音略顯沙啞地問道。
  
  第五宮元並沒有向張煌解釋,而是一揮衣袖。伴隨著他這個舉動,一卷彷彿活物一般的書卷頓時飛入了張煌的手中。
  
  [看吧。 ]
  
  第五宮元用眼神示意著張煌。
  
  「……」張煌驚詫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旋即又望了一眼手中那書卷,略一遲疑之後,便將其打開,仔細翻閱起來。
  
  【王銘,男,延熹五年生於并州雁門郡武州縣,在家中弟兄排行第六,又稱王六。 ……幼時頑劣,遭村鄰所忌。光和元年,娶鄰村女趙氏,次年誕下一男兒,名為王興。光和五年時入伍并州衙門郡武州縣兵,因殺南匈奴一名巡邏騎隊長而受到嘉獎,拜為伯長。 ……光和七年,因其軍都伯張覃為南匈奴兵所殺,因位上任,拜都伯。中平年間,後丁原任并州刺史,王銘率軍擁護,為武州對匈奴兵都尉。 ……中平四年,并州刺史丁原為董卓所殺,此間南匈奴大舉攻打并州,銘率縣兵鄉勇八百,守陰館,戰敗,全軍皆死,雁門郡告破。 】
  
  「這是……」張煌吃驚地望著手中的書卷。
  
  他發現,這一卷書冊通篇介紹了一個叫做'王銘'的并州人的身世,從他降生到結婚生子、再到後來入伍邊軍,與南匈奴作戰,到最後英勇犧牲,為國捐軀,通篇詳細地記載了此人的生平。而不可思議的是,眼下明明只是光和期間。而書卷內卻記載了中平年間的事,甚至於,連十年後王銘英勇戰死的事亦記載得清清楚楚。
  
  「怎麼可能!」張煌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想也是,若是眼前的這卷書當真記載著那個王銘的生平,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世間萬生萬物其實早有即定的宿命,而這,恰恰是張煌所不信的。
  
  第五宮元彷彿是看出了張煌心中的狐疑,淡淡笑道,「挑一個你所熟悉的人吧。在心中憶其容貌,默念其姓名。」
  
  [……]
  
  張煌目不轉睛地望著第五宮元,然而半響也未能瞧出什麼端倪來。猶豫了一下,他想起到了曾在泰山時的難民王大壯,一邊在心中回憶其容貌、一邊默念其姓名。
  
  突然之間,那拱橋一般圍繞著張煌與第五宮元旋轉的天禦迴廊,那無數浮現於黑暗當中的書櫃中綻放一絲毫光,待張煌反應過來時,便有一書卷飛入他手中。
  
  「……」張煌當即翻開書卷。頓時,他的表情變得十分的複雜。原來,飛入他手中的那卷書冊,果真是記載著王大壯的生平。
  
  【王大壯。男,永壽四年生於兗州泰山郡鉅平縣,因年幼時長得壯實,得名大壯。八歲時老父過世。侍奉母親至孝。 ……熹平二年時娶同村女子吳氏,次年誕下一女,取名翠兒。 ……光和六年時。鉅平縣數縣遭天災,全年顆粒無收。縣尉徐巽棄鉅平,攜縣名數千戶投奔泰山郡。同年,鉅平縣縣尉徐巽與泰山太守何應不合,反上泰山為寇。泰山太守何應假以無辜百姓充為賊兵,上報徐州府為功。王大壯與妻女三人遭牽連,被押解至費縣,為泰山郡縣尉王虎所害。正逢臧霸為救其父襲費縣,王大壯怒殺縣兵若干,投太平道。 ……中平元年,太平道起兵反漢,頭裹黃巾號為黃巾軍。王大壯為冀州黃巾小校,屬人公將軍張梁麾下……後皇甫嵩、朱儁征剿冀州黃巾,不敵戰死。 】
  
  [……]
  
  眼瞅著手中的那一卷記載著王大壯生平的書冊,張煌的面色忽青忽白。與之前那個叫王銘的并州軍校一樣,這卷書冊中亦記載著王大壯的生平,甚至連未發生的事也記載地清清楚楚。
  
  這種鐵一般的證據擺在面前,由不得張煌不信。可即便如此,張煌還是有些不信。
  
  見此,第五宮元單手負背,另外一隻手朝著張煌攤了攤,彷彿是表明他一點也不急,任憑張煌看到他親口承認為止。
  
  望了一眼第五宮元那篤定的表情,張煌略一沉吟,忽然張口說道,「陳到、陳叔至!」
  
  只見第五宮元面上略顯驚訝,而與此同時,一卷封皮上寫著陳到、陳叔至的書冊飛入了張煌手中。
  
  【陳到,字叔至,延熹四年生於豫州汝南郡。年幼時父母相繼離世,為同村人所周濟,得以存活。因年幼時身材矮小,為鄉童所欺。然陳到天賦異禀、氣力過人,每每將欺辱者痛打,逐漸為村中所不喜。 ……中平元年,太平道起兵反漢,致使天下大亂、盜賊死起。陳到孤身離村,殺賊濟世,為汝南享有盛譽的豪俠。 ……東漢興平元年,徐州牧陶謙舉薦劉備為豫州刺史,並讓劉備在小沛駐軍。兩年後,劉備投靠曹操,曹操讓劉備擔任豫州牧。期間,陳到慕名投奔劉備,得劉備賞識。劉備將得自陶謙的千余丹陽兵交予陳到。 ……建興年間,陳到擔任護軍、征西將軍,被封為亭侯。 ?蜀漢建興四年,諸葛亮準備北伐,欲移軍漢中,永安太守李嚴移屯江州,留下護軍陳到鎮守永安,陳到被任命為永安都督,駐守於巴東郡,受李嚴統屬。 ……建興十三年末,逝世於永安都督任上。 】(作者語:找資料的時候發現,陳到所率領的白眊軍,好像並不是由丹陽兵組成,而是西方的上等軍隊。不知道這西方是指的是哪裡。好像劉備沒去過什麼西地吧?難道是劉表給的?張濟攻荊州戰死時的西涼敗軍?還是說,是劉備入川後得到的西川兵?不能理解。)
  
      「……」
  
  眼瞅著那一字一行有關於陳到的生平記載,與自己記憶中並沒有太大的出入,張煌不由得長長地吐了口氣,他終於不得不相信擺在眼前的這個看似荒誕的事實:這天禦迴廊,果真是記載著天下萬生、萬物的始末。
  
  「信了?」第五宮元帶著幾分調侃問道。
  
  張煌微微點了點頭,見此,第五宮元略帶感慨地說道。 「本來,這天禦迴廊是不得對人公示的,否則必定天下大亂。然而小友身份特殊,倒能算是例外,因此,看上一看倒是不打緊,不過,還請保證莫要透露出去。 」
  
  「在下謹記。」張煌點點頭同意了第五宮元的懇請,想想也是,倘若叫天下人得知他們的一生其實早記載於天禦迴廊。那還不弄得人心惶惶?不過同意之餘,張煌忍不住好奇問道,「為何國師覺得在下身份特殊?」
  
  第五宮元目視著張煌良久,忽然眼眸閃過幾分捉狹之色,開口呼道,「張煌!」
  
  張煌聞言微微一驚,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天禦迴廊這回並沒有飛出記載他張煌生平的簿冊。
  
  「這算不算特殊?」望了一眼張煌,第五宮元笑呵呵地說道。 「天禦迴廊,記載有天道之下萬生、萬物始末,然唯獨沒有小友你。小友生在天道之下,活於天地之間。卻不受天道所制……不知小友作何想法?」
  
  張煌心中咯噔一下,連面色亦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畢竟第五宮元所指的,恰恰正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
  
  可就在他尋思著該如何騙過第五宮元時。卻見這位儒士擺了擺手,笑呵呵地說道,「罷了罷了。小友的過往,貧道不感興趣,就不必花心思想法子欺瞞貧道了。貧道在意的,只是小友的日後… …」
  
  張煌被第五宮元說破心中想法,不由得面色微紅,不過倒也因此放下心來,不解問道,「為何仙師對在下如此重視?」可能是逐漸意識到對方的不可思議,張煌在言語中逐漸變得恭敬起來。
  
  「重視麼?」第五宮元微嘆了一口氣,忽然岔開話題問道,「在廣陵郡時,你等遇到輸耳了吧?」
  
  「地劍輸耳?」張煌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不過在望了一眼第五宮元後,心中的戒心倒是減退了幾分,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說道,「不錯,我等離開廣陵郡時恰巧遇到地劍輸耳,若不是孫堅相助,我等一行人恐怕就死在輸耳手中了!……仙師跟輸耳是一伙的?」
  
  見張煌言語中有些火氣,第五宮元擺擺手笑著說道,「小友先別忙著興師問罪。……小友以為,輸耳為何要殺你?」
  
  「那傢伙口口聲聲說我是什麼世間奸邪,世間萬惡。」張煌餘怒未消地撇了撇嘴。
  
  第五宮元輕嘆了一口氣,點頭說道,「輸耳,本乃心性純良之輩,並未惡人,他那般說你,對他而言也沒有錯……」
  
  「什麼意思?」張煌狐疑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
  
  見此,第五宮元抬手一指張煌手中那卷記載著陳到生平的簿冊,說道,「看一遍,小友就會明白。」
  
  「在下不是看過了麼?」
  
  「再看一遍。」第五宮元高深莫測地說道。
  
  張煌狐疑地望了一眼面前的儒士,再次翻開記載著陳到生平的簿冊,僅僅瞅了幾眼,他面色便是微變。
  
  【陳到,字叔至,延熹四年生於豫州汝南郡。年幼時父母相繼離世,為同村人所周濟,得以存活。因年幼時身材矮小,為鄉童所欺。然陳到天賦異禀、氣力過人,每每將欺辱者痛打,逐漸為村中所不喜。 ……光和五年末,張煌路經村中,為張煌說動,出村結伴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後又遇李通、徐福,組為義軍'黑羽鴉',自稱先鋒將。光和六年,助臧霸救出其父臧戒,殺泰山太守何應。該年秋,路經廣陵郡,參伍廣陵軍對許昭叛亂軍的戰役,得程普傳授槍術。因戰功升為伯長,後因與丹陽兵內槓而被削職。光和七年初,與黑羽鴉一眾來到洛陽,機緣巧合拜雒陽劍師王越愛徒史阿為師兄,學習劍術。 】
  
  [阿到這小子什麼時候勾搭了王越的愛徒了? ]
  
  張煌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即便是這會兒,他依然對未能從王越那邊學到劍術而暗自遺憾,可誰曾想到,陳到不聲不響地就勾搭了人家王越最出眾的愛徒史阿。向其學習劍術。
  
  [我說這小子今日怎麼大清早的就沒人了,原來是跑去勾搭史阿了……這個混小子,真是不仗義! ]
  
  張煌頗有些鬱悶地咂了咂嘴。不過看在陳到一向唯他馬首是瞻,他倒也不好跟陳到計較,只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身為首領的自己,有朝一日可莫要被弟兄們比下去了,還是要更加努力才行。
  
  而這時,第五宮元開口說道,「想必小友也應該有所醒悟才是。不錯。前一回你所見到的,乃是小友的那位同伴,陳到、陳叔至原本的生平宿命,可在遇到小友之後,他的一生便由此改變了……」
  
  言下之意,前一回張煌所瞧見的那一篇記載,那是歷史中陳到的生平,是沒有遇到他張煌的情況下陳到的一生經歷;而後一回張煌所瞧見的,則是陳到在遇到他張煌後的經歷。
  
  [啊? ]
  
  張煌詫異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這才意識到眼下可不是埋汰陳到不仗義的時候,連忙將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丟掉,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免得叫第五宮元看破他在這會兒竟然還能走神。
  
  「怎麼沒了?」張煌忽然詫異地問道。
  
  原來。張煌疑惑地發現,陳到向史阿學習劍術,這已經是簿冊上所記載的最後一列了,再無之後的任何記載。第五宮元聞言輕笑了一聲。淡淡說道,「還未發生,何在記載?」
  
  「可是之前……」張煌滿臉不解之色。要知道之前像王銘、王大壯等人,他們甚至連什麼時候死都記載地清清楚楚,哪怕那是數月、數年乃是許多年後的事。
  
  彷彿是看穿了張煌的心思,第五宮元正色說道,「陳到可不比王銘、王大壯二人,他乃小友至親的同伴、摯友,與小友相處甚是親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天禦迴廊,也難勘測其一生……小友如今應該明白,輸耳為何要殺你了吧?」
  
  「就為這麼點事?」張煌頓時哭笑不得。
  
  「這麼點事?」第五宮元皺了皺眉,旋即嘆息道,「看來你還未領悟到你自身的可怕……」說著,他點點頭,忽然問張煌道,「在來雒陽之前,你等曾路經潁川,與潁川書院的郭嘉、郭奉孝互為知己,甚是親密,對吧?」
  
  一提到郭嘉,張煌心中便泛起陣陣遺憾,點點頭一臉惋惜地說道,「可惜最終還是沒能說服奉孝兄加入我黑羽鴉啊……」
  
  「……」第五宮元的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在搖了搖頭後,他抬起右手,喝道,「曹操、曹孟德!」
  
  伴隨著他一聲呼喚,天禦迴廊中飛出了記載著曹操生平的簿冊,飛入張煌的手中。
  
  「看!」第五宮元淡淡說道。
  
  其實不必他說,張煌便有翻看的心思,畢竟這可是未來中原霸主曹操的生平記載啊。
  
  「嘖嘖,孟德兄年幼時跟袁紹、袁術果然幹過這事啊,夜裡翻牆闖入婚房,偷看新娘……我這算不算是侵犯隱私啊?嘿嘿……」
  
  不得不說,哪怕是張煌也難免有八卦的心思,在瞧見許多秘不外傳的曹操的隱私後,樂的在那偷笑不止。
  
  「咳!」第五宮元聞言面上一黑,在咳嗽了一聲後,一拂衣袖,頓時,張煌手中那關於曹操記載的簿冊撲啦啦地向後連翻了數十頁,急得張煌不由得叫道,「仙師、仙師,我還未看完那段呢……」
  
  「……」第五宮元黑著臉不做理睬。
  
  見此,張煌撓了撓頭,怏怏地望向第五宮元叫他仔細觀閱的那一篇,正是曹操與袁紹決定誰才是北方霸主地位的官渡之戰前後。
  
  張煌粗略地翻了幾頁,畢竟官渡之戰這種著名的戰役,他早就心知肚明,無非就是曹操在敵數倍強於己的情況下,聽取了謀士郭嘉的建議,拒不投降於袁紹,隨後在夏侯惇、夏侯淵、荀攸、荀彧等眾多猛將智囊的傾力相助下,於烏巢一役一舉逆轉了戰局,打敗了袁紹。
  
  「再看!」第五宮元一拂衣袖道。
  
  因為有過先例,張煌這回倒也不詫異,低頭再看了一遍官渡之戰的前後記載。這震驚地發現,這回並沒有出現郭嘉說服曹操不要投降於袁紹的事蹟,在沒有郭嘉那'十勝十敗'一番話堅定信心,曹操幾無打敗袁紹的信心,竟按照袁紹的所說,將長子為人質,投降於袁紹,使袁紹成為北方的霸主。然後,袁紹與曹操一同揮軍南下,將當時未成氣候的東吳孫氏,荊州的劉表、劉備,西川的劉璋,西涼的馬騰韓遂等等全部擊敗,以至於短短二十年,袁紹便攻破了所有的諸侯。緊接著,耳根子軟的袁紹在底下一些人的慫恿下篡位為帝,取代大漢天子當了皇帝。
  
  然而袁紹優柔寡斷的性格注定他無法成為殺伐果斷的帝王,本要大興的寒門未能振興,本就已經腐朽的士族還是把持了國家,以至於袁紹雖立了新朝,但國家還是那樣腐朽不堪。而在袁紹死後,國家立馬就分裂再度變成亂世。但是這回,卻沒有再出現張煌耳熟能詳的西晉,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唐宋元明清,那些出現的國號,皆是張煌從未聽說過的。
  
  這一切,瞧得張煌目瞪口呆。
  
  望了一眼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張煌,第五宮元長長嘆息了一聲。
  
  「眼下你應該有所領略了吧,你自身的可怕!……哪怕是招攬與不招攬郭嘉的一個舉動,便能攪亂整個天下大勢,並,禍及日後!」
  
  「……」張煌默然不語。
  
  此時此刻的他,終於明白地劍輸耳為何要殺他。 本帖最後由 pan3475 於 2015-7-11 18:28 編輯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8:42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關鍵的劫子
  
  「既然在下的存在有這樣大的危害,仙師為何不設法殺在下?就像地劍輸耳那樣。」
  
  沉默了半響,張煌向第五宮元詢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疑問。
  
  豈料第五宮元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張煌,反問道,「小友如何肯定貧道不曾出手殺過你?」說著,一拂道袍之袖,憑空變出一副圍棋,抬手示意張煌坐下與他對弈。
  
  張煌聞言滿臉驚愕,很是不解,在思忖了一下後,按照第五宮元所言,在他對過的蒲團上坐下。
  
  由張煌執黑子,第五宮元執白子。
  
  不過,張煌的心神可不在面前的棋局上,在隨意下了一枚棋子後,他會聚精會神地等待著第五宮元的下文。
  
  果然,待第五宮元手執白子下了一子後,他略帶捉狹地望了一眼張煌,帶著幾分調侃與揶揄說道,「截止這一回,事實上小友已死過三萬六千次……」
  
  「啪嗒——」
  
  張煌手中的黑子不慎掉落在棋盤上,他慌忙將棋子擺正,旋即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第五宮元道,「三……三萬六千次?我……死過這麼多回?仙師可莫要與在下說笑。」
  
  第五宮元慢條斯理地又下了一子,淡淡說道,「貧道豈是與小友說笑?……那三萬六千次當中,有半數乃是被貧道所殺,小友覺得這也是說笑?」
  
  張煌一聽嚇地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地瞧著第五宮元,直到第五宮元開口催促,他這才用略微有些顫抖的右手,執一枚黑子隨意放於棋盤。
  
  「那……那為何我還活著?」咽了咽唾沫,張煌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也是貧道所困惑的。」下了一枚白子,第五宮元沉聲說道,「而每次小友死後不久。這個陽世便重回建寧元年正月初一子時正刻。」
  
  「建寧元年正月初一子時正刻?」
  
  「便是小友的生誕之時。」
  
  「……」張煌張了張嘴,心中不由得有些唏噓不已,想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已經死過那麼多回。
  
  舔了舔嘴唇,張煌訕訕問道,「那個……那三萬六千餘回,在下都是怎麼死的?」
  
  第五宮元深思了片刻,沉聲說道,「貧道殺你一萬一千六十三回,天劍恢恢殺你兩千三百九十回。地劍輸耳殺你六千四百一十回,還有其余劍儒……另外,在泰山救臧宣高之父時,有三百四十二回死於都尉馬延之手,參伍廣陵軍七千次,一百三十回被叛軍將領所殺……行俠仗義時不敵對方被殺六百餘回,於雒陽時被殺三百九十二回,天下大亂期間被殺五千餘回……還有,於途中餓斃三十二回……等等等等。」
  
  「……」聽第五宮元羅列自己的死因。張煌只聽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聽到在途中餓死三十二回時,他頓時哭笑不得,喃喃說道。 「從廣陵去潁川的時候,我就覺得差點就快餓死了,原來……原來果真餓死過了……」
  
  瞧著張煌在那自嘲般地傻笑,第五宮元卻笑不出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張煌,看到最後張煌都感覺有點尷尬了,咳嗽了一聲後認真地問道。 「每回都是在下死後,這個世……陽世立即回溯到之前嗎?」
  
  「那倒不是,」第五宮元搖了搖頭,毫不隱瞞地回答道,「起初貧道因為小友的死才是原因所在,但是三萬回下來,貧道這才發現,這個陽世的回溯,張角的生死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太平道的張角?」張煌詫異問道。
  
  「不錯!」第五宮元振了振衣袖,思忖道,「此乃貧道與張角二人的'劫爭',必定要有其中一人身隕才會告終。然而,貧道總共已直接、間接殺死張角上萬回,但是結果……陽世依舊回溯到建寧元年。後來貧道感覺這樣不妥,於是乎自一萬兩千三百回後,貧道便改變了之前的主意,放任張角為禍,可不知為何,幾十年之後,陽世卻依舊回溯到建寧元年……如此反複數十回後,貧道這才意識到,那因為張角的壽元盡了。」
  
  「在下沒聽懂……」
  
  望了一眼張煌,第五宮元沉聲說道,「總而言之,不曉得因為什麼緣由,天道必須要貧道與張角渡過'劫爭'之後才會按照的路數演變,而其中,小友便是促成貧道與張角'劫爭'的關鍵……小友,你可知棋術有個'劫'的說法麼?」他指了指了棋盤上。
  
  張煌這才發現,棋盤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劫,即在同一個地方,第五宮元可以下子吃張煌的棋子,張煌也可以下子吃第五宮元的棋子。 (作者語:解釋不清,不懂的去搜搜度。)
  
  「小友,便是這枚‘劫子’!」
  
  啪嗒一聲將手中的棋子下於棋盤,第五宮元意味深長地說道。
  
  張煌聞言皺眉深思起來,畢竟他有太多的東西需要消化理解,可是有一件事讓他無法理解。
  
  「可是……在下與太平道的大賢良師張角,並無交集啊。……或者說,仙師還是一口咬定在下的義父便是張角?」張煌不解地詢問第五宮元道。
  
  第五宮元深思了片刻,問道,「敢問小友的義父名諱是?」
  
  張煌聞言苦笑了一番,說道,「並非在下刻意隱瞞,實在是想不起來。」
  
  第五宮元倒也不怪罪,抬手一指張煌額頭,頓時,只見張煌腦門上綻放幾絲毫光,繼而便聽砰咔嚓地一聲脆響。
  
  「眼下呢?」第五宮元不動聲色地問道。
  
  「眼下……咦?」張煌臉上露出幾許愕然,因為發現,他忽然能夠想起他義父的名諱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見第五宮元臉上浮現幾絲詫異之色,喃喃自語道,「奇怪,他來做什麼?」
  
  話音剛落,只見第五宮元衣袖一拂,張煌連帶著天禦迴廊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踪,整個昏暗的莫名空間亦變得支離破碎。四周的景緻,再次變回了尋常的青蒼樓閣樓頂層。
  
  沒過一會,便有一個身穿奢華錦服的中年人步上閣樓,此人估摸三四十歲,容顏保持地極好,看起來彷彿只有二十來歲,但是鬢角卻略略已有些花白。此人看似慈眉善目,可是眼眸間卻時而閃過一絲絲狠厲之色。
  
  「久仰仙師之名,今日得以親見仙顏,實在是三生有幸!」來人與在蒲團上靜坐的第五宮元說道。
  
  「原來是張讓、張公公。」第五宮元語氣平淡地回道。
  
  原來。那位身穿著奢華錦服的中年人,便是如今雒陽最具權柄的宦官,十常侍中最出名的張讓。
  
  「仙師,不知前些日子陛下懇請仙師的事,仙師將作何打算?」
  
  原來,年前光景,大漢天子劉宏見天下各地災害不斷,便懇請仙師第五宮元親自登台祭天,乞求大漢國運昌盛。風調雨順。不過第五宮元心中最在意的還是張角與張煌的這檔子事,也就沒理睬朝廷的懇請,卻沒想到今日竟然由宮內最具權柄的太監張讓為使。
  
  第五宮元淡淡瞥了一眼張讓,問道。 「天子安好?」
  
  「陛下得享天運,自然是安泰無疑。」張讓笑瞇瞇地回道。
  
  「哼!」第五宮元聞言冷笑一聲,不悅說道,「欺下瞞上的諂媚之輩。莫不是欺貧道不知你等惡行麼?!……你等借天子之名,大肆收刮民財不說,更教唆人君誤入歧途。似你等大奸大惡之輩,還敢出現在貧道跟前?」
  
  「為何不敢?」見第五宮元發怒,張讓面不改色地笑道,「仙師管的是大勢,豈會在意小節?只要這天下還是大漢的天下,我等吃些用些,又有何妨?……老奴以為,仙師還不至於為了這種小事怪罪吧?」
  
  [……]
  
  第五宮元聞言暗暗稱奇,琢磨著張讓的話,沒有說什麼。卻見張讓在那自言自語道,「看來仙師的確是仙務繁忙,祭天之事,老奴以為還是交給儒院為好。」
  
  第五宮元默不作聲,或許是默許了張讓的話。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張讓眼珠微微一轉,輕笑道,「奴聽說,今日有個叫張煌的小鬼入了仙師的青蒼樓?」
  
  第五宮元的眼神頓時一變,驚疑不定地凝視著張讓,沉聲質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張讓並沒有回答,在笑了幾聲後,拱手拜道:「既然如此,老奴便不叨擾仙師了,老奴告退。」說著,他抬起頭來,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奴,還會來拜訪仙師的。」
  
  「……」望著張讓輕笑著轉身離去,縱然是第五宮元,亦有些猜不透這個傢伙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而與此同時,被第五宮元變沒的張煌其實還在那天禦迴廊之中,見第五宮元可能因為什麼變故消失在自己跟前,張煌猶豫了半響,終究是遲疑著叫出其義父的名諱。
  
  「張……解!」
  
  然而叫他為之吃驚的是,天禦迴廊一片寂靜。
  
  「怎麼會這樣?」吃了一驚的張煌喃喃自語道,「這明明是我義父的名諱啊,這什麼天禦迴廊怎麼不像之前那樣飛出簿冊來?……難道那並非我義父的本名?」
  
  「是不是本名都無所謂。……事實上,哪怕不曉得對方名諱,只要清楚對方的長相,天禦迴廊還是依舊會有所顯示的。如今天禦迴廊沒有絲毫徵兆,那就意味著,這個人並不存在。」待張煌反應過來之時,第五宮元不知何時已在他身邊,語氣平常地說道。
  
  「並不存在?仙師不會是想說在下故意欺騙仙師吧?」張煌皺眉說道。
  
  第五宮元淡淡笑道,「天禦迴廊不也無法顯示小友的生平事蹟麼?」
  
  張煌聞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叫道,「張角!」
  
  可能是讚許張煌這聰明的舉動吧,第五宮元嘴角泛起幾分笑意,但是旋即,他卻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用的。」
  
  「沒用?這不來了麼?」見天禦迴廊果真飛出一本簿冊到張煌手中,張煌不解地瞧了一眼第五宮元。
  
  第五宮元閉上眼睛淡淡說道,「小友翻開一觀便知緣由。」
  
  張煌聞言翻開記載張角生平事蹟的簿冊一看,這才驚愕地發現。簿冊內空無一字。
  
  而這時,第五宮元亦抬起手來,喚道,「第五宮元。」
  
  話音未落,又是一本簿冊飛入張煌手中,而與之前相似的是,本應記載第五宮元生平事蹟的簿冊上,亦是空無一字,與張角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張煌驚訝地問道。
  
  第五宮元沉吟了半響,說道。 「貧道……不便告知,至於張角……貧道亦說不清楚。」
  
  [這不跟沒說一樣? ]
  
  張煌表情古怪地瞥了一眼第五宮元。
  
  可能是注意到了張煌古怪的表情,第五宮元略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說道,「小友可曾召喚過你義父的生平簿?」
  
  張煌沒有說話,直接向第五宮元展示了一遍方才那怪異的現象,只見他大喊其義父張解的名諱,可是天禦迴廊卻未有絲毫顯示。
  
  「……」望了一眼張煌,又望了一眼張煌手中那記錄張角生平事蹟的生平簿。第五宮元眼中泛起幾許疑慮之色。
  
  旁邊張煌見第五宮元目露深思之色,自然也不敢打擾,靜靜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過了多久,第五宮元搖頭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說罷,他不經意地打量了幾眼張煌,心下更加肯定:他與張角的這場劫爭。其關鍵無疑便是張煌這枚劫子!
  
  想到這裡,第五宮元再次招呼著張煌坐了下來,和顏悅色地問道。 「不知小友日後有何打算?」
  
  「還未想好。」張煌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在下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整理一下仙師所說的……」
  
  「唔。」第五宮元點了點頭。
  
  「對了,仙師,我真死過三萬六千迴?」張煌苦著臉忍不住問道。
  
  第五宮元失笑般搖了搖頭,肯定道,「不錯,正是三萬六千迴……從你每回十五歲下山來算,差不多已歷經了五十餘萬年吧。」
  
  「什……仙師竟然還記得?」張煌震驚說道。
  
  第五宮元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世人自然不知,不過貧道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那麼長的時間,仙師不寂寞麼?」張煌好奇問道。
  
  第五宮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惆悵般喃喃道,「或許有過少許的寂寞吧。」
  
  張煌歪著腦袋打量了第五宮元幾眼,嘀咕道,「五十餘萬年,真不知曉得仙師是怎麼捱過來的。……對了,在下之前那幾萬次,也曾向這樣跟仙師聊過麼?」
  
  「聊過二十三回。」
  
  「呼。」張煌不由得有些洩氣,苦笑道,「換句話說,若是這會兒在下不幸死了,再過個十來年,在下還是會到這裡來?」
  
  彷彿是看穿了張煌的心思,第五宮元略帶幾分玩笑地說道,「若是小友再死個幾回,恐怕又要生出許多變故。」
  
  「變故?」張煌一臉不解。
  
  「小友曉得什麼叫做熟能生巧麼?」
  
  「就是反复做一件事,然後……」
  
  「不錯。」第五宮元點了點頭,略有些惆悵地說道,「在貧道的記憶中,最初的大漢,那些武人也不過是比起常人稍微厲害幾分而已,而墨儒,也未曾擁有過如今這般卓越的技術……陽世每一次回溯時間,看似是回到了最初,但實際上卻並非這樣……人的記憶可以抹除,可人的身體的反應,卻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下來……天道的運作,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啊。」
  
  [誒?難道說這個時代武人之所以這麼厲害,墨儒的科技之所以這麼發展,就是因為這個世界被重置了三萬六千迴?好傢伙,我這支蝴蝶扇其的風暴夠大……]
  
  張煌目瞪口呆。
  
  「幸好先前與小友接觸的人並不多……否則,恐怕整個天下真要亂套了。」第五宮元嘆息著說道。
  
  [我都死了三萬六千迴了,你跟我說幸好? ]
  
  張煌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第五宮元,不解問道,「仙師為何這麼說?」
  
  「小友還記得陳到、陳叔至的生平簿麼?」
  
  「記得。」
  
  「此子與小友接觸之後,如今連天禦迴廊亦不能勘測其日後。試想,若是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呢?到最後整個天下的人天禦迴廊都無法再勘測呢?」
  
  「仙師的意思是……」
  
  「到那個時候,天道將名存實亡。……此乃貧道極力想避免的大劫,因此先前殺小友一萬……」
  
  「得了得了,仙師就莫要再提那件事了。」張煌滿頭冷汗地打斷了第五宮元的話,旋即正色問道,「不知仙師希望在下怎麼做?」
  
  第五宮元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煌,正色說道,「並非是貧道希望小友怎麼做,而是小友想怎麼做。……小友才是這場'劫爭'中最為關鍵的'劫子'!」
  
  「我?」
  
  「問你的心吧。……貧道已有所預感,這一回,恐怕就是貧道與張角的最終劫爭回合了。」
  
  第五宮元在說完這番話後,便將一臉懵懂表情的張煌送出了青蒼樓,獨自在蒲團上靜坐。
  
  忽然,第五宮元睜開了眼睛。
  
  「張讓!」
  
  天禦迴廊一閃即逝,沒有任何顯示。
  
  不由得,第五宮元臉上露出了幾許了然的神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9:21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風雲漸起
  
  當張煌再次回過神來時,他發現已經在方仙觀的觀外了,第五宮元用他所不知的道術,將他送離了青蒼樓。
  
  平心而論,張煌十分想回去第五宮元那裡,因為他心中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但是第五宮元當時的態度卻已表明地十分清楚:該說的,他已經說了,不該說的,就算追問下去也不會有何結果。
  
  [這個陽世已經重置了三萬六千回? ]
  
  走在雒陽內城的街道上,看著兩旁的過往百姓來來往往,張煌不禁有種異樣的恍惚。彷彿他在某個時候,亦曾來到雒陽,似這般地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有些時候,人在做某件從未做過的事情時,或者說來到某個陌生的地方時,腦海中偶爾卻會浮現該事物、該地方的殘缺記憶,這個現象稱之為即視感。
  
  然而在聽了第五宮元的那番話後,張煌卻越來越不能把握,那究竟是即視感,還是'曾經的他所經歷的事物'。
  
  自身的存在、未來的志向,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在與第五宮元一席話後發生了悄然的改變,讓思緒萬千的張煌不由有些迷茫。
  
  [死過三萬六千回的人啊……]
  
  自嘲地笑了笑,張煌漫不經心地走入了一家酒肆,在一樓的廳中找了一張臨街的桌子坐了下來,神色複雜地望著街上的人流。
  
  他的心中有大多的疑團。
  
  比如說,他的名字'煌'的含義,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再比如,明明他的義父叫做張解,可為何第五宮元卻一口咬定他的義父是太平道的張角?
  
  自打被第五宮元一指腦門之後,曾經張煌混亂的記憶似乎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可越是這樣,他越能肯定他的義父張解絕不可能就是太平道的宗主大賢良師張角。
  
  在張煌愈加清晰的記憶中。他的義父張解似乎也是一位頗有道行的玄門道家中人。在張煌十五歲下山之前,其義父張解始終坐山上瀑布前的蒲團上打坐靜心,從未離開過。很不可思議的是,義父張解只吃一點點東西便能堅持很久,彷彿是已經達到了傳說中所謂的辟穀境界。哪怕是有時不吃不喝許久,依然是精神抖擻。
  
  [義父不可能會是張角的。 ]
  
  在思忖了半響後,張煌暗自肯定道。畢竟在其義父張解在山上撫養他長大成人,並傳授他道術的期間,太平道的大賢良師張角早已在冀州因能施符水救人而逐漸出名,若是同一個人。絕對無法兩頭兼顧的。
  
  在肯定了這一點後,張煌心下稍微鬆了口氣。
  
  可能是臨近用飯的時間,酒肆內的客人越來越多,已經到了需要客人拼桌的地步。
  
  這不,兩名一看就知是外鄉人的男子在酒肆伙計的招呼下來到了張煌的桌前,客氣說道,「這位公子,敝店地小桌少,可否與這兩位拼拼桌?」
  
  「無妨。」本著與人方便的善意。張煌和善地朝著那兩位客人點了點頭。
  
  那是兩位怎樣的酒客?為先的一人看似有三十歲上下,身高九尺、體魄魁梧,那一件黑底鑲銀邊花紋的昂貴錦袍,彷彿宣示著來人的身份不同尋常。
  
  看得出來。這位大叔是一個武人,厚實的手掌,粗糙的指肚,爽朗的笑容。一坐下後就自來熟地拍了拍張煌的肩膀,哈哈笑道,「謝了。小子!」
  
  而在這位武人的身旁,他的同伴則是一位文質彬彬的儒士,身上穿著合乎規矩的儒袍,此人衝著張煌拱手抱拳,善意地笑了笑,彷彿是感謝張煌同意他們拼桌。
  
  「小子,一個人出來吃酒?」
  
  說實話,對於這種自來熟的武人,張煌非但不反感反而頗有好感,在打量了面前這人後,好奇問道,「大叔是外鄉人?」
  
  「大叔?」自來熟的武人大叔臉上露出幾許愕然的表情,摸了摸下巴處的鬍鬚後這才感慨道,「我輩也到了被人叫做大叔的年紀了嗎?」在他身旁,那位儒士輕笑了兩聲,只笑得武人大叔臉上不由地泛起幾分怏怏之色。
  
  無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武人大叔砸吧砸吧嘴道,「不錯,我輩乃隴西人士。想見識一下雒陽的繁華,因此結伴來此瞧瞧看看。」
  
  「雒陽……可不是什麼好來處。」張煌興意闌珊地說了句,說完他這才發現,他彷彿是在重複當初程普對他們所說的話。
  
  「哦?」武人大叔的眼中泛起幾分異色,上下打量了幾眼張煌,輕笑說道,「怎麼?雒陽難道不繁華嗎?」
  
  「……」張煌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見此,武人大叔與其同伴儒士對視一眼,亦不再追問,只是喚來酒肆的伙計點了一大桌酒菜,自顧自吃喝起來。而張煌則是一邊喝著自己點的酒水,一邊望著街上的人群發呆,時而輕嘆一聲,讓那位武人大叔皺眉不已。
  
  「小子,你有心事?」武人大叔淡淡問道。
  
  「……」張煌搖了搖頭。
  
  「若沒有心思你嘆哪門子的氣?瞧見你這模樣,杯中的酒就算再香醇也難以下嚥了!」武人大叔瞥了一眼張煌,意味深長地說道,「人吶,活在當下就好!……有酒吃的時候,就痛痛快快地吃酒,有啥子苦惱事,等酒醒之後再去計較。」
  
  「活在當下……」聽聞這四個字,張煌不由地想到了郭嘉,繼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嘖!」武人大叔有些不悅地放下了酒盞,衝著張煌皺眉說道,「你這小娃,有啥煩心事就痛痛快快說出來,莫要跟個婦道人家似的,只曉得在那哀聲嘆氣。……你嘆氣幾回,煩心事就能解決了?」
  
  莫名其妙地被初相識的武人大叔數落了一頓,張煌不覺得有些哭笑,在想了想之後,他低聲說道,「我在想……日後的出路。」
  
  「屁大點的事!」武人大叔不屑地瞥了一眼張煌,漫不經心地說道,「活著的時候。吃酒、吃飯,等到該死的時候,乖乖閉眼,這就完了麼?」
  
  [這算哪門子的安慰法? ]
  
  張煌哭笑不得地望著這位武人大叔,古怪說道,「大叔的意思就是渾渾噩噩地過這一生?」
  
  「不然你還想怎樣?」
  
  「我……我想……我想做點大事……」
  
  「……」武人大叔凝視了張煌幾眼,輕笑道,「什麼大事?」
  
  「我不知道。」張煌搖了搖頭。
  
  武人大叔頓時氣結,搖搖頭說道,「跟你這小子說話真是累!……小子。做人啊,最好是踏踏實實的,莫要去想些好高騖遠的事!」說著,他對那位儒士的同伴笑道,「瞧瞧這如今的年輕人。」
  
  那位儒士微微一笑,溫文爾雅地說道,「年輕人熱血方剛,滿腔抱負,這不是壞事。」
  
  「嘖!」武人大叔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道,「我看是吃飽了撐的,若是餓小子幾天,保管不會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張煌一聽不由得有些氣憤。皺皺眉不悅說道,「我看大叔你還是管好自己再說吧,人若沒有志向,跟行屍走肉有何分別?」
  
  「至少還能張嘴吃飯吃酒不是嗎?」
  
  「你……」張煌頓時為之氣結。在思忖了一下嘲諷道,「有些人,雖然死了但卻活著。而有些人,雖然活著但卻死了。……我看大叔你就是個活死人!還是找個地兒把自己給埋了吧!」
  
  「……」武人大叔張大著嘴目瞪口呆地望著張煌,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張煌攬了過去,同時哈哈大笑著衝著儒士說道,「阿儒,我中意這小子!」
  
  被換做阿儒的儒士笑而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張煌被這位武人大叔強行攬到同一條長凳上,半響未反應過來。待他反應過來時,卻見這位武人大叔一邊勾著他的肩膀,一邊拿著酒壺替他斟酒,口中朗笑道,「小子,開個玩笑嘛,不至於這樣板著臉吧? ……來來來,你我吃酒!」
  
  [這傢伙……]
  
  張煌有些吃驚於這位武人大叔的度量,將信將疑地喝完了杯中的酒水。
  
  見此,武人大叔笑著說道,「在我們隴西啊,只要同桌吃過酒,就算是有交情了。……說吧,究竟為什麼事苦惱啊?」
  
  張煌深深地望著面前這位武人大叔爽朗的笑容,猶豫一下說道,「有個人跟另外一個人有爭鬥,說我是其中的關鍵,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就這?什麼破事!」武人大叔咂了咂嘴,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子啊,別人的事你莫要過多參合,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痛痛快快地活著!要吃酒,就買酒吃;要吃肉,就買肉吃;要實現理想抱負,那就去實現理想抱負……你方才說你有啥志向來著?」
  
  「我……我最初有個志向,是想收一幫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行俠仗義,鋤強扶弱……」
  
  「那不錯啊。」武人大叔一邊吃酒一邊拍拍張煌的肩膀,讚譽地笑道。
  
  張煌聞言並不感覺歡喜,低聲說道,「可是後來有人告訴我,單憑幾個人、幾柄劍,並不能改變整個世道……」
  
  「……」武人大叔喝酒的動作為之一頓,就連其鄰座的同伴儒士阿儒臉上亦露出幾許凝重謹慎之色。
  
  不知過了多久,武人大叔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子,那個人說得沒錯,單憑幾個人、幾把劍,是不能改變整個世道的。」
  
  「那怎麼辦?」張煌疑惑問道。
  
  武人大叔把玩著手中的酒碗,望著張煌正色說道,「其實白日做夢般的空想,與你所說的抱負、理想,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關鍵在於能不能實現,有沒有實力去實現。 ……你想改變這個將亂的世道,這很好,但是在大叔看來,你的實力還不夠,遠遠不夠!」
  
  「要怎麼樣?」張煌緊聲問道。
  
  只見武人大叔重重一握張煌的肩膀,正色說道,「你要站得更高!」
  
  「阿卓,點到即止!」儒士阿儒面帶凝重地提醒道。
  
  豈料武人大叔卻不理睬自己的同伴,直視著張煌沉聲說道,「幾個人,幾把劍,確實無法改變整個世道。但若是幾萬個人,幾萬把劍呢?」
  
  「……」張煌面色微變,彷彿領悟了什麼。
  
  「野心,是需要力量來支撐的。沒有實力,那不過是空談。……要實現野心,首先要你活下來,不懼任何人;其次,你要站得比別人更高,只有這樣,別人才會服你。才會為你所用……」
  
  「阿卓!」儒士阿儒低聲斥道。
  
  張煌望了一眼面有異色的儒士阿儒,低聲問道,「那……那我該怎麼做?」
  
  「大叔我方才就說了,首先你得活下來!……所謂時勢造英雄,只要你能在亂世的洪流中活下來,那你就有了去影響或者改變這個世道的資格……實力弱不要緊,這世間有許許多多不能為人所理解的爭鬥,你逐一地經歷,慢慢地積累經驗。你的眼界、以及你立身的位置,就會越來越高,終於有一日,你便擁有了足以改變這個世道的實力……」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街上傳來一聲喧嘩,一隻渾天儀飄飄悠悠地降落在酒肆門前,綻放著詭異的幽藍色符號光華,不住地旋轉著。
  
  「哎呀。說過頭了?」
  
  武人大叔苦笑著拍了拍腦門,旋即使著眼色對張煌說道,「你該走了。小子!」
  
  此時張煌也意識到這只渾天儀恐怕是衝著他們而來,聽聞此言不禁面露愕然之色,問道,「那大叔你……」
  
  武人大叔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條斯理地說道,「大叔我自有自保之法,還不需你這小鬼來操心!……記住大叔說的話,要想改變這個世道,你就需要站得更高!比誰……都高!不過首先,你得活下來,否則一切都只是空談!」
  
  「大叔……」
  
  「快滾!」
  
  「……」望了一眼武人大叔,張煌咬了咬牙,奔向酒肆的後門,由此離開了。
  
  望著張煌離去時的背影,武人大叔緩緩飲下杯中的酒水,輕笑說道,「還是有的啊,這種滿腔熱血的傻瓜……比起他們來,我等的目的,就不那麼光彩了。」
  
  「呵。」儒士阿儒淡淡地笑了笑,拿過酒壺來替武人大叔斟了一杯,忽然回想起近二十年前,兩個半大的小子在村子後草堆上的瘋言瘋語。
  
  [……阿儒,你說天子的地位有多高?他是多大的官? ]
  
  [天子……那就是皇帝了吧?我大漢朝的皇帝,硬說起來,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
  
  [那有朝一日,我能站得比天子還要高麼? ]
  
  [你瘋了吧?都過了天子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了,頂多跟他平起平坐。 ]
  
  [平起平坐?嘿!那算什麼?有朝一日,我要站得比那什麼天子更高……不,我要站得比那天……更高! ]
  
  [……]
  
  「咔嚓咔嚓咔嚓……」
  
  一隊兵甲齊備的御林軍衛士闖入了酒肆,領頭的那位三四十歲上下的隊長冷冷地掃視了一眼那位武人大叔,沉聲說道,「既然來了雒陽,為何不去大將軍府或司隸校尉府報導?」
  
  「嘿!」武人大叔自顧自地吃酒。
  
  見此,那名隊長面色有些不渝,不過,卻意外地沒有絲毫動粗的意思。
  
  「跟我們走一趟吧……隴西的惡蛟,董卓、董仲穎!」
  
  武人大叔,不,應該是董卓,他緩緩站了起身,整了整衣冠,旁若無人地走出了酒肆。
  
  「這廝好是囂張……」御林軍中有一位士卒滿臉氣憤地說道,他甚至隱隱抽出了半截利劍。
  
  然而那名隊長卻是一把將那名士卒那半出鞘的利劍又塞了回去,在搖搖頭作為示意後,這才再次轉過頭去,望向董卓二人的背影。
  
  [江東的猛虎,孫堅、孫文台……隴西的惡蛟,董卓、董仲穎……何大將軍將這些盛名於地方的武豪召集至雒陽究竟所為何事?是終於準備對董氏發難了嗎? ]
  
  抬頭望了一眼佈滿渾天儀的雒陽天空,御林軍隊長的臉上泛起幾分憂容。儘管沒有猜到原因,但他還是能預感到,雒陽近期恐怕會有一場大的變故。
  
  而與此同時,張煌仍然心驚膽戰地逃跑著。
  
  可在逃出了幾條街後,他才忽然發現,那滿天空的渾天儀,似乎一只也沒有搜查他。
  
  「那個大叔不會有事吧?」回頭望了一眼拼命奔跑過來的來路,張煌臉上露出幾許擔憂。
  
  [但願那大叔不會有事……]
  
  張煌暗自祈禱著,畢竟他對那位所謂的武人大叔確實有許多好感,畢竟對方僅憑幾句話便讓張煌醒悟了困惑許久的事。
  
  忽然,走著走著張煌猛然感覺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唔? ]
  
  張煌詫異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面前竟然站著一位熟人,一位與他甚為親近的兄長般的熟人。
  
  「唐……唐周大哥?」
  
  原來,拍張煌肩膀的竟然是早前在泰山郡所遇到過的,並且傳授張煌符水之術的太平道弟子,唐周。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到……好久不見啊,小煌。」
  
  唐周笑呵呵地與張煌打著招呼。
  
  張煌簡直難掩心中的歡喜,連聲問道,「唐周大哥不是在泰山麼?怎麼也來雒陽了?……莫非有事來雒陽?」
  
  唐周聞言望了一眼宮廷的方向,眼眸中閃過一絲陰冷之色,一閃而逝。
  
  「啊,唐某有一件要緊事……得做!」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9:32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唐周之叛
  
  ——時間回溯到半個時辰之前——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繼馬元義這位太平道的'神上使'來到京都雒陽之後,太平道有另外一位大能亦緊跟著來到了這座王都,此人便是唐周,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的另一名座下弟子。
  
  進得雒陽後,唐周去拜訪了永樂少府、光祿勳劉寬,一位秉性謙和、大度,卻擔任著中尉職司的王親國戚。
  
  劉寬字文饒,乃司徒劉崎之子,漢高祖十五世孫,別看這位老人如今已過六旬,可他在年輕時亦是一位驍勇之人,曾擔任屯騎校尉,並且數次榮陞台司(指三公),是漢室皇族子弟中的翹楚,文武雙全、頗有本事。
  
  建寧元年時,他與朝中賢臣楊賜、張濟(不是張繡他叔)曾在華光殿教授天子劉宏,後來陸續當過屯騎校尉、宗正、光祿勳,繼而在熹平五年時接替許訓擔任太尉。再後來,因為天象大異(日食),貶為衛尉,可是在段颎被當時的司隸校尉陽球謀誅王甫的期間順帶著除掉了之後,劉寬便又立馬取代段颎再次擔任了太尉。然而在光和四年的時候,這位皇族的才俊卻又一次因為天象有異(日食)而遭罷免,拜永樂少府、光祿勳。
  
  在唐周拜訪劉寬之前,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拜訪了這位年事已高的老中尉大人,此人便是大將軍何進的幕僚之臣,張津。
  
  畢竟是活了六十幾載的人精,對於張津前來拜訪的用意,劉寬多少也能猜到一二,這一點。在張津請求密室詳談的時候便可以肯定。
  
  「老大人,您不覺得中官的手伸得太長了麼?」
  
  於密室內坐下不久,張津意味深長地對劉寬說了句。
  
  劉寬用略顯渾濁的眼睛瞥了一眼張津,沒有說話,可張津一副氣憤填膺地說道。 「老大人謙和寬厚,海內俱知。可那些黃門常侍倒好,視老大人於物,越俎代庖,唆使三尉府的差人治嚴於京師,使百姓恐於言語。知情的倒是還好。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是老大人下令那麼做呢!」
  
  原來,劉寬雖然擔任光祿勳,是光祿寺的最高官員,但因為他畢竟年事已高。府衙里的事物他也很少過問,說白了,他的光祿勳之職不過是個虛設而已,整個光祿寺,其實早可以說是被張讓等宦官架空。想想也是,若真是劉寬這位豁達寬容的皇族長者真正執掌光祿寺,掌管御林軍,雒陽決不可能落到如今'百姓不敢言'的地步。
  
  瞥了一眼滿臉憤慨的張津。劉寬麵不改色,喝了口茶淡淡問道,「何進打算對董氏下手了麼?」
  
  張津雙目微微一瞇。不動聲色地說道,「老大人何出此言?」
  
  劉寬呻吟了一下,淡然說道,「張讓等黃門常侍依附董氏,是故董氏勢大,何進若要除掉董氏。則必要先剪除黃門常侍在'三尉'的羽翼……衛尉、光祿勳、廷尉、司隸校尉,此四者乃京師衛防。若能掌控此四者……呵呵呵。」說罷,他望了一眼張津。意味深長地說道,「最近聽說,何大將軍準備將袁紹、袁本初推上司隸校尉的位置?莫非是打算以此取得袁司空(袁逢)以袁家的支持?」
  
  「老大人這話恐怕有些誅心了。」張津朗朗笑道,「袁家四門三公,本就是朝中棟樑,況且袁本初本就是年輕俊才,既如此,大將軍破格提拔,又豈會招惹非議?」
  
  「呵呵。」劉寬笑了兩聲,忽而眼中精芒一閃,問道,「你想要老夫做什麼?」
  
  「不敢。」張津拱手抱了抱拳,正色說道,「大將軍只是覺得,老大人過於縱容中官了,這未免有些不利於社稷。望老大人能親掌光祿衛,整治京師之安。」
  
  劉寬深深地望了張津半響,略顯疲倦地說道,「老夫年事已高,乏於久坐,就不多留足下了。」說著,他端起了茶盞,即所謂的端茶送客。
  
  張津一見就急了,緊聲說道,「老大人……」
  
  劉寬抬手打斷了張津的話,不急不緩地說道,「回去告訴何進,他與驃騎將軍董重的爭鬥,老夫不感興趣。……不過,倘若真有那麼一日,光祿寺不會出動。」言下之意,劉寬是打算在何進與董重的爭權奪利中保持中立態度了。
  
  「……」張津聞言皺眉思忖了一下,儘管這個承諾並不能使他滿意,但他也意識到,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效果,於是乎便爽快地起身告辭。
  
  「即如此,在下這就回去,將老大人的話回覆大將軍,告辭。」
  
  「不送。」劉寬喝著茶淡淡說道。
  
  張津前腳剛走,後腳劉寬的兒子劉松便從密室的木屏風後轉了出來,好奇問道,「父親,您為何不幫何進?」
  
  「為何要幫何進?」劉寬反問道。
  
  只見劉松思忖著說道,「何進雖出身粗鄙,然為人熱忱、直爽仁厚,不比董重,自詡天子娘家之人,教唆陛下橫徵暴斂……以進代董,為何不可?」
  
  劉寬輕哼一聲,淡淡問道,「以進代董,何以代進?……日後的何進,未嘗不會變成今日的董氏。王莽、梁冀,此外戚之禍,難道我漢室出現地還少麼?」
  
  劉松聞言一愣,一番深思後皺眉說道,「話雖如此,可若是能藉何進的手除掉張讓等黃門常侍,未嘗不可以稍稍倚向何進。」
  
  劉寬搖了搖頭,淡淡說道,「相比較外戚,宦官不過是小疾耳。……所謂宦官,不過是無根浮萍,全賴天子恩寵。天子寵之,則其富貴;天子冷之,則其敗亡。當年的王甫就是最佳的例子,若不是宋皇后一事陛下已對其離心,陽球如何能殺王甫?可外戚不同,外戚掌京兵,有重權。若不加以制衡,難免不會重蹈王莽、梁冀之禍。」
  
  聽聞此言,劉松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畢竟相比較外戚,殘軀不全的宦官根本不可能被世俗、天下所認可,哪怕是位至極處。也不過是宦官,絕不可能會有篡位的那一日,這一點哪怕是宦官們自己也心知肚明。但是外戚則不同,大漢朝出現了一個王莽,難免不會出現第二個。
  
  「不過父親,陛下寵信張讓、趙忠等人。不思朝政、整日嬉戲,這樣下去也不是事啊。……若父親不待見外戚,何不召朝中清流想想法子?」
  
  劉寬聞言深思了片刻,搖頭說道,「黨錮未解。士人難有出頭之日。……靜待時機。」
  
  「這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劉松皺眉問道。
  
  劉寬輕嘆了口氣,就在這時,忽然密室內的地面一陣泥土湧動,一個人影徐徐從地底浮現起來,正是唐周。
  
  「老大人要的時機,唐某給閣下送來了!」
  
  劉寬、劉松父子見此變故面色大變,驚聲質問道,「你……你何許人?!」
  
  「在下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座下弟子。唐周!」
  
  「太平道?」劉寬伸手阻止了兒子劉松準備喊人呼救的舉動,皺眉問唐周道,「足下來此有何事?」
  
  「在下方才說了。唐某為老大人送想要的'時機'而來!」唐周負背著雙手在密室內來回踱了幾步,一面打量著密室內的擺設,一面淡淡說道,「三月初五,太平道將高舉反旗,聚眾反漢。到時候。三十六方、數十萬太平道弟子,將一起造反……」
  
  縱然是劉寬這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老者。此時聞言也是面色大變,驚聲質問道。 「當真?!」
  
  唐周輕哼一聲,正要說話,卻見劉寬之子劉松狐疑地望著唐周,沉聲說道,「父親,這妖人的話,豈能當真?」
  
  話音剛落,就見唐周舉起右手,緩緩攤開,登時,一枚別緻的墨玉玉佩從他手中落了下來,因為被紅線繫著,一左一右地晃動著。
  
  仔細地看了一眼那玉佩,劉寬頓時面色猛變,站了身來連忙拱手抱拳,驚聲拜道,「不想尊駕竟是方仙道的仙師……」
  
  [方仙道? ]
  
  瞧見父親的異樣,劉鬆心下不由得有些吃驚,忽然,他好似領悟了什麼,難以置信地望著唐周。
  
  [方仙道……那不是與我大漢朝國師第五宮元仙師……]
  
  「尊駕莫不是第五仙師的弟子?」劉松結結巴巴地問道。
  
  「第五宮元?」唐周聞言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見此,劉寬心下更是震驚,心中對唐周的評價更高了幾分,拱拱手恭敬說道,「唐仙師有何吩咐?」
  
  唐周深思了片刻,說道,「唐某找你,是因為你乃皇族子弟,在朝中威望不低。你速速入宮,將此事禀告大漢天子。」
  
  「老朽明白。」劉寬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老朽即刻入宮,向陛下禀告此事,叫天下緝拿太平道。」
  
  「還有。」
  
  「仙師請講。」
  
  「太平道有個叫馬元義已混入雒陽,欲勾結宦官,裡應外合謀圖雒陽……」
  
  劉寬一聽又連忙說道,「老朽即刻傳御林軍緝捕那馬元義。」
  
  見劉寬打斷自己的話,唐周略有些不滿,淡淡說道,「馬元義可是太平道六名'神上使'之一,精於咒法,尋常軍士抓得了他?」
  
  「那仙師的意思呢?」
  
  「傳令關閉城門,御林軍負責緝捕其餘太平道賊子,至於那馬元義……唐某親自抓他!」
  
  「是。」劉寬拱手應道。
  
  吩咐諸事完畢,唐周這回便不在用遁甲之術,而是堂堂正正地從劉寬府邸的大門走了出去。
  
  走著走著,唐周忽然瞧見迎面走來一個熟人,一個在泰山郡時傳授過'符水之術'的小鬼。
  
  [是張煌那小子?嘿!這枚‘劫子’果然是來雒陽了! ]
  
  心中微微一笑,唐周走上前去,拍了拍張煌的肩膀。
  
  ……
  
  ……
  
  對於張煌'因緣巧合'結識了馬元義的事,唐周雖然在心中暗暗稱其,倒也不意外。畢竟所謂的'劫子',顧名思義就是至關重要的棋子。若是這小子沒能參合到某些影響天下大勢的事情當中,唐周反而會覺得詫異。
  
  在途中碰到了唐周後,張煌便將唐周帶到了荀攸的住所。對此唐周倒是無大所謂,畢竟在他看來,劉寬將太平道作亂的事上奏朝廷也需要一點時間。
  
  在荀攸的府上。張煌見到了李通、徐福、臧霸、太史慈四人。再次相逢,李通等人難免要問起第五宮元的事,這讓在旁傾聽的唐周微微有些詫異。
  
  [第五宮元已經見過這小子了? ]
  
  唐周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閒聊了幾句後,唐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告辭準備去找馬元義。
  
  「唐周大哥是要去找元義大哥?」
  
  張煌等人卻不知唐周這次去找馬元義,那可不是不懷好意的。還以為唐周是來幫馬元義的,因此連忙說道,「元義大哥的住處我們曉得。……好幾日未見元義大哥了,我們陪唐周大哥一起去的。」
  
  [你可是至關重要的劫子啊,豈能不去? ]
  
  唐周心下暗笑。臉上卻毫無表示,感激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謝了!」
  
  「唐周大哥太客氣了!」
  
  跟荀攸住處的老門人說了一句,張煌便拽著唐周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走出了荀攸的住邸。
  
  看得出來,張煌心中十分喜歡唐周這樣一位彷彿兄長般的存在,沿途不住地跟唐周閒聊,還將他們當時離開泰山郡後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了唐周。
  
  感受著張煌這份發自內心的親近與熱情。唐周心中難免有些不適。
  
  不知為何,唐周發現自己也挺喜歡這個叫做張煌的小鬼,然而。他也曉得他命中註定不會跟這個小子成為一路人,甚至於,日後恐怕還會睚眥相見。
  
  不由得,一種名為'背叛'的情緒,逐漸在唐周心底滋生。
  
  而就在唐周心中苦惱於對張煌這枚劫子似乎過於親密了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回到了外城。來到了馬元義在外城的住所。
  
  「元義大哥?小佘哥?」
  
  進府還未走幾步,張煌便大喊大嚷地叫著馬元義和佘稚二人。
  
  此時馬元義似乎還未回來。只有佘稚留在府上看家,瞧見張煌等人大喊大叫地走入府中。佘稚哭笑不得地迎了上來。
  
  「你們幾個小鬼,瞎叫喚什麼?」
  
  「嘿嘿!」張煌衝著佘稚笑了笑,旋即眨眨眼睛說道,「小佘哥,你猜誰來了?」
  
  其實不用張煌說,佘稚在跟張煌打完招呼後,便一眼瞧見在面帶微笑的唐周,臉上閃過幾分驚喜之色,拱手拜道,「唐周師兄,你怎麼來了?」
  
  「呵呵。」唐周笑了笑,並沒有說出來意,打量了一眼四周,問道,「馬師兄不在麼?」
  
  「有要事出去了。」礙於渾天儀的存在,佘稚不方便細說,便將唐周、張煌一行人請到了密室。
  
  到了密室之後,佘稚還是難掩心中的歡喜,端茶倒水之餘問唐周道,「不知唐周師兄此番來雒陽,可是師尊他老人家有什麼新的指示?」
  
  唐周接過茶水飲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叫唐某來問一問馬師兄這邊的狀況。」
  
  佘稚聞言不疑有他,如實說道,「元義師兄已經說動了幾名黃門侍郎……」
  
  「唔。」唐周點了點頭,安心等待馬元義回來。
  
  可一等,便從晌午一直等到了傍晚,眼瞅著天色漸漸暗下來,然而馬元義卻還未回來,唐周難免有些著急了。畢竟算算時間,這會兒光祿勳劉寬早已向天子劉宏啟奏太平道造反的事,甚至於,捉拿雒陽城內太平道的命令也差不多該下達到司隸校尉以及衛尉、中尉、廷尉處,馬元義久久不回來,難免會讓唐周感到不安。
  
  「馬師兄……說過何時回來麼?」唐周忍不住問道。
  
  「這個倒是沒說。」佘稚搖了搖頭。
  
  「哦。」唐周沉思了一下,又問道,「這樣吧,我去找他。……他今日去見誰了?」
  
  「這個說不好……」佘稚露出為難之色,旋即說道,「這樣吧,我去找馬師兄吧,他去見的應該還是前幾日的那幾個傢伙。」
  
  說著,佘稚正要轉身離開,卻見唐周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還是……我去吧。」唐周微笑著,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
  
  「……」佘稚愣了愣,目視著緩緩地點了點頭,笑容滿臉地說道,「那好吧,就有勞唐周師兄走一趟了。對了師兄,師尊他老人家一定要在三月五日起事麼?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咦?」說著,他也不知察覺了什麼,轉頭望向密室的深處,驚訝說道,「元義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唐周下意識地望向密室的深處,而就在這個時候,只見佘稚一把攬過張煌等人,喝道,「走!」
  
  話音剛落,還未等張煌等人反應過來,佘稚便施展了地遁術,將張煌等人帶離了密室。
  
  「怎……怎麼回事?」
  
  前一瞬間還在密室裡,後一瞬間卻已在外城偏僻處,李通等人茫然地望著四周。
  
  「小佘哥?」張煌亦是吃驚地望著一臉鐵青的佘稚。
  
  只見佘稚眼中泛起恨恨之色,咬牙切齒地說道,「唐周……背叛了!」
  
  話音未落,他身後便傳來一聲輕笑。
  
  「你猜對了!」
  
  伴隨著這一聲戲虐的輕笑,只聽咔嚓一聲,一隻鮮血淋漓的手從背後穿透了佘稚的胸口。而這隻手的主人,駭然便是不知何時出現在佘稚身背後的唐周。
  
  「佘稚師弟,這種把戲也想騙過師兄?……不過,倒還真是小瞧你了。」唐周冷冷地笑道。
  
  「……」佘稚見此一把抓住了唐周的手,回顧身旁茫然失措的張煌等人厲聲吼道,「快走!……去找元義師兄!」
  
  然而此時的張煌卻早已看傻了眼,瞠目結舌地望著唐周。
  
  「唐……周大哥?」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9:43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混亂之夜
  
  眼瞅著佘稚被唐周掏空了胸膛,張煌整個人都傻了,他忽然覺得他以往視為鄰家兄長一般的唐周,今時今日竟是那樣的陌生。
  
  「快……走!」
  
  倒在唐周的腳下,佘稚拼著最後一口力氣,右手死死地抓著唐周的腳踝,衝著張煌竭力喊道,可能是生怕唐周連張煌等人也殺了。
  
  [唐周大哥,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
  
  望了眼彷彿已變得十分陌生的唐周,張煌咬了咬牙,回顧黑羽鴉道,「走!」
  
  李通、徐福、臧霸、太史慈等人面色蒼白地對視了一眼,連忙轉身就逃。畢竟就連佘稚這樣掌握著玄妙地遁之術的太平道弟子也不敵於唐周,被後者輕易殺死,又何況是他們?
  
  而出人意料的是,唐周並沒有追趕張煌等人,而是默默地站在,彷彿在品味著張煌方才眼中那遭到背叛時的震驚與恨意。
  
  [……]
  
  不得不說,莫看唐周此刻面無表情,可是他的心情亦頗有些複雜。
  
  然而佘稚卻不知唐周的心情,死命地抓著唐周的腳踝,喘著粗氣艱難說道,「別……別想著去追……」
  
  瞥了一眼顯得有些自作聰明的佘稚,唐周呵呵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嘲諷淡淡說道,「追?唐某為何要去追?……那個叫做張煌的小子,與你們可不同,他可是這場劫爭的關鍵劫子,只有他才能將許多關鍵的事串聯起來,自然是輕易殺不得的……不像你。」說著,他雙指比作利劍沖著佘稚的脖子一劃,頓時佘稚脖子鮮血迸出,頭一歪,死去了。
  
  而與此同時,張煌、李通等人還在拼命地逃跑,然而不知為何。街上巡邏的御林軍與金吾衛越來越多,這些京師之軍喝令街上的百姓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許出門,這讓張煌等人由衷地感到了不安。
  
  他們找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躲了起來。
  
  「你們去找阿到,」張煌如是對李通等人說道,「阿到在外城的王氏劍館,向一個叫史阿的人學劍術,你們找到阿到後,想辦法出城!」
  
  「老大,那你呢?」李通聞言驚愕問道。
  
  張煌深思了半響。咬牙說道,「我要去找元義大哥!……我想問問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羽鴉們對視了一眼,表情皆有些遲疑。
  
  「不如我跟子義和老大一起吧?」臧霸提議道。
  
  張煌搖了搖頭,說道,「我會遁術,必要時我可以強行施展遁術逃出城去,雖然難免要受點傷,但保住性命不在話下。但是……」他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臧霸、太史慈二人。言下之意他是想說,他只能自保,恐怕保不住其他人。
  
  見此,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頓時明白過來。咬著牙無奈地點了點頭。
  
  於是乎,張煌便與黑羽鴉其他兄弟分頭行事。
  
  天色,越來越暗,因為有御林軍與金吾衛疏散街上的行人。使得路面上的行人越來越少,這無疑是增加了張煌找尋馬元義的難度。
  
  「餵,你是哪里人?」
  
  期間。有一名御林軍士卒喊住了奔跑中的張煌,沉聲質問道。
  
  張煌壓著心中的驚慌,隨口說了一個雒陽城內的地名。
  
  「速速回自家,京師戒嚴,戌時尚逗留於街上者,格殺勿論!」御林軍厲聲警告著張煌。
  
  [戌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
  
  「是是……」張煌唯唯諾諾地應著,以此騙過了御林軍,速度地朝著內城的方向奔跑。
  
  可是雒陽外城佔地極廣,區區不到一個時辰,又哪裡夠張煌抵達通往內城的城門,這不,當張煌來到距離內城城門還有大概兩三里地的時候,雒陽外城已全面實行了戒嚴,一隊又一隊的衛士駐軍在街上,簡直是叫張煌寸步難行。
  
  更糟糕的是,就連懸浮在雒陽上空的渾天儀,亦加入了搜捕的行列,呼哧呼哧閃著幽藍色的光,在半空中來來回回地飛行。
  
  [朝廷的人馬在搜捕誰? ]
  
  躲在小巷的角落,張煌驚疑地望著遠處那一隊隊的京師軍隊逐一踢開街上宅邸、酒樓、茶館等所有屋子,挨家挨戶地搜查著,這讓張煌心中的不安不由得升級。
  
  忽然,張煌聽到了遠處那些衛士的對話。
  
  「報,不曾找到一個叫馬元義的傢伙!」
  
  「繼續找!」
  
  「是!」
  
  張煌聞言面色微微變了變。
  
  [難道唐周大哥……向朝廷舉報了元義大哥? ]
  
  想到這裡,張煌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因為他陸續發現,已有些頭裹黃巾的太平道弟子,被那些巡邏的衛隊捕獲,就地處死。
  
  [怎麼辦?怎麼辦? ]
  
  就在張煌六神無主之際,他忽然聽到牆根下的陰影處傳來一聲疑惑的詢問。
  
  「你是那個……叫張煌的小子?」
  
  張煌驚愕地轉過頭去,駭然瞧見一名頭裹黃巾的太平道弟子渾身鮮血地靠牆躲著。
  
  「你是……葛侗?葛侗大哥?」
  
  張煌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名太平道弟子,正是馬元義與佘稚二人帶他們進入密室時,那一群正在密室內談笑的人之一。後來經過馬元義的介紹,張煌這才知道這些人皆是馬元義的助手,地位與佘稚相似。
  
  「果然是你小子。」葛侗在張煌的攙扶下坐正了身子,低聲笑道,「怎麼?是你向朝廷洩密,舉報我等的麼?」
  
  「怎麼會!」張煌面色一驚,連忙辯解,卻見葛侗一把摀住了他的嘴,苦笑說道,「逗逗你而已,急什麼?」說著,他臉上神色一正,問道,「老實告訴我,你小子為何會在這裡?」
  
  「我要去找元義大哥。」
  
  「找馬師兄?」葛侗眼中閃過一絲驚疑,警惕問道,「你找馬師兄做什麼?」
  
  見此,張煌便猶豫著將唐周背叛了太平道。或已向朝廷告密的事告訴了葛侗,只聽得葛侗目瞪口呆,一臉的難以置信。
  
  「你小子可莫要信口開河,唐師兄乃大賢良師器重,怎麼會……等會。」說著,葛侗好似領悟到了什麼,詫異問道,「你說你見到了唐周師兄?」
  
  張煌點了點頭。
  
  葛侗見此深思了片刻,這才皺眉恨恨說道,「看來確實是唐周背叛了。這個狗賊!」
  
  張煌很納悶葛侗是怎麼判斷出來的,詫異問道,「為何葛侗大哥的判斷與小佘哥一樣?」
  
  葛侗望了一眼張煌,低聲說道,「我太平道共設三十六方,分別由三十六位師兄出任渠帥,唐周本乃青州泰山一帶的渠帥,若沒有大賢良師的特殊任命,他絕不能輕離。絕不可能有什麼像那狗賊對佘稚所說的那樣。過來瞧瞧京師的狀況……可憐佘稚最初沒能反應過來。……餵,小子,佘稚呢?」
  
  「被唐周大……被唐周殺了。」張煌遂將佘稚用遁甲之術救他們出密室,卻被唐周尾隨殺死的事告訴了葛侗。
  
  「死了嗎?」葛侗聞言嘆了口氣。旋即一把抓住張煌的肩膀,沉聲說道,「去找馬師兄,將唐周背叛的事告訴他。……若馬師兄不幸死在此地。恐怕我太平道要有大難!」
  
  「元義大哥沒有跟你們在一起麼?」張煌吃驚問道。
  
  葛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一個半時辰前。雒陽開始戒嚴,馬師兄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便叫兄弟們去通知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葛侗望了一眼身上的傷,旋即又望了一眼街道上的京師衛軍。
  
  而就在這時,張煌與葛侗忽然詫異地發現地上竟然浮現出了他們的影子,回頭一瞧,頓時面色大驚,只見在他們背後的半空,三隻渾天儀幽幽地懸浮著。
  
  「快走!」葛侗低聲說出了一個地名,一把將張煌推開。
  
  「那你……」張煌還沒來得及說完,便有一隊衛士衝入了小巷。見此,張煌咬了咬牙,翻過土牆逃走了,而葛侗則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雙手猛地按在地上。
  
  只聽轟隆一聲,他面前從地底竄起一道土牆,將整個小巷堵得嚴嚴實實。
  
  「怎麼可能會叫你等去追……」
  
  儘管不住地吐著血,可葛侗的臉上卻洋溢著笑容。
  
  而在下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因為只聽唰地一聲,他用道術建起的土牆,厚達半丈的土牆,竟然被一道氣勁輕易斬斷,並且,那一道彷彿刀氣般的氣浪,瞬間穿透了他的身軀。
  
  「咔嚓——」
  
  「咔嚓——」
  
  一名體魄魁梧的衛軍將領踏著破碎的土塊從遠走近,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葛侗那被斬斷兩截的身軀。
  
  「將軍,只有一個!另外一個恐怕是逃走了……」
  
  衛士在搜尋了一遍四周後,沉聲禀告道。
  
  「……」那位將軍面無表情地望著張煌逃離的方向,眼眸中泛起幾分異色。
  
  「你等留下,繼續搜捕太平道賊人!……那個傢伙,我親自去追!」
  
  「是!」
  
  此時的張煌哪裡曉得自己已被一位豪傑給盯上了,依舊亡命地逃跑著。
  
  然而,天空中那些無孔無入的渾天儀,卻像是牛皮膏藥一樣死死黏著他,無論他逃到哪裡,片刻之後便會有大批的衛士趕到,這讓張煌苦不堪言。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難受其煩的張煌一咬牙,祭出十餘張道符,只見他一掐訣,十餘張道符化作十餘個火球,襲向天空中的那隻渾天儀。
  
  「轟隆——」
  
  沖天的火光竄起,一隻通體被烤地焦黑的渾天儀從半空掉落在下,重重地砸在張煌跟前。
  
  「叫你們追!」張煌頗有種吐了口惡氣的痛快。
  
  忽然,他面色一愣,因為他注意到了渾天儀上所刻的那一行字,雖然被火烤得有點模糊不清。
  
   雒陽……書院,墨……制,玖玖。 】
  
  [誒?這支渾天儀的編號也是玖玖?編號是玖玖的渾天儀不是已經被元義大哥他們打下來了麼? ]
  
  就在張煌暗暗感到驚訝之際,突然旁邊的黑暗處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他攬了過去。
  
  張煌心中一驚,正要反抗。卻見對方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同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噓!……莫出聲。」
  
  張煌木訥地點了點頭,旋即臉上浮現幾分異彩,驚喜喚道,「元義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將張煌攬入陰暗角落的竟然便是馬渾、馬元義。
  
  不得不說,馬元義也稱得上是一位豪俠,儘管被全城緝捕,但是臉上卻不見絲毫驚慌。反而笑呵呵地詢問張煌道,「我在這裡不奇怪,反而是你,你小子怎麼會在這裡?」
  
  張煌聞言神色一黯,遂將唐周背叛太平道並殺死佘稚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馬元義,只聽地馬元義皺眉不止。
  
  「竟然是唐周……」馬元義吐了口氣,凝重地說道,「方才我見城中情況不對,便意識到有人舉報了我等。原以為是哪個意志不堅的門徒,卻不想竟然是貴為一方渠帥的唐周師弟……」
  
  「現在怎麼辦,馬師兄?」與馬元義同行的還有幾名太平道弟子,聞言驚聲問道。
  
  馬元義深思了片刻。說道,「我已派葛侗去聯絡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了,我等先去約定好的匯合點……」
  
  話音未落,就听張煌低聲說道。 「倘若是葛侗大哥的話,他……」
  
  「他怎麼了?」
  
  「他為我斷後,恐怕……」
  
  馬元義聞言面色一滯。皺眉問道,「你見到葛侗時,他身邊的弟兄呢?」
  
  「僅葛侗大哥一人。」
  
  「……」馬元義張了張嘴,良久長長嘆了口氣,咬咬牙毅然說道,「雒陽留不得了,走!」
  
  「那其他幾個秘所的兄弟們呢?」身旁的太平道弟子愕然問道。
  
  馬元義默不作聲,良久對張煌說道,「小煌,你跟我走,我帶你出城!」
  
  「哦……」張煌點點頭,忽然,他瞧見馬元義等人腦袋上依舊包裹著黃巾,驚愕說道,「元義大哥,眼下滿城都在搜捕頭裹黃巾的人,為何不摘下頭上的黃巾再走?」
  
  「……」那幾名太平道弟子聞言神色怪異地望了一眼張煌,就在張煌感到納悶之際,馬元義拍了拍他肩膀,低聲笑道,「你還不算是我太平道的弟子,你不會理解的。……走吧。」
  
  張煌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張煌、馬元義一行人準備離開此地時,他們愕然瞧見前方的去路已經站著一名甚是熟悉的人,一個明明是太平道弟子卻背叛了道門的叛徒,唐周。
  
  「準備去哪啊,馬師兄?」
  
  馬元義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沉聲說道,「唐周,你背叛師門,屠戳兄弟,終將不得好死!」
  
  「呵呵呵。」唐周輕笑了兩聲,冷冷說道,「唐某是死是活還兩說,不過馬師兄嘛……還請馬師兄乖乖在此授首!」
  
  不動聲色地叫張煌等人稍稍離開自己,馬元義狠聲說道,「你以為你能拿我?」說著,只見他一掐訣,周身頓時凝起幾根冰柱,朝著唐周撞了過去。
  
  「砰——」一聲轟響,那幾根巨大的冰柱將唐周的身軀整個吞沒,然而馬元義的臉上卻絲毫未見有輕鬆之色。
  
  「馬師兄可是門中六位'神上使'之一呢,所以……唐某才會來親自對付你!」隨著這句話的落下,撞在唐周身上的冰柱盡皆消融,露出了唐周的真身。這傢伙,毫髮無傷。
  
  「你是唐周?」不知為何,馬元義的眼中泛起了幾分驚愕與難以置信,他眼瞅著在他道術下毫髮無傷的唐周,愕然說道,「若是你以道術抵了我的道術,我並不覺得詫異,可你竟然……你不是唐周!你究竟是誰?」
  
  「愚蠢!……唐某是唐某,還會是何人?」
  
  「不!唐周絕無這份實力!」馬元義凝聲說道。
  
  「哈哈哈哈!」唐周聞言哈哈大笑,望著馬元義搖頭說道,「以往不過是陪你們耍耍罷了,你還當真了?……說什麼背叛,唐某,一開始就不是跟你們一路人!叫你死個明白也罷,我本乃方仙道門徒!」
  
  「方仙道……」馬元義聞言面色大變,手指微微顫抖地指著唐周,驚聲說道,「你這傢伙……」
  
  「你猜對了!」唐周戲虐一笑,只見他抬起右手,雙指併攏隨意一劃,頓時,四周火光大起,將張煌、馬元義等一行人團團包圍。
  
  「馬師兄,乖乖授首如何?」唐周用讓張煌分外陌生的表情與語氣,嘲諷笑道。
  
  「妄想!」馬元義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雙手掐訣口中默念道決,頓時,夜空中轟鳴聲大作,幾條驚鴻閃電劃破夜空,將數十隻漂浮在雒陽上空的渾天儀劈了下來,旋即,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繼而雨逐漸變大。
  
  「六丁六甲?」縱然是唐周,看似亦吃了一驚,看看天空旋即又驚訝地望向馬元義,笑道,「果然不愧是六名'神上使'之一啊,竟然學成了'六丁六甲'之術,可以驅使天威……」
  
  馬元義冷笑一聲,恨恨說道,「今日我就在此清理門戶,殺了你這叛徒!」
  
  「你以為你能辦到?」唐周聞言哈哈一笑,搖頭說道,「六丁六甲的確威力無窮,不過在唐某看來,也就是不值一提的把戲而已。」說著,他周身泛起一層微弱的火焰,火焰中彷彿有一個似鳥的形態,朝天鳴叫了一聲。
  
  「呱——」
  
  霎時間,夜空中的烏雲被驅散,再沒有電閃雷鳴,也再沒有狂風暴雨。
  
  甚至於,就連夜色也被驅散,明亮如白晝。
  
  「永別了,馬師兄……」唐周哂笑著揮了揮手,頓時,他身上的那隻造型詭異的火鳥,攜炙熱之炎猛然沖向馬元義。
  
  就在馬元義也認為自己必將一死之時,卻見那隻火鳥一拐方向,猛地沖向了張煌,還沒等張煌反應過來,就瞬間沒入了張煌的身體,消失不見。
  
  天空,再次恢復了正常的夜色。
  
  唐周:「……」
  
  馬元義:「……」
  
  張煌:「……」
pan3475 發表於 2015-7-11 19:53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混亂之夜(2〉
  
  「剛……剛才,是不是有什麼像一隻火鳥一樣的東西,呼得一下就鑽到我胸口裡面去了?」
  
  半響之後回過神來,張煌表情怪異地詢問著馬元義,一邊連連摸著自己的胸口,似乎想尋找那個鑽到自己身體裡去的東西。
  
  馬元義似乎也沒有從逃過一劫的僥倖過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望著張煌,旋即轉頭望向唐周,彷彿是想從唐周的反應判斷那是否出乎唐周的本意。
  
  在馬元義的眼神密切注視下,唐周的神色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燚烏?燚烏?」連連攤了兩次手,可是唐周方才身上那層微弱的火焰卻再也沒有出現,他震驚地望著自己的右手,旋即用同樣震驚的眼神望著張煌。
  
  馬元義的臉上逐漸泛起了幾分笑容,儘管他猜不到眼前的這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在唐周失去了'那東西'的情況下,他終於能夠將這個叛徒在此清理門戶。
  
  「啟承運:雷神、雨師,各方司命……」馬元義的嘴裡開始念念有詞,熟悉的咒訣再次從他口中吐露,而伴之而來的,雒陽的夜空再次出現了變化,雷聲轟鳴,電閃陣陣,彷彿又要回到之前那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的那一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雒陽東北角彷彿有一道亮光直祭上蒼,緊接著,馬元義驅'六丁六甲'之術製造出來的烏雲,竟再次被驅散。
  
  「怎麼會?!」仙法再次被破除,馬元義臉上佈滿了震驚。
  
  「……」唐周似有察覺地望了一眼雒陽的東北方,望著馬元義冷冷說道,「六丁六甲之術可是我方仙道的看家本事啊……在雒陽施六丁六甲之術?真有你的!馬師兄此舉不亞於班門弄斧了吧?」
  
  馬元義聞言面色微變,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位雖然從未見過面的強勁對手來。同樣精熟於六丁六甲,絕對要比他馬元義更加精純,在這雒陽不做第二人設想。那便是雒陽東北角,方仙觀、青蒼樓的主人,大漢護國仙師,第五宮元。
  
  那可是連他們太平道道宗大賢良師張角亦不敢輕易招惹的,擁有半仙之軀的第五宮元啊!
  
  馬元義的眼中流露出幾分驚慌與凝重,他忽然意識到,雒陽可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哪怕他也掌握了呼風喚雨的仙術。
  
  「真是無聊!」唐周撇了撇嘴,一甩右手,沉聲喝道。 「雷吼!」
  
  伴隨著這一聲沉喝,唐周的身上竟然炸裂開一層電光,旋即,那啪啪發出爆響的電光隱隱在籠罩他全身的同時,組成一隻彷彿獅、好似虎的形態。
  
  「你……」馬元義瞧見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彷彿有些難以置信。在片刻的沉寂過後,他忽然一瞥張煌,壓低聲音說道,「小煌。你走!」
  
  「我?」還在檢查自己身體狀況的張煌聞言一驚,愕然說道,「那……那你怎麼辦?」
  
  「……」馬元義沒有說話,只是恨恨地盯著唐周。半響後沉聲喝道,「你們所有人聽著,護著此子逃離雒陽,將叛徒唐周乃方仙道弟子的事告知大賢良師。不得有違!」
  
  附近幾名太平道弟子麵面相覷,在略一沉思後點了點頭。其中有一人一把抓住了張煌的手臂,低聲說道。 「走!」
  
  望了一眼唐周,又望了一眼馬元義,張煌咬了咬牙,轉身便要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側的小巷中踏出一名體魄魁梧的將領來,阻攔了張煌等人的必經之路,沉聲喝道,「你等一個……也走不了!」
  
  [誒? ]
  
  藉著朦朧的月色,張煌終於瞧清楚了對方的容貌,驚得無以復加。
  
  「孫……孫將軍?」
  
  張煌萬萬沒有想到,攔住他們去路的,竟然會是吳地的大豪傑,江東的猛虎,孫堅、孫文台。
  
  「好久不見了,張煌都伯……」
  
  孫堅冷淡地打了一個招呼,言辭嚴厲地責難道,「當初輸耳說你乃世間之'惡',孫某本來不信,卻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太平道的人……」
  
  「我……」張煌張了張嘴,無從解釋。他根本無法解釋,畢竟這會兒他確實是跟太平道的人呆在一起。
  
  孫堅冷冷地望著張煌,沉聲說道,「那時孫某許諾於輸耳,若是有朝一日你當真走上崎途,那麼,便由我孫堅來殺你,彌補先前的過失。」
  
  「孫將軍……」
  
  「你若是想悔改,此時投降,孫某還可以饒你一命,為你周旋打點一二,不至於壞你性命;可若是你冥頑不靈,可莫要怪孫某不念舊情!… …不要逼我殺你!」
  
  「……」感受著孫堅周身那強烈的殺氣,張煌不由得全身微微有些顫抖。
  
  那是武豪的殺氣!
  
  彷彿鋪天蓋地般而來,叫張煌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一名太平道弟子瞧見,抓住張煌的手臂便拉扯著他望後逃,但是一轉身,他這才發現,從背後陸陸續續趕來了許多衛兵,堵死了他們的退路。
  
  領頭一人張煌也認識,正是孫堅的左膀右臂,傳授過張煌等黑羽鴉槍術的赤幘軍副將,程普。
  
  「小……煌?」
  
  瞧見自己要緝捕的一群人當中竟然有自己當初看好的小子,程普不禁愣了愣,正要說話,孫堅的喝聲已響徹四周。
  
  「全部拿下!」
  
  「是!」聽聞孫堅的喝令,那一干御林軍士卒頓時一湧而來,那幾名太平道弟子瞧見情況不妙,連忙拉著張煌從一邊的小巷倉皇逃離。瞬息之間,只留下馬元義獨自一人與唐周對峙著。
  
  「是孫堅孫將軍麼?在下便是向光祿勳劉寬劉大人舉報太平道的人……」唐周面色自若地跟孫堅打著招呼。
  
  [……]
  
  孫堅似乎也知曉了唐周的事,因此並沒有喝令衛士拿下唐周,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他,旋即雙眉緊皺,冷哼一聲,追趕著張煌與另外幾名太平道弟子去了。
  
  「被厭惡了麼?」望著孫堅離去的背影,唐周嘴角掛起幾分淡淡的笑容,自嘲道。 「真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如此正直的武人……」
  
  說罷,唐周轉頭望向馬元義,全身電光閃爍,輕笑著望向馬元義。
  
  要說馬元義最大憑仗,恐怕就是那一手六丁六甲的仙術了,在仙術被禁的情況下,他根本就不是唐周的對手,以至於僅僅幾個照面,他就被唐周身上那不可思議的雷電烤得渾身焦黑。
  
  「留下斷後。替那小子拖延時間?別笑死人了!」眼瞅著倒在地上的馬元義,唐周哈哈大笑著。
  
  「你會不得好死的,唐周!!」馬元義破口大罵著。
  
  「是嘛?」唐周輕哼了一聲,全身電光爆閃,瞬間將馬元義的身體吞噬其中,待電光消散之後,便再沒有太平道六名神上使之一的馬元義,只有一具被烤地焦黑的屍體。
  
  終究,在唐周強大的力量面前。馬元義連替張煌拖延些許逃跑的時間,都無法辦到。
  
  兩者所擁有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但出人意料的是,唐周在殺掉馬元義後。並沒有去追趕張煌以及那幾名太平道弟子,而是化作一道清風消失在了原地,當他再次顯露真身的時候,他已經在雒陽東北角。方仙觀、青蒼樓的頂層閣樓。
  
  在閣樓上,與張煌有過一面之緣的大漢朝護國仙師第五宮元,正閉著眼睛靜靜地坐在蒲團上。直到唐周顯露真身,他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究竟做了什麼?」唐周皺眉注視著第五宮元,看似沒頭沒腦地質問道。
  
  然而,第五宮元彷彿能理解唐周那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質問,在微微吐了口氣後,平靜說道,「沒多大事,不過是此子身上有張角所設的一個禁制,貧道將其解除了……」
  
  唐周聞言眼眸縮了縮,冷冷說道,「沒多大事?你可曉得,唐某剛剛失去了一頭妖魂!」
  
  第五宮元淡淡地瞥了一眼唐周,語氣依舊平靜地說道:「燚烏,本來就並非你命中之物,失了有何可惜?」
  
  「……」唐周雙眼瞇了瞇,冷冷地盯著第五宮元,良久沉聲問道,「第五宮元,究竟你有多少事瞞著我?」
  
  第五宮元微微一笑,說道,「該叫你知曉的,貧道不曾瞞你;不該叫你知曉的,貧道亦不可能告訴你。」
  
  話音剛落,就見青蒼樓頂層閣樓內電閃雷鳴,粗如手臂的暴虐的閃電到處亂竄,彷彿要將整個頂層撕碎。而不可思議的是,儘管如此,那些閃電卻無法傷及到第五宮元一分一毫。
  
  「我,可不是你手中的棋子!」唐周吐了口惡氣,收回了暴虐的雷電。
  
  然而,第五宮元的表情始終無一,他淡淡說道,「守好自己的本分,唐周。」
  
  「哼!」唐周冷哼一聲,化作一道清風消失了。
  
  瞅了一眼唐周方才站過的位置,第五宮元微微搖了搖頭,在淡淡一笑後淡淡說道:「命中註定,豈是你不願就可以不當的?哪怕是貧道,恐怕也只是一介棋子,又何況是你?」
  
  說著,第五宮元長長吐了口氣,表情凝重地喃喃說道,「歷經三萬六千迴,那張煌小子還是在馬元義的授意下前往接觸張角……接下來,會有什麼不同麼?」
  
  第五宮元若有所思。
  
  而與此同時,第五宮元所關注的這場劫爭中至關重要的劫子張煌,依然在那幾名太平道弟子的保護下死命逃向雒陽城門方向。在他們身後,孫堅與程普帶領著一隊衛士緊追不捨。
  
  不得不說,恐怕張煌從未遭遇過如此的凶險,竟被孫堅這樣一位豪傑追殺。
  
  陸陸續續地,那幾名太平道弟子聽從馬元義臨死前的囑託,為了保護張煌,逐一地留下斷後,被孫堅等人一一殺死,以至於當孫堅與程普領著那一隊衛士將張煌追上將其團團包圍之時,張煌的身邊已沒有保護他的太平道弟子。
  
  「孫將軍為何要咄咄逼人?」說這句話時,張煌的語氣充滿了憤恨,畢竟那幾名太平道弟子是為了保護他而被孫堅殺死的。就算孫堅曾在廣陵時是他的友軍,張煌此時對孫堅亦產生了恨意。
  
  「咄咄逼人?」孫堅重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這條命,是孫某當初在廣陵時從地劍輸耳手中救下來的,如今就算孫某取走,你又有何話說?」
  
  「你!」張煌頓時氣結。
  
  旁邊程普見孫堅與張煌用冷眼互瞪著對方,臉上不由地有些為難,打著圓場對張煌說道,「小煌,太平道密謀作亂,乃我大漢惡疾啊。你怎麼能與這些人為伍呢?……莫要反抗了,束手就擒吧。文台與我,定會為你向朝廷說情的……」
  
  本來,若太平道真是程普口中的反賊,張煌自然不會為了這些人與孫堅這樣的豪傑作對,但是在經歷過雒陽的一切後,在陸續結識了馬元義、佘稚、葛侗等堪稱義士的太平道弟子後,張煌這才意識到,太平道或許並非像史書上說得那麼不堪。至少這些義士確實是真正為了天下著想。比起朝中某些與官宦勾搭不清,不顧天下安危、不顧百姓死活的官員要好得多。
  
  「程大叔,你真的覺得,那些人是反賊麼?是惡徒麼?」張煌反問程普道。 「你曾經告訴過我們,雒陽是你這一輩子最不想再踏足的地方,你能告訴我其中的原因麼?」
  
  「……」程普張了張嘴,無言以對。或許事實上。恐怕他也早已對朝廷死心,只不過是礙於孫堅的決定,不好反駁罷了。
  
  見程普說不出話來。張煌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旋即面容一正,正色說道,「元義大哥託付我以緊要之事,恕我不能在此束手就擒!」
  
  「好膽!」孫堅聞言虎目微微一瞇,手握那柄古銅色的戰刀走向張煌,沉聲說道,「既如此,孫某就算將你拿下,又能費多少工夫?」
  
  「那可不見得!」張煌輕笑了一聲,一把撒出早已捏在手中的道符,頓時,那數十張道符詭異地懸空漂浮在張煌四周,彷彿憑空地貼在上面,爍爍放光。
  
  「你……」縱然是孫堅,瞧見這一幕亦是面色微變,旋即這才恍然說道,「原來如此……孫某早該想到的,原來你還藏著一手!」
  
  「猜對了!」張煌輕笑一聲,右手一掐訣,頓時那數十張火符化作數十枚巨大的火球。
  
  不知為何,張煌原以為在雒陽城內,他的火咒會因為不周石的存在而殺傷力大減,哪怕他如今的實力比起當初在泰山郡時已強了許多,恐怕也只能堪堪施展出幾個好比拳頭般的火球。可沒有想到的是,此時他所施展出來的火咒,威力遠比他先前在沒有不周石壓制的情況下還要兇猛,以至於數十枚火符一祭,張煌的周圍竟恍如火海一般。
  
  [好……好強……]
  
  哪怕是施咒的張煌自己,亦被自己所施展的火咒威力所驚呆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發現眼下他竟然可以驅使火焰了。
  
  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要知道,張煌先前在祭出火符後,只要那些火符變作火球,他便不能再對其控制,待那些火球擊中目標,這就算完事。可是眼下,他卻竟然能夠命令火焰,彷彿那些明明死物的火焰,能夠聽得懂他的命令一樣。
  
  「這可……不得了了!」張煌抬手一指孫堅,隨之而來的,他四周的火海中竄出一條條彷彿活物一般的火蛇,張著獠牙巨口撞向孫堅。這一幕,儼然酷似當初地劍輸耳用地龍攻擊孫堅的方式。
  
  「什麼?」孫堅面色微變,面容一正揮刀斬出一道斬擊,當即將那幾條如柱子般粗的火蛇斬斷。然而,火焰可不比泥土那樣是實體,哪怕是身負[無不可斬斷]的白虎武魂的孫堅,也不能真正斬斷本來就沒有實體的火焰。這不,被孫堅一記斬擊斬斷的火蛇,再次匯聚,朝著他撞了過去。
  
  「轟——」
  
  眼瞅著孫堅被無盡的火焰所吞噬,張煌在興奮之餘,亦不免有些替孫堅感到擔憂。畢竟再怎麼說,他與孫堅也有著一段交情。
  
  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片刻之後,孫堅毫髮無傷地從火焰中踏步走了出來,身上微光閃爍。
  
  [剛體? ]
  
  張煌愣住了,因為在他的理解裡,剛體只能抵御物理上的攻擊,比如刀劍什麼的等實體兵器的傷害,卻不能抵御道術的傷害,但是孫堅,卻讓張煌不得不顛覆這個理解。
  
  [怎麼回事?剛體其實可以抵御道術? ]
  
  眼瞅著孫堅咬牙切齒地沖向自己,張煌轉身就逃,畢竟若連火焰都無法阻擋孫堅的話,那他也沒什麼其他的手段了。
  
  「給我站住!」孫堅在後面一邊大喊一邊追趕著。
  
  「絕不!」張煌在前面一面奔跑一面拒絕著。
  
  雒陽城的外城街道上,上演著這有些好笑的這一幕。
  
  不得不說,若單單只有孫堅一人的話,在沒有馬力可以藉助的情況下,只要張煌一心要逃,恐怕他也追趕不上,但是陸陸續續從四面八道趕來堵截張煌的御林軍,卻不可否認是一個阻礙。
  
  在這些人的堵截下,張煌還是漸漸被孫堅給追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張煌腳下的土地一陣湧動,猛然從地底突升了起來,將張煌整個人頂上了高聳如雲的雒陽外城城牆。
  
  [什麼? ]
  
  耳邊充斥著張煌驚恐的慘叫,孫堅猛然停下腳步,仰頭望著突然升起於面前的那一堵巨大的土牆,藉著微弱的月色,他依稀可以看清究竟是何人壞了他的好事。
  
  「隴西的惡蛟……董卓、董仲穎?」
  
  「嘿嘿嘿,久仰大名了,江東的猛虎,孫堅孫文台!」
  
  在張煌驚愕的目光下,他所記憶中的大叔,那位被孫堅稱為董卓的大叔,正與他一起站在極高的土牆頂上,哈哈大笑地望著底下的孫堅。
  
  而在董卓身旁,那位叫做阿儒的儒士,正半蹲著身子,將右手手掌放在土牆上。
  
  「小子,大叔不是告訴過你麼?首先你得在這亂世……活下來!」
  
  瞥了一眼張煌難以置信的表情,董卓哈哈大笑道。
pan3475 發表於 2015-7-20 13:43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混亂之夜(三)
  
  記得數十年前,有『涼州三明』之稱的皇甫規、段熲、張奐前後屯紮於隴西一帶,率領邊軍對抗時降時叛的西羌,在這三位豪傑先後鎮守隴西的時候,西羌不敢輕犯。為此,『涼州三明』名聲響徹整個大漢,被世人喻為大漢北軍的脊樑。
  
  而三十年後,『涼州三名』的威名已逐漸變成傳說,後續的豪傑們逐漸取代先代的地位,而其中最為耀眼的,恐怕便要有『一時蛟虎』之稱的董卓與孫堅。
  
  『隴西的惡蛟』董卓,『江東的猛虎』的孫堅,這兩位出僧地相隔千里的豪傑,終於在這個時間碰面了。
  
  不過,似乎他們的初見相見,並不是那麼愉悅與和睦。
  
  「包庇太平道賊人,董卓,你究竟想做什麼?難道你就不怕朝廷的責難嗎?」
  
  指著站立在高高的土牆上的董卓,孫堅義正言辭地喝道。
  
  孫堅聞言面色一沉,猛然向董卓揮出一道刀氣形成的斬擊,頓時就將董卓劈成了兩半。
  
  「大……大叔?」張煌一瞧大驚失色,嚇得面如土色,然而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被孫堅斬擊所劈成兩半的董卓,竟然重新合攏到了一塊,恢復如初。
  
  「大叔?」張煌簡直看傻了眼,雖然說他也曾瞧見類似的事,就像被義軍首領常虎所斬斷的巨兵戰俑,可那尊巨兵戰俑終歸是死物,天曉得裡面多少世人不能理解的東西,然而董卓可是活生生的人阿,活生生的人被劈成兩半,竟然還能活著?
  
  別說張煌不能理解,就連孫堅瞧見這一幕眼中亦充滿了震驚。
  
  「嘿嘿嘿」董卓桀桀怪笑了幾聲。咧嘴笑道,「老子說過的,老子我不在乎朝廷的責難,因為,老子可是不死之身啊!」
  
  不死之身……這怎麼可能?!
  
  縱然是豪傑孫堅,聞言亦是目瞪口呆。可他不得不信,畢竟事實已擺在眼前。
  
  而這時,董卓則瞥了一眼一旁同樣是目瞪口呆的張煌,戲虐笑道,「小子。還不跑?傻等著莫不是想去死牢吃牢飯?」
  
  張煌這才反應過來,望著董卓心中滿是驚駭。他當然曉得董卓在歷史中的評價,那簡直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暴君,雖然董卓不曾篡位。
  
  大叔……就是董卓?
  
  張煌訥訥地點了點頭。
  
  「真是個傻小子。」董卓哂笑了一聲,回顧身旁的儒士阿儒說道,「阿儒。」
  
  阿儒,不,應該是董卓最心腹的謀主李儒才對,他無奈地望了一眼董卓。右手一掐訣,旋即,張煌腳下的土牆再次湧起,一下子就將他頂到高聳如雲的城牆上去了。
  
  「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吧。」李儒平淡地說道。同時雙手一掐訣,驅使著城牆兩端的牆磚,擋住了城牆上聞訊趕來阻攔張煌的守衛。
  
  「怎……怎麼下去?跳下去?」張煌探頭望了一眼城下,那高度。讓他不由得一陣頭暈目眩。
  
  李儒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張煌,他本想替張煌弄出一條通往城外的通道來,可如今聽張煌這麼一說。他卻改變了心中的想法,不動聲色地望著張煌。
  
  「看來也只能跳下去了。」見李儒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張煌卻會錯了意,小心翼翼地站上牆垛,望著距離底下的高度深深吸了口氣,但是過了片刻也不見他有何舉動,就這樣站在牆垛上一動不動。
  
  見此,李儒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
  
  阿卓莫不是看走眼了吧?這種貪生怕死的小鬼,怎麼能夠成就大事?
  
  就在李儒失望之際,他忽然瞧見張煌嘴裡似乎喃喃念叨著什麼,好奇心驅使,他忍不住上前問道,「你還想做什麼?」
  
  張煌聞言回過神來,表情古怪地說道,「好不容易來一趟雒陽,就這樣夾著尾巴逃走,好像太丟臉了?……是不是應該喊一句再走?」
  
  「比如?」
  
  「比如『你們等著,我會回來的』什麼的……」
  
  「……」李儒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這小子從外看起來挺精明的一個人,可內在……這是真傻啊-…倒跟那傢伙有些相似,這算是物以類聚?
  
  意識到張煌確實是一本正經地詢問自己,且眼眸中毫無懼色,李儒心中哭笑不得,不由得望了一眼那個站在土牆上哈哈大笑,看似十分囂張的董卓。
  
  「挺好的,你想的那句。」李儒肯定道。
  
  「我也覺得挺好的,」張煌點了點頭,旋即皺眉問道,「『你們等著』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太嘲諷了?這樣容易樹敵對不對?」
  
  「呃……有點。」
  
  「那就喊『我會回來的……』唔,要不要加上我的名字?不報上名就灰溜溜地逃走,總感覺太丟臉。」
  
  「呃……加上吧。」
  
  「還有還有,你說我是用『我』呢?還是像大叔一樣自稱『老子』,或者說『在下』?……『我張煌會回來的,『老子張煌會回來的,『在下張煌會回來的。你覺得哪個比較好?……『在下』聽著比較自謙,『老子』似乎又太張揚了,還是說用『我』?」
  
  「……」李儒聞言額角青筋繃緊,不動聲色地走到張煌身後,抬腿一腳將張煌踹了下去。
  
  「啊…」冷不防被李儒一腳踹下了城牆,張煌驚叫一聲後這才意識到自己已失去了最佳的喊話的機會,連忙在半空中大喊起來。
  
  「我張煌會回……」
  
  「啪——」
  
  一聲重物摔在地上的重響過後,張煌最後的藉以希望賺回些顏面的喊聲,戛然而止。
  
  「……」董卓顯然也聽到了那一聲巨響,不禁轉頭過來,神色詭異地望著李儒,苦笑說道,「你可真夠惡劣的。阿儒。」
  
  「是那小子太墨跡了。」李儒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
  
  「那小子……摔死了嗎?」
  
  李儒探頭望了一眼城下那個摸爬滾打、跌跌撞撞從城下迅速逃離的身影,微笑說著,「還生龍活虎著呢」
  
  「……」董卓用懷疑的眼神瞅著李儒。
  
  「好吧,那小子還有一口氣。」李儒聳聳肩說道。
  
  「以往有人說你是毒士,我還不信,眼下我信了……」董卓翻了翻白眼。
  
  李儒聞言微微一笑,拱手拜道,「哪裡哪裡,在下還差得很遠。」
  
  「……」董卓無言地張了張嘴。
  
  此時,孫堅顯然也聽到了張煌摔落城牆下的那一聲巨響。他並不覺得會剛體的張煌會就這樣摔死在城下。
  
  「為何要救那小子?你可知曉那小子是太平道的反賊?」孫堅收起了刀,冷靜地詢問董卓道。可以的話,他十分想一刀將董卓這個罔顧國家社稷、協助反賊逃跑的亂臣賊子一併誅殺,但是方才的事實證明,董卓彷彿真的擁有不死之身,哪怕具備無不可斬斷白虎武魂的他,亦無法殺死董卓。
  
  「反賊?」董卓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在老子眼裡。這天底下的人,只分為兩類,一種是狼,一種是犬。那小子是狼。儘管眼下還未長出獠牙,但是心中的野心卻逐漸成型……這種天賦傑出的小鬼,日後必定會成為動輒天下震驚的大人物。有什麼理由要去扼殺,這樣一位未來的豪傑?」
  
  「可此子會招來亂世」打斷了董卓的話。孫堅厲聲喝道,「你可知曉,就因為你橫加干涉。或許會使我大漢面臨極惡的處境?」
  
  「關老子屁事?」董卓絲毫不講道理地撇嘴說道。
  
  「你這傢伙」孫堅怒聲呵斥道,「你亦食君俸祿,亦朝廷之將。」
  
  「巴拉巴拉……聒噪」董卓用右手小指掏著耳朵,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氣得孫堅當即抽出了鞘中的戰刀,卻被程普連忙按住。
  
  「文台,不可,那董卓已是實力深不可測,況且似乎還有詭異的武魂,還有旁邊那個儒士,那傢伙會妖術,打起來恐怕……」
  
  孫堅恨恨地望了一眼董卓與此時已走回董卓身邊的儒士李儒,重哼一聲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卻聽董卓在高高的土牆上面喊道:「孫文台喲,你甘願為舊時代揮刀嗎?」
  
  「什麼?」孫堅聞言倍感莫名其妙,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身不解地望向董卓。
  
  卻見董卓站在高台上攤開雙手,吞吐著高空的空氣,大聲喊道,「你不覺得,似乎自涼州三明之後,這天底下就沒有多少可稱豪傑的傢伙了嗎?」
  
  「……」孫堅微微皺了皺眉。
  
  「不,我不這麼覺得。」董卓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是這個世道過於安逸了!是這個文儒治世的時代過於安逸了!衰弱了吾輩武人的血性與鬥志,也令我等的武技停滯不前。……孫文台喲,你有多久不曾交鋒旗鼓相當的對手了?廣陵戰役時,你可遇到能你平分秋色的對手了嗎?」
  
  「……」
  
  「無趣吧?枯燥吧?乏味吧?沒有旗鼓相當對手的人生。」
  
  「……」
  
  「遇到一名旗鼓相當的對手,那可是一件值得慶幸的無比歡愉的事啊!」
  
  「……」孫堅默不作聲。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對他而言第一場真正可算是大戰的廣陵戰役,可即便是在那場戰役中,他也未曾遭遇對手。
  
  唯一可以稱作是與他起鼓相當的對手的,恐怕就只有地劍輸耳以及那個在他面前救走了叛軍首領許昭的神秘斗篷人了。
  
  那個神秘斗篷人並沒有與他孫堅交手的意思,只是用妖術救走了許昭,可是跟地劍輸耳,孫堅卻是痛痛快快地與對方打了一常
  
  啊,痛痛快快,酣暢淋漓。
  
  「相信你也會有這種體會吧?」望著底下默不作聲的孫堅,董卓的嘴角揚起幾分笑容,大聲笑道,「我有預感,世道將亂。文儒治世的年代,這個枯燥的年代即將終結,即將迎來吾輩武人可昂首挺胸得享榮耀滋味的時代……」
  
  「亂世……」孫堅喃喃自語道。
  
  「是亂世啊!」董卓並沒有聽到孫堅的喃喃自語,一臉亢奮、激動地大喊道:「真正適合吾輩武人的,終歸還是鮮血澆築的亂世啊...…亂世造就英雄,未曾經歷過磨難,如何脫穎而出成為萬中無一的人傑?戰亂、廝殺,各種利益、正義所驅動的戰爭下,吾輩武人以身軀為盾,以意志為利器。強者踐踏弱者登上高位。弱者匍匐於地成為階石,優勝劣汰,這便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的本質。」
  
  「……」
  
  「……還有那接二連三瞧見豪傑層出不窮問世時的歡愉,這個即將迎來的新的時代,難道你孫文台就不嚮往嗎?」
  
  「……」
  
  「你也嚮往的對吧?那即將來到的,群雄而立的時代……」
  
  「……」
  
  「由吾輩武人來主導的時代。」
  
  這時,已有數十隻渾天儀在董卓的四周盤旋,作響,只見董卓身上閃過兩道光。一道紅一道青,緊接著,他周身那翻滾的氣渦猛然竄出九條猙獰的惡蛟蛟首,張開長滿獠牙的巨口。一顆蛟首一個,將九隻渾天儀咬住,繼而瘋狂地亂甩,登時將那數十隻渾天儀全部打落。
  
  對自己犯下的罪行視若無睹。董卓朝著孫堅伸出右手作歡迎狀,輕笑著招攬道,「跟董某一起吧。孫文台」
  
  「……瘋子」從牙齒縫裡迸出兩個字,孫堅面色鐵青地轉過身去。
  
  然而瘋子二字,卻實不足以形容董卓的所作所為。想想也是,在雒陽,堂堂天子腳下,此人非但協助已形同太平道叛逆的張煌逃走,繼而還在那土牆之上,當著孫堅與無數御林軍士卒的面,竟然說出了那一番無異於犯上作亂的話,最後還主動邀請孫堅跟他一起。
  
  有野心的傢伙孫堅見得不少,可這種絲毫不掩飾自己野心,堂而皇之將其公佈於世的瘋子,孫堅還是第一次碰到。
  
  見孫堅轉身離開,董卓大聲喊道:「孫文台,你寧可做舊時代的群犬,也不願做新時代的獨狼嗎?只曉得看家守護舊時代的犬,終究會被即將到來的新時代所淘汰!這一城的群犬,皆會被亂世所淘汰!哈哈哈哈……」
  
  「愚蠢」冷哼一聲,孫堅挎著戰刀逐漸走遠。
  
  走著走著,孫堅忽然停下了腳步,只見他臉上泛起幾分慍色,揮刀向後猛地揮出,只見一道巨大的氣浪斬擊呼嘯著飛向遠處,瞬息時間將那堵巨大的土牆斬斷。
  
  「轟——」
  
  土牆轟然倒塌,塵土飛揚,孫堅冷哼一聲,不顧程普的呼喊,沉著臉轉身離開了,在那依舊彷彿能響徹整個雒陽的董卓的囂張大笑聲中,越走越遠。
  
  道不同,不相為謀!
  
  ——與此同時,方仙觀、青蒼樓頂層閣樓——
  
  「放任那個瘋子……真的好嗎?」
  
  倚在閣樓上的窗戶旁,依舊如當初與張煌相遇時一樣赤裸著上半身的地劍輸耳,環抱著雙臂瞅著數里之外孫堅與董卓的對峙,冷笑說道,「真不曉得何進是怎麼想的,竟然將這種瘋子招來雒陽……」
  
  「何進是為了對付董氏。」坐在蒲團上,第五宮元語氣依舊平靜地說道,「董卓是一頭會噬人的狼,何進借他的手,趁今夜的動亂殺掉了驃騎將軍董重……」
  
  「然後再殺掉董卓?過河拆橋的把戲」輸耳冷笑著撇嘴道。
  
  第五宮元淡淡一笑,搖頭說道,「不,明日何進就會以叫董卓戴罪立功的名義,叫董卓協助張溫討伐在西涼作亂的韓遂、馬騰等人。董卓不傻,圍殺了驃騎將軍董重固然已是死罪,順便救個叫張煌的小子,對於有何進保他的董卓來說,又是什麼大事?」
  
  「恐怕何進要養虎為患」在閣樓的另外一側,天劍恢恢皺眉說道,「那董卓……他的武魂不簡單,不死之身,留著這種傢伙,日後恐怕要成禍患。……第五仙師,你有制衡他的辦法嗎?」
  
  「暫時沒有。」第五宮元淡然地搖了搖頭。可事實上,藉助天御迴廊,他清楚董卓的不死之身究竟是怎麼回事。顯然,第五宮元不止有許多事瞞著唐周,同樣也有許多事瞞著天劍恢恢與地劍輸耳。
  
  「……」恢恢深深地望了一眼第五宮元,識趣地沒有再說什麼,旁邊不遠處輸耳冷笑著說道,「我去殺他看看,看看那傢伙究竟是否是不死之身。」
  
  「不必了。」第五宮元抬手打斷了輸耳的話,正色說道,「張煌那枚劫子已順利逃離了雒陽,此刻他身負馬元義的囑託,之後必定會與太平道的張角接觸。你二人跟唐周一起,遠遠跟著他,便能找到張角,介時將其除掉。」
  
  「跟唐周一起?」恢恢不解地望向第五宮元。
  
  在他身旁,輸耳毫不在意地說道,「這種小事,我一個人去不就完了?」
  
  第五宮元聞言眼神一凜,正色告誡道,「張角,可不是隨便就能剷除的貨色。……這一點,貧道比你們清楚得多。」
  
  被第五宮元呵斥了一通,輸耳怏怏地不說話了,倒是恢恢思忖了下,問道,「那仙師呢?」
  
  「貧道……」第五宮元眉宇間泛起幾分憂色,皺眉說道,「貧道需要點時間仔細理一理思緒。」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先且告退。」恢恢聞言拱了拱手,拉扯著輸耳走下了階梯。
  
  目視著二人消失在階梯,第五宮元一揮衣袖,頓時,一個人影逐漸浮現在他面前,竟正是之前來過這裡的黃門常侍,張讓。
  
  只見張讓目視著第五宮元,一臉苦惱地說道,「今夜,何進趁機殺了驃騎將軍董重,叫老奴等人失卻了靠山……」
  
  第五宮元瞥了一眼張讓,打斷他的話淡淡說道,「貧道已知你大概底細,直說來意吧!」
  
  張讓聞言愣了愣,旋即臉上浮現幾分難以捉摸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張某就可以跟仙師好好談談某些互助互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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