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豪傑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3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4 200398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41
第七十七章  襲來的地劍
  
  最終,丹陽兵與廣陵軍的火拼還是被孫堅強行鎮壓了。
  
  當初孫堅在會稽殺閩族大戰士時所浮現過的異像再次出現了,一頭墨紋的灰虎虛影籠罩著這位驚世猛將的偉岸身軀,'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恐怖震懾力,瞬間便終結了附近所有士卒的猙獰,一種彷彿觸怒了天顏的恐懼瀰漫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令他們不知覺地顫抖起來。
  
  「吼——!!!」
  
  一聲彷彿源自靈魂的虎嘯聲響起,猶如氣浪般襲向四周,剎那間,被那陣氣浪穿透的士卒們,一個個皆雙目翻白,撲通撲通接連倒在地上。 即便是實力稍強的張煌等人被那陣氣浪擊穿,亦感覺雙目一黑,從骨子裡泛起陣陣寒冷。
  
  恐懼!
  
  這是人對於強大事物的莫名恐懼!
  
  [氣喝? 不對,這不是……]
  
  張煌咬牙半跪在地上,遠遠瞅著場中那唯一還站著的男人,江東猛虎孫堅——自打這個男人孤身遠襲'殺'死了叛軍首領許昭後,軍中將士們便陸續開始以這個尊稱來稱呼這位強者,因為他們想不出,縱觀整個江東,還有誰會比這個男人更加強大。
  
  [太強了,真的是太強了! ……這究竟是什麼力量? ]
  
  用顫抖的手強行壓著同樣顫抖不停的雙腿,李通瞠目結舌地望著遠處孫堅身體四周所籠罩的那團如影如幻的氣霧,這團翻滾的氣霧,時不時地從中浮現出一頭背生墨紋的灰色老虎,眼若銅鈴、口似巨盆。 一對虎牙閃爍著寒光彷彿比神兵還要鋒利。
  
  [不是在做夢吧? ]
  
  [這究竟是什麼? ]
  
  臧霸與太史慈面面相覷,平日里膽量不錯的他們,此刻甚至不敢抬頭凝視那頭賣相極其凶猛的虎影,只能偷偷與余光打量。
  
  [莫非這就是'魂'? ]
  
  張煌心中微微一動,他還記得當初那位神秘斗篷人救走許昭時。 曾望著這副姿態的孫堅半驚訝半讚歎地說了句,說孫堅的體內寄宿著一頭'魂',而且還是一頭十分強大的'魂'。
  
  可是,'魂'究竟是什麼呢? 為什麼明明像是幻影一樣的存在,卻有著如此令人恐懼的威懾力?
  
  張煌實在想不明白,不過就衝著這股不可思議的威懾力。 他便決定日後也要想方設法弄一頭'魂'來,因為那簡直就是零消耗的'氣喝',而且威力遠比氣喝'厲害'地多。
  
  半個時辰後,包括張煌的黑羽鴉在內,凌操、董襲、王卓、韓虎、陳杞等眾多廣陵軍軍士被關押起來。 而丹陽兵一方,伯長以上司職的軍士亦同樣遭到了這個待遇,兩者分別被孫堅的赤幘軍士卒關押在相隔很遠的大宅子裡。
  
  值得一提的是,像廣陵軍大將衛芳,丹陽兵裨將安章等'將階'的武官們,亦被赤幘軍逮捕看押,如此實不難想像這場械鬥的波及範圍之廣。
  
  「這可真是……叫老夫頭疼吶!」
  
  待孫堅處理好一切事物,回去向臧旻老爺子匯報時。 老爺子苦笑著搖頭嘆息。
  
  要知道,老爺子本來還想著要提拔張煌為裨將,卻不想竟鬧出這般事故來。
  
  饒是孫堅。 亦不禁在心底為張煌感到可惜。 要知道裨將可不僅僅只是比都伯高上一階而已,拿普通的士卒來說,他們就算在戰場上再是勇武,殺敵無數,充其量也就只能升到都伯而已,絕不可能榮升裨將。 為什麼? 因為裨將是已能擁有領兵權利的將階武官。 與都伯這種戰場上炮灰隊頭頭的身份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若不能被上官看中。 就算是窮其一生,也只能老死在都伯這個位置上。 自古以來。 有多少強悍的軍士用一生來坐穿都伯這個位置?
  
  而如今明明揚州刺史臧旻有意要提拔張煌,可節骨眼上,張煌卻引發了一場軍中械鬥,就算此事追溯根源並不能歸錯於張煌,臧旻也難再提拔張煌,這與'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一個道理。
  
  「罷了罷了,如今也只能放那群小子離去了。」思前想後半響,臧旻惋惜地搖了搖頭。 事實上,陳杞裨將早已將張煌等人欲辭去職務的事報告了臧旻,只不過臧旻不捨得放走這群每每給他帶來驚訝的小傢伙,想將他們留在身邊加以培養罷了。 可如今既然鬧出這麼大的事,就算臧旻是揚州刺史,也不好過於偏袒張煌等人,繼續將他們留在軍中。
  
  「傳老夫令:廣陵軍二十六帳都伯張煌,伯長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單福,肆意妄為,與友軍為難,致使丹陽兵與廣陵軍於夜發生械鬥,傷者三千餘人,死者近八百人。……然念在並非上述等人主動挑事,且網開一面,卸除一概軍職,驅逐出廣陵軍,永不登用!由富春丞孫堅將其一併押解驅除出郡!」
  
  「……」孫堅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臧旻。
  
  雖看似臧旻的懲罰極為嚴厲,非但將張煌等人一擼到底,卸除所有軍職外驅除出廣陵軍,還要將其趕出廣陵郡,永不登用,可實際上呢? 張煌等人本來就打算要離開廣陵郡前往東郡,換而言之,臧旻的懲罰簡直就是一紙空談,對張煌等人並沒有多大的實際懲罰。
  
  當然了,軍功制那些賞銀,張煌等人顯然是拿不到了,這叫以功抵過。
  
  至於最後一句由他孫堅親自押解將其驅除出廣陵郡,孫堅聞言更是哭笑不得,心說老刺史大人這分明就是擔憂丹陽兵事後報復,'請'他出面將那些小鬼護送出廣陵郡罷了。
  
  不過想想張煌等人在這件事上確實也挺冤枉,外加對這些小鬼的印像也不錯,孫堅倒也沒有推辭,心照不宣地接下任務。
  
  「末將遵命!」
  
  繼張煌的黑羽鴉之後,像王卓、韓虎等都伯級的廣陵軍武官們。 包括大將衛芳,他們也一樣遭到了懲罰,全部一擼到底成為了一名大頭兵,但是呢,卻仍兼舊職。 這就不免讓人遐想連連了。
  
  唯獨砍下了嚴駁腦袋的凌操與險些被殺的董襲未受處罰,臧旻大手一揮,判二人'正當防衛',不過'防衛過當',扣除凌操前幾戰的功勳抵過。
  
  廣陵軍之後,便輪到丹陽兵了。 但無論是揚州刺史臧旻還是丹陽太守徐夤,他們都不好過分地對丹陽兵做出處罰,哪怕這件事因他們而起。
  
  見臧旻與徐夤在這件事上猶豫起來,孫堅壓低聲音說道,「丹陽兵久享盛譽。以至於心生傲氣,今日不若趁此機會狠狠打壓。」
  
  兩位老大人聞言嘆了口氣。
  
  他們豈是不想懲罰丹陽兵? 可問題是,就像孫堅所說的,丹陽兵背負'精銳'的名號太久,以至於那幫人個個眼高於頂,甚至於有些人狂妄地認為他們丹陽兵或許不比'大漢北軍'與'大漢南軍'遜色。 說白了,這幫驕兵老爺們平日里狂妄慣了,非得讓人供著。 受不得半點氣,要不然也不會去主動去挑釁張煌。
  
  若是這回懲罰地稍微厲害一些,保不定會出現反彈。 釀成比昨日兩軍械鬥更大的變故。 誰不知道丹陽兵一個個都驕蠻地連頂頭的上官也敢頂撞?
  
  兩位老大人商議了半響,最終做出了對丹陽兵的懲處:罰三月軍餉。
  
  孫堅搖頭嘆息著離開了,若不是知道兩位老大人的難處,恐怕孫堅萬萬也難接受這種荒唐的懲處。 若是要他做懲處,恐怕早些跟隨嚴駁一道去挑釁張煌的丹陽兵,一個也活不了。
  
  只可惜。 廣陵郡內的叛軍尚未平定,廣陵郡還有用得到丹陽兵的地方。 不好與丹陽兵撕破臉皮。
  
  當這兩份截然不同的懲處令傳告全軍之後,整個朱家鎮都沸騰了。
  
  廣陵軍士卒氣憤於明明是首惡的丹陽兵竟然只罰三個月的軍餉。 而丹陽兵則憤怒於臧旻竟然不殺張煌、凌操這兩個膽敢觸怒他們丹陽兵的殺人兇手。
  
  於是乎,丹陽兵與廣陵軍兩方人馬互相開罵,罵到最後,甚至於已聽不到張煌、凌操、嚴駁這些當事人的名字,純粹演變成極為不堪的罵街。
  
  從早晨一直罵到夜裡,儘管在臧旻的嚴令下丹陽兵與廣陵軍已不敢再聚眾發生械鬥,但是這股仇恨卻使雙方徹底結了怨。 以至於若干年後,當徐州的俊傑奇才陳登、陳元龍成為了廣陵太守,當孫堅的兒子孫策起兵佔據了丹陽,廣陵軍與丹陽兵早已互相仇視地彷彿畢生死敵一般。 記得那時,孫策每次欲跨江取徐州,必先由丹陽兵去攻廣陵。 只可惜,陳登技高一籌,每次皆率領廣陵軍挫敗孫策麾下丹陽兵,叫久享盛名的'精銳'丹陽兵,最終也沒能如願攻克廣陵江都地界,逐漸被世人遺忘。 除了陶謙、劉備、孫策麾下尚有些丹陽兵外,丹陽兵已失去了曾經的輝煌精銳之名。
  
  至於起初使得丹陽兵與廣陵軍結怨的關鍵人物張煌,卻十分可笑地被這兩支軍隊遺忘,純粹演變為長達數年的意氣之爭。
  
  不過這些日後的事,就算是張煌恐怕也未必清楚。 或者說,他根本無暇去想他今日所參合的事是否會讓丹陽兵與廣陵軍徹底結怨,數年乃至數十年亦難以化解,因為在臧旻發下懲令之後,他們就被孫堅驅趕著離開了朱家鎮。
  
  本來張煌還想與徐琨、陳杞、王卓、韓虎等這些日子以來結識的軍伍兄弟們道個別呢,可惜的是,上述四人一個都還未被放出來,仍然被程普領著赤幘軍看押著,據孫堅透露,臧旻老爺子似乎要餓這幫軍官幾日,算是對兩軍武官的隱性懲處。
  
  在前往廣陵郡與九江郡交匯地界的運糧馬車上,手持馬鞭的孫堅載著這幫小鬼,悠悠地朝著目的地而去。 可能是因為廣陵郡內叛軍已不足為懼的關係,孫堅也並不著急著趕回軍中,只是在途中向張煌等人傳述著他那'忠君愛國'的思想。 似乎是生怕張煌這群未來的豪傑們在離開廣陵軍後會步上歧途,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對於這種老生常談的東西,黑羽鴉們自然不會感興趣,他們更在意。 還得數孫堅那日鎮壓內亂時所展現出來的異常力量。
  
  「孫將軍,'魂'到底是什麼?」
  
  在路上,張煌忍不住詢問了這個苦惱了他許久的疑惑,可惜孫堅的回應,卻是淡淡一笑。
  
  「咿咿呀呀的嬰孩還未學會走。就想著跑?」
  
  孫堅一邊揮著馬鞭,一邊哂笑著告誡張煌等人道,「'魂',那不是你等小輩眼下有足夠實力去了解的,還是先掌握了'氣'再說吧。」
  
  黑羽鴉們聽到這種回答當然不滿意,當即死纏著孫堅追問。 孫堅被糾纏地沒有辦法,只好稍微透露了一些。
  
  「'魂',是一種外物,更準確地說,它是天地間的遊精離魄。若能使其寄宿於體內,與精血相融,對於我輩武人來說,便是天大的機緣!」頓了頓,孫堅繼續說道,「尋常游離於天際的'魂'異常兇暴,可你若是能將其降服,它便能成為你的絕佳助力。……為了區別於那些未被兇暴的游離於天際的'魂'。我輩武人是這樣稱呼體內寄宿的'魂'的……'武魂'!」
  
  「武魂?」黑羽鴉眾人的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畢竟這個名稱一听就叫人熱血沸騰。
  
  似乎是察覺到了眾黑羽鴉們的異樣,孫堅回頭打量了幾眼張煌等人。 語重心長地告誡道,「依孫某看來,你諸人的天賦俱佳,假以時日,必會接觸這方面的事,因此不必急於一時。安心打好基礎再說。需謹記,'魂'乃天賜的外物。而武人的根本,卻依然是'氣'!」
  
  「那……世間有多少這種'魂'?唔……或者武魂?」太史慈好奇問道。
  
  孫堅搖了搖頭。 說道,「武魂有多少種,孫某不知。孫某隻知道,天下沒有兩頭一模一樣的武魂,每一頭武魂都有其獨自的名字,並且還有特殊的能力……」
  
  「那孫將軍的武魂是?」
  
  孫堅笑而不語,良久搖頭玩笑道,「這個可不能隨意透露。你等謹記,若是有朝一日有幸獲得了只屬於你等的武魂,切記莫要將武魂的名字以及特殊能力透露出去,否則,必會有人想辦法針對你等……武魂是一柄雙刃劍,其特殊能力或側重於進攻、或側重於防守,但不變的是,'它們'都有弱點……無論何時也莫要叫你的敵人掌握你的武魂的弱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見孫堅說得這麼嚴重,黑羽鴉們微微有些色變,也就不敢再追問孫堅的武魂究竟是什麼了。
  
  而就在他們相談甚歡的時候,孫堅突然皺了皺眉,因為他望見遠處的官道上走來一名男子,頭髮蓬亂、赤膊上身,右手持著一柄長達三丈的巨劍的劍柄,將劍身抗在肩上。
  
  他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漢陽出現過的,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砰——!」
  
  在孫堅皺眉凝視之間,輸耳將肩膀上的巨劍放了下來,重重頓在地上,使得大地一陣震顫。
  
  「乖乖……」李通抓牢糧車的欄杆,坐穩身子,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對過天賦神力的輸耳。 要知道此時再看輸耳身側的巨劍,那遠比廣陵江都內的民居屋頂還要高。
  
  「籲!」
  
  孫堅霎時間勒住了馬韁,皺眉凝視著那位明顯來者不善的男子,沉聲問道,「在下孫堅、孫文台,閣下何人?素未相識為何攔我等去路?」
  
  話音剛落,就見輸耳隨意地揮了揮手,淡淡說道,「孫堅?我知道你,此番我不是來找你的……」
  
  孫堅聞言心下一鬆,正要說話,卻見輸耳抬手一指運糧馬車上的張煌,淡淡說道,「張煌留下,其餘閒雜人等可以滾了。」
  
  [來找我的? ]
  
  張煌愣住了,愕然地打量著輸耳,卻想不起何時見過輸耳。 忽然,他面色一變,心中響起了他義父曾告誡他的話。
  
  【……下山後莫肆意施展道法,否則……】
  
  [原來義父不是危言聳聽……]
  
  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的張煌心中暗叫不妙。
  
  [來找張煌這小子的? 莫非是舊識]
  
  孫堅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張煌,見他表情有異,心中更是懷疑,皺眉問輸耳道,「閣下要張煌小友留下究竟為何?」
  
  「不為什麼,殺!」輸耳淡然的語氣叫在場眾人面色頓變。
  
  「……」孫堅眼神連連變換,忽而笑著說道,「閣下實力之強,恐怕孫某亦自愧不如!似閣下這般強者,卻持強凌弱欲加害小輩,恐怕說不過去吧?」
  
  輸耳聞言眼神頓時一冷,在凝視了孫堅足足數息後這才稍稍轉溫,他冷冷說道:「孫堅,我敬重你乃我大漢朝忠臣,不欲與你為難,此時你若是退去,我便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若是孫某不讓呢?」從側座操起那柄古銅色戰刀,孫堅沉聲反問道。
  
  輸耳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詭異笑容,低聲笑道,「旁人怕你孫堅,我可不怕。……無論如何,今日我必要殺那張煌,你若是識相……」
  
  說到這裡,輸耳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猛然拉過旁邊巨劍的擋在面前。
  
  只聽唰地一聲,一道肉眼難見的氣旋斬擊瞬間斬斷了那柄巨劍的一側,並且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達十餘丈遠、深一丈的溝壑。
  
  「……」從巨劍後走出來,輸耳望了一眼那被斬斷劍身一角的巨劍,抬頭望向孫堅,只見此時的孫堅,周身瀰漫的氣霧中徐徐浮現出一頭墨紋灰虎的霸氣虛影。
  
  「'白虎'!……【無不可斬斷】之武魂!」
  
  輸耳望向孫堅的眼神中,滿是凝重之色。
  
  在黑羽鴉們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孫堅緩緩收起揮刀的動作,神色冷淡地瞅著輸耳,眼中殺意翻騰。
  
  「孫某,平生最是厭惡有人威脅!……要麼讓,要麼死!」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44
第七十八章  孫堅vs輸耳
  
  「轟——」
  
  「轟轟——」
  
  在廣陵郡堂邑縣的十里青山山坳,狂風大作、沙塵滾滾。 隱約可見有兩道人影激烈地碰撞,並時而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這是兩位超乎當代武人整體實力的武人正在搏殺,他們的交鋒,彷彿令天地都失卻顏色。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坑坑洼窪的巨大斬痕,饒是厚重的大地,亦彷彿要被這兩位撕裂。
  
  何其恐怖的實力!
  
  他們是,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以及,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轟——」
  
  一道彷彿要劃破天際的巨形斬擊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狠狠撞在一柄長達三丈餘的墨色大劍上,隨著咔咔咔的古怪聲音響起,方才氣勢洶洶說什麼無論如何也要殺張煌的輸耳,竟被孫堅一道揮出的斬擊氣浪逼迫地連連向後劃退,他那半蹲在地時用來支撐半邊身體的左手,死死抓著地面,五指深陷其中,可即便如此,亦無法抵消被擊退的巨力,以至於在地上留下五道觸目驚心的長長指痕。
  
  「咔嚓——」
  
  「咔嚓——」
  
  輸耳的那柄巨劍'補遺',在孫堅連番的斬擊砲轟下逐漸龜裂崩潰。
  
  「閣下還是放棄吧!」望了一眼輸耳,孫堅淡淡說道,「孫某受臧大人授命,此番定要將那群小鬼安然護送至廣陵郡與九江郡交接,豈能叫你壞了臧大人對孫某的重托?……再打下去,閣下那柄不可思議的重劍,恐怕要變得支離破碎了!」
  
  「哈哈哈!」輸耳聞言抬手將額前的亂頭髮擼向腦後,望著孫堅邪邪笑道。 「不愧是【無不可斬斷】的武魂,真是叫我輩大開眼界!……不過,文台公的眼神似乎有點問題,我手中這柄'補遺'神劍,何時變得支離破碎了?」
  
  就在輸耳說話時間。 彷彿打他臉一般,那柄'補遺'重劍砰地一聲轟然迸裂坍塌。
  
  「那不是……」孫堅感覺有些好笑地指著那柄已破碎坍塌的'補遺'重劍,而下一息,他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望見崩碎的巨劍中,竟浮現出一柄明黃的金色寶劍。 那劍壓,厚重地彷彿叫人喘不過氣來。
  
  「嘿!」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孫堅,輸耳隨手一揮,頓時,他腳下的地面湧起一根根泥土洪流。 那明明是固體的堅實泥土,此刻卻彷彿水流一般,眨眼間便將那柄明黃的金色寶劍裹住,緊接著,一柄長達三丈有餘、劍身尾部刻有'補遺'二字的重劍,再次被輸耳握在手中。
  
  「這是……神兵?!」孫堅微微一愣。 就在他失神之際,忽然他腳下的地面一陣湧動,繼而匯攏成一顆全然由泥土構成的巨龍腦袋。 緊接著,半條'土龍'從地底下鑽出,朝著孫堅張開了巨口。 將其狠狠撞了過去。
  
  孫堅面色微變,側身跳開之間揮出一道斬擊,一下子就將那條土龍的腦袋斬了下來。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顆土龍的腦袋掉落在地,瞬間化作一堆泥土,然而在眨眼之後。 又是一條土龍從那堆泥土中重生,張著長滿獠牙的嘴咬向了孫堅。
  
  一條……
  
  兩條……
  
  三條……
  
  四條……
  
  孫堅接連斬落十餘顆土龍腦袋的結果。 卻是場中出現了更多的土龍,這些龐然大物昂立在大地之上。 將孫堅全然包圍起來。
  
  [地劍輸耳……]
  
  此時此刻孫堅這才想起輸耳適才的自稱,他這才意識到,那可能並不單純只是稱號。
  
  [那柄神兵……能操縱大地? ! ]
  
  孫堅猛地反應過來,他這才意識到輸耳手中的那是一柄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神兵,那股力量,似乎可以操縱大地。
  
  [竟然是'天象級'的神兵……]
  
  意識到自己有些輕敵的孫堅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古銅色戰刀。 突然間,只見他大吼一聲,他周身所籠罩的那頭墨紋灰虎,亦隨之無聲地咆哮。
  
  不,那並不是無聲的咆哮,因為就在那頭兇惡的老虎昂頭咆哮之後,四周的大氣忽然為之震動,緊接著憑空出現一道道氣浪,與方才孫堅所揮出的斬擊竟一般無二。
  
  【虎咆.震空碎玉】
  
  「轟——」
  
  在一聲巨響聲過後,那十餘條同時撞向孫堅的巨大土龍,竟全然被不知為何物的斬擊斬地粉粉碎,化作了灰塵飄落。 此時再看孫堅,非但滿頭汗水,甚至連臉上的血色亦退去了幾分,似乎這一招消耗了他太多的氣力。
  
  可孫堅卻沒敢有絲毫的鬆懈,下意識地回身揮刀,因為那輸耳的'補遺'重劍,早已伺機朝著他腦門砸下。
  
  「噗——」
  
  出乎孫堅的意料,號稱【無不可斬斷】的白虎斬擊,這一回卻並未將輸耳的那柄'補遺'重劍斬斷。 儘管孫堅揮出的一道斬擊擊穿了巨劍,可是瞬間,巨劍斷裂處便融化為許多的爛泥,再次將受創的劍身填平補好。
  
  [什麼? ]
  
  心中震驚的孫堅立即抽身後退,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遠處輸耳手中那柄與適才相比似乎已變得有些不同的'補遺'重劍,他的腦海中,不由地回想起在會稽時殺許昭的那一幕。 記得那時,當那個身裹斗篷的神秘傢伙救走許昭時,亦曾用類似的招數擋了他的一招斬擊,一招號稱【無不可斬斷】斬擊。
  
  「就算是號稱【無不可斬斷】的白虎武魂,也是有弱點的!」輸耳冷笑著的一句話,叫孫堅微微一愣。
  
  因為是白虎武魂的宿主,因此,也唯有孫堅最了解他那白虎武魂的能力,即,無不可斬斷。 這個由武魂附帶的特殊能力,雖然聽起來似乎天下無敵,但實際上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無不可斬斷】的真正含義,其實是【斬斷一切可以斬斷之物】!
  
  或許有人會問。 那如果是斬不斷的事物呢? 比如水、火呢?
  
  顧名思義,如果是斬不斷的事物,那麼就不在【可以斬斷】的判定之內,理所當然,也就不會有絲毫的效果了。
  
  換句話說。 孫堅的白虎武魂,其能力能夠斬斷世上一切'有形'之物,比如岩石、鋼鐵,甚至是神兵,但是對於一些本來就沒有形體的事物,比如當時在會稽時那個神秘斗篷人將身體幻化成淤泥。 就讓孫堅的武魂之力變得絲毫沒有效果。
  
  這便是白虎武魂唯一的弱點!
  
  「呵!」望著沉默不語的孫堅,輸耳得意地笑了笑。
  
  或許換做旁人便會被孫堅所騙,但是輸耳卻不會,他心中清楚的很,真正可怕的。 其實並非是孫堅揮出的斬擊,那充其量只是武人一種戰氣外放的技巧罷了,雖然威力確實十分驚人,但絕對達不到孫堅之前那種無物不可斬斷的效果。 輸耳真正忌憚的,是孫堅那些斬擊中所蘊含的白虎武魂之力,那才是真正斬斷了他手中那柄'補遺'重劍外面泥石表層的原因。
  
  毫不誇張地說,就算孫堅並不揮斬出那一道道斬擊氣浪,單純依靠白虎武魂之力。 依然還是能夠達到【無不可斬斷】的效果。 而孫堅之所以故意耗費力氣釋放那些斬擊,那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有意掩蓋白虎武魂的特殊能力罷了。
  
  只可惜這回碰到了輸耳。 孫堅隱藏自身武魂能力的招數便不管用了。
  
  當然了,這也並不表示輸耳就穩穩吃定了孫堅,畢竟白虎武魂雖然有弱點,但是它強大的殺傷力卻能彌補這一切,只要孫堅所蘊含白虎武魂之力的斬擊真正命中了輸耳那柄巨劍的核心,即那柄明黃厚實的神兵寶劍。 那麼。 就算那是一柄'天象級'的神兵,也一樣會被斬斷。 而一旦輸耳失去了那柄神兵'補遺'。 那他對孫堅來說便不再具有威脅。
  
  可問題是,倘若輸耳始終借助神兵'補遺'能操縱大地的特殊能力與孫堅游斗。 那麼,孫堅的樂子可就大了,畢竟那一條條的土龍雖然對孫堅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威脅,但若是數量一多,卻會變得格外棘手,一個不好甚至會被輸耳磨死。
  
  正因為如此,輸耳與孫堅都沒有再冒犯攻擊對方,因為他們都顧忌著對方的手段。
  
  不過好在孫堅早已叫張煌等人駕馭著那輛運糧馬車逃走,他自己孤身留下拖延輸耳,因此,孫堅倒也不著急。 反正在他看來,只要將輸耳拖在這裡,他就算是變相地救了張煌。
  
  兩人對視了足足一盞茶工夫,忽而輸耳長長嘆了口氣,望著孫堅語氣複雜地說道,「孫文台,你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麼?」
  
  他的語氣中,飽含著無奈以及質問。
  
  孫堅繃緊的臉上浮現淡淡笑容,因為他意識到眼下的輸耳顯然已經放棄了追殺張煌的念頭,或者說,是輸耳明知道他孫堅不會讓路,卻又做不到強行突破,因此才無奈放棄。
  
  「呵!……孫某隻知道,張煌那小子曾與我並肩戰鬥,共同拒敵,有一層袍澤之情,豈能容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隨隨便便便壞了孫某那名袍澤的性命?」
  
  「愚蠢!」輸耳冷笑著吐出兩個字,繼而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知道那張煌究竟是何許人麼?!」
  
  「唔?」見輸耳表情有異,孫堅微微一愣,皺眉問道,「何許人?」
  
  「萬惡之根!」輸耳用無比凝重而嚴肅的語氣說道。
  
  「可笑!」孫堅滿臉哂笑地搖了搖頭,顯然是並不相信輸耳的這種鬼話。 想想也是,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小鬼,竟然會是什麼萬惡之根?
  
  輸耳注意到了孫堅臉上那不以為然的哂笑,表情變得更為凝重,急聲喝道,「你莫道不信!如若放任此子不管,總有一日,我大漢朝會敗亡在此子手中!」
  
  孫堅聞言心中一凜,滿臉狐疑地盯著輸耳,半響後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只見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忽然反問道,「天地為盤、萬物為子。眾生皆在局內,然而世間卻有三人能脫離此局,文台公以為是哪三人?」
  
  「……」孫堅想了半響,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見此,輸耳哂笑一聲。 沉聲說道,「那張煌,便是此三人之一!……此子本不該出世於此天道之下,然不知為何問世,其一舉一動,皆不在天道可掌控範圍之內……你可曉得這代表著什麼?」
  
  [天道? ]
  
  孫堅古怪地瞧了一眼輸耳。 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這代表著此子或可改變天下大勢!」輸耳的眼中露出了絲絲驚恐與慍怒。
  
  「……」孫堅表情詭異地望著輸耳,雖然他感覺輸耳口中所說的那些似乎真是什麼能夠影響天下的大事,但遺憾的是,他真的聽不懂。
  
  想了想,孫堅好奇問道。 「另外兩人是誰?」
  
  輸耳沉默了,在猶豫了一會後,低聲說道,「若是換做旁人問起,我絕不會透露,可既然是對我大漢忠心耿耿的文台公問起……告訴你也罷! ……另外兩人,便是我大漢護國仙師、第五宮元那小老兒,以及。太平賊道領袖,大賢良師張角!」頓了頓,他補充道。 「第五宮元與張角在賭一盤攸關整個天下的棋局,雙方皆萬事俱備,可棋盤上卻唯獨有一枚不受控制、難以預測的棋子……」
  
  「張煌?」孫堅試探著問道。
  
  「不錯!」輸耳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此棋局若是我大漢勝,則朝綱社稷安泰。萬民安泰,蒼天依舊是蒼天;然。若是張角贏得,那麼。便是天改顏色地更主的局面。……我大漢朝,輸不起!」
  
  「……」孫堅皺眉思忖了片刻,問道,「那張煌……會變成十惡不赦之人?」
  
  輸耳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嘆息說道,「看來文台公還是沒有明白。張煌此子並不可怕,我輩擔憂的,是被他影響到天下大勢走向……就算他日行一善,可若是影響到天下大勢走向,改變了既定宿命,那麼,他便是十惡不赦的萬惡之根!」
  
  「真是……可笑!」孫堅張了張嘴,半響後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之色,望向輸耳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尊重,而是變得無比的漠視。 他冷冷說道,「你說得那些神神叨叨的話,孫某並不是很明白,不過這宿命之談,真是可笑了!……孫某向來推崇人定勝天這句話!」
  
  輸耳聞言一愣,皺皺眉繼續說道,「想不到文台公如此冥頑不靈,聽我一句勸,趁早殺了……」
  
  「休要再說了!」打斷了輸耳的話,孫堅斬釘截鐵地說道,「今日,孫某觀那張煌並非奸邪之輩,因此救之。若他日此子步入歧途,孫某再出手除之也不晚!」
  
  「到那時恐怕就為時已晚!……罷了,事到如今再說這話也晚了,那張煌早已不知逃到何處去了。經此一事,恐怕日後再要堵他,就不易了!」輸耳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乓地一聲扛起那柄巨劍,轉身朝著原路離開了。
  
  「好自為之吧,文台公!」
  
  「……」見輸耳說走便走,孫堅雙眉微微皺了起來,若有所思地望向張煌等人駕車逃離的方向。
  
  輸耳這回是真的放棄了,倒不是因為張煌等人駕馬車逃離他追趕不上,而是因為方才與孫堅的交鋒,使得他胸前那道劍傷迸裂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劍傷。
  
  [該死的恢恢! ]
  
  左手摀著胸前的劍傷,輸耳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朝著前方走著,心中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在他胸口留下劍傷的同陣營夥伴,天劍恢恢。
  
  「可惡啊!要是在漢陽時不曾因為手閒向恢恢那傢伙挑戰就好了……」
  
  左手死命地抓著頭髮,輸耳一臉氣急敗壞地咒罵著。 看得出來,這回沒能殺死張煌,對於這位大漢劍儒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悔恨。
  
  ——與此同時,陳留外郊——
  
  「這就是宿命吶,輸耳!」
  
  就在輸耳滿臉懊惱地罵罵咧咧時,天劍恢恢站在陳留縣外的一座山丘上,緩緩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目,略微蒼白的臉上浮現幾分莫名的笑容。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輸耳啊輸耳,你以為這一回你違背天意出手加害那張煌便能成功?」抬頭望了一眼蒼穹,恢恢蒼白的臉上浮現幾分莫名的無奈與哀傷。 他轉頭望了一眼左肩,只見他那身青色儒袍的左肩處,微微滲出幾絲殷虹血跡。
  
  「在漢陽相逢,你出手與我惡戰乃天定;孫堅乃現今出世的之至強武人,張煌與他結識並得其庇護逃過你的截殺,亦屬天定……即是天定之事,又豈是你區區人力所能更改?……天地為盤、萬物為子,試圖超脫這盤棋局的你,最終也不過是被天意所驅使的一枚棋子罷了……經此一事,你再要殺他,可就不易了……」
  
  說著,恢恢搖了搖頭,轉身朝著陳留方向走去。 不知為何,他嘴角微微泛起莫名的笑意。
  
  「迫不及待想親眼見識一下呢,那枚不在局中卻注定能攪亂整個棋局的棋子,呵呵呵……」
  
  此時正駕馭著運糧馬車與黑羽鴉眾弟兄倉皇逃跑的張煌絕對不會想到,他前腳剛剛在孫堅的庇護下從地劍輸耳手中逃脫,後腳便一頭撞進了天劍恢恢所張開的袋口。
  
  而這一切,皆是天意!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46
第七十九章  路遇
  
  十一月的中旬,中原的天氣已變得十分寒冷,雖然還沒到臘月的酷寒,但是已足以將人凍斃。
  
  對於窮苦百姓來說,一年之中的冬季是他們最為艱難的時候。 倘若該年家裡還有一些積蓄、存糧,一家人躲在屋子裡湊合湊合,勉強也就撐過冬季了;可若是積蓄也無,存糧也無,那麼,待寒冬的第一場大雪封死了道路之後,將會有無數的人因飢餓、冰寒而死。
  
  不過對於一些家境殷富的富家子弟而言,冬季卻是他們最佳的狩獵季節,因為在這種酷寒季節下依舊出來覓食的野獸,那皆是最為凶殘的豺狼虎豹,若是能狩獵一頭兇猛的野獸,這會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
  
  這不,儘管漫天鵝毛飛雪,可這條雍丘至陳留的官道上,依舊緩緩地駛來了一輛馬車,真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子弟閒著沒事,帶著族兄族弟或者家傭幫工出來玩冬獵這種危險的遊戲。
  
  等等,那似乎並不像是達官貴人的馬車,倒像是一輛輸運貨物的馬車,而且,似乎無人駕駛……
  
  莫非見鬼了?
  
  當然不是。
  
  沒過多久,只見那輛馬車的無頂車廂上面的滿滿積雪稍稍動了一動,緊接著,一顆腦袋從雪堆從鑽了出來,待飛快地瞄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後,又縮著脖子迅速地將腦袋又收了回去。
  
  「老大,方向沒錯……」
  
  「我說萬億,你小子也太偷懶了吧?」
  
  「偷你個頭!……你去試試在外面駕車?」
  
  「我怎麼沒試過?」
  
  「駕了不到一里路就又鑽進來,你還好意思說我?」
  
  「都別吵了!……就這樣吧,每隔二十息探頭去瞧瞧方向……」
  
  車廂上的積雪中。 隱隱約約傳出幾個年輕有力的聲音,只不過那些聲音因為主人十分寒冷的關係,語調顫抖。
  
  這群可憐的傢伙,正是一路從廣陵郡趕來此陳留郡的張煌等人。
  
  因為受到了懲處,張煌等人在廣陵軍時雖然戰功赫赫。 但最終也沒能撈到一些銀兩、銅錢作為盤纏,而管著黑羽鴉財政大權的李通,他懷中珍藏著的那些銀票,在數次嘗試著與地方上的商戶交易不果後,已徹底淪為廢紙。 要不是他們離開廣陵前得到了一些由王卓、韓虎等摯友仗義資助的銅錢,恐怕他們連陳國也支撐不到。
  
  然而。 這些寥寥無幾的銅錢,在他們踏入陳留郡之前,便耗盡向當地的村民們換取了最後一份食物。
  
  飢寒交迫,彈盡糧絕,用這句話話來形容此時的黑羽鴉亦毫不為過。 在如此寒冷的冬季。 他們既沒有足夠的棉衣可供驅寒,也沒有足夠的食物可供充飢,窘迫地實在難以讓人想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幫人在朱家鎮時伐木建營的手藝在途中用到了,幾個小伙子合力將那輛運糧的馬車改造了一番,在馬車後的車廂上加了一個頂棚,雖然手藝粗劣地恐怕會令善於此道的木匠們大為皺眉,但是車廂內卻頗為保溫。 這有助於這幫身無分文的小傢伙們支撐著抵達陳留。
  
  「咕……」
  
  「咕咕……」
  
  在密封的車廂內,黑羽鴉兄弟六人圍成一圈坐著,擺在他們當中的。 是他們僅剩的最後一條肉乾。 半月前,一群餓昏了頭的豺狼們愚蠢地盯上了他們拉車的馬,結果,那幾隻狼成為了這群難兄難弟們支撐到此地的唯一一份食物。
  
  只可惜,這份狼肉如今也僅剩下一份,僅兩根手指長短粗細的那麼一條。
  
  因為都清楚這是兄弟幾人最後的食物。 因此,即便車廂內的黑羽鴉們一個個餓得腹中咕咕作響。 卻也沒有一個人去觸碰這塊肉。 他們只是用他們那雙泛著淡淡赤光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條肉乾咽著口水。 那'兇餓'的眼神。 彷彿他們曾經他們所遇到的那群豺狼。
  
  良久,太史慈開口說道:「大福,兄弟幾個中你身子骨最弱,這塊肉乾……你吃了吧。」
  
  「還是讓給老大吧,老大可是咱黑羽鴉的首領,哪有叫首領餓著肚子而臣下飽食的道理?……另外,再叫我大福別怪我翻臉啊!」說著,單福便將太史慈遞給他的肉乾推給了張煌。
  
  「還是給萬億吧。」張煌想了想說道。 他很清楚,這一路上李通幾乎沒有一日吃飽過。 別看這傢伙貪財如命,但是一旦沾上兄弟二字,李通絕對仗義地沒話說。 好幾次,他偷偷匿下自己那一份乾糧,隨後又放回那袋乾糧中,一次兩次或許沒人發現,可時間長了,是個傻子都能明白。
  
  「我?我吃飽了啊!」李通拍了拍肚子錯愕地說道。 說來也奇怪了,兄弟六人中就屬李通肚子咕咕叫的次數最少,可這傢伙明明吃的干糧也最少啊。
  
  眾黑羽鴉們驚疑地望著李通,忽然,陳到好似注意到了什麼,伸手在李通屁股底下拿起了什麼,繼而面色古怪地問道,「財迷,你那疊銀票呢?」
  
  話音剛落,就見李通臉上的表情一僵,呼哧著冷哼道,「貼身藏著咧!……你想幹嘛?」
  
  「拿來我看看。」
  
  「不給!」
  
  「拿來!」
  
  「有本事你來搶啊!」
  
  「……」陳到聞言凝視了李通半響,將方才撿起的東西在手掌上攤開,張煌等人探過頭去一瞧,這才發現那竟是半張銀票,撕裂處隱約有牙齒撕咬過的痕跡。
  
  「你這傢伙不會是……」單福愕然地瞅著李通。 其他人這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李通這廝在這些日子裡竟偷偷那那疊銀票充飢。
  
  「廢什麼話?!」秘密被揭穿的李通恨恨瞪了一眼陳到,隨手將那塊肉乾拍在後者臉上。 見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李通攤了攤手,笑嘻嘻地說道。 「我就說我吃的最多吧?價值數百兩的玩意全到我肚子裡去了。……幹嘛幹嘛?我辛辛苦苦管著財物,吃多點都不可以?」
  
  「……」眾黑羽鴉相視沉默。
  
  望了一眼李通,又望了一眼手中的肉乾,陳到將其拋給了臧霸:「我不餓,給你吧。宣高。」
  
  「我也不餓啊!……給子義吧。」臧霸滿臉驚慌地將肉乾推給了太史慈,彷彿那條能充飢的肉乾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不餓!」太史慈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肉乾又放回了眾人中央那原來的位置,伴隨而來的,是他肚子那咕咕咕的怪聲。
  
  他明顯在說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笑話他。
  
  那條肉乾。 在眾人手中溜達了一圈後,依舊還是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
  
  「咕……」
  
  「咕咕……」
  
  肚子裡的咕咕聲依舊響個不停。
  
  眾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便是黑羽鴉!
  
  義氣相投聚攏在一起的黑羽鴉,即便是在最為危難的時候,也絕不會有一人為了自己謀害兄弟的利益!
  
  一番大笑過後。 那塊肉乾依舊還在它原來的位置,可是車廂內再無一人去看它,彷彿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說起來,都怪那臧老爺子太摳門了!……咱們好歹也立下赫赫功勳吧?咱們老大,連叛軍的主帥申滎都宰了,這都不送咱點盤纏?」李通大刺刺地埋汰地臧旻。
  
  「說話注意點啊,那可是我的叔公!」臧霸聽不下去了,翻了翻白眼。 沒好氣說道,「都說了是將功抵過了!……再說,咱們的通緝令。叔公不是說會給咱想辦法撤銷?」
  
  「廢話!……他侄孫背負兩千兩緝銀的懸賞,當叔公的自然會想辦法撤銷。」
  
  「不是還有子義的八百兩懸賞麼?」
  
  「反正臧老爺子就是摳門!」
  
  「我去你的!」
  
  一言不合,李通與臧霸在車廂內扭打起來,然而卻無一人相勸。
  
  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眾人心中清楚,這是他們兩個起來活動活動的藉口罷了。 畢竟坐地久了。 又沒有食物,眾人的身體早已逐漸變得僵冷。 若是不起來活動活動,恐怕真的會被凍死在這裡。
  
  可是車廂如此擁擠。 臧霸與李通一扭打起來,使得馬車頓時就為之搖晃起來。
  
  見此,張煌連忙拆開兩人:「行了行了,還是用'剛體'驅寒吧。……你們倆再打下去,怕是車子也翻了。」
  
  李通與臧霸本來就不是真打,聞言立馬停了下來。 只見黑羽鴉們深吸一口氣,便一個個施展了剛體。
  
  不得不說,這一番艱苦的旅程也不是絲毫收穫沒有,自從張煌無意間發現剛體可以用來禦寒後,黑羽鴉們都相繼熟練地掌握了剛體。 沒辦法,誰叫天氣實在太冷,逼得他們不得不盡快地掌握剛體呢。
  
  人都是逼出來的,這句話絲毫不假。 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僅僅半月之內,張煌這群才學會剛體不久的小鬼,便在大自然的殘酷磨練下迅速掌握了剛體,達到了程普當初口中那種收放自如的境界。 就算是進程較慢的單福,亦可以勉強支撐半柱香工夫,至於其他人,一炷香工夫絲毫不在話下。
  
  在不知不覺間,甚至就連張煌他們本人也沒有意識到,他們比在廣陵軍時強了許多。 此時的他們,就算是呂閔那位精英都伯復生,恐怕也不見得能輕鬆擊敗這群小鬼。
  
  「呼,好多了。」施展了剛體後,張煌等人頓時就感覺四周逼人的寒氣彷彿突然間消失地無影無踪。 他們一邊活動地僵冷的身體,一邊交談起來。
  
  要說他們聊得最多的話題,恐怕還得數半月前在廣陵郡時孫堅與輸耳的那一場交鋒。
  
  記得當時,雖然孫堅早早就叫張煌幾個趕緊駕著馬車逃走,可張煌他們一開始卻留了下來,他們覺得有可能能助孫堅一臂之力。 可當輸耳與孫堅開打之後,他們這才震驚地意識到,那種程度的交鋒,絕不是他們可以乾涉其中的。
  
  在輸耳如大地般厚重如山岳般磅礴的恐怖實力面前。 黑羽鴉們很是識趣地聽從孫堅的勸告,乖乖地駕著馬車飛速逃離了。 甚至於,他們一路上都沒敢有絲毫停歇,生怕輸耳那個恐怖的傢伙追上來。
  
  「老大,那傢伙真的是因為你濫用了道術。所以來截殺你?……你再好好想想?」閒著沒事,李通再次挑起了這個話題。
  
  張煌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我解釋過多少回了?我根本就沒見過那輸耳,更不可能與他結怨!」
  
  想想也是,誰會閒命長去招惹像輸耳那樣恐怖的傢伙?
  
  「倘若真如老大所言……老大還是盡量莫要施展道術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臧霸認真地說道。
  
  張煌聞言點了點頭,無奈說道。 「經此一劫,我是說什麼也不敢再施展道術了。……不過,若是日後那輸耳又追來,你們不妨散開逃走,輸耳要殺的是我。按理來說不會為難你們。」
  
  黑羽鴉們沉默了。 他們知道張煌會一手可以逃生的神奇遁術,只要身邊沒有累贅,就算那輸耳再厲害,也不可能殺死張煌。
  
  [累贅……]
  
  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儘管張煌從未說過,但是他們四人卻很清楚,若是不走運撞見輸耳,那麼他們便是張煌的累贅。 因為若是沒有他們的話。 張煌絕不可能如此忌憚輸耳。
  
  [還不夠! ……還要變得更強! 只要我等練就像孫堅將軍那樣的實力,老大便不必再畏懼那輸耳……]
  
  四位未來的大豪傑們,各自在心底發下重誓。
  
  張煌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四位兄弟的異常。 微微一皺眉,忽而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我倒是更加好奇那輸耳與孫堅將軍那場交鋒究竟誰會勝出……」
  
  聽聞此言,黑羽鴉們頓時來了興致,畢竟當時輸耳與孫堅的交鋒。 他們只是看了一個開頭就倉皇逃走了,根本沒膽子看到最後。
  
  「我覺得是孫將軍!」陳到摸著下巴說道:「你們忘了?那晚丹陽兵跟咱火拼。營中大亂,孫將軍僅大喝一聲。數千人戰栗昏迷……簡直是怪物! 」
  
  「那輸耳就不是怪物?」李通撇了撇嘴,雙手比劃著說道,「那麼大的重劍,那小子竟然能單手操持,耍起來輕鬆地跟柴火似的……」
  
  「唔,那輸耳真的很強。」或許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臧霸心中泛起濃濃驚駭,搖頭說道,「隨意一揮,大地迸裂……這種對手,說實話,並不是眼下的我等可以招架的。若當時沒有孫將軍庇護,後果實在難以設想……」
  
  「我倒是覺得孫堅將軍更厲害一些。」太史慈摸著下巴說了一句,可惜卻說不出理由,結果被李通幾句話駁倒。
  
  張煌傾聽著眾兄弟的爭論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認,輸耳與孫堅的實力當真是出奇恐怖的強大,絕對是他所見過的最強的兩位,可是……如此強大的孫堅,在會稽郡時卻並沒能留下許昭,眼睜睜看著許昭被那個來歷神秘的斗篷人救走。 這豈不是說,那個斗篷人的實力,其實能與孫堅平分秋色? 甚至於,比孫堅更強?
  
  想到這裡,再回想當初在任五軍屯內叛軍主帥申滎的帥帳內,他們幾個竟當著那位斗篷人的面行刺申滎,甚至於,李通當時還對那斗篷人出手… …
  
  張煌沒來由地感覺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他很清楚,他們那時是逃過一劫了,那個神秘的斗篷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殺他們,相反地,卻提醒了他們神兵吳鉤劍的存在。
  
  [那傢伙究竟是誰? 為何要幫我們? ]
  
  撫摸著橫在膝蓋上的神兵吳鉤,張煌若有所思。
  
  而這時,李通哥幾個仍然還在為輸耳與孫堅誰更厲害的爭論地面紅耳赤,忽然,他們注意到單福舉起了右手……
  
  「你說呢?」李通雙目通紅地盯著單福,彷彿若是單福不站在他這邊他就要給單福好看。
  
  可惜,單福口中說出來的話絲毫不涉及輸耳與孫堅,他環顧了一眼車廂內,表情古怪地問道,「咱……有多久沒勘查前面的路了?」
  
  「……」頓時間,車廂內鴉雀無聲。
  
  「我去看!」已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的李通二話不說將腦袋鑽出車廂,僅僅只是掃了一眼外面,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慌。 因為他發現,他們的馬車不知何時已駛上了一座雪丘,更要命的是,在他們面前的,那是高達七八丈的斷崖。
  
  「小心……」
  
  李通一聲大吼還未喊完,他們所乘坐的馬車便一頭栽下了雪丘,在那匹累瘦了的戰馬一聲悲鳴間,整輛馬車轟隆一聲重重摔在斷崖下的雪地上,整個車廂摔地粉碎。
  
  「噗……」
  
  「噗噗……」
  
  在幾聲響動過後,張煌等人狼狽不堪地從積雪裡鑽了出來,饒是他們施展了堅不可摧的剛體,這一下子也摔地他們七暈八素。
  
  「這下麻煩大了……」
  
  望了一眼已摔散架的馬車,黑羽鴉們只感覺半肚子的心酸、悲涼湧上心頭。
  
  而就在這時,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伴隨著鈴鐺聲在斷崖下的道路上緩緩駛來,車廂內,一位年紀與張煌等人似乎相仿的年輕男子撩起車簾,驚詫地瞧了一眼張煌等人,忽然噗嗤一笑。
  
  李通頓時就火了,罵道,「好崽子,敢笑你爹?!」
  
  車廂內那位顯然是富家子弟的男子臉上笑容頓時就僵住了,還沒等他有何表示,他所乘坐的馬車便停了下來。 緊接著,車上的馬夫跳了下來,手中提著一桿明顯造價不菲的紅纓鐵槍。
  
  「誰?!適才是誰出言不遜?!」
  
  「是你爹我!怎麼了?」因摔下雪丘而一肚子火的李通張口罵道。
  
  「好膽!狗賊報上名來!」
  
  見對方一身馬夫裝束脾氣卻如此火爆,李通冷笑著奚落道:「你爹姓李名通是也!乖兒子,你叫啥?」
  
  只見那馬夫冷哼一聲,鐵槍一抖,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比之黑羽鴉中任何一人更強大許多的戰氣,頓時便驚到了張煌等人。
  
  「夏-侯-惇!」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48
第八十章  以一敵四夏侯惇
  
  夏侯惇,對於張煌與黑羽鴉而言,無論是此人的姓氏還是名字,他們都不會感到陌生。
  
  要知道,張煌他們可是沿著廣陵郡-九江郡-沛國-陳國這條路線才抵達此陳留郡的,儘管當時因為種種原因未曾在沛國停留過久,但也從旁人口中聽說過譙縣的武家豪門,夏侯一族。
  
  夏侯一族,無論是在譙縣還是沛國,或者是接臨的陳留、潁川,甚至是整個豫州,那都是名稱響徹的武家豪門,他們在譙縣以及陳留所開的夏侯武館,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來,拜在武館下學習槍術。 在張煌等人所了解的人中,裨將陳杞亦是學成於夏侯家的武館。
  
  毫不誇張地說,在夏侯家興旺鼎盛的時候,他們絕對稱得上是豫州境內的第一武家豪門,當時能與夏侯家平起平坐的武家豪門屈指可數,只可惜隨著歲月的過遷,夏侯家也逐漸沒落了。 尤其是最窘迫的時候,夏侯家甚至連祖傳的武館也無法維持。
  
  而這個時候,夏侯家的轉機出現了:同在譙縣的曹家,有一位叫做曹騰的在朝宦官成為了大漢前天子劉桓的心腹近侍,因種種功勞被封為費亭侯,升為大長秋,加位特進。 後來的什麼張讓等十常侍,當時也只不過是這位曹家大能手下班底里的一介小小宦官罷了,可想而知曹騰當時是何等的權勢滔天。
  
  不過與後來張讓等人的十常侍團體不同,曹騰雖然是宦官,但為人卻十分剛正,在宮中三十年從未有顯著過失。 並且舉薦了不少人才,唯獨那'宦官'的名號不太好聽罷了。
  
  那時,曹騰衣錦還鄉回到譙縣,儘管譙縣眾世家前往迎接,並且大小宴席招待不斷。 但心中多少仍有些有悵然,尤其是當他注意到曹家同輩的族兄弟一個個已成婚生子。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說曹氏家族人丁不多但也不少,但這並不表示曹騰不希望有一個繼承他'小家'家業的兒子,而遺憾的是。 身為宦官的他,顯然已經失去了這個能力。
  
  無奈之下,曹騰只有過繼一名養子這一個辦法。
  
  曹騰挑選養子的方式十分簡單:身為譙縣人的他,自然會優先在本縣尋找,再者。 一般百姓家的子嗣,貴為當朝天子近侍的他又看不上,理所當然地,同在譙縣的武家豪門夏侯一族,成為了他的最佳選擇。
  
  對於曹騰的請求,夏侯家族自然會感覺為難,畢竟有幾個樂意將自己家族的子嗣過繼給一名宦官當養子? 可是他們又不敢忤逆曹騰,畢竟夏侯家就算是在全盛時期。 也抵不過曹騰在天子耳邊說一句壞話,雖說以曹騰的秉性並不會那樣做。
  
  不過話說,若是能與曹騰攀上點關係。 那對於夏侯家而言絕對是利大於弊的事。 當夏侯家掌事的長老們一致認可之後,一名年幼的倒霉蛋被夏侯家視為與曹騰攀關係的'犧牲品',過繼給了曹家,成為了曹騰的養子。 這名男嬰便是夏侯嵩,或者稱為曹嵩,即日後中原風雲霸主曹操的生父。
  
  就這樣。 夏侯家與曹家在'曹嵩'這層關係的撮合下,成為了最親近的聯盟家族。
  
  後來。 曹嵩長大成人,借助養父曹騰的威勢。 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朝中重臣。 且此人斂財手段也極為高明,不像其養父曹騰那樣為官清廉,以至於為官多年因權導利,使得曹家迅速崛起,成為了富甲一方的豪門。
  
  曹家崛起,夏侯家自然也水漲船高再次興旺起來,非但將譙縣祖傳的家業打理地井井有條,還將武館開到了陳留、東郡、潁川等附近的大縣城。
  
  然而夏侯惇卻並未因為他是夏侯家的子弟而出名。 夏侯惇之所以馳名遠揚,那是因為他在十四歲時有人侮辱他的師傅時,他當街將那人殺死,待官府派人來捉拿時,曹家與夏侯家一同出面將他保了下來。 最後在官府調和下,曹家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賠償,算是將這件事給揭過去了,可是夏侯惇這個'因辱其師而當街怒殺之'的暴躁小伙,卻因此出名而成為了譙縣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畢竟年僅十四歲就敢為了保護師傅的名聲不受侮辱而當街殺人,這份膽氣以及這份尊師重道,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當然了,對此服氣的只是譙縣的百姓而已,至於黑羽鴉們,他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吃驚的地方。
  
  細細算下來,黑羽鴉中李通十七歲,陳到十七歲,張煌十六歲,單福十八歲,臧霸十八歲,太史慈十九歲,這幫還不及弱冠年齡的小輩,在廣陵軍時死在他們手中的叛軍難道還少麼? 毫不誇張地說,即便是單福亦背負著數十條人命,更何況是其他人?
  
  正因為如此,夏侯惇那以往無往不利的殺氣,絲毫奈何李通不了,甚至於,夏侯惇反而被李通那厚重的殺氣所驚,驚疑不定地仔細打量著李通。
  
  殺氣,是一種頗為不可思議的存在,就算是張煌也無法解釋它的構成。 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可若是與武人的戰氣觸碰,戰氣立馬會被'污染',由原來那淡白中帶著微微青綠色的顏色,變為深灰黯淡的灰敗之色,那一縷縷纖細如髮絲的不明物質,即有點像是傳言中的冤魂,亦有點像是後來興起的佛教中所指的業火,給旁人一種陰沉、難受的不適感覺。
  
  這不,李通剛一爆發體內的戰氣,他周身便彷彿罩上一層暗淡的黑火,讓夏侯惇的眼皮微微一跳。
  
  [好重的殺氣……這狗賊究竟是什麼來頭? ]
  
  腦海中只來得及轉過這麼一個念頭,夏侯惇便已揮槍上前,儘管對手殺氣沉重,可他夏侯惇又怕過誰?
  
  「叮——」
  
  兩杆長槍的槍尖竟然撞在了一起。 而讓夏侯惇微微吃驚的是,對方手中長槍猛然旋轉,瞬間便將他的槍身給彈開了。 緊接著。 李通的長槍威力絲毫不減,嗖地一聲直刺夏侯惇的胸膛。
  
  [什麼? ! ]
  
  心中一驚,夏侯惇雙目一凜,整個人向一旁躍開幾步,他清楚地瞧見。 李通那桿長槍'刺'出了一束徐徐擴散的漩渦狀氣浪,若不是他閃避及時,恐怕整個胸膛都會被那股旋轉的螺旋撕碎。
  
  「槍貫-螺旋?」夏侯惇狐疑地望向李通,質問道,「你是我夏侯氏門徒?」
  
  「我去你的!」李通矢口否認,手上連連搶攻。
  
  見李通否認。 夏侯惇面上疑色更濃,語氣強硬地質問道,「你既非是我夏侯氏門徒,從何學會這招槍貫-螺旋?!」
  
  李通聞言樂了,收了長槍沒好氣嘲諷道。 「整個天下難道就只有你們夏侯氏懂得這招?」
  
  李通的話並沒有錯,雖說夏侯氏堪稱是當代槍法的鼻祖之一,但數百年來,夏侯氏那套傳自先祖夏侯嬰的槍法,隨著門徒的越來越多,早已流傳出去,再也不是秘密。 甚至於,各個時代、各個地方的豪傑們。 在夏侯氏槍法的基礎上再次改良,創出了只屬於自己的槍術。 哪怕是槍貫-螺旋這招可破剛體的強大槍術,亦彷彿成為了人人皆知的東西。
  
  但是這一切夏侯惇卻不清楚。 甚少外出的他只曉得槍貫乃是他們夏侯氏的槍法,因此,待他發現李通所施展的槍貫竟然是他們夏后氏的槍術時,他立馬就誤會了。
  
  夏侯惇望向李通的眼神頓時陰冷下來,彷彿在他面前的李通是他們夏后氏的叛逆門徒,冷冷說道。 「既然你不承認,那麼便是偷學我夏后氏的槍術。我身為夏侯氏族人,理所應當要清理門戶!」
  
  「就憑你?你有這個本事麼。乖兒子?」適才出手佔了上風的李通絲毫未將夏侯惇的話放在心上,不屑地哼了哼。
  
  眼瞅著李通那不屑的眼神,夏侯惇眼中怒色更濃,冷笑著罵道,「狗賊偷學我夏侯氏槍術不算,還敢出言辱我?……好,看我如何破你的螺旋!」
  
  「……」李通聞言微微一愣,心說螺旋還會被破掉?
  
  「出招吧!」夏侯惇冷冷喝道。
  
  李通皺眉打量了幾眼夏侯惇,微微一思忖,雙手一抖,一招螺旋再次擊出。 而就在這時,夏侯惇亦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與上一回的結果截然不同,這回是李通手中的長槍被震向一旁。
  
  「怎麼會!」李通驚呼一聲。
  
  別看他與夏侯惇似乎都震開了對方的長槍一次,可以算成平手,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要知道第一回交鋒時,李通用的自然是螺旋,而夏侯惇,僅僅只是最最普通的長槍直刺罷了,因此,他那柄槍被李通那招螺旋的旋力彈開,這絲毫也不意外;可是這次不同,夏侯惇真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地便破解了李通的螺旋。
  
  這兩者豈有可比性?
  
  「怎麼會?」夏侯惇冷笑連連,嘲諷道,「怎麼,不服氣?」
  
  李通有些失神地望著自己手中的長槍,忽而咬牙說道,「不,一定是我方才失誤了……」
  
  「嘿!」夏侯惇聞言樂了,怒極反笑道,「再給你幾次機會又何妨?……我能破你一回,就能破你一百回!」
  
  「好大的口氣!」李通聞言心中也怒,深吸一口氣再次使出一招螺旋。
  
  然而事實證明,夏侯惇絲毫也未說大話,又一次輕而易舉地破解了李通的螺旋。
  
  [怎麼會這樣? ]
  
  別說李通,就連旁觀的張煌等人亦是滿臉震驚,要知道李通那招螺旋使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即便如此,還是被那夏侯惇輕易破解了。
  
  連續十餘回,李通每使一招螺旋皆被夏侯惇破解,彷彿他引以為傲的螺旋槍術,在夏侯惇面前只是紙老虎一般。
  
  「可惡啊!」打地火起的李通大叫一聲,也顧不得其他,長槍槍尖挑起雪地上一大塊馬車車廂的破碎殘骸,狠狠地將其甩向夏侯惇。
  
  「哼!」夏侯惇輕哼一聲,不避不閃,手中長槍正面迎上那塊殘骸。
  
  「砰——」
  
  一聲巨響,木屑揚塵。 那塊馬車殘骸,竟被夏侯惇那一槍擊地粉碎。 而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夏侯惇手中那桿紅纓鐵槍的槍尖,已堪堪抵在李通咽喉位置。
  
  「這……這是什麼招式?……你用什麼招式,破解了我的槍貫螺旋?」李通咽著唾沫問道。
  
  「你的槍貫螺旋?」夏侯惇冷哼一聲。 繼而瞅著李通冷冷說道,「服了麼,狗賊?」
  
  「告訴我,要不我不服!」李通昂著頭直視著夏侯惇,這份膽氣,叫夏侯惇微微一愣。
  
  可能是李通的膽氣讓夏侯惇微微有些改觀。 他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分自豪說道,「告訴你也無妨,破你槍貫-螺旋槍術的,名為洊震!……【槍貫-洊震】!」
  
  [竟然是夏侯家的不傳之秘。 另外一式的槍貫槍術……]
  
  黑羽鴉們聞言微驚,他們這才回想起來,夏侯惇方才每次在出槍時,似乎急速地抖動著槍身,使整根槍在不失速度的情況下顫動著。
  
  [差得太遠了……萬億比起那小子……]
  
  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了一眼,雖說他們也不習慣以多欺少,可如今自己兄弟的性命落在對方手上,他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二話不說操起長槍攻向夏侯惇,趁機替李通解了圍。
  
  這種做法,叫夏侯惇更加不悅。 掃視著黑羽鴉眾人冷冷說道,「好,好!……你們幾個一起上吧,我倒是看看,你們這群敗類究竟有何能耐!」
  
  本來臧霸與太史慈只是想救下李通罷了,絲毫未有圍攻夏侯惇的意思。 可如今見夏侯惇這般出言不遜,他們心中亦是暗怒不已。
  
  「好大的口氣!」
  
  「你以為你是誰?!」
  
  被夏侯惇一句話激怒的陳到、臧霸、太史慈三人。 瞬間便加入了李通的一邊,心說今日定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看看。
  
  然而讓他們極為震驚的是。 即便是他們四人聯手,竟也無法擊敗夏侯惇,甚至於,反而即將落敗。
  
  「叫你們這幫狗賊見識見識我夏后氏的秘技!」深吸一口氣,夏侯惇雙手持槍擺出一個架勢。
  
  [這是……]
  
  李通等人面色微微一變,因為他們注意到,此時的夏侯惇將右手放在長槍的尾端……這是槍貫螺旋的標準起手架勢!
  
  【槍貫:螺旋.突殺】
  
  快若迅雷的一招,夏侯惇的長槍瞬間擊穿了李通與陳到二人的長槍,堪堪擦過李通的肩頭。
  
  只聽悶哼一聲,李通的肩頭頓時鮮血直流不止。
  
  「啪嗒——」
  
  兩杆斷槍掉落在地,李通與陳到二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長槍,甚至於,李通連肩頭的傷口也渾不在意,失神地看著夏侯惇。
  
  「好……好快!」
  
  不但快,而且威力十足!
  
  在瞬間解決掉李通與陳到二人的長槍後,夏侯惇一個轉身,手中長槍狠狠地砸在雪地上。
  
  [槍貫:洊震.豪裂]
  
  瞬時間,地上的雪層,彷彿底下有一股爆炸般的威力將其整個炸裂而起,如瀑雨般的積雪彷彿怒濤般濺起,頓時便將臧霸與太史慈二人的身形吞沒。
  
  不待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反應過來,夏侯惇大喝一聲,揮槍橫掃一記,只聽砰砰兩聲,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像個倒地葫蘆般被夏侯惇擊飛。 幸虧二人在意識到情況不妙後立即施展了剛體,再者夏侯惇也只是用槍身橫掃,而沒有用槍尖上的利刃,否則,恐怕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這回不死也會重傷。
  
  幾乎是在瞬間,夏侯惇僅僅用了兩招便擊敗了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聯手。
  
  難以置信!
  
  「唰——」夏侯惇那柄紅纓鐵槍的鐵槍,再次抵在了李通的咽喉上。 望了一眼一臉失魂落魄的李通,夏侯惇冷笑著說道,「叫你死個明白……就算你等四個一起上,又能奈我何?」說著,他手中長槍便要刺出。
  
  而就在這時,那輛奢華的馬車內傳來一個慵懶輕佻的聲音。
  
  「元讓,住手。」
  
  「孟德?」夏侯惇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馬車,儘管不解,但是他卻沒有違背,當即收起了長槍。
  
  而這時,馬車上走下一位衣視鮮豔奢華的年輕男子,頭戴玉冠、腰繫玉帶,滿身的珠光寶氣,很明顯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 細細觀瞧,卻發現此人容貌英氣卻談不上俊秀,膚色略微顯黑,舉手投足間盡顯豪門世家的氣勢。 然詭異的是,此子臉上那輕佻調侃的笑容,卻將這份貴族氣勢摧毀殆盡。
  
  [孟德……]
  
  張煌的眼神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在他印像中,有著'孟德'表字,並且能讓夏侯惇唯命是從的,整個天下也只有一位,那便是譙縣曹家的大公子,日後中原的風雲人物,曹操、曹孟德!
  
  「若是我家元讓那一槍刺下去了,會怎樣?」
  
  抖了抖鮮豔而奢華的錦袍,曹操笑瞇瞇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張煌。
  
  「有人會死!」手中捏著幾張符紙,張煌面無表情地回答。
  
  「誰會死?」
  
  「你猜?」
  
  「……」瞬間,曹操臉上的表情沉了下來。 而同時,張煌亦捏緊了手中的道符,頗有些緊張地盯著曹操。
  
  而就在這時,卻見曹操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身邊那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夏侯惇,重重咳嗽了一聲。
  
  「怎麼了,孟德?」夏侯惇不解地問道。
  
  「咳咳!」
  
  「孟德,你莫不是著涼了?」夏侯惇關切地伸手摸了摸曹操的額頭,滿臉困惑。
  
  在張煌怪異的目光注視下,曹操陰沉的臉上頓時泛起幾絲無可奈何,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元讓,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在外面,你莫要跟我站在一起,那樣會顯得我……」
  
  「會顯得孟德你很矮!」夏侯惇抬手一拍腦門,大聲叫道,一副好似猜對了的歡喜模樣。
  
  曹操:「……」
  
  張煌:「……」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50
第八十一章  曹操的狡智
  
  【注:按照正確時間,此時183年曹操應該是28歲,夏侯惇或要比曹操大個一歲左右。 這裡劇情需要,設定曹操為21歲,夏侯惇22歲。 】
  
  其實,曹操並不算太矮,據張煌目測,以後世的測量單位計算大概在一米七剛出頭點,不過若是再瞧一眼夏侯惇那以後世測量單位來說接近一米九的個頭,就不難理解曹操為何要悄悄將夏侯惇支開。
  
  畢竟類似的事,他們黑羽鴉也時常發生。
  
  [……]
  
  黑羽鴉們心照不宣地轉頭望了一眼陳到,氣地陳到滿臉漲紅,怒聲吼道,「你們看什麼?!……我還能長!真的還能長!」
  
  他,這位歷史中白毦兵的統將,放眼整個天下也是驚世猛將的陳到,眼下比曹操還要矮上一線。
  
  「我真的還能長……我跟那矮子不一樣,我才十七,我還有機會……」
  
  陳到的辯解,讓另一邊的曹操額頭青筋直冒。 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曹操多半會翻臉,不過見說話的竟是比他還要矮的陳到,曹操竟破天荒地咧了咧嘴,直到張煌用古怪的眼神瞧著他,他這才回神。
  
  「咳咳,那個……」咳咳兩聲解了解尷尬,曹操雙袖一震,朗笑著自我介紹道,「在下譙縣曹操!……方才之事,實在抱歉,操在馬車內靜坐,忽聽得外面轟隆一聲,因此撩簾觀瞧,恰逢瞧見諸位小兄弟乘車摔落山崖之狼狽模樣,一時難以自禁,嗤笑出聲。然,操絕非有意嘲笑諸位。望諸位多多諒解。」
  
  這一席話,不緊不慢、不急不緩,語氣親切、字字清晰,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叫人不自覺地想與他親近。
  
  [曹操、曹孟德……竟然如此真誠地致歉? ]
  
  張煌心下很是震驚。 畢竟在他幻想中,家境極好的曹操應該會是向一些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一樣,一副囂張跋扈腔調才對。 即便不囂張跋扈,但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向人道歉吧?
  
  [不是說曹操素有'狡智'麼? ]
  
  張煌閉口不言。 而在旁的黑羽鴉們,他們卻有些受寵若驚地連稱不敢,畢竟曹操身上那鮮豔奢華的錦袍。 足以證明此人出身於世家名門,甚至很有可能是其家族中極受重視的子弟,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世家子弟和顏悅色地主動向他們道歉,他們又豈能做到無動於衷?
  
  「不過……」口風一轉,曹操眼珠微微轉動。 似笑非笑地又望著李通說道,「儘管是操無禮在先,不過這位小兄弟口稱是在下之父,這恐怕有點……」
  
  李通頓時就臉紅了,正所謂舉拳難打笑臉人,若是曹操厲聲質問的話,以李通剛直的性格絕對不會甩他,可如今曹操在主動致歉之後旁敲側擊地提起此事。 李通頓時臉上就浮現出尷尬、愧疚之色。
  
  就在李通猶豫著打算也道一聲歉時,卻見曹操忽然哈哈大笑一聲,說道。 「操有失禮之處,然小兄弟亦有無禮之處,既然雙方都有失禮,不如就此揭過,再不相提,如何?……在外所遇皆兄弟。要以和為貴嘛!」
  
  李通聞言一愣,繼而滿臉歡喜地連連點頭。 想想也是。 畢竟曹操頂多笑了一聲他們,可李通呢。 卻口口聲聲罵曹操是他兒子,性質顯然要比曹操惡劣地多。 既然眼下曹操提議揭過此事不提,李通等人又豈能不情願?
  
  「這位……曹大哥說的是,那就兩兩揭過不提吧。」李通連連點頭說道。 此時已從雪地中爬起來的臧霸與太史慈二人,也在聽了曹操這番話後對此人的氣度大為佩服,唯獨張煌與單福滿臉古怪之色。
  
  「曹兄這可有點不厚道!」單福冷冷地說道。
  
  話音未落,就見李通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單福,小聲說道,「大福,你幹嘛呢?」
  
  臧霸與太史慈亦是一臉的不理解。
  
  [曹孟德,好厲害的親和力……以及狡智! ]
  
  見李通、臧霸、太史慈三人幾乎在瞬間就對曹操改觀,並尊稱為曹大哥,張煌心中不禁有些驚訝。 所謂的親和力,指的就是魅力,一般都是第一印象佔據重要位置,可曹操竟能通過三言兩語就扭轉先前臧霸等人對他的敵意,真不愧是日後中原的霸主。
  
  但同時,張煌亦不禁心中苦笑,微嘆地望了一眼自家兄弟。
  
  「一幫蠢材,被人被耍了還不知!」面對著臧霸、太史慈、臧霸三人的疑惑目光,單福冷哼一聲,望著曹操冷冷說道,「這回的衝突,本來就是因為此人在馬車那一聲大笑而起,他向我等致歉那是理所應當!……細算下來,他只是做了他本該做的事,而你們呢?卻被那邊那個大個子痛打了一頓,可笑你們幾個傢伙看似還打算向對方道歉?」
  
  [……]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面面相覷,細細一想,這才意識到單福說得絲毫沒錯。
  
  可不是嘛,若不是曹操在馬車內笑話張煌等人的狼狽模樣,李通也不會出口傷人,緊接著夏侯惇也不會下馬車打傷幾人,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曹操在馬車上的那一聲笑。
  
  就像單福所說的,曹操只是做了他本該做的事,為他適才笑話眾人狼狽模樣的事道歉,可李通等人呢? 他們可還被夏侯惇痛打了一頓呢,兵器都毀了一柄,這樣能揭過就算麼?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眼神古怪地望向曹操。
  
  [有意思……]
  
  曹操目光驚訝之色地打量著單福,本來他還以為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卻沒想到一語被單福道破。
  
  「這個……這位小兄弟所言,恐怕有失真實……這四位小兄弟與我親族族兄比試武藝,稍遜一籌落敗,這怎麼也不能算到曹某頭上來吧?」眨了眨眼睛。 曹操笑著說道。
  
  單福聞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此事自然是不能算在曹兄頭上……若是曹兄真有心致歉的話,就請那邊的那個大個子,也向我兄弟幾人道聲歉吧!……曹兄不是要以和為貴麼?」
  
  「……」曹操上上下下打量著單福半響。 忽而展顏笑道,「可以!……元讓,為你的莽撞,向這幾位小兄弟道一聲歉!」
  
  「我不要!」夏侯惇憨聲憨氣地說道,「他們出言不遜在先,技不如人再後。即便我方才殺了他們也不為過,憑什麼我向他們道歉?」
  
  「你不聽我的話麼?」曹操面色沉了下來。
  
  夏侯惇搖頭憨憨說道,「孟德說的對的,我就听;說的不對的,我就不聽!」
  
  「你!」曹操跺著腳滿臉慍色。 罵道,「你信不我將你從曹家族譜除名?」
  
  夏侯惇疑惑地望了一眼曹操,關切又納悶地說道,「我本來就不在曹家族譜上呀,孟德,你是不是糊塗了?」
  
  「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見兩人因為自己大吵起來,李通等人不禁有些不忍,連忙勸道。 「算了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
  
  到了這會兒他們也算是看出來了,夏侯惇就是一個武力恐怖腦筋卻不怎麼好使的渾人。 一回想起此人方才自己'揭'曹操短處的憨態,即便是差點被他所殺的李通心中也生不起恨意來。
  
  「大個子,輸給你是咱技不如人,不過有件事還是要說明白。咱所會的槍貫螺旋,可不是從你們夏侯家偷學的,而是在廣陵軍時學自於一位程姓的大叔……」
  
  [廣陵軍? ]
  
  曹操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幾眼黑羽鴉眾人。
  
  「當真?」夏侯惇狐疑地望著李通。
  
  「千真萬確,我李通可對天發誓!」
  
  「這樣啊……」夏侯惇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 撓撓頭滿臉慚愧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方才真是對不住……」
  
  「哪裡哪裡。」臧霸頗有武家子弟的風範,擺擺手大度說道,「與夏侯兄一番切磋,對於我等亦大有裨益!」
  
  眼瞅著夏侯惇迅速與臧霸、太史慈、李通等人打成一片,單福望向曹操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與不解,他真是沒料到曹操竟然真的會叫夏侯惇向他們道歉。
  
  只能說,單福太小瞧曹操的氣度了,雖說方才那番跺腳慍怒的姿態是故意裝出來給黑羽鴉們看的,但是曹操讓夏侯惇道一聲歉意的事,卻不能說是手段。 若是夏侯惇不道歉,他自然會想辦法圓全,而若是夏侯惇道歉了,亦不會對曹操有任何的損失。 一聲道歉,能有什麼損失?
  
  單福服氣了,站到張煌身後一聲不吭,只是臉上那怏怏的表情,卻是瞞不過曹操與張煌的眼睛。
  
  「不愧是曹孟德!」張煌由衷稱讚了一句,將手中所捏著的道符悄悄放回了袖口內側的小袋。
  
  儘管他的動作頗為隱蔽,但要知道曹操一直盯著他,又豈會沒注意?
  
  微微思忖了一下,曹操試探性地笑道,「若是方才我家元讓沒有停手,閣下是否會出手取我兄弟性命?」
  
  逞強好勝可不是張煌的性子,他搖了搖頭,面色自若地說道,「曹兄說得哪裡話,那位夏侯兄如此勇武,連我四位兄弟聯手都打他不過,我又怎麼取他性命?」
  
  [那一疊……莫非是道門的符紙? 此人會妖術? ]
  
  「這可說不好。」心中微微有些震驚的曹操臉上卻不露出絲毫異常,哂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小兄弟或許不知,曹某素有一種趨吉避凶的警覺,在操看來,這裡所有人加到一起,恐怕也沒有小兄弟的威脅更大……」
  
  曹操並沒有說大話,事實上,當夏侯惇第二次用長槍抵住李通咽喉時,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這種危機感便來自於張煌,來自於張煌手中那一疊隨時都會祭出取夏侯惇性命的道法符紙。 因此,曹操連忙出聲阻止了夏侯惇。 畢竟夏侯惇是他的肱骨兄弟,曹操絕不會將其置於一絲一毫的險地,就如同張煌絕不會坐視李通等黑羽鴉兄弟有任何危險一樣。
  
  「哦?想不到曹兄還有這等才能。」張煌不知曹操確實有那種神奇的天賦。 還道是曹操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隨口敷衍著。 反正只要他不承認,曹操也拿他沒辦法。
  
  「不知幾位小兄弟要去哪裡?」
  
  「陳留。」
  
  「陳留?」曹操一愣,望著張煌輕笑說道,「那倒是與我等……」
  
  他還未說我。 夏侯惇便領著李通等人跑了過來,歡喜地說道,「孟德,我們要去陳留,他們也要去陳留,不如帶他們一程吧?」
  
  「……」曹操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夏侯惇又一次地站在了他身邊。 真的,在夏侯惇那*尺的魁岸身軀的印襯下,曹操的確顯得頗為矮小。
  
  「哦,我又忘了在外面不能站在孟德身邊。不然孟德就會顯得很矮小。」又是靈光一閃的夏侯惇趕緊走遠了兩步。
  
  [這傢伙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
  
  張煌瞅了一眼氣地滿臉黑氣的曹操,不用猜都曉得此刻的曹操究竟是怎樣一副心情,想必是早已氣到內傷了。
  
  一想到有時自己也會被陳到、李通等人氣到內傷,張煌望向曹操的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的眼神,曹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有時,操也懷疑那廝是否是故意耍我……後來才知道。那是真傻。唉!」說著,他又嘆了口氣,回顧張煌繼續說道。 「操有一好友張邈如今在陳留為官,因此前往拜會……卻不知幾位小兄弟……」
  
  張煌思忖了一下,說道,「我等有些瑣事要去陳留。」顯然,他沒打算將真正的目的告訴曹操。
  
  「瑣事?」曹操聞言眼中露出幾許狐疑之色,在打量了張煌幾眼後。 眼珠微微一轉,笑道。 「既然你我都要去陳留,操不妨載你們一程。」
  
  「真的?」李通頓時歡呼起來。 畢竟他們的馬車早已摔地粉碎,要去陳留就只能徒步,天曉得這裡離陳留究竟還有多遠?
  
  包括張煌在內,其餘臧霸、太史慈、陳到、單福幾人心中也十分歡喜,畢竟若有順道的馬車乘坐,誰樂意冒著大雪自己徒步在雪地裡跋涉?
  
  就當黑羽鴉們歡呼著要擠上曹操那輛奢華的馬車時,卻見曹操忽然詭異一笑,手指著張煌等人從斷崖上跌落下來的位置,疑惑說道,「你等的行囊,不要了麼?」
  
  「哎呀,差點忘了!」張煌等人一聽連忙回頭,刨開積雪將自己的行囊從雪地裡刨出來。 雖然那匹陪伴了他們多時的馬已經摔死了,可是車上卻還有他們許多東西,就連張煌那柄神兵吳鉤劍,也被壓下雪下面。
  
  「慢慢找,沒事。」望著那幾個小鬼蹲在遠處刨著雪,曹操邪邪一笑,步上了馬車:「元讓,走!」
  
  「走?」車前座的夏侯惇疑惑地問道,「他們不上來麼?」
  
  「他們……」曹操嘿嘿一笑,說道,「他們忽然改變主意,不去陳留了。」
  
  「這樣啊……」夏侯惇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甩動馬鞭。
  
  「踏踏——」
  
  馬兒吃痛飛奔起來,正在雪地裡刨東西的張煌等人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卻見曹操的馬車竟顧自走了。
  
  「怎麼回事?」
  
  「不是說要要載咱們一程麼?」
  
  黑羽鴉們連奔帶跑追趕上去,卻見曹操從那輛馬車的車窗裡探出頭來,滿臉調侃輕佻之色。
  
  「罵了曹某還想讓曹某載你們去陳留?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曹某向來是睚眥必報的……傻了吧?哈哈哈!你們就慢慢在大雪裡行路吧,一幫傻小子!哈哈哈哈!」
  
  [……]
  
  這突然的變故,讓黑羽鴉們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遠方的白茫茫雪色當中,耳邊盡是曹操所留下的嘲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通滿臉怒色地將手中的行囊摔在地上。
  
  「他娘的!」
  
  只可惜,這會兒就算李通罵地再響,曹操也是聽不到了。 不得不說,曹操這招耍弄人的手段極為高明,先是給了黑羽鴉們希望,繼而又無情地將其摧毀。
  
  這不,被曹操這一捉弄,眾黑羽鴉們的心情頓時消沉下來。
  
  忽然,臧霸的腳好似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才知道是一個大口袋,所用布料比他們身上的衣服不知好上多少。
  
  打開一看,卻發現口袋裡竟是滿滿一袋的肉乾。
  
  「這是……」
  
  眾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可不認為在這種地方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裝滿食物的大口袋。 唯一的解釋,恐怕多半是曹操留給他們的。 畢竟那個布袋的料子,絕非一般百姓家能用得起的。
  
  [真是搞不懂啊,那個曹孟德……]
  
  望了一眼曹操那輛馬車遠去的方向,張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儘管被曹操耍了一回,可瞧著那滿滿一袋子的食物,張煌還真是恨不起來。
  
  [為了出氣耍了我們一回,又留下一袋食物,這種兩不相欠方式,就是你曹孟德的作風麼? ]
  
  張煌實在難以理解曹操的想法。
  
  一回頭,見黑羽鴉們圍著那隻口袋瘋狂地撕咬著肉乾,張煌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
  
  「給我留點!」
  
  一幫人,圍著曹操留下給他們的干糧大口嚼咽,幸虧曹操留給他們的食物夠多,否則還真不夠他們吃的。
  
  黑羽鴉們忘我地填著肚子,他們並沒有註意到,他們一行本來只有六人,但是此時圍在那隻大口袋邊上,卻有七人。
  
  有一個身穿儒袍的傢伙,不知何時混在了他們當中,與他們一同搶吃著口袋裡的食物。
  
  此人正是在此等候張煌等人多時的,天劍恢恢!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52
第八十二章  恢恢的解惑
  
  對於忍飢挨餓了數日的黑羽鴉們而言,似乎那飄落自天際的鵝毛大雪根本不算什麼,填飽肚子才是當前最要緊的事。
  
  也難怪,畢竟一個個都知道依靠剛體來驅趕寒冷,即便是再冷冽的寒風,也不能使他們倒下。 但若是沒有可供充飢的食物,想來就算是他們,也到不了陳留。
  
  「哇,這個好吃。」從那隻袋裡摸出一條某種動物的整條大腿肉,李通用牙齒撕下上面一條肉,雙眼放光地咀嚼著。
  
  旁邊臧霸聽到,側頭過去亦吭了一口,邊咀嚼邊思忖道,「這好像是……獐子肉?而且還是用煙熏所製的……」
  
  「哪呢?哪呢?」陳到朝著李通招了招手,李通也不藏私,將手中的煙熏獐腿丟給陳到。
  
  「果然不錯!」陳到滿臉驚喜地啃咬著,然後又遞給張煌,張煌咬了幾口,又遞給單福,單福又傳遞給太史慈,太史慈頭也不抬地又傳遞給天劍恢恢。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通舒暢地吐了口氣,拍拍肚子仰面癱坐在雪地上,一臉幸福的模樣,感慨道,「終於吃飽了……自離開廣陵以來,頭一回吃地這麼飽……」
  
  「可是嘛,唔,稍微有點撐得慌……」太史慈摸了摸肚子,皺皺眉頭,似乎為方才飢不擇食吃了太多的肉乾而後悔。
  
  「咱的水囊裡還有水麼?」臧霸舔了舔髮乾嘴唇問道。
  
  「有倒是有,可這會兒喝水恐怕是不太好。」同樣吃撐了的單福將水囊遞給臧霸,提醒道,「少喝幾口。咱們一肚子的肉乾,若是喝多了水,小心肚子給炸了。」
  
  「曉得曉得。」臧霸接過水囊喝了兩口,僅僅只是潤了潤嘴唇,繼而又將水囊遞了出來。 問道,「還有誰要?老大?」
  
  「我不喝水……讓我躺會……」張煌躺在雪地裡懶洋洋地回道,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飯的他,這會兒絲毫也不想動彈,儘管四周寒風冷冽,但是對於施展了剛體的他而言。 卻不會感到絲毫的寒冷。
  
  「哎喲,我也躺會……」陳到亦吃飽了躺下了。
  
  「我不喝。」
  
  「我待會再喝吧,我方才吃地太多,就怕像大福說的那樣肚子給撐了,你們也曉得這傢伙好事不靈、壞事一說一個準……」
  
  「哈。哈哈,我也待會吧。」
  
  陳到、李通、太史慈分別擺了擺手,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種吃撐了的不適感。
  
  說起來這絕對是一部辛酸史,自離開廣陵郡之後,黑羽鴉們何曾吃過一頓飽飯? 儘管看似有些可笑,但是這種珍貴的吃撐了肚子的感覺,卻讓他們不由地想銘記心中,好在以後再次餓肚子的時候。 回想回想。
  
  「那我喝兩口吧。」天劍恢恢笑瞇瞇地說道。
  
  「給。」太史慈一邊在雪地裡躺下,一邊隨手將水囊遞給了旁邊的天劍恢恢。
  
  「咕嘟咕嘟——」
  
  可能是因為風聲漸漸停止了,因此恢恢他喝水的動靜。 不出意外地被黑羽鴉們聽到了。
  
  「少喝點,別待會你肚子太撐動不了了。」閉著眼睛享受著難得一見的飽腹感,張煌關切地提醒道。
  
  「好的。」恢恢微笑著回道。
  
  [唔? ]
  
  張煌愣了愣,因為他忽然感覺這個聲音有點陌生。
  
  「誰在喝水?……萬億?」
  
  李通:「沒啊。……是宣高吧?」
  
  臧霸:「我沒在喝……子義?」
  
  太史慈:「我剛才喝過了……是軍師吧?」
  
  單福:「我沒喝……阿到?」
  
  陳到:「沒啊……」
  
  [……見鬼了? ]
  
  黑羽鴉頓時鴉雀無聲,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唾沫。 他們猛地睜開眼睛,抬起頭來。 卻見天劍恢恢依舊一口一口地喝著水,良久。 發出一聲愉悅的感嘆:「真不錯啊……多謝款待。」
  
  張煌:「……」
  
  陳到:「……」
  
  李通:「……」
  
  單福:「……」
  
  臧霸:「……」
  
  太史慈:「……」
  
  在一陣詭異的寂靜過後,黑羽鴉們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 猛然從雪地上跳了起來,除了兵器已被夏侯惇所毀的李通外,其餘人皆用隨身攜帶的兵器對準了恢恢。
  
  見此,恢恢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微笑著說道,「只不過是吃了你們一頓熏烤肉乾,不至於這般對待在下吧?」
  
  「你……你誰啊?」李通吃驚地望著這個不知何時混在他們當中的陌生人,腦筋似乎還未轉過彎來。
  
  「在下只是一個因緣巧合與諸位相遇的人而已……」恢恢微笑著攤了攤手,和善地說道,「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幾句麼?天大如此之大,我等卻能相遇在此,這可是莫大的緣分……」
  
  黑羽鴉們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張煌。
  
  張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身穿青色儒袍的陌生人。 張煌心中明白,此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他們當中,其實力想必是不同尋常,貿然與其發生衝突,這並不理智。 再者,此人至今為止也未對他們流露絲毫的歹意,否則,待他們剛才吃肉乾的時候,此人就可以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能也是一個在大雪裡迷路的倒霉蛋吧……]
  
  心中想著,張煌揮揮手示意眾人將手中的兵器收起來,待坐下後拱手抱拳說道,「閣下莫怪。只因閣下收斂氣息的本事實在是高明,若不是親眼瞧見,我等還真以為是白日見鬼……」
  
  黑羽鴉們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 可不是嘛,一行六個人忽然變成七個,這還不活活把人給嚇死?
  
  不過只要確認是人,那就沒事了,於是乎,黑羽鴉們又坐了下來。 紛紛向恢恢做自我介紹。
  
  恢恢一一作以微笑回應。
  
  「你叫啥呀,這位大哥?」
  
  恢恢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溫和笑道,「恢恢,大漢劍儒。天劍恢恢。」
  
  張煌:「大漢……」
  
  陳到:「劍、劍儒……」
  
  李通:「天劍……」
  
  單福:「恢恢……」
  
  臧霸:「這樣子的介紹好耳熟啊,好似在哪裡聽到過……」
  
  太史慈:「……」
  
  [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 ]
  
  在一陣死寂過後,黑羽鴉們面色大變,才剛剛坐下的他們猛然間又躍起,手中兵器再次對準了恢恢。 這回。 就連張煌也難掩心中的驚駭,右手緊緊握著神兵吳鉤,左手悄然從袖內摸出一疊的符紙。
  
  瞬時間,四周的寒冷停止了呼嘯,天際亦不再飄落雪花。 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停止了,這股詭異的死寂,讓黑羽鴉們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天劍……這傢伙是天劍,豈不是比地劍還要厲害? ]
  
  [這下子死定了! 這下子真死定了! ]
  
  [……]
  
  面面相覷的黑羽鴉們腦中迅速地轉過數個念頭,雖然說那個自稱是天劍恢恢的傢伙依舊是和顏悅色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地劍輸耳那恐怖的實力,黑羽鴉們只感覺心中一陣膽顫。
  
  忽然,張煌深吸一口氣。 率先開口道,「你也是要來殺我對吧?……這樣如何?放過我的兄弟,我任你處置!」說話間。 他頻頻地給幾個兄弟使眼色:你們先想辦法逃走,我會天遁咒術,隨時可以走!
  
  因為眾人早就商量過萬一再次撞見地劍輸耳的對策,因此,陳到、李通等人立馬便醒悟了張煌的意思。
  
  可問題是,對面那個傢伙是否肯放過李通等人呢?
  
  回想起地劍輸耳與孫堅交鋒時所展露的那種彷彿能令天地都變色的恐怖力量。 黑羽鴉們心中根本產生不了一絲一毫抗拒的念頭,因為兩者間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大了。
  
  [若是這傢伙不允……]
  
  張煌心中頓時變得無比緊張。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李通他們。 畢竟他有逃命的法術,可他的兄弟們卻不會。
  
  就在黑羽鴉們心驚膽戰之時,卻見恢恢直直凝視著張煌良久,忽然微笑著搖頭道,「我跟輸耳不一樣,並不打算取你性命。只是想見見你,與你聊聊而已。」
  
  張煌仔細打量著恢恢,企圖看穿他的真實想法。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的眼中卻滿是溫和與真誠,與輸耳那雙充滿暴戾與殺意的眼神截然不同。
  
  「你若是真要殺我,想必也不會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我信你。」在沉思之後,張煌在恢恢的身邊坐下了。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恢恢的話。 想想也是,以天劍恢恢那甚至要凌駕於地劍輸耳之上的恐怖實力,若真要殺張煌等人,根本不需要耍什麼心計。
  
  「呵呵。」恢恢讚許地點點頭,旋即抬頭對李通等人道,「你們打算站著聽?」
  
  黑羽鴉們對視一眼,心知兩者間實力相差極大,根本沒有他們逃走的可能,遂只得坐下,像方才一樣,圍成一圈。
  
  「閣下真不是來殺我們的?……那個叫什麼輸耳的,可是口口聲聲非要殺咱們老大不可呢!」坐下之後,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單福忍不住問道。
  
  「輸耳嗎?」恢恢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許,微微搖頭道,「或許是宿命吧,輸耳所背負的東西,注定容不下這世間的大勢出現絲毫的偏差……總之,我與輸耳各自所執的信念有些不同。」
  
  「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同伴麼?一個地劍,一個天劍……」見恢恢似乎真沒有要動手加害眾人的意思,陳到心中的警惕也小了許多。
  
  恢恢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是同伴不假,但即便是同伴,也會出現意見上的分歧啊。」
  
  「在殺不殺我這件事上?」張煌面色古怪地問道。
  
  恢恢呵呵一笑,顯然張煌猜對了。
  
  「為什麼要殺我?」見恢恢竟然不反駁,張煌心中著實有些鬱悶,忍不住說道。 「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也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們為何要殺我?」
  
  「想殺你的是輸耳。」恢恢更正道。
  
  「好吧。」張煌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問恢恢道,「可以告訴我原因呢?難不成只是因為我濫用道法?……其實我只用過幾次而已。真的只有幾次。」
  
  「我們都可以作證!」其餘黑羽鴉們紛紛點頭附和。
  
  恢恢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困惑問張煌道,「為何你會覺得輸耳要殺你是因為濫用了道法呢?」
  
  「唔?難道不是麼?」張煌臉上一愣。
  
  恢恢搖了搖頭,望著張煌正色說道,「輸耳要殺你的真正理由,恕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並非是因為你使用道法的關係。……只不過,你每一次施展道術,都會暴露你的位置。」
  
  「暴露?……怎麼暴露?暴露給誰?」張煌滿臉驚疑地問道。
  
  「怎麼暴露……」恢恢笑著望向張煌,許久後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洩露。恕我不能直言。至於暴露給誰……輸耳不是截到你等了麼?」
  
  [大漢劍儒……]
  
  張煌心下微微一動,試探著問道,「劍儒都是些什麼人?」
  
  恢恢思忖了一下,回道,「劍儒乃儒家執劍之士!……你可以理解為維護儒家正統的衛士!」說到這裡,他望了一眼張煌,用彷彿叮囑般的語氣道, 「若是日後恰逢撞見……逃吧!逃地越遠愈好。眼下的你等,碰上劍儒毫無招架之力!」
  
  「有那麼厲害?」張煌吃驚問道。
  
  恢恢沉思了一下,說道。 「你等在廣陵撞見輸耳,想來也見識過他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劍了吧?」
  
  回想起地劍輸耳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兵,張煌緩緩點了點頭。
  
  「輸耳手中神劍名為'補遺',與我手中這柄'天網'神劍同出一爐,乃是我儒家當中的墨儒精心鑄造而成……」
  
  [又是墨儒……]
  
  張煌心中一愣,畢竟他已經碰到、聽說過許多件由墨儒研發的東西。 這些東西,絕對要超過這整個時代科技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的水平。
  
  [同樣是神兵……]
  
  張煌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橫在雙膝上的神兵吳鉤。
  
  而就在這時。 卻見恢恢淡然說道,「放棄你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吧。我等劍儒手中的神劍。要比你手中的神兵更加恐怖!……就算你有吳鉤,也難敵輸耳手中的'補遺'!」
  
  「誒?」張煌吃驚地望著恢恢,下意識地握緊吳鉤劍,繼而見恢恢用怪異的眼神望著自己,他這才尷尬一笑,虛心問道,「不同樣是神兵麼?」
  
  「呵呵!」恢恢輕笑著搖了搖頭,繼而沉聲說道,「你手中的吳鉤劍,乃是由先秦劍匠所鑄,確實是神兵不假。可我劍儒手中神劍,乃是墨儒改良了先代劍匠冶劍之術,並且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東西……」
  
  「特殊的東西?是什麼?」
  
  「魂!凶獸之魂!」
  
  [魂? 那是什……等會,難道他所說的魂,莫非與孫堅所說的……]
  
  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張煌望向恢恢的眼神中逐漸浮現幾絲驚駭。
  
  「看來你明白什麼是'魂'……哦,對了,你應該碰到了孫堅。孫堅……可以說當代首屈一指的至強武者了!……不必再猜了,我說指的,與孫堅透露給你們的'魂',或者稱為'武魂',是一個意思!」頓了頓,恢恢望著張煌沉聲叮囑道,「莫要妄想著去挑戰輸耳,他手中的神劍,封入了一條龍,一條由地脈變成的妖龍!……地脈源源不斷地向他手中的神劍輸送'地氣',因此,只要是在大地之上,他可以視為所向無敵。所以,即便他的實力本不及孫堅,但只要有補遺神劍在手,就算是孫堅,也奈何不了他!……若非在漢陽時他向我挑戰,戰敗負傷,即便是孫堅,也難擋他!」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這才明白,地劍輸耳何以那般恐怖,彷彿實力還要在孫堅之上。
  
  「墨儒們為了區別於先代劍匠所鑄的神兵。特意改了稱呼,稱你手中吳鉤劍這類上古利劍為神兵,而我等劍儒手中的,謂之神劍!」指了指張煌手中的吳鉤劍,恢恢微微帶著幾分自豪。 說道:「我等劍儒手中的神劍,要領先先秦劍匠所鑄的神兵數千年……」
  
  「……」張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原本他還以為能憑藉手中的吳鉤劍,日後能與輸耳鬥個不相上下呢,然而得恢恢解釋之後他才意識到,他手中的吳鉤神兵比起恢恢、輸耳等劍儒手中的神劍來說。 那竟然是原型與改良型的差別,誰都曉得改良型比原型要好得太多。
  
  「劍儒,都是這樣麼?」張煌苦笑著問道。
  
  「因為我等缺少堅韌的意志啊。」恢恢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孫堅強大。是因為他體內寄宿著'妖獸之魂',即你等武人所知的'武魂'。但是,要控制體內的'武魂'且不受其反噬,卻需要堅韌的意志……我儒家子弟雖心智堅韌,但比起武人來說,還是差的太遠,因此,墨儒改良出了神劍。使得我劍儒只要有一柄神劍在手,便可以不懼世上任何武人!」
  
  [人比人氣死人吶……]
  
  李通、陳到等人對視一眼,頗受打擊。 想想也是。 他們吃了多少苦才練就如今的實力,可人家劍儒只要有一柄神劍在手,就立馬可以做到對戰孫堅那等強大的武人,相比較下來,彷彿他們所受的苦,在墨儒、劍儒們看來沒有絲毫的意義。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緩緩站起身來。 恢恢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去哪裡?」張煌這時才確切相信恢恢並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意思。
  
  「呵呵。」恢恢輕笑了兩聲,望著張煌正色說道。 「我只是想見見你,如今見過了,自然要離開了。至於去何處……不便告之你等,恕罪。」
  
  「等等!」見恢恢真的要走,張煌連忙又問道,「劍儒有多少人?每一個都像你還有輸耳這麼厲害麼?」
  
  恢恢聞言回頭望了一眼張煌,搖頭說道,「我跟輸耳是例外。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建議你等去招惹劍儒……至於劍儒的人數,大概數百左右吧。」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笑非笑地說道,「對了,若是你等打算去陳留打聽太平道領袖大賢良師張角的消息的話,你們不必去了,聽說我到了這裡,太平道所有人皆從陳留撤離了。」
  
  「呃?你怎麼知道我等要去陳留?」張煌吃驚地喊道,可惜已走遠的恢恢只是揮了揮手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得不說,天劍恢恢的離去,讓張煌等人著實鬆了口氣,但是,張煌亦感覺有些可惜,因為他還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向詢問恢恢。
  
  「這傢伙這麼厲害,應該不會騙咱們吧?……照他所說,咱們就算去陳留也沒用了,那咱去哪?」李通撓了撓頭,茫然地詢問張煌。
  
  張煌緩緩搖了搖頭,本來他打算向太平道打聽一下大賢良師張角的事,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義父,或者說,與他的義父究竟有什麼關係,可如今恢恢的出現,嚇地陳留的太平道倉皇撤離,很顯然,他沒有再去陳留的必要了。
  
  當然了,除非是天劍恢恢故意騙他們。 只是,這個可能性實在很小。
  
  [一聽說那傢伙來到,陳留的太平道竟然立馬撤離? 究竟是那傢伙胡說八道,還是說……太平道真的非常畏懼那傢伙? ]
  
  張煌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疑惑。
  
  而事實上,天劍恢恢並沒有欺騙張煌,在聽說他來到陳留附近後,陳留的太平道確實是立馬就撤走了。 只能說,此時的張煌還不清楚劍儒究竟是怎樣性質的存在,也不清楚劍儒所肩負的職責,待日後他明白這一切,也就不驚訝太平道為何見到天劍恢恢會畏懼如虎了。
  
  就在眾人商議之時,只見單福眼中閃過一陣複雜掙扎,繼而低聲說道,「要不……咱們去一趟潁川?我……我想去看看我娘……」
  
  「誒?」
  
  眾黑羽鴉吃驚地望向單福,畢竟單福從未提過他還有一位母親健在。
  
  黑羽鴉眾人親如兄弟,既然單福開口,眾人又豈會不同意? 不過圍著單福一番追問,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嘿,我說大福,」勾著單福的肩膀,李通笑嘻嘻說道,「據兄弟所知,除了阿到,你可是最早跟老大混的,那麼長的時間,我也沒見你給你娘寫一封家信,這可有點不孝啊。」
  
  單福沉默了片刻,長長嘆了口氣:「不是不想寫,是不敢寫。我娘,恐怕此時還以為我尚在潁川書院求學……」
  
  「誒?」眾黑羽鴉們面面相覷。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53
第八十三章  探母之行
  
  ——潁川郡,長社縣——
  
  來到縣城的城門口,單福並沒有急著回家探望母親,而是將他那一幫在外結識的兄弟拉到了城外的僻靜之處,鄭重其事地向他們透露了一個深藏心中的秘密。
  
  「其實,我本姓徐,單名一個福字,即……徐福。」
  
  說話的時候,單福,不,應該徐福不敢抬頭看眾兄弟的眼睛,生怕從中看到他所害怕瞧見的神色。
  
  想想也是,黑羽鴉眾人親如兄弟,可誰曉得徐福竟然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姓名,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欺騙。
  
  「徐……福?」
  
  不出徐福意料,黑羽鴉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位相識已久的兄弟,久久說不出話來。
  
  「實在對不起!」徐福低了低頭,愧疚地說道,「我那時離開潁川郡,只為憑藉胸中才學,手中單劍,在這世道闖蕩一番,闖出些名堂來,可又顧慮若是沿用真名實姓,萬一有朝一日我名揚天下時,家母從旁人口中得知我辭了潁川書院的學業,因此更換了姓氏,改'徐'為'單'……後來遇到首領與阿到,我本來吐露實情,可……可又因為種種顧慮,以至於一直隱瞞至今,實在……實在是對不住!」
  
  說著,徐福對自己幾位兄弟連連鞠躬致歉。
  
  望著徐福這幅模樣,黑羽鴉其餘四人面面相覷。 不可否則他們心中確實有些生氣,畢竟兄弟相交貴在知心,若是連真實姓名也不方便透露,又何談信任? 可是望著徐福那滿臉愧疚的模樣。 他們心底的幾分不滿卻悄悄地消散了,可是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黑羽鴉們久久不說話,徐福的頭壓低地死死的,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他腦門上逐漸滲出了汗珠。
  
  忽然。 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用滿是不屑卻又帶著絲絲關切的口吻哂笑道,「就你?還名揚天下?就憑你那咱們黑羽鴉中墊底的武藝若是都可以名揚天下,咱哥幾個恐怕早已無敵於天下了!……我說小福啊,我看你還是收起你那不切實際的妄想,乖乖地在哥幾個身邊做陪襯吧。保不定日後哥幾個揚名了,也可以提攜提攜你。」
  
  這種狂妄自大的口吻,想來除了李通之外也沒別人了。 待李通說完這番話後,陳到、臧霸、太史慈三人哈哈大笑,聯合一致地調侃起徐福來。
  
  「財迷這話倒還像是一句人話!」陳到撇撇嘴淡淡說道。 引來李通的怒目而視。
  
  「我說軍師吶,您就好好地出謀劃策吧……」
  
  「正如萬億所說的,待咱們出名了,倒也不是不能提攜提攜……」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地說道。
  
  徐福熱淚盈眶的眼中充滿了感動,他哪裡會不知這是諸位兄弟改個法子在安慰他。 不過即便如此,他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畢竟此時張煌還未有表態。
  
  「首領……」徐福用歉意而愧疚的目光望向張煌。 其餘黑羽鴉們亦停下了玩笑。 畢竟是張煌一個個將他們拉到黑羽鴉的這個隊伍當中,他對隊中成員的去留有著絕對的說話權。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張煌僅僅只是拍了拍徐福的肩膀。 咧嘴笑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是說你心底藏著秘密咱們就當不成兄弟。我覺得,即是兄弟,就要包容兄弟的一切……還記得咱們對付黃羅一伙的時候麼?那時候阿到差點沒把我給氣死,可我也沒把他丟在半道上了呀?」
  
  「老大……」陳到滿臉尷尬地望著張煌。 生怕張煌把他以前的傻事都抖落出來。
  
  「還有萬億,你忘了咱們究竟有幾回一邊啃著硬地跟石頭一樣的饃饃。一邊咬牙切齒地盤算,待萬億睡熟後一棒子將其打暈。搶光他袋子裡的銀票去附近縣城大吃一頓作為報復麼?」
  
  「還有這事?」一臉緊張的李通警覺地掃視著自己幾名兄弟,悄悄退後一步,右手下意識地摀住胸口藏錢袋的位置。 一直等他忽然意識他私藏的錢早已花完,他這才釋然。 不過想來經此一事,他睡覺時恐怕會更加警覺。
  
  「宣高也是,每回晚上睡覺都喜歡把腿擱在你們身上,還吱嘎吱嘎地磨牙,恨地你們好幾回半夜被他踹醒後,恨不得將他整個用被子捆住吊起來暴打一頓……」
  
  「誒?」臧霸微微一愣,驚愕地望了一眼兄弟們,卻見李通、陳到、太史慈分別心虛地別過頭去。
  
  「所以說,你那根本不算事。」拍了拍徐福肩膀,張煌輕笑著說道,「好了,進縣城吧!……你也想早點再見到令堂大人,不是麼?」
  
  徐福吃驚地望著張煌良久,重重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心結已消的他,恨不得立馬回到家中。
  
  「那就……走?」回顧了一眼眾兄弟,徐福深吸一口氣,擺出幾個駕駛,唱道,「呀呀嘿!闊別故鄉今日返吶,一心思睹高堂顏……呀!我緊步又緊步……一邁步呀二邁步……」
  
  旁若無人地,單福踩著戲步樂顛顛地走入了城門,惹來城門口許多縣兵與路人驚愕莫名的視線,那種驚愕、茫然、彷彿看待傻子般的目光,讓除徐福以外的黑羽鴉們滿臉漲紅,低著頭緊跟在徐福身後,灰溜溜地進了城中。
  
  「我覺得還是這個問題比較嚴重……」在無數道怪異的視線注視下,李通滿臉羞慚地低聲嘀咕道。
  
  話音剛落,陳到亦咬牙切齒地恨恨說道,「比起這個,他隱瞞真姓實名根本就不算啥……老大剛才幹嘛不趁機叫這廝改改這惡習?」
  
  「我忘了……」張煌一聲苦笑讓臧霸與太史慈頓時哭笑不得。 想來也是,臧霸與太史慈畢竟加入黑羽鴉不久,還未真正領略到徐福有些時候那些怪誕的舉動會給他們造成的困擾。
  
  好在徐福雖然素有急智,但是這種現編的唱曲倒也不足以維持過久。 待唱了四五句後,徐福就因為沒詞卡殼了,這讓黑羽鴉們心中暗暗慶幸。 畢竟如若不然,他們這丟臉可就丟大了。
  
  走了大概將近一個時辰的路,徐福終於領著幾名兄弟回到了他那無比熟悉的家。
  
  不比臧霸在泰山時的大宅子。 徐福的家十分普通,與附近一般的民居大致沒有什麼區別,加上小院子佔地也不過南北四五丈、東西三四丈。 透過籬笆牆,眾人發現院子裡放養著幾隻雞鴨。 待仔細瞅瞅,他們忽然瞧見有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人正在院里內晾衣服。
  
  「大福,那位……」李通指了指籬笆牆內。
  
  「噓噓!」此時徐福也顧不得李通又一次犯了他的禁忌稱呼他為大福。 一把摀住李通的嘴,朝著眾黑羽鴉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他壓低聲音叮囑道,「進去後儘量莫要多說話。……兵器,兵器都收起來。」說著,他緊張地奪過張煌手中的吳鉤劍。 將其塞在自家院子外的柴堆裡。
  
  「這……」張煌愕然瞅著徐福,正要問話,卻見徐福以遠超平日的敏捷,迅速地繳下了陳到、臧霸、太史慈等人的長槍,將其全部塞到柴堆裡,待小心地用乾草蓋上,這才回頭緊張兮兮地對眾人說道,「我家家訓甚嚴。家母素來不允我跟不三不四的人為伍,若是被家母瞧見你們手中兵器,恐怕咱們全部都要被家母趕出來……」
  
  [不三不四……]
  
  眾黑羽鴉們咬牙切齒地瞅著徐福。 若不是看在今日是徐福回家探親的日子,他們真恨不得將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狠狠暴揍一頓。
  
  「那你身上的呢?」張煌好心地提醒徐福道,畢竟徐福的佩劍依舊還掛在腰上。
  
  「這個無妨,潁川的文士佩劍已成風俗。」徐福簡單解釋了一句,繼而深吸一口氣,站在院子外。 雙手顫抖地推開院門。
  
  「咦?不在了?」陳到探頭張望了一眼院內,卻發現方才還在院內的徐母這會卻不見了。 想來。 那位徐母多半是已晾完衣服回屋子去了。
  
  「去呀!」李通催促著像跟木樁一樣站在院門口的徐福。
  
  看得出來,徐福確實十分緊張。 搓著微微顫抖的雙手,滿頭汗水,卻是一步也不邁進,彷彿雙腳已在此牢牢紮根。
  
  見此,臧霸輕笑了一聲,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
  
  「誰呀?」屋子里傳來了徐母疑惑的詢問聲。
  
  [……臧宣高! ]
  
  徐福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臧霸,趕忙回道,「娘……是我……」
  
  屋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徐母出現在屋門內,驚喜地望著站在院內的自家兒子,歡喜說道,「是我家福兒回來了……」
  
  「福兒……噗!」
  
  李通忍不住笑出聲來,其餘人亦強忍著笑意。
  
  [……]
  
  若是眼角的余光可以殺人,恐怕黑羽鴉們早已被徐福'殺死'數十回了。 深深吸了口氣,徐福緊走幾步來到徐母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輕聲泣道,「不孝兒給娘磕頭了。」
  
  「我兒這是怎麼了?」徐母滿臉疑惑地趕忙扶起自己兒子,繼而這才注意到張煌等一行人,詫異問道,「福兒,這幾位是……」
  
  張煌聞言走上前來,拱手抱拳,尊敬喚道,「小輩張煌,見過徐大娘!」
  
  繼張煌之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亦紛紛行禮問候,舉止極為尊敬。 畢竟他們與徐福親如兄弟,徐福的母親,自然也如同他們的母親一樣。
  
  「都起來,都起來吧……」徐母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味,連忙擺手虛扶眾人,旋即疑惑地問徐福道,「這幾位莫非是我兒的學友?」
  
  「啊?」徐福愣了愣,立馬判斷出母親恐怕並不曉得他已辭離潁川書院,將張煌等人誤以為是她兒子在學院內結識的學友,遂點點頭,含糊說道,「唔,是,是的……」
  
  徐母一聽,臉上笑容更濃,招呼著張煌等人道,「院子裡冷。來來,都到屋裡來,都到屋裡來……」說著,她熱情地將張煌等人迎入屋內。
  
  不得不說,徐福家中頗為簡陋。 雖不至於說家徒四壁吧,但屋子裡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床榻、一口大櫃子、幾條凳子外,卻也再無其他的家具,更為窘迫的是,屋子裡僅僅只有四條凳子,而張煌一行人就算撇除徐福。 卻仍然有五人。
  
  「都坐都坐。」熱情的徐母擺手招呼著眾人坐下,她似乎並沒有註意到屋內的凳子並不夠眾人坐下。 待察覺之後,徐母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見此,老成持重的臧霸連忙說道,「徐大娘您坐吧。這幾日外面甚是寒冷,方才過來,我們幾個手腳都快凍僵了,且容我等先活動活動。」說著,他給太史慈、陳到以及李通使了一個眼色,四個人很有默契地遠離了桌子,站在屋門口裝作活動手腳的樣子。
  
  徐福感激地望了一眼臧霸,待扶著母親坐下後。 抬手對張煌說道,「首……咳,張兄請。」
  
  「多謝。」張煌拱了拱手。 欠身坐了下來。
  
  徐母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張煌,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兒子的這群'學友'中,看上去明顯是臧霸與太史慈歲數較大,可是作為'主心骨'的,似乎還是眼前這位看起來僅只有十六、七歲的半大娃娃。 更讓她感到吃驚的是,她發現她的兒子徐福。 對此人亦頗為信服。
  
  「小煌……是哪里人?」徐母問道。
  
  [小煌……]
  
  站在屋外無所事事的李通等人聞言險些失笑出聲。
  
  「冀州鉅鹿人士……」儘管有些無語徐母那一聲'小煌',可張煌臉上卻未有絲毫表露。 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冀州……那很遠啊。」徐母驚訝地說道,「怎麼想到來潁川呢?」
  
  [糟糕……]
  
  徐福心中暗叫一聲不妙,正要圓場,卻見張煌微笑著說道,「曾聽聞,千里求學莫道辛苦。……要做得學問,豈能阻於辛苦?唯毅力爾!學生聞潁川文風盛行,天下知名,因而長途跋涉來到潁川。」
  
  說話時,張煌改用'學生'為自稱,這份仔細,讓徐福慶幸不已,暗自鬆了口氣之餘,心中暗讚:關鍵時候還是首領靠得住! 瞧瞧那幫不頂用的……
  
  果然,張煌這番話讓徐母為之動容,打量著張煌頻頻點頭。 忽然,她問道,「不知小煌是書院哪位賢士的學生?」
  
  張煌聞言一愣,這個問題他哪回答地上來?
  
  見此,徐福連忙說道,「娘,您怎麼又忘了,書院裡的老師又不是只教一個學生,他們同時教數十名學子呢!」
  
  「可是那位荀無雙不是就瞧中了我兒,收我兒為正式學子麼?」徐母疑惑不解地說道。
  
  [荀無雙? 那是誰? ]
  
  張煌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徐母所說的荀無雙究竟是誰,但是他注意到徐福在聽到這句話後神色微微變得有些黯然。
  
  「娘……是這樣的,張兄暫時還在'大捨'裡,不過亦頗受荀……荀師看中,說不定來日便可升入'小舍'……」
  
  「哦哦。」徐母聞言望向張煌的目光更加熱情,點點頭連連說道,「得荀無雙老師看中,小煌胸中才識想必不遜色我兒。……你也要努力啊,荀師可是學識淵博之人吶!」
  
  張煌心中很是好奇徐母與徐福口中所說的'荀師'究竟是哪一位,不過眼下他顯然也不好問起,唯有連連點頭。
  
  此後,徐母向徐福與張煌詢問一些潁川書院最近的情況,張煌哪曉得這些? 只好說得含糊,好在徐福在潁川書院呆過一陣,連騙帶糊,總算是應付過去了。
  
  「對了,我兒,你今日回家做什麼?」問完了張煌,徐母又問起了徐福。
  
  徐福思忖一下,猶豫說道,「許久不見娘,心中掛念,因此……回家探望一番。」
  
  徐母聞言眼中露出了不悅之色,輕斥道,「小煌方才所言你也聽到,你們讀書人做學問,切忌心有旁騖。……為娘手腳還麻利地很呢,家裡的事,不需要你擔心,你只要一心向學便好……」
  
  「娘放心,孩兒一定會名揚天下,光耀門楣!」徐福沉聲說道。
  
  這個回答,徐母似乎並不滿意,在望了一眼自己兒子後,徐母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家也不是什麼名門大家,為娘與你爹大字不識幾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當初家裡無緣無故丟了十幾畝地,皆是因為鄰村的孫三欺負我等看不懂大字,你爹也給氣得病倒在床。後來,為娘三更天起來,抱著你黑燈瞎火走了十餘里的路到潁陰縣的學院,求書院裡的師傅替我娘倆做主,才使得官府將那當時被鄰村孫三騙去的十幾畝地又歸還給我家。當時為娘就想,為娘與你爹這輩子也就算了,但是我倆的兒子,日後一定要讀書,那樣才不會吃虧……」
  
  [……]
  
  張煌震驚地望著徐母,半響說不出話來。
  
  「兒啊,」溫柔地撫摸著徐福的臉頰,徐母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娘不求你日後出任高官、飛黃騰達,也不求你揚名天下、光耀門楣……為娘只希望待你日後學有所成,莫要學那孫三一樣,仗著自己識字就欺負我等百姓。做人,就要像荀無雙一樣剛直,無愧于天地!……你能做到這一點,為娘就知足了!」
  
  「孩兒……孩兒明白了。」徐福泣聲道。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繼而,一聲驚訝的呼聲傳入了徐福耳中。
  
  「徐大娘,您今日有客人來?……咦?元直?」
  
  徐福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正巧撞見自家屋門外站著一位身穿儒袍的文士,頓時,他臉上血色彷彿被抽去一般,變得蒼白嚇人。
  
  然而那位儒生似乎並沒注意到徐福已嚇得身軀微顫,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徐福的雙手,歡喜說道,「元直何時回來的?真是叫彧一番好找啊!」
  
  偷偷望了一眼滿臉疑惑的母親,徐福頓時面如土色,汗流如漿。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55
第八十四章  謙謙君子荀文若
  
  [荀彧、荀文若……他怎麼會來? ]
  
  眼瞅著自己母親極為熱情地招呼著那位不速之客坐下,徐福心裡暗暗叫苦。
  
  要知道荀彧那是什麼人? 那可是潁川荀家的少主,是持掌荀家那龐大家業的繼承人,包括徐福曾經就讀的潁川書院,那也是荀家所創辦的書院。
  
  在徐福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荀彧與張煌卻在相互打量著對方。 終於,和善謙遜的荀彧率先拱了拱手,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潁陰荀彧,字文若,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原來他就是荀彧……]
  
  張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歷史中後來的曹魏國賢臣之首。 平心而論,荀彧的容貌談不上俊秀,但是頗有英氣,衣裝得體,舉止亦極為優雅,一看便知是受到良好的禮儀熏陶,哪怕是說話時的語氣,亦平和、溫溫如水,由衷地讓人產生好感。
  
  如果說曹操的乖僻舉動在張煌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麼眼前這位荀彧荀家大公子,即便是初回見面,亦讓張煌感覺一種彷彿摯友闊別相逢的親近感。 荀彧的人格魅力,甚至還要在曹操之上。
  
  「在下張煌!」張煌抱拳回道。
  
  在座的徐福心底暗暗叫苦,早在荀彧問話之際他已意識到不妙,而方才張煌那一番自我介紹,更是彷彿將他推入了火坑。
  
  「咦?」果不其然,徐母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瞧瞧文若又看看張煌,驚訝說道。 「文若呀,你不認識小煌麼?……聽我兒說,小煌亦是書院裡'大捨'內的學生……」
  
  荀彧聞言雙眉一挑,凝視了一眼滿臉苦色的徐福,忽而展顏笑道。 「大娘,您這可真是太抬舉彧了。要說是'小舍'的學僚,彧倒是還能認得幾位,可若是'大捨'裡的學子,單單一個'大捨'就得有數百號人呢,如此。彧怎麼記得過來呢?……不過,經張學僚這麼一說,彧倒是稍稍有些印象了……」
  
  「……」徐福與張煌吃驚地望著荀彧,很顯然,這是荀彧在替他們解圍。
  
  「文若可是咱們潁川郡的驕傲呀。先前聽人說,文若可以在一炷香內背下厚厚一本古典……要是我兒也有這份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徐母在稱讚文若之餘,語氣中不禁透露出幾許羨慕,讓聽到這話有些吃味的徐福不滿地撇了撇嘴。
  
  荀彧顯然是瞧見徐福眼中的不悅,聞言笑著說道,「大娘這話可折煞彧了。彧豈是什麼潁川郡的驕傲,私塾裡才學遠勝彧的學兄學弟們不計其數,像志才、奉孝。皆是百世不出的奇才,就連大娘您的兒子……」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徐福。 正色說道,「元直豈是沒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只不過他的心有些浮躁,做不到一門心思地研究學問罷了,若是元直能靜下心來,一心做學,成就恐怕還要在彧之上……」
  
  「你聽著點你學兄所說的話!」徐母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徐福的腦門。
  
  徐福自然沒有膽量忤逆母親的話。 唯唯諾諾地連連點頭,不過抽眼望向荀彧的眼神中。 那一抹咬牙切齒般的意味,卻是瞞不過在座的荀彧與張煌。
  
  「文若。我兒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我,怎麼沒和你同行呀?」徐母有些疑惑地問道,她的一番問話再一次讓徐福感覺到了緊張。
  
  「這個……」荀彧稍一深思,微笑說道,「彧也是聽說元直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您,因此過來與他相聚。」
  
  徐母一聽更感覺奇怪了,疑惑問道,「怎麼你們有許久不曾見到了麼?不是都在書院裡麼?」
  
  徐福聞言額頭的冷汗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荀彧瞧見心中好笑,深思了一下後說道,「是這樣的大娘,最近彧剛剛接手書院,正尋思著對以往的教學方式作出一些改進,因此平日里事務頗為繁忙,少有空閒能與元直相聚……」
  
  「你接掌書院了?」徐福吃驚地望著荀彧。
  
  即便是荀彧這樣豁達的人物,提到此事臉上不禁亦流露出幾分得意,點點說道,「不錯,月前,六叔終於首肯,正式將潁川書院院長之位傳給彧。 ……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辛苦吶。那麼多學生中,總有幾個惹事的……」說著,他捉狹地瞧了幾眼徐福,直瞧得徐福心虛不已。
  
  「那……那慈明師傅呢?」徐母滿臉擔憂地問道。
  
  似乎是看穿了徐母心中的擔憂,荀彧連忙解釋道,「大娘您放心,六叔的身體還健朗地很,只是先前朝廷再一次傳下召喚文書,召六叔到朝中任職,這回語氣頗為強硬。六叔雖有心報效國家,可如今朝廷污穢當道,六叔不願輕就,因此託病請辭。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六叔這才將書院傳給彧,專心著書… …」
  
  「哦,是這樣。」徐母這才釋然,拍拍胸口喃喃說道,「荀師德厚,定能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說完,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熱情地說道,「趁著我兒今日亦在,文若不如就在這裡吃吧,反正這裡都是你們潁川書院的學子,想必也聊得攏……大娘我到集市去買點菜餚來。」
  
  徐福這這會兒恨不得立馬將荀彧趕走,哪里肯留他在家裡吃,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卻見荀彧擺擺手,歉意說道,「大娘啊,說起來實在不好意思,彧方才對你有所隱瞞,其實彧這回是特地來找元直的……」
  
  徐福氣地鼻子都歪了,心說我離家快整一年,今日才回到家中,你還說你特地來找我的?
  
  然而就在他正要說話之際,卻見荀彧雙目一瞇,微笑著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會想彧向大娘透露實情的,對吧?」
  
  [這算是……威脅吧? ]
  
  張煌目瞪口呆地望著笑容可掬的荀彧,他萬萬想不到歷史中以忠厚著稱的荀文若。 竟然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抓住徐福的把柄作為威脅。
  
  「荀文若……」
  
  徐福咬牙切齒地小聲咒罵著,可是卻沒有絲毫辦法。 畢竟,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讓母親知道,她寄以厚望的兒子。 其實早已不再是潁川書院的學生了。
  
  「不在這吃了?」從廚房裡轉出來的徐母並沒有聽到荀彧對徐福的威脅,只是臉上露出幾分失望。 不過她很快地就掩飾了心中的失落,對徐福說道,「福兒啊,即便學院找你有事,你就趕緊回去吧。」
  
  「娘……」徐福有苦難言。 只得緩緩點了點頭。
  
  「要不這樣吧?」荀彧顯然也是瞧見了徐母眼中的失落,微笑著說道,「大娘,要不今日咱們就叨擾一下,在您這兒吃。不過吃了飯後,可要恕彧將您的兒子給拉走了哦……」
  
  徐母一聽眼中頓時又綻放幾分神采,搓搓手連連說道,「好好,那大娘我這就去市集買些酒菜來。」說著,她轉身走入了臥室,可是再出來時,眉宇間卻露出幾分憂慮。
  
  荀彧見此站起身來。 輕聲對徐母說道,「大娘,借一步說話。」
  
  「怎麼了。文若?」徐母強打著精神勉強笑道。
  
  「是這樣的,其實彧此次來吧,不光是為您的兒子……上月的工錢,也該結算給大娘您了。」說著,荀彧從懷中摸出一隻輕飄飄的錢袋,從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徐母。 低聲說道,「這是我荀氏錢莊發放的五十兩銀票。大娘且留著作為應用開銷,向以往一樣。長社縣內任何一家錢莊都可以換成銀餅或銅錢。至於其餘的工錢,彧又斗膽做主給您折算成了米,還是老規矩,每月初一,我荀家會派人給大娘您送米……」
  
  「五十兩,這可太多了……」徐母聞言皺了皺眉,說道,「大娘我只是替學子們洗了些衣服,哪裡用的了那麼多?像以往一樣十兩……」
  
  「是這樣的。」打斷了徐母的話,荀彧微笑著說道,「這些皆是彧的學兄學弟,我等在此叨擾,豈能叫大娘破費?」
  
  「吃頓飯又花不掉許多……」
  
  「大娘您就權當是彧借您一方寶地,請我幾位學兄學弟吃頓飯吧。……彧作為潁陰荀家的少當家,請客吃飯豈能寒摻?您也不想彧太掉面子吧?」
  
  「這個……」徐母猶豫了,良久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大娘我聽說縣里的桂酒人人誇讚,回頭我帶些回來。」
  
  「好極好極!」荀彧撫掌一笑,拱手說道,「有勞大娘了。」
  
  「文若說地哪裡話。」徐母笑吟吟地說了句,先前眉宇間的憂色消失地無影無踪,回顧兒子徐福道,「福兒,為娘走一趟市集,你替為娘好生招待你幾位學僚。」
  
  「孩兒省得。」徐福起身恭敬說道。
  
  「阿到、萬億、宣高、子義……」張煌這時出聲向幾位兄弟使了一個眼色,陳到等四人會意,跟上徐母說道,「大娘,我們幫您… …那麼多東西,您一個人肯定拿不過來。」
  
  說著,也不顧徐母婉言推辭,跟上就走了。
  
  這時,張煌才抽暇再次打量起荀彧來。 眼下的他,顯然也猜到徐母方才從臥室裡出來之所以眉宇中帶著幾分憂慮,無非就是囊中窘迫,可是當時張煌卻並未意識到這點,唯獨荀彧,瞧出了徐母心中的尷尬,出面化解。
  
  這份察言觀色的本事,真是絕了!
  
  [不愧是歷史中曹魏一方的頂樑柱,才能不次於諸葛亮的國士……]
  
  張煌心服口服,由衷暗暗稱讚。
  
  徐母與黑羽鴉那四人一走,屋子里頓時就變得寂靜下來,徐福沉默著沒有說話,想來方才的那一幕他也看在眼裡。
  
  良久,徐福低聲問道,「你……何時給家母尋了一份差事?」
  
  荀彧思忖了一下,徐徐說道,「那日你與六叔鬧翻,一怒之下離開書院,彧本打算來長社將你帶回去,卻不想,元直你卻並未回家,而是不知去了何處……當時彧見令堂獨自一人在家,思忖生活或許會窘迫,因此……」
  
  「就是晾在外面的那些衣服?」
  
  「是……」
  
  「……」徐福沉默了。 他當然清楚洗晾衣服再怎樣也賺不到一月十兩銀子,更別說還有足夠她母親吃的米另算。 要知道這十兩可不是李通吃掉充飢的那些跟廢紙無異的官銀,那可是潁川荀家的當地銀票,寫著十兩那就是十兩,不存在什麼貶值的可能性。 這只有一個解釋。 荀彧是看在過去學僚的情分上,代他照顧著徐母。
  
  「找我什麼事?」徐福這回並沒有沿用'小生'的自稱,從這點不難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複雜。
  
  「找你?恰逢其會罷了!」荀彧輕笑了一聲,旋即臉上笑容收斂,望著徐福正色說道,「元直。回來吧!」
  
  「不可能!」徐福斷然拒絕荀彧的邀請,冷冷說道,「當初我離開之時就說過,日後絕無可能再回到書院!」
  
  「你……唉!」荀彧聞言長長嘆了口氣,皺眉問道。 「還是因為我六叔麼?……你可曉得,你亦曾是他最器重的幾名學子?你可曉得,再你走後,六叔有整整三日站在廊舍,站在那日與你爭吵的地方發呆?」
  
  徐福面色微微有些動容,但是轉念工夫,他搖頭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荀慈明愛惜名譽勝過一切。空有一身才學,卻不思為天下出力。說什麼朝堂昏暗,非他一人能夠扳回……還未去做。如何能斷言行不通?他無非就是愛惜自己的名聲罷了,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他上位後無所作為!」
  
  「你……」荀彧皺了皺眉,臉上不悅一閃而逝,他耐心勸道,「但是六叔說得沒錯啊,眼下外戚當權。又有十常侍那等奸邪為禍,朝中清流僅能自保。何談什麼重振朝綱?……元直,聽彧一聲勸。眼下時局,我等當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待日後朝堂清澈,自有我等實現抱負機會!」
  
  「哼!」徐福聞言冷哼一聲,望著荀彧不屑說道,「又是這一套說辭……你們連許昭都不如!」
  
  「許昭?」荀彧面露不解之色,待徐庶簡單解釋過後他滿臉慍怒,呵斥道,「彼國家之賊也!元直何以這般侮辱?」
  
  「侮辱?」徐福冷笑著說道,「儘管是賊,可許昭至少敢為世人所不敢為,以一郡之地起兵反抗昏暗朝廷,在此之前可有人敢?……而你們這幫自詡是國家俊傑的傢伙,卻在此時,在朝堂乃至天下最為昏暗之際,明哲保身……嘿!徐福不才,願憑心中熱血,手中利劍,為天下劈開一片朗朗乾坤!」
  
  荀彧聞言為之動容,良久長長吐了口氣,搖頭說道,「元直之抱負,叫彧折服。……然元直這番做法,在彧看來不過匹夫之志!你以為就你們幾個人,幾把劍,就能改變整個局勢?」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瞧了一眼張煌。
  
  張煌顯然不打算介入徐福與荀彧的爭論當中,畢竟他看得出荀彧也是出於善意,因此,他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打量屋內,藉此表達他不會介入兩者當中的意思。
  
  「為什麼辦不到?至少我等在做,只要在做就有可能實現……總比你們一個個呆在書院,卻可笑地談論什麼天下局勢要好得多吧?」徐福微微有些激動。
  
  荀彧沉默了片刻,幽幽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若是靜下心來,專攻學問,待有朝一日得遇明主輔佐,豈不比你如今單憑幾個人,幾柄劍更好?」
  
  「若是不遇明主呢?難不成像奉孝兄那樣,每日醉酒花前,那般牢騷?」
  
  「這句彧回頭得原話告訴奉孝……」荀彧小小的一個玩笑讓徐福張口結舌,繼而沉聲說道,「這一點元直不必多慮,彧已在四下打聽。」
  
  「謝了,不過不必了。」徐福冷笑了一聲,繼而沉聲說道,「我……已經找到了要跟隨的!」
  
  「……」荀彧聞言滿臉驚愕,下意識地望向迴避他二人爭論的張煌,良久嘆息道,「既然元直主意已定,彧也不好再勸,不過彧還是要說一句……單憑你們幾個人,是無法改變天下大局的!」
  
  「事在人為!」
  
  荀彧嘆息著搖了搖頭,說道,「好罷!不過,彧還是希望你能回一趟書院,哪怕只待幾日……」
  
  「我說過……」
  
  擺手打斷了徐福的話,荀彧笑瞇瞇地說道,「元直你也不想彧將實情透露給徐大娘吧?」
  
  徐福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咬牙切齒地望著荀彧。
  
  沒過多久,徐母便與李通等人回來了,帶來頗為豐盛的酒菜。 但可能因為荀彧的關係,徐福的興致並不高。
  
  待吃晚飯,待徐母心滿意足地與兒子一同收拾好了碗筷,荀彧便向徐母告辭了。
  
  「福兒,回到書院可要好好唸書。」
  
  「是,娘,那……那孩兒過些日子再來看您……」徐福不敢在母親面前有絲毫忤逆,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有啥好看的?家裡有為娘呢,你就安心學業……文若啊,這是你上次託人帶來的髒衣服,大娘我都洗好了。」叮囑了兒子一句,徐母將一大包洗乾淨的衣服交給了荀彧。
  
  「有勞大娘了。」荀彧恭恭敬敬地接過,繼而領著張煌等人來到他停在徐福家院子外的馬車旁。
  
  「上車吧。」荀彧似笑非笑地望著一臉怏怏之色的徐福,壓低聲音說道,「若是元直你中途逃走,彧立馬回到此處……」
  
  「……」徐福手指指著荀彧點了幾下,終是不敵荀彧的'威脅',憤憤地登上馬車。
  
  見此,荀彧這才回頭對張煌等人道,「幾位也請。」
  
  李通等人相繼步上了馬車,可是荀彧作為主人卻未上馬車,而是將那包衣服放到車廂內角落後,繼而又取出另外一包衣服,張煌在旁看得仔細,那皆是乾淨的衣服。 並且,張煌又發現車廂角落裡堆著許多一包包的衣服。
  
  [他這是做什麼? ]
  
  張煌將頭探出車窗,疑惑地望著荀彧。
  
  隨後,讓張煌愕然的事發生了,只見荀彧拿著那另外一包衣服走到無人之處,從一間民居的牆角抓起一把泥土,塗抹在那些衣服上,旋即胡亂團成一團,又再次走入徐家的院子。
  
  「徐大娘,您瞧彧這記性,差點忘卻了……這是這回的。」
  
  「好嘞,文若你就放這兒吧,回頭大娘我就洗去……」
  
  「不用急,不用急……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彧來回也不方便,保不定月後才會來取,大娘您慢慢來就好。」
  
  「好的好的……文若啊,記得替大娘好好管教管教我兒……」
  
  「大娘放心,彧省得。」
  
  隔著籬笆牆望著徐母與荀彧在院子裡對話,張煌再次望向荀彧的眼神中流露出欽佩。
  
  [荀彧、荀文若,真不愧乃厚德之謙謙君子也! ……不過,稍微有點腹黑? ]
  
  瞥了一眼車廂內悶悶不樂的徐福,張煌心下有些好笑。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2:58
第八十五章  潁川書院見聞
  
  大概黃昏前半個時辰左右,張煌等人終於乘坐馬車來到了坐落於潁陰的潁川書院。
  
  「嘶……」
  
  「我的天……」
  
  「乖乖……」
  
  「好傢伙……」
  
  徐徐步下馬車,陳到、李通、臧霸、太史慈眼瞅著坐落於前方的那座龐然大物,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驚駭之色。 即便是張煌,待瞧清楚眼前的事物後,眼中亦流露出震撼之色。
  
  在他們面前的哪裡是什麼書院,那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在那高達三四丈的城牆上,每隔十丈便設有一座箭垛,而讓張煌吃驚的是,箭垛裡竟然架設著就連一般縣城也不具備的守城利器,床弩。 再加上三三兩兩手提燒火棍在城牆上巡邏的、那些統一穿著深灰色家僕衣服的人,毫不誇張地說,這就是一座城池!
  
  「歡迎諸位來到我……潁川書院!」
  
  伴隨著荀彧溫和的話語,面前那座「小城池」的城門轟隆隆打開,裡面迎出一干荀府家僕,恭恭敬敬地對著他們的少主行禮問候。
  
  「這……這是書院?」陳到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愕然問道。
  
  瞥了一眼走在前面領路的荀彧,徐福壓低聲音解釋道,「二十年前,朝廷逐漸昏暗,各地盜賊並起,潁川亦不例外。為了保障學子們的安全,'荀氏八龍'花費巨資在書院外圈了一道城牆……」
  
  「官府允許?」臧霸驚愕地問道。
  
  徐福撇了撇嘴,說道,「荀氏祖祖輩輩皆在朝中擔任要職,尤其是'荀氏八龍',更是名揚四海,荀家家主因此事親自向朝廷懇請,連天子都允許了,當地的官府又豈敢干涉?……荀氏,乃潁川第一名門大戶,今時今日的威望早已在夏侯氏之上!」
  
  「難以置信……」在城牆處停下腳步,太史慈撫摸著那與一般縣城無二的、用不周石砌成的城牆,驚駭莫名。
  
  「乖乖,這究竟要花多少錢啊……」李通才搖搖頭感慨了一句,眼中閃爍著財迷獨特的神采。
  
  [潁川荀氏書院……]
  
  臨走入城門前,張煌抬頭望了一眼篆刻於城門上那段城牆表面的幾個大字,心中暗暗說道:這豈是什麼書院,稱之為荀家堡怕是也不為過。
  
  走入城門後沒走幾步,迎面便是一堵高如城牆般的門牆,上面雕刻著一個巨大的'儒'字,憑空給人一種彷彿書卷聖地的錯覺。 而在其左側下首,則又刻著豎行的小字:《周禮.天官》:四曰儒,以道得民。
  
  可能是見張煌、陳到、李通等人一個個面露震驚之色,荀彧微微一笑,說道,「諸位初回來我書院,不若彧向諸位介紹一番可好?」
  
  本著客隨主便的想法,張煌拱手抱拳道,「有勞荀兄。」
  
  「不客氣。」荀彧擺了擺手,一邊走一邊介紹道,「自城門朝里,我等腳下這條街道,喚作'孔道',沿此道徑直朝里,正對面便是我儒家聖人廟宇,孔廟。」
  
  順著荀彧所指的方向望去,張煌等人瞧見在極遠處的前方,隱約坐落著一座殿宇。 即便是隔得老遠,他們也能感受到那座孔廟的龐大宏偉,端得是氣勢磅礴,難得一見。
  
  「孔廟裡供著是我儒家至聖先師,以及賢者七十二,弟子三千眾……」荀彧悠然的話音中透露著身為儒家弟子的自豪。
  
  李通一愣,小聲問道:「賢者七十二?……那是誰?」
  
  荀彧聞言腳步一滯,回頭過來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李通,溫聲解釋道,「孔聖人有三千餘弟子,其中有七十二位弟子最為出色,無不是名揚天下,獲當時聖賢之名……」
  
  「哦。」李通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我早前倒也聽說過孔聖人,想不到這麼厲害,自己被稱為聖賢不算,教出的弟子也被稱為聖賢……誒?老大,你們幹嘛走這麼遠?」
  
  [……]
  
  張煌、徐福、臧霸、太史慈假裝沒有聽到李通的話,一個個走地老遠,生怕被孔道上時而過往的學子瞧見他們其實跟李通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是一道的。
  
  「這裡已經是書院了麼?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殿閣?」沒空理睬犯傻的李通,張煌打量著孔道兩旁遠處的一群群房屋,吃驚問道。 因為他發現,這裡的房屋並不是連在一起的,而是分別以幾座巨大的殿閣為中心坐落,這種古怪的建築坐落方式讓張煌有些納悶。
  
  「哦,那就是'大捨'。」荀彧溫和地解釋道,「城內有總共八座'大捨',分別位於孔廟的八個方向……」
  
  「原來是教學的地方。為何有八座?那不成學子當真那麼多?」張煌疑惑問道。
  
  荀彧本欲解釋,然而徐福似乎是不願荀彧專美於前,搶先為張煌解惑道,「首領,儒學有八個學派,源自孔聖人那些位聖賢弟子中所提出的八個學術,分別是子張之儒、子思之儒、顏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孫氏之儒、以及樂正氏之儒。…這八支儒家學派各有側重,甚至於有些互為矛盾,為了防止學子們在課堂上因學術問題爭吵不休,所以將他們打散,每支學派皆在各自的'大捨'學習……除非書院開課辯論學術,各學派的學子領袖才會匯聚於孔廟。」
  
  「正是如此。」荀彧毫不介意徐福搶了他的話,臉上依舊笑容可掬。
  
  「大福,那你曾是哪個學派的?」李通好奇問道。
  
  徐福聞言面色一僵,閉口不言,卻聽荀彧幽幽嘆息道,「元直本是'小舍'學子……」
  
  「小舍?」太史慈面露不解。
  
  見此,荀彧便解釋道,「書院有分'大捨'與'小舍',初拜書院門下的學子,歸於大捨,取其中優秀者,升入'小舍',由我六叔親自教授經學。」
  
  「荀先生的六叔?」臧霸疑惑問道。
  
  「愧不敢當'先生'之稱。……彧接掌書院才不過兩月,此前雖有嘗試教導學弟們的學業,不過'先生'之稱對於彧來說還是有些遙不可及。」荀彧誤會了,他不知臧霸僅僅只是客套的尊稱,畢竟先生在學子中代表著老師的意思。
  
  遜謝了一番,荀彧又解釋道,「彧的六叔,便是荀爽、荀慈明……」
  
  看得出來,荀彧提起他六叔的時候有些自豪,只可惜,在他跟前的這些可不是儒家弟子,哪裡曉得荀爽這個名字究竟有多麼的尊貴。
  
  正所謂'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荀慈明,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儒,朝廷徵召數回也不曾入朝為官的在野大賢,堪稱是儒家現今旗幟般的大人物之一。
  
  「久仰久仰……」除了默不作聲的徐福外,黑羽鴉們口不應心地拱了拱手。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立志要當一名武人的他們,豈會去關注文士們所追捧的大人物。
  
  以荀彧的才智,又豈會看不穿眾人的想法,暗自搖了搖頭。
  
  [元直怎麼會與這些人為伍? ]
  
  儘管沒有什麼惡意,但是荀彧還是為徐福'自甘墮落'的行為感到惋惜與氣憤。
  
  忽然,臧霸聽到遠處有轟隆隆的聲響傳來,抬頭一瞧,愕然瞧見在遠處的空地上,有兩撥學子各自駕馭著馬車,彎弓射著遠處的靶子。
  
  「咦?」臧霸吃驚地輕咦了一聲,小聲對徐福問道,「這不是書院麼?怎麼還有練武的?」
  
  徐福閉口不言,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麼好。
  
  注意到這一點,荀彧忽而轉頭對張煌說道,「張兄可知我儒家有'三六'之說?」
  
  張煌哪裡曉得,搖了搖頭道,「願聞其詳。」
  
  荀彧聞言剛要張口,卻忽然聽徐福在那冷冷說道,「不過是六德、六行、六藝罷了,荀文若莫要戲我同伴!」
  
  聽聞此言荀彧也不惱怒,問道,「何曰六德?六行?六藝?」
  
  徐福翻了翻白眼,冷冷回道,「智、信、聖、仁、義、忠曰六德;孝、友、睦、姻、任、卹曰六行;禮、樂、射、禦、書、數曰六藝。……荀文若,你當我三歲小兒耶?」說到這裡,他忽然醒悟了什麼,狠狠瞪了一眼荀彧,不再說話。
  
  [原來他是見大福悶悶不樂,也不說話,故意激大福開口……]
  
  瞅見荀彧對自己歉意一笑,張煌心中恍然大悟。
  
  這時荀彧才面朝臧霸,輕聲解釋道,「君子有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射乃箭術,禦指駕車,皆乃我輩儒家子弟所必須掌握的。 ……不過最近學子亦在商議,當今局勢這般混亂,盜賊並起,我輩學子是否要將'劍術'加入六藝之內,成為七藝,呵呵呵……」
  
  黑羽鴉眾人面面相覷,直到徐福撇撇嘴冷冷說了句'好無聊的玩笑',他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這位荀先生在開玩笑。
  
  [不過這玩笑真不咋滴……]
  
  黑羽鴉們勉強牽了牽嘴角肌肉,湊合著發出幾聲乾笑。
  
  荀彧顯然也是意識到了尷尬,掩袖連連咳嗽幾聲,好在臧霸的一聲疑問化解了他的窘迫:那些位學子圍著戰車幹什麼呢?
  
  眾人轉頭望去,這才發現方才駕車射箭的那些位學子,此時早已下了馬車,圍在一起喋喋不休地爭論著什麼。
  
  荀彧轉頭瞧了一眼那些學子,朗笑著解惑道,「那些學子們正嘗試著改良先秦的戰車,看看是否能應用到當今的戰事中來。」頓了頓,他又搖頭正色說道,「不過彧並不看好,先秦時戰車乃戰爭利器,尤其是七雄之魏,一度憑藉戰車成為霸主。但在彧看來,戰車雖威力強大,但在戰場上卻失靈活,不及騎兵……」
  
  「可笑!」徐福聞言冷哼道,「原來荀文若連數數都不會!……騎兵僅一人一騎也,訓練不易,花費巨大,而戰車一乘五人,並不須如何精湛的騎術,訓練一隊騎兵的時日與花費,訓練十隊戰車都有餘!」
  
  聽聞此言荀彧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笑著說道,「想不到元直卻有閒情與彧辯論騎兵與戰車二者的利弊……元直支持戰車?」
  
  「哼!」徐福冷哼一聲,不接話茬。 他豈是不曉得戰車已被騎兵所淘汰,他只不過是不爽荀彧'威逼利誘'將他領到書院裡來,想著辦法要'報復'一下荀彧,叫他丟丟面子罷了。
  
  眼瞅著徐福像鬥雞一樣瞪著荀彧,張煌亦感覺有些好笑,岔開話題感慨道,「早先聽說荀氏乃潁川名門,想不到連先秦的戰車也能弄到……」
  
  「張兄誤會了。」荀彧擺擺手解釋道,「那幾輛戰車,乃是書院內的學子造出來的……不止戰車,比如城牆上的那些床弩,亦是學子們研究改良的。」
  
  「咦?」張煌聞言一愣,驚訝又意外地望著荀彧,心說這不是儒學的書院麼,怎麼還會讓學生擺弄墨家的那一套?
  
  似乎是看出了張煌的困惑,徐福壓低聲音解釋道,「首領,儒學中,子張之儒,本就與墨家靠地極近……」
  
  「錯!」荀彧罕見地打斷了徐福的話,正色更正道,「乃是墨家吸入我儒家中子張之儒的精華……元直莫要本末倒置!」
  
  張煌一听就感覺有點頭疼,他才沒興趣去了解究竟是墨家'借鑒'儒家還是儒家'借鑒'墨家,這種文人學術上的事,時間再長也不一定有人能說得清楚。 看看荀彧那一臉衛道士的表情就曉得了,此人是堅定的儒家子弟,要是在他面前說哪怕一句儒家的壞話,恐怕這位仁厚的好好先生也要與你爭論一番。
  
  張煌才不想與文人有什麼口舌之爭。
  
  「小舍還未到麼?」張煌岔開話題道。
  
  「到了,前面就是。」荀彧面色略有怏怏地說道,似乎在惋惜張煌沒給他機會糾正徐福的'錯誤觀點'。
  
  聽聞此言,張煌抬頭望去,卻見面前竟是一片樓台、水榭、假山,比起這裡,廣陵郡射陽縣臧旻老爺子的故鄉府邸,忽然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不愧是大富豪啊……」站在那片望不見邊際的巨大水池旁,李通舔了舔髮乾的嘴唇,喃喃說道,「啥時候我能攢夠錢蓋這麼一座宅邸,死了都值!」
  
  針對李通的話,眾黑羽鴉們視若罔聞。 他們太了解李通了,很清楚就算李通有足夠的錢,他也不會拿這錢去蓋豪宅,多半更情願將那些錢全部堆在無人知道的密室裡,然後躺在那金山銀山上,沒日沒夜地數錢度日。
  
  「這邊……」荀彧指引著黑羽鴉們走過池子上的一座九曲浮橋,將他們帶到湖心的一片土地上。
  
  這時張煌才發現,原本他以為那八座'大捨'各自坐落在八個方向,這已經足夠亂了,但是比起這裡,那邊渾然不算什麼。
  
  瞧瞧這裡,種啥的都有,竹林挨著花圃,花圃旁竟然是一片菜地,這讓本想見識一下'小舍'精緻的黑羽鴉們目瞪口呆。
  
  「顏氏之儒推崇'安平樂道'、'清淨歸隱'……此乃是志才兄的菜地。」徐福少有地在話中透露出尊敬。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很難想像一位飽讀詩書的文士像農民一樣捲起褲腿下田務農。 倒是張煌饒有興致地聽荀彧與徐福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著'顏氏之儒',因為他感覺這一支'孔儒'分支,有點類似於道家的理念。
  
  「那這片花圃呢?」太史慈好奇問道。
  
  「那是奉孝兄種的……」徐福說話時,他與荀彧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然而太史慈卻未曾注意徐福與荀彧臉上的怪異,望著那一片如今僅剩下梅花的花圃由衷讚歎道,「不愧是飽讀詩書的文士吶……」
  
  話音未落,卻見徐福幽幽說道,「相信我,絕對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在他說話的時候,荀彧臉上亦露出幾分苦笑,訕訕說道,「奉孝,胸中才學天下無雙,就是有時行為略顯乖僻,稍稍有些離經叛道,唔……」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均不解徐福與荀彧的意思。
  
  苦笑間,荀彧將張煌等人領入小舍的一間主屋,比起那些大捨來,小舍這邊彷彿像是偷工減料一般,除了牆壁上掛著十一副畫像外,竟然再無甚麼可稱奇的事物了。 至於那十一副畫像,除了正對著屋門的那一副張煌還能猜出是孔聖人的畫像外,其餘十副,他就不知道了。
  
  好在荀彧似乎猜到這群人不會知曉這十位的名諱,率先作以介紹:「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貢、冉有、季路、子遊、子夏。……乃孔聖人弟子中最具建樹的十聖。」
  
  張煌正要說話,卻忽然面色一愣,因為他望見在孔子畫像之下,有兩位一身酒氣的年輕文士抱著酒壇呼呼大睡,其中一位穿著極為樸素的布衣,上面甚至還縫有幾個補丁;而另外一位,竟然是身穿著一身極其鮮豔的紫紅色錦袍,張煌毫不誇張地斷定,這絕對是這個時代最張揚、最鮮豔的衣服,哪怕是那位曹操、曹孟德,都不及眼前這位文士的衣服色彩鮮豔。
  
  「志才!奉孝!」一直都是榮辱不驚、淡定自若的荀彧,臉上泛起一陣羞紅,連忙緊走幾步上前,喚醒了那兩人。
  
  「喲!學漆雕氏之儒的小元直回來了?」那個身穿紫紅色錦袍的文士在幽幽轉醒後第一眼便瞧見了徐福,醉醺醺地走上前來勾著徐福的肩膀,滿口酒氣笑嘻嘻說道,「怎麼?在外邊混不下去了?」
  
  徐福聞言面色微微漲紅,帶著幾分尊敬反駁道,「奉孝兄莫要瞎說,若不是荀文若這回以威脅的方式將我帶回,我絕不會回來!」
  
  「嘿嘿!」那紫紅衣袍的文士嘿嘿一笑,旋即忽然注意到了張煌等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笑著說道,「這幾位,恐怕不是書院內的人吧?……喂,你們是乾嘛的?」
  
  這種無禮的詢問,讓黑羽鴉們不覺微微皺眉,李通不悅地說道,「我等乃黑羽鴉,乃是義軍!……可不是什麼'幹嘛的'!」
  
  「義軍?」紫紅衣袍的文士聞言雙眉一挑,笑嘻嘻地說道,「加在下一個如何?……一直悶在書院裡怪無趣的。」
  
  聽聞此言,張煌不自由自主地心砰砰直跳,他已經猜到眼前這人究竟是哪一位了。
  
  「你……你要加入我黑羽鴉?」張煌強壓著心底那陣欣喜若狂問道。
  
  「嘿嘿,只要你能打動我!……先提醒你一句,尋常方式可打動不了在下!」
  
  「……」張煌張了張嘴,心中微微有些緊張。
  
  也難怪,畢竟在他面前的那位,十有八九是歷史中曹魏一方那英年早逝的天下頂尖謀士。
  
  郭嘉、郭奉孝!
pan3475 發表於 2015-7-6 23:00
第八十六章  驚艷鬼才郭奉孝
  
  勢單力薄,這是荀彧對黑羽鴉總的評價,而這一點,張煌本人也很是認可。
  
  可能的話,張煌巴不得將天下所有的豪傑收入黑羽鴉,但問題是,他看中對方,對方卻不一定看得上他的黑羽鴉。 就拿孫堅來說,這位無論是武藝還是用兵皆堪稱當世首屈一指的驚世猛將,張煌做夢都想說服孫堅加入黑羽鴉,但孫堅看得上麼?
  
  論官職,孫堅乃一縣縣丞,即二把手的地位,甚至於聽程普透露,這頭猛虎已經受到朝中重臣司隸校尉、太尉張溫的邀請,不日即將前往西涼參與朝廷針對韓遂、邊章、北宮伯玉三人的叛亂,張溫早早地許諾孫堅軍司馬的重職。 而張煌呢? 就算他沒有被驅逐出廣陵軍,充其量也不過是個都伯而已,就算揚州刺史臧旻有心要提拔他為裨將,但跟孫堅的錦繡前程相比起來,還是差地太遠。
  
  至於武藝更是不必多說,別說把黑羽鴉六人綁到一起都打不過孫堅,就算再增加幾倍的人數,恐怕也難以對孫堅造成什麼威脅。 廣陵地界時孫堅與地劍輸耳的那一場驚天動地的交鋒,已讓張煌等人深刻地領略到,他們距離當世頂尖的武人,還是相差甚遠。
  
  當然了,除了孫堅以外,張煌還有許多心慕的人選,比如關羽、趙雲、張飛、呂布、張遼等等,但問題是,對方根本不會理睬毫無名氣的黑羽鴉,看看之前臧霸的態度就清楚了。 要不是張煌等人助臧霸救出了父親,以至於臧霸心中感動,這位武家出身的未來豪傑怎麼會肯加入一窮二白連絲毫名氣也無的黑羽鴉? 臧霸最終加入黑羽鴉。 無非就是為了報答張煌等人罷了。 當然了,亦不排除臧霸與張煌等人誌投意合。
  
  張煌如今毫無地位、毫無名氣的身份,注定他很難受到一些豪傑們的親睞,除非他能用人格魅力感染對方,就像他邀請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加入黑羽鴉那樣。
  
  武人尚且如此。 文士更不用多說。 眾所周知,但凡有些真才實學的文士,無不自重身份,要招攬他們,遠比招攬武人更加困難。
  
  就好比荀彧,在瞧見此人的第一眼。 張煌心中便生起了邀請的心思,但是瞬間,他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道理很簡單,因為荀彧根本不會答應這個邀請。
  
  想想也是,荀彧可是荀家的少當家。 潁川書院的繼承者,況且自身又是飽讀詩書,堪稱是胸藏萬策的頂尖謀士,如此赫赫身份,他又豈肯加入張煌那要啥沒啥的黑羽鴉? 毫不誇張地說,張煌等人之所以能逛到潁川書院的小舍裡來,那無非就是憑藉著徐福與荀彧的交情,若是沒有徐福。 相信荀彧根本就不會與張煌等人有什麼交集。 因為兩者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個圈子裡的人。
  
  說起來,荀彧應該是內政向的謀士,在歷史中曾是曹魏一方的決斷內政的重臣。 官至尚書令,但是黑羽鴉並沒有什麼駐地城池,因此張煌想邀請荀彧的念頭也不是很強烈。 不過若是荀彧一時昏了頭加入了黑羽鴉,張煌想來也不會傻地去拒絕。 開玩笑,要知道就算是撇開荀家的豐厚家業不算,荀彧也絕對是媲美諸葛亮的當世大賢。 絕對的內政能臣。
  
  不過說起張煌曾經真正考慮過,一旦有機會定要邀請的謀士。 卻不是荀彧,而是荀彧那位年長他幾歲的侄子荀攸。 那才是真正精於用兵的戰略家,相信若是有荀攸加盟黑羽鴉,黑羽鴉的發展必定提升好幾個檔次。 可惜的是,邀請荀攸的難度等同邀請荀彧,有財力豐厚、勢力強大的荀家作為後盾的荀彧、荀攸叔侄,注定他們唯有可能加盟勢力強大的諸侯,比如說袁紹、曹操。 (荀家一開始選擇的是袁紹,後來因為荀彧與荀攸更加看好曹操而改投後者,但是荀彧的弟弟荀諶卻留在了袁紹那邊,直到官渡戰役後袁紹滅亡,才投入曹操麾下。)
  
  而除了荀攸之外,其實張煌還惦記著許多精於用兵的兵略謀士,比如說李儒、郭嘉、賈詡、諸葛亮、龐統等等,但是比起秉性優良的荀攸來說,這幾位或多或少地存在著一些問題。
  
  李儒就不必說了,董卓的心腹謀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別說此人對董卓忠心不二,就算他有意投入黑羽鴉,恐怕張煌也會仔細思量一番。
  
  至於賈詡,這傢伙可是一個相當複雜的人物,比起什麼天下,此人更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小命。 記得歷史中此人曾一計擊敗了呂布與王允的聯合,就連曹操也在他手中吃過虧。 除了待他極好的張繡外,張煌並不記得賈詡還替誰出謀劃策過,哪怕是在投降曹操之後,賈詡亦'消失'在曹操的智囊團中,否則,很難想像曹操會在赤壁戰役中計敗退。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極難獲得其真正效忠的天下頂尖謀士。
  
  至於諸葛亮以及龐統,這兩人的地位與身份大致與荀彧、荀攸相似,尤其是諸葛亮,歷史中還是繼王叡之後的荊州刺史劉表的小舅子,根本不是張煌隨意能夠接觸到的。 (他兩個姐姐一個嫁給了劉表,一個嫁給了龐統的堂兄、即龐德公的兒子。)
  
  而在這些人中,唯獨郭嘉是張煌記憶中唯一一位寒門出身、並且相對賈詡也比較容易獲取其忠誠的未來頂尖謀士,臨終一計平遼東,徹底斷了袁紹的兩個子嗣,簡直與諸葛亮那所謂的'死諸葛嚇走活仲達(司馬懿)'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所以加上最後一句,那是因為作者覺得司馬懿在歷史中一直'讓'著諸葛亮,倒不是說他比諸葛亮厲害,而是因為魏國的實力強於西蜀,使得司馬懿只要不犯糊塗。隨便打打就能打贏諸葛亮。但是,正所謂鳥盡弓藏,以司馬懿的才智當然也曉得若是諸葛亮死了,他這位魏國的太尉多半也要被削去兵權,再次下野。因此。他養'賊'自重,以打西蜀與諸葛亮為藉口,逐步鞏固在曹魏的勢力。而諸葛亮也清楚這一點,絲毫不怕司馬懿會真的謀害他。所謂的空城計,歷史中其實沒有。演義中的那一出,事實上也不過只是諸葛亮與司馬懿聯手演的一場戲而已。僅作者個人觀點。)
  
  然而。 這樣一位未來的頂尖謀士郭嘉、郭奉孝,卻說笑般有意向加入張煌的黑羽鴉,哪怕就算這是一個玩笑,也難免會讓張煌砰然心動。
  
  不過,張煌、徐福清楚郭嘉的本事。 卻不代表黑羽鴉其餘人也了解郭嘉。
  
  見郭嘉誇口說什麼只有張煌打動了他他才會考慮加入黑羽鴉,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等人頓時就露出了不悅地神色。
  
  儘管他們一開始或許出於種種原因選擇與張煌一道,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那份兄弟情卻使得他們與黑羽鴉這個義軍名號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若是有人看不起黑羽鴉,那無異於當面抽他們的臉。
  
  這不,陳到與李通先後向郭嘉發難了。
  
  「好大的口氣!」
  
  「閣下以為我黑羽鴉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
  
  張煌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正要開口。 卻見臧霸亦冷笑對郭嘉說道,「不知閣下有什麼本事?敢這般大放闕詞!」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寂靜了下來。 張煌與徐福自然是滿臉的驚愕,然而荀彧、郭嘉以及另外那位身穿樸素布衣的戲志才,臉上卻露出了難以琢磨的笑容。
  
  「妙哉!妙哉!……奉孝,有人沖你發難呢!」戲志才哈哈大笑地揶揄道。
  
  看得出來郭嘉的胸襟亦是開闊,聞言絲毫不惱,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 在註意到張煌尷尬而又緊張的神色後,笑著說道。 「無妨無妨!……即便是自薦,當然得展露學問。不知幾位想考驗在下什麼?在下包諸位滿意就是!」
  
  聽聞此言。 這下連太史慈亦不覺皺了皺眉,心道:包諸位滿意? 真是好大的口氣!
  
  儘管李通等人心中憋著氣想讓眼前這個狂儒出出醜,但遺憾的是,沒讀多少書的他們卻想不出什麼可以用來測試郭嘉本事的考題。
  
  就在這時,忽然徐福語氣莫測地說道,「奉孝兄,徐福可否接下命題之事?」
  
  戲志才嘿嘿笑道,「喲,小元直出去一回可是能耐了,打算考驗學兄才識?」
  
  「不敢不敢……」徐福連聲說道,但是他眼中的神色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或許徐福也想試探一下吧,看看自己與郭嘉這位潁川書院第一俊才到底存在著多少差距。
  
  郭嘉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徐福幾眼,點頭說道,「無妨,儘管命題!」
  
  徐福思忖了一下,沉聲說道,「我黑羽鴉乃義軍,有幸加入廣陵軍,在揚州刺史臧旻臧大人麾下,與會稽叛首許昭的叛亂軍作戰。首戰曾在臨江平原戰敗,隨後東石山戰敗、軍田營戰敗、雙石峽戰敗、品橋戰敗,隨後逐步逆轉敗局,經陸莊大勝、尹橋大勝、田橋大勝、朱家鎮大勝,一度將叛軍主帥申滎圍困於任五軍屯。此後,我黑羽鴉與一位將軍奇襲會稽,成功殺死叛亂軍首領許昭。……且請奉孝兄以此詳細闡述此戰過程!」說著,他隨手拿起一支毛筆,蘸了蘸墨,在一旁桌案上的白紙上簡單羅列了所說的幾個地點的位置。
  
  [這算哪門子的考驗? ]
  
  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面面相覷,畢竟徐福所處的這道命題實在是太難了,難地讓人摸不著頭腦。 僅僅憑藉幾句什麼戰事勝利、什麼戰事失敗,就讓人以此闡述整場戰事的過程? 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嘛!
  
  但是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待徐福說完之後,屋內再次寂靜了下來,戲志才不再玩笑揶揄,荀彧亦流露出思忖之色,而作為當事人的郭嘉,亦扳著手指細數著什麼。 彷彿這三位真的在盤算那場戰役的過程。
  
  「真的假的?這也猜得到?」李通目瞪口呆。
  
  「噓!」張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想來他也想親眼見識一下潁川書院首屈一指的眾學子究竟擁有著何等驚世駭俗的才能。
  
  大概一炷香過後。 就在徐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之際,忽聽郭嘉哈哈一笑,說道,「嘉知矣!」
  
  [什麼? ]
  
  饒是出題的徐福亦是面色大變,結結巴巴問道。 「你……奉孝兄你猜出來了?」
  
  「這有何難?且聽嘉細細道來!」輕笑一聲,郭嘉一臉正色徐徐說道,「臨江平原之戰敗,若不是揚州刺史臧旻欲試探叛軍實力,便是欲告知叛軍廣陵郡已有防備。……然臧旻此人嘉素有聞名,剛直不阿。絕不可能徇私將你等編入廣陵軍,唯一的解釋是,當時臧旻還調集了一批新兵入伍,因此,即便加入你們幾個。也不算什麼……那邊那位自稱是臧霸的小哥,與臧旻或有親眷之情,對吧?」
  
  「……」臧霸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這就對了!」郭嘉瞧了一眼臧霸的反應,繼續說道,「臧霸小哥的反應證明嘉的推斷沒錯。可臧旻為何要棄老兵不用,徵調新兵呢?依嘉推斷,臧旻多半是命先前的廣陵軍前往長江阻擋叛軍。臨時徵調周邊縣的精銳……既然已有那一批赴死的廣陵軍,臧旻實在不必在臨江平原再去試探叛軍的實力,換而言之。你等臨江平原那一戰,乃是臧旻有意要告知叛軍:你等襲我廣陵我已知曉,並且,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應對!……是也不是?」
  
  徐福面色微微一變,要知道臨江平原那一仗的真正用意,他可是花了好些時日才猜到的。 可是郭嘉,卻在瞬間破析了揚州刺史臧旻的真正用意。 這如何讓他不驚?
  
  注意到徐福的表情,郭嘉輕笑一聲。 繼續沉聲說道,「既然臧旻早有防備,可你等還是歷經了數場戰敗,這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釋是,臧旻有意誘引叛軍深入廣陵江都腹地。……從你所畫的位置來看,品橋、尹橋、田橋皆在一條橫線上,多半這三條橋樑皆位於長江支流之上……叛軍有可能分兵了。唔,應該說,是你廣陵軍先分兵,分別把守三座橋樑,叛軍才後分兵……而既然你等是在品橋扭轉敗局,就說明你等所在的那一支廣陵軍,是這場戰事的關鍵……」
  
  「……」徐福面無表情。
  
  「不過有點奇怪,你等接連四場敗仗,按理來說不可能打贏士氣如虹的叛軍,唯一的解釋是,你等有援軍至!……想來這支援軍的到來,才是你廣陵軍以接二連三的敗仗誘引叛軍深入廣陵江都的真正目的!」說到這裡,郭嘉抬頭望了一眼徐福,似笑非笑地問道,「莫非是丹陽兵?……能讓臧旻不惜冒著如此損失也要將叛軍引誘過來,想來他對於援軍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任。如此想來,除了精銳丹陽兵恐怕也不會有別的解釋了。」
  
  「……」徐福眼角肌肉微微抽搐。
  
  「丹陽兵加盟戰場,因此你等在品橋打敗了叛軍,隨後沿江前往下游,分別擊潰尹橋、田橋的叛亂軍,隨後在朱家鎮又一次擊敗叛軍,最終將叛軍困在任五軍屯……」說到這裡,郭嘉臉上露出幾許捉狹,望著徐福似笑非笑說道,「嘉本以為下一場胜仗應該是任五軍屯大捷,卻不想你等卻長途跋涉去襲了會稽,這不合常理!……依嘉看來,當時想必是發生了一件比攻打任五軍屯更加緊迫的事!」
  
  「……奉孝兄以為是什麼呢?」徐福強忍著心中驚駭問道。
  
  只見郭嘉嘿嘿笑著望了徐福半響,忽然說道,「是被叛軍襲了後方吧?」
  
  徐福聞言面色大變,勉強笑道,「奉孝兄是糊塗了吧?江都未破,叛軍如何襲廣陵郡後方?」
  
  「究竟是嘉糊塗還是元直有心耍詐?」郭嘉揶揄了幾句,似笑非笑地說道,「要從吳郡抵達廣陵,唯有坐船。……元直以為嘉會忽略'叛軍有戰船'這條重要訊息?叛軍,是依靠戰船迂迴襲了廣陵郡後方!所以,你等沒有辦法,唯有在戰況糜爛之前,奇襲誅殺叛軍之首許昭。以斷叛軍士氣!」
  
  「……」徐福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他知道,他輸了。
  
  「有意思。」摸了摸下巴,郭嘉嘴角揚起幾分輕佻笑容,似笑非笑說道。 「想不到叛亂軍中亦有能人吶!……臧刺史的誘惑之計雖不算巧妙但也中規中矩,卻不想反而被叛軍所利用……這天下,真是大啊!」說著,他感慨地搖了搖頭,這才轉頭望向徐福,問道。 「這般蘇闡述,可否滿意?」
  
  徐福長長嘆了口氣,拱拱手心服口服地說道,「奉孝兄之才,舉世無雙!……在下服了!」
  
  而一旁。 張煌、李通那一干黑羽鴉們早已看傻眼了,要知道那一仗戰役的諸般隱秘,徐福可是用了許久日子才想通的,其中還不算叛軍主帥申滎在自以為拿下他們之後自己說出了他們的戰略秘密,可是這個叫郭嘉的傢伙,卻在千里之外,僅憑徐福幾句話,便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內猜算到了整場戰役的過程。
  
  [這才是軍師啊……]
  
  [大福那個百謀不中的半吊子完全不能比……]
  
  李通、陳到用殷切的眼神死死盯著郭嘉。 而臧霸與太史慈亦一改方才的敵意,皆用震撼而又敬佩的眼神望著郭嘉。
  
  「看來諸位都滿意在下的本事了……那麼,試著打動在下吧!」輕笑了一句。 郭嘉那最後一句,是衝著張煌說的。
  
  張煌張了張嘴,這才發現自己竟全然不知該如何打動眼前這位可怕的文士。 想了想,他搖搖頭誠懇地說道,「我不知該如何打動你,不如足下出題考驗在下?」
  
  「聰明!」戲志才在旁嘿嘿一笑。
  
  想來也是。 讓郭嘉自己出題考驗,總比張煌盲目地去猜要容易地多。 天曉得如何才能打動郭嘉?
  
  只可惜,張煌的這份小聰明並沒能讓他在郭嘉心中增加印象分。 反而減了一分。
  
  「真是無趣!」郭嘉略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在思忖了一番說道,「罷了,那就由嘉來出題吧!……另外,你方才的話使得你在嘉心中的分數減了一分。你只剩下兩分了。」
  
  [這也減分? ]
  
  張煌聞言目瞪口呆,半響開口問道,「且不知如何算這個分數?」
  
  只見郭嘉上下打量了張煌一眼,慢條斯理說道,「嘉觀你似乎寒門子弟,一分;你與元直交好,一分;你等乃義軍身份,一分。……若是你這會兒能說個笑話逗樂在下,倒是可以再加一分。」
  
  [這算什麼評分標準? ……這傢伙根本就不應常理啊! ]
  
  張煌目瞪口呆,仔細思忖了一下,低聲講述道,「從前,有一名宦官……」
  
  「官宦?哪裡好笑了?」等了半響不見張煌繼續講述,縱然是郭嘉亦有點納悶,疑惑問道,「下面呢?」
  
  「沒了……」張煌略有些忐忑地說道。
  
  「沒了?」郭嘉愣了愣,忽而雙眉一挑,哈哈大笑:「宦官……下面沒了……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沖你這笑話,嘉給你加兩分!」
  
  [這傢伙果然是不應常理……]
  
  暗自擦汗之餘,張煌在心中哭笑不得。
  
  而就在這時,屋門吱嘎一開,有一位發須微白的中年儒士邁步走入了屋子,此人身穿著樸素的儒袍,但是氣勢卻頗為驚人,僅僅一句話便喝止了被張煌逗樂的郭嘉與戲志才的哈哈笑聲。
  
  「在孔聖畫像面前嬉笑逗樂,成何體統?!」
  
  忽然,這位中年儒士的目光瞧見了微微有些顫抖的徐福,眼中神色在閃過一絲利芒之後,微微轉暖,但是最終,他依舊是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徐福。
  
  「有好戲瞧了!」郭嘉與戲志才沒正行地嘿嘿笑道。
  
  話音剛落,便見那位中年儒士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喝道,「住口!」說罷,他這才再次將目光投向徐福。
  
  而徐福此時顯然也已瞧見了這位中年儒士,腦門微微冒汗,雙肩微微顫抖,看得出來他既是激動又有些緊張。 他倔強地抬頭迎向中年儒士的目光,毫無退縮的意思。
  
  瞧見這一幕,張煌這才恍然這位中年儒士的身份。
  
  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荀慈明!
  
  徐福曾經的授業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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