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豪傑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3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4 200387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4 23:30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戰不利

    「沙場上,人壓人,人擠人,不會給你等任何賣弄招式的機會,你們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攥緊手中的長槍,重複一個最簡單的動作: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這句話是曾經伯長呂閔操練手底下那幫兵丁時所說的原話,當時李通還有點不以為意,因為他本來就善於用槍,打小學成於己家的槍法,就連太史慈、臧霸兩個同樣用槍的好手也不是他對手。因此,李通覺得自己夠憑借一手好槍術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然而今日上了戰場,他卻傻眼了。

    只見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妖師許昭的反叛軍士兵,他刺死了一名敵軍,便有更有的敵軍蜂擁上來,殺之不盡。至於什麼甩槍花耍帥,在這裡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這一點李通已充分領教過。

    「唰唰——」

    兩名打算偷襲李通身後的敵軍被刺倒在地,太史慈與臧霸迅速地竄到李通身旁,三個人背靠背地禦敵。

    「你們怎麼來了?」手中的長槍不停地刺出,收走一名又一名的敵軍性命,李通略帶驚訝地問道。

    「你沖得太靠前了。」

    「老大叫我們兩個來支援你。」

    太史慈與臧霸一邊用手中的長槍盡可能地抵擋著來自前方的槍刺,一邊回答道。

    「老大?」李通愣了愣,這一分神的空擋,他手臂上便多了一道刀痕,儘管他在反應過來後瞬間用長槍刺死了那名傷到了他的敵軍士卒,但依然還是被手臂上的傷痛得齜牙咧嘴。

    「老大在哪呢?」臧霸忍著痛問道。

    「什麼?」因為戰場上過於吵雜,太史慈根本沒有聽清。無奈之餘,李通只能大聲又重複了一遍:「我說,老大在哪呢?」

    太史慈聞言掃了一眼混亂的戰場,兩道劍眉皺了一皺,大聲喊道,「不曉得,應該去找阿到了吧,你跟阿到兩個沖得太靠前了。」

    「老大叮囑我們暫且跟著大隊人馬,莫要太深入敵軍。」臧霸在一旁扯著嗓子喊道。

    李通轉頭望向了混亂的戰場,不可否認他起初沖得太靠前那是不習慣沙場上的狂熱氣氛,也有可能是被他們一軍的大將楊琦幾句話說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將所有的敵軍都殺死。可事實證明,亦他的身手或許對付十幾二十名敵軍士兵並不會有太大問題,可是數目若一旦超過了這個數,那就比較尷尬了。

    而縱觀整個臨江平原,那何止是數萬的敵兵,若他李通不想就這樣戰死在這裡,那就只能聽取太史慈與臧霸的建議,老老實實跟著大隊人馬衝鋒,莫要逞個人之勇。

    而另外一方面,張煌亦找到了與李通一樣犯傻的陳到。當他與單福以及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趕到時,陳到正被幾十名反叛軍包圍,身上有好幾處掛綵,處境很是不妙。

    「阿到,回隊伍!」大喊了一聲,張煌手中利劍連連揮舞,硬是協助陳到在無數敵軍士卒手中殺出一條血路,讓他一什的其他四名士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慶幸當日他們這位一什的什長並沒有出手。

    「老大……」陳到跟隨張煌的日子最久,自然也最聽他的話。更何況見張煌在如此混亂的局勢下還惦記著他,心中不禁有點感動,二話不說便回到了隊伍,與張煌並肩作戰。

    「若再有下次,軍規處置!」儘管陳到身上傷痕纍纍,但張煌還是沉著臉喝道。

    不得不說此刻的張煌心中焦怒得很,若在平時李通與陳到逞強、逞勇也就罷了,可眼下他們是置身於數萬人的戰場,眼前密密麻麻都是敵軍,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張煌可不希望他任何一位黑羽鴉的兄弟因為爭強好勝而莫名其妙地戰死在初回的戰場上。

    陳到知道張煌口中的軍規並不是廣陵軍的軍規,而是他們黑羽鴉的軍規,表情不禁有些訕訕。想來也此刻恐怕是也深刻體會到了戰場的可怕之處,儘管單福在旁煽風點火,口口聲聲這回一定要好好處罰,陳到竟也沒還嘴。

    「行了。」揮劍逼退面前眾多敵軍,張煌瞥了一眼陳到身上的傷勢,皺眉問道,「阿到,傷勢如何?還吃得消麼?」

    「不礙事的,皮外傷而已。」陳到手中長槍刺出,殺死了一名敵兵,咧嘴笑了笑,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見此,張煌點點歐,沉聲喝道,「既然這樣,我們迅速與呂伯長匯合。大福,你居中,時刻注意戰局變化,阿到,你與我一同在前面殺敵。二王,小六,勝子,你們斷後。」

    他口中的這些人名,指的是他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一對王姓兄弟,以及另外兩個年級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兵。

    「瞭解。」王氏兄弟等人點頭應了一聲,自打那日被陳到他們暴揍了一頓後,他們便對張煌特別服氣,更何況今日又見識到了他們這位一什什長的真正實力。

    [那可真是……殺敵猶如砍瓜切菜啊!]

    王氏兄弟敬畏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一什的什長,要知道方纔,張煌可是憑藉著他手中的那一柄利劍,硬生生從人海般的敵軍兵潮中殺出一條血路,死在他手中的敵兵,沒有上百也有數十。

    「走!」選了一個方向,張煌迅速帶領著他的一什向友軍靠攏,倒不是說他膽小,只是在這動輒數萬人的戰場上,個人的實力實在很難有什麼大的作為,除非實力強大到像他們一軍的大將楊琦將軍那樣。可問題是,不止是他們廣陵守軍有大將坐鎮,反叛軍未嘗沒有,方才前來搭救陳到的途中,張煌便有撞見一名氣勢逼人的反叛軍將領,只不過是對方不屑於屠殺像張煌這種小卒打扮的普通士卒,專門找領兵的伯長、都伯下手,使得張煌一行人僥倖逃過一劫罷了。

    天見可憐,儘管戰場的局勢極為混亂,不過張煌一行人終究還是有驚無險地與伯長呂閔的大隊伍匯合了,途中他們還帶回了李通、太史慈、臧霸三人,一同回歸了二十六帳的大隊伍。

    瞧見張煌等人回來,正率領手下士卒奮勇殺敵的呂閔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想想也是,畢竟一什集中了他二十六帳最英勇善戰的六名士卒,若是不幸都戰死在戰場上,恐怕呂閔腸子都能悔青了。至於他臉上幾分不悅的表情,那多半也是針對陳到與李通二人的,畢竟是他們二人不服從命令,貿貿然深入敵軍隊伍。

    「你們兩個各記一次軍紀!」呂閔黑著臉沖李通以及陳到吼了一句。倒不是說他因為這件事嫉恨了李通與陳到二人,畢竟在一什不在場的情況下,他二十六帳的損失不可謂不重,自打戰鬥打響至今,已損失了整整二十三人。他之所以處罰李通與陳到二人,只不過是想讓他們對此事銘記於心罷了,畢竟李通與陳到二人是呂閔心中記名的強悍士卒。

    「一什打頭,其餘各什從旁協助!」

    二十六帳戰鬥力最強的無非就是張煌的一什,既然一什回歸了隊伍,那麼最艱難的先鋒位置自然還是落到了張煌等人的頭上,撇開單福以外,黑羽鴉的其他五人在伯長呂閔的親自帶領下,衝殺在隊伍的最先前。

    還別說,這樣安排下來,二十六帳的戰損頓時降低到了極致,並且,殺敵的效率也大大增加,以至於隊伍的前進速度比之前提高了兩個檔次。

    [怎麼會?]

    呂閔很是納悶,心說難道方才九個什的九十名士卒,殺傷力竟比不上一什的五個人?

    他回頭打量了一眼,結果卻意外地瞧見一什的士兵單福正居中指揮,指揮著其他九個什的士卒或進或退或協同作戰,進退有度,絲毫不亂。

    [那小子還有這本事?]

    呂閔不由得雙眼一亮,他哪裡曉得單福本來就是穎川荀氏書院——大漢朝赫赫有名的幾個書院之一——的學生,研習的便是用兵之法,調度士卒這種事,對他而言不過是喝水吃飯那般簡單。

    不過這對於呂閔而言倒是一個好消息,畢竟他分身無暇,不能同時兼顧殺敵與指揮士卒兩個重要職責,而眼下有單福替他分擔,他肩上的重擔頓時輕了一半。

    可是緊接著,這種喜悅逐漸便被愕然所取代。因為呂閔逐漸發現,隊伍的先鋒似乎也不需要他來指揮,他一什的什長張煌似乎很清楚抱團殺敵、避實就虛的戰術,指揮著太史慈、臧霸、李通、陳到四人專挑阻力並不是很大的方向進攻,期間還不時替其他兵帳的友軍化解危機,使得他二十六帳逐漸成為了這一帶的作戰樞紐,至少有兩個兵帳的士兵堅定地跟隨在二十六帳兩側,同進同退。

    [這小子……]

    其實呂閔最怕的就是張煌年輕氣盛,把他們往敵軍多的地方帶,雖說他二十六帳此刻還有七十多人,可架不住戰場還有數萬的敵兵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將他們淹死。可如今瞧見張煌避實就虛、專門挑敵軍兵力少的地方進攻,呂閔心下大為意外。

    雖然他早就看出張煌有著不低的統率力,否則那幾個實力強悍的士卒也不會聽他的話,可呂閔真沒想過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哪怕在形式混亂的戰場上,也能冷靜地分析敵我實力,挑相對弱勢小股敵軍下手。

    有這樣一位下屬分擔職責,按理來說呂閔這位伯長應該感到慶幸,畢竟他在戰場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可是話說回來,單福替他分擔了指揮的職責,而張煌又替他分擔了指揮隊伍進攻方向的職責,那他呂閔這位伯長又置身於何處呢?

    甩動長槍殺死幾名敵兵,眼瞅著己方二十六帳的士卒喊叫著從他身旁殺過,在張煌與單福二人的指揮下朝著遠處的敵軍殺進,呂閔伯長突然感覺自己的位置有點尷尬。

    [怎麼忽然覺得那兩個小鬼才是我二十六帳的伯長……]

    嘴裡嘀咕著,呂閔伯長表情古怪地跟上了隊伍。或許這一幕激起了他曾經的回憶吧,想起了當年他還只是一名普通士卒的時候。

    而與此同時,老刺史臧旻作為這支廣陵軍的最高統帥,正跨坐戰馬在後方的本陣觀瞧這場交鋒。

    儘管張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戰況十分膠著而艱難,可是在從整個戰況著眼的老刺史看來,這只能算是一場試探性的交鋒罷了。

    當然了,雖說是試探性的交鋒,但老刺史依舊還是看出了反叛軍的強悍,因為整個戰況他廣陵守軍楊琦曲部的三千軍隊,始終處於被壓制的局面,唯獨張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戰況,倒是讓老刺史眼睛一亮。

    [想不到一軍還有幾股小兵力能做到反撲……]

    老刺史鎮定地捋著鬍鬚,看似高深莫測地關注著戰場,忽然,他張嘴說道,「差不多了,鳴金,令一軍撤退,二軍與三軍斷後。」

    「撤?」臧旻身旁一名將領聽見,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大人,此刻下令撤兵是不是太早了?您看,那邊……」他抬手指著張煌所在的二十六帳的戰況。

    臧旻聞言皺了皺眉,說道,「此戰對我等而言不過是試探一下反軍的實力,並非要在此地與敵軍一決勝負。我軍眼下雖戰況尚且算佳,但那只不過是反軍尚且動真格的罷了。那些反賊從水路一路殺來,為了殺我方一個措手不及,想必連日不曾歇息。如若老夫所料不差,那些人今日也沒心思與我軍決戰,只想著擊退我軍後登陸江岸,好生整修一番。因此,只要我軍撤退,反軍頂多試探性追擊一番,並不會窮追不捨,就這樣吧。」

    那名將領聽了還是有些不甘心,皺眉說道,「難道我軍士卒急行軍趕了兩日路程,就只為了試探一下賊軍的實力?」

    老刺史笑了笑,捋著鬍鬚老神在在地說道,「還有就是老夫想借此戰告訴他們,我們廣陵郡早有防備,這樣一來,他們十有**作罷先前速戰速決的打算,按部就班地與我軍交戰……如此,我方才會有幾分勝算。」

    「老大人是想拖死這股反軍?」那名將領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

    「下令撤兵吧。」臧旻微笑著說道,繼而轉頭望了一眼西南方,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僅僅一萬守軍,要在數萬反軍手中守住廣陵,何其不易。眼下就看丹陽兵什麼時候能趕到了……如若丹陽兵不到,什麼都只是一紙空談啊,唉!]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4 23:30

正文 第四十章 匪夷所思的重任

    或許在老刺史臧旻心中,此次反叛軍多半會是那位自封為陽明皇帝的大反賊許昭親自率領,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襲擊廣陵軍的,乃是反帝許昭麾下三天王之一的申滎。

    「還以為是誰……沒想到是臧旻那個老匹夫!」

    在臨江平原江邊一艘作為旗艦的巨帆船船首,金盔金甲一身戎裝的申滎正凝視著平原上雙方軍隊的相互廝殺,咧嘴笑道。

    申滎身後站立著他麾下四大愛將,分別是宮酆、魚山、巫馬、緱辰,一個個體魄魁梧,氣勢不俗。其中,宮酆撫著自己的小鬍子哂笑接口道,「天王瞧見那老兒了?」

    申滎呵呵笑道,「不必瞧也知道是那老兒!先帝當初在句章舉事謀圖霸業,那老兒為宛陵太守,跨著郡帶兵來打我越國……當初我與他兩軍對壘過一陣。」

    他口中的先帝,指的是如今自稱越國之主的許昭的生父,許生。八年前,許生在揚州會稽郡句章縣率先舉起反旗,自稱為王、立國號為越,惹來當時會稽郡各城太守率兵攻打,其中最離譜的便屬臧旻,這位臧老爺子當時在丹陽郡擔任宛陵太守,得知會稽郡出現了反賊,竟邀請當時的丹陽太守徐封,兩人跨郡率兵攻打許生,致使許生的割據為王的計劃胎死腹中。

    如今時隔八年,許生的兒子許昭接父親衣缽,再次舉兵造大漢的反,也算是兩朝元老的申滎估摸著這回多半勢必還會遇到當初的老對手,結果預感成真,剛一踏足廣陵郡地界,申滎便從廣陵軍那怪異的舉動察覺到了老對手的存在。

    「那老匹夫真有天王說得那麼神?」閩族出身的大將魚山皺眉問道。

    南越閩族支持許昭只是近幾年的事,因此,魚山並沒有參與八年前臧旻與申滎的那場戰役,因此也不知道臧旻的厲害,聞言頗感有點不可思議。

    「莫要小瞧臧旻那老匹夫。」申滎摸了摸鬍鬚,一邊回憶著曾經的戰事,一邊喃喃說道,「那老兒用兵平淡無奇,簡直跟老娘們似的,就是要把你給拖著,可拖著拖著,嘿,莫名其妙地他就贏了,你輸了仗還不曉得輸在哪。至今我也沒想通當初那仗輸在哪啊。」最後一句,申滎用嗟歎的語氣搖頭述說道。

    「末將覺得,天王恐怕是過於抬舉那老兒了。」同樣是閩民出身的巫馬,一個一臉陰冷的男人冷笑著說道,「在末將看來,這老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心慈手軟,難成大事!」

    「哦?」申滎似笑非笑地望向巫馬,他知道南越閩民對大漢素來心存偏見,因此心中倒也不在意。

    「難道不是麼?」巫馬抬手一指臨江平原,冷笑說道,「同樣是雙方出動三千兵卒試探彼此實力,可我軍長途跋涉而來,士卒精疲力盡,可儘管如此廣陵軍依然還是佔不到上風,如若廣陵軍並非烏合之眾,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支廣陵軍,亦是從別處急行軍趕來,在聽說我軍今日準備在此登陸,前來阻擋。」

    「你想說什麼?」申滎微笑著問道。

    「那老兒為了阻攔我等登陸不惜叫麾下軍隊急行軍趕來,可僅僅只是一輪試探交鋒,他便下令鳴金撤退,這不是心慈手軟是什麼?既然他有心要阻攔我軍在此地登陸,為何不力挺到最後,用一場鏖戰逼迫我軍不得不後撤?」

    申滎聞言笑而不語,良久這才搖頭歎息道,「你說得不錯。能看出這些,就說明你有點眼力。但是,你想得還不夠多……」

    巫馬面色一滯,不解地望著申滎。

    見此,申滎捋著鬍鬚沉聲說道,「我太瞭解臧旻那老兒了……若是那老兒不顧雙方軍隊的實力差距,愚蠢到在此地與我軍決戰,即使兵法有云『半渡而擊』,他也不會是我軍的對手。若他當真愚蠢到這種地步,就不配被我牢記心中。」

    「那是?」

    「他之所以叫麾下士卒急行軍趕到此地與我軍交戰,無非就是向我軍表明他的態度:眼下廣陵郡內已做到完全準備,就算你等偷襲,也是討不到絲毫便宜的。」瞥了一眼巫馬,申滎似笑非笑地說道,「逼我等改變速戰速決的戰術,陷入他的用兵方式,這才是那老兒來此的真正目的!」

    巫馬聞言不禁面色微紅,畢竟在廣陵軍出現的剎那,他確實也在心底懊惱過,懊惱廣陵郡竟有了防備,使得己方不好再行速攻的戰術。如今被申滎一語戳穿,他不禁有些尷尬,連帶著也不敢再小覷那臧旻。

    「天王打算『配合』那臧旻老兒麼?」至今唯一沒有開口說話的緱辰,一個看上去頗為沉穩的三十多歲男人沉聲問道。

    申滎聞言有些惋惜地望了一眼臨江平原上正有條不紊撤退的廣陵軍,搖搖頭說道,「我軍用速攻戰術拿下了偌大吳郡,士卒們早已精疲力盡,不好貪功冒進,否則恐怕會叫那老兒有機可乘。休整一日,徐徐圖之。」說著,他轉身走到船首的桌案旁,目視著擺在桌案上的廣陵軍地圖,沉聲說道,「據細作為我等繪得的這份廣陵地圖,此臨江平原據廣陵有估摸七八十里路程,有三條道分別可通往廣陵江都,只要跨過各自的三座橋便是。你們看,便是這三座橋,品橋、尹橋以及田橋。」

    見主帥開始講解戰略,宮酆、魚山、巫馬等人也不插嘴,細細傾聽。

    「這三座橋乃廣陵江都的門戶,臧旻老兒就算兵力不足收緊防線,也不可能會放棄這三個據點。再者,這三條道沿途分別還有軍屯田,並大小村莊。廣陵郡與我軍攻克的吳郡相似,世家豪門皆藏有私兵,少則百餘,多則數百。為了以防萬一,你等沿途務必要掃平各個村落,莫要在身背後留下一顆釘子!」

    「末將明白。」

    「品橋經東石山,有村莊若干,軍田營一座,地形崎嶇,老尋思著臧旻老兒必定不捨得放棄此地,宮酆,你替我在此狠狠挫一挫廣陵軍士氣。」申滎用寄以厚望的眼神望向了宮酆,畢竟後者是他最喜愛的大將,文武兼備不說,性子也沉穩,絕對稱得上是可以托付重任的大將人選。

    「末將明白。」宮酆信心百倍地接下了任務。

    「魚山,你取尹橋。取尹橋必取唐家、姚家兩屯,這兩個當地豪門與廣陵官府關係不錯,替其經營軍屯田,我尋思著多半不會輕易叫你得手,你可要小心。」

    「天王放心。」魚山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巫馬你走第三條道攻田橋,這條道前往廣陵距離最遠,但若是僥倖臧旻老兒並不曾在那屯紮兵馬,反而是最容易得手的一處。不過你也莫要因此掉以輕心,這條道上原有廣陵軍都尉任五所執掌的一處軍營,號任五軍屯。若是我軍對其視若無睹,萬一臧老兒在此安排了伏兵,他便可直取我軍本陣。為防夜長夢多,你替我掃平了此地。」

    「是!」

    「緱辰留在本陣候命,你們三人即刻出發,行路途中大小諸事,皆由你等自行論斷,去吧!」一揮手,申滎斬釘截鐵地說道。

    宮酆、魚山、巫馬三人抱拳退下。

    申滎緩緩走到船首,遙望著廣陵軍撤退的方向,喃喃說道:「臧旻啊臧旻,你既要與申某仔細下這盤棋,申某成全了你又有何妨?但願你日後可莫要追悔莫及!」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申滎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古怪笑容。

    而途中,張煌等人所在的廣陵守軍已退至了東石山附近。他們想的可沒有臧旻以及反叛軍主帥申滎那麼多,見臨江平原那場仗明明可以打下去,己方卻選擇了鳴金守兵,李通與陳到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大生悶氣。

    其實不光是張煌等人,就連伯長呂閔也十分遺憾方纔的那場交鋒,畢竟當時他們二十六帳聯合王卓伯長的二十一帳,還有另外一名伯長的十七帳,三百人抱成一團衝擊叛軍的防線,對叛軍的陣型造成了可觀的衝擊。結果勝利在望之際,本陣卻傳來了鳴金聲,即便是呂閔也有些想不通。

    [我軍日夜兼程急行軍趕到此地,不就是為了阻止叛軍在江邊登陸麼?為何不戰到最後?]

    儘管心中不解,可呂閔卻不敢說出來,因為他手底下這幫悍卒這會已是火冒三丈,他再說什麼,恐怕張煌等人很有可能會鬧到軍總帳,找主帥臧旻質問此事。

    「鐺鐺鐺——」

    幾名敲打著銅鈸的傳令兵騎著戰馬絕塵而來,口中喊出了軍中指揮所最新的命令。

    「傳主帥令,在此分兵:一軍往西,守品橋至東石山地界;二軍守尹橋至唐家屯、姚家屯地界;三軍守田橋、任五軍屯,不得有誤。」

    「凡伯長階武官,聽到此訊後即刻往各軍大將處。」

    「分兵?這個時候?」伯長呂閔嘀咕了一句,卻不敢有違,暫時叫張煌接管二十六帳,動身到他們一軍大將楊琦將軍處候命。

    大約半個時辰後,呂閔這才面色古怪地回到了隊伍,手中拿著一卷繪畫潦草的地圖。

    「呂頭,咱守哪啊?」心急的三什什長趙勇急不可耐地問道。

    呂閔微微歎了口氣,將手中的地圖交給一干什長,轉頭時卻遭遇了張煌疑惑的目光。他苦笑一聲,低聲說道,「不知怎麼著,最麻煩的地方給咱二十六帳抽到了。」

    張煌正要問話,忽聽那邊趙勇倒吸一口涼氣,失神叫道,「東石村?」

    [東石村?]

    張煌不解地望了一眼趙勇,繼而慢慢咂摸出滋味來。

    似乎,東石村是東石山上唯一一個可以當成是據點的村莊……

    [不會是叫咱守東石山吧?]

    張煌的表情頓時變得如呂閔一般古怪。

    因為截止當日,他們二十六帳只剩下七十一名士卒。但是,軍部卻要他們這七十一個人,去守一座近十里的山丘。

    「開什麼玩笑?!」

    二十六帳的士卒們頓時鬧騰起來,惹來其他百人隊伍士卒頻頻側目。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2
第41章 斥候,軍隊的耳目

「讓七十一個人去把守一座近乎十里的山,上頭那幫人到底在想什麼?」

  「這不明擺著讓咱去送死麼?」

  當軍部高層的命令傳達給二十六帳的士兵後,基層的士兵們頓時就火了,要知道按照常理,把守一座這樣的山至少需要五支百人隊伍通力合作,換而言之也就是五百名。五百兵,才能大致保證監視東石山一帶的情況,可如今軍部高層卻讓他們僅剩下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帳去把守東石山,別說普通的士兵們,就連伯長呂閔也有些氣憤。

  但正所謂軍令如山,儘管心中有諸多不滿,但二十六帳的士兵們也不敢違背命令,只能乖乖地前往東石山。

  東石山,是廣陵江都過了一條長江支流後正南方向的一座山丘,佔地並不算大,南北縱向兩、三里,東西縱向八、九里,比起張煌等人曾經見識過的泰山險景,這東石山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片小土坡罷了。

  但是這座小土坡,對於第一條路線卻至關重要,無論是對廣陵軍而言還是對反叛軍而言。原因就在於東石山西側官道上,坐落著廣陵軍一座用來屯田的軍營,如今這座軍田營由一軍大將楊琦親自把守著,扼守著通往廣陵的第一條道路。

  從伯長呂閔手中的地圖不難看出,若反叛軍選擇這條路線攻打廣陵,那麼必須拿下廣陵軍第一軍大將楊琦所把守的軍田營,而若要拿下軍田營,作為當地制高點的東石山,它的位置就變得格外關鍵。

  不難想像,若是被反叛軍攻克了東石山,在山上建造了營寨,那麼軍田營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尷尬,因為他們所有的動向都會暴露於敵軍眼皮底下。

  也正是這樣,單福對於軍部竟然將東石山這如此關鍵的戰略陣地交給他們僅僅只有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帳來把守,著實有點想不通。

  好在他們也不算孤軍奮鬥,因為靠近東石山北側的孫莊、東北側的鄒莊以及再靠往北一些的季莊,分別駐紮有一軍一支百人的小股兵力,再加上軍田營守將楊琦麾下兩千餘士兵,廣陵軍第一軍倒也稱得上是扼守住了這條道路的幾個關鍵據點。

  這樣想想,其實他們二十六帳所起到的作用,多半也就是個監視敵軍動向的斥候隊而已。因為一旦東石山遭到反叛軍的攻打,軍田營的大將楊琦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半日後,伯長呂閔便帶領著手底下這幫兵丁抵達了東石山上的東石村。與孫莊、鄒莊等地方豪強把持的村莊不同,東石村中居住的皆是以捕獵為生的山民,並不存在什麼地方豪強的私兵。因此,當江都的撤民令下達時,東石山的山民們立即就收拾行囊逃到了江都,在官府的安排下在城內生活。而他們所遺留下來的村落,便成為了二十六帳在東石山上的據點。

  當然了,一個普通的村莊,本來是不具備任何的防備力的,因此,二十六帳的士兵必須再予以改造加工,比如說加固圍牆、增造崗哨什麼的,否則反叛軍若是前來攻打,很有可能山腳下楊琦將軍的援軍根本來不及援救,他們二十六帳便會全軍覆沒在此。

  加固村落守備力的事,伯長呂閔自然不會交給張煌以及他的一什,畢竟一什集中有他二十六帳最強的悍卒,若是用他們來伐木,恐怕呂閔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因為那太大材小用了。

  這件事,呂閔交給了二什什長周力與三什什長趙勇,讓他二人代為指揮除去一什外的九個什士兵,加緊增強村落守備力的事宜。至於張煌的一什隊伍,呂閔親自帶著他們深入東石山,他有些東西要交給這幾名悍卒。

  「你們覺得,打仗什麼最為重要?」

  在深入山林的途中,呂閔冷不丁問道。

  「實力吧?對吧什長?」小六,張煌一什隊員中一個年輕的士兵有些興奮地望著張煌,順嘴回答道。不得不說,幾個時辰前他們一什幾名同伴的實力,著實令他歎為觀止,以至於原先還懊惱自己竟被一個小鬼指揮的小六,眼下暗暗慶幸自己當日被呂閔挑中,成為了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兵之一。天見可憐,其實當初呂閔也就是隨手一指而已。

  「實力麼?」走在前頭的呂閔輕哼一聲,也不說是對是錯,這讓小六心下不禁有些嘀咕:莫非說錯了?

  「是情報!」單福開口更正道,「兵法雲,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知己乃自知,知彼便是刺探敵情……」

  [這小子果然聰明……]

  呂閔回過頭來讚許地望了一眼單福,沉聲說道,「不錯!兩軍交戰,情報最為重要。試想,若是你清楚敵軍的一舉一動,這場仗,算不算已經勝了六分?」

  王氏兄弟歪著腦袋想了想,繼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至於像張煌等人,他們本來就不是尋常士卒,豈會不知道這些事,之所以沒有說話,只不過是等著呂閔的下文而已。

  「而這樣一來,斥候在打仗時的作用便顯得尤其重要。」沒有辜負張煌等人的期待,呂閔終於開始講解他們想聽的東西:「要充當一名合格的斥候,這並不簡單。膽大心細,這四個你等要牢牢記在心裡。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你們心中也必須有個度。」說著,呂閔停下了腳步,在望了眼四周後,選擇了一棵樹。

  只見他走到樹邊,從地上拾起一枚尖銳的石頭,在樹幹上不起眼的位置劃了一道,繼而轉身對身後的士兵說道,「做記號,這是斥候隨時要做的,在到過的地方留下記號,方便於找尋歸路,以及聯絡同伴,但切記莫要用你們隨身攜帶的匕首劃刻,那會讓你的位置暴露在敵方的斥候眼裡。一般的斥候都習慣在走了差不多的路程後留下記號,而有經驗的斥候卻能夠憑借幾個記號之間的距離,判斷出對方的位置,提前設下埋伏,將其殺死。這一點很重要,記在心底。」

  臧霸饒有興致地摸著下巴,畢竟適才他正在納悶伯長呂閔為何棄稱手的兵器不用,偏偏撿個破石頭留記號,聽此一說,他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你也可以故意留下記號,誘使敵方的斥候來狙殺你們,從而做到以逸待勞,將其擊斃。」說著,呂閔示範著用短劍在一棵樹的樹幹上劃了一個箭頭,相比較方纔那個不起眼的記號,如今這個箭頭怎麼看都感覺刺眼。不難想像,任何一個看到這個箭頭的斥候,都會覺得這鐵定是敵方斥候留下的記號。

  「對方的斥候會上當麼?」李通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當然會。」呂閔咂了咂嘴,輕笑說道,「任何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斥候戰尤為關鍵。有時候,雙方犧牲的斥候人數甚至還要高過戰場。所有的斥候都肩負著兩個使命,刺探敵軍情報,以及盡可能地殺掉敵方的斥候。若是一場仗中一方的斥候全軍覆沒,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好比眼下,我二十六帳在東石山的作用,便是充當軍田營楊琦將軍的眼睛,替他監視範圍內反叛軍的一舉一動。若是我等成功刺探到了敵軍守備力空虛的地方,那麼楊琦將軍便可率軍攻其不備,狠狠挫一挫反叛軍囂張氣焰;反過來說,若是我二十六帳全軍覆沒,楊琦將軍便失去了替他監控東石山的眼睛,反叛軍有任何動向,他也無從得知,到時候,留給他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增派斥候與叛軍爭奪此東石山,要麼從軍田營撤退……」

  「撤退?」王氏兄弟瞪大了眼睛,難以想像地失聲說道,「僅僅只是因為失去了斥候,就要從軍田營撤退?據我說知,那可是一座守備力極強的軍營啊!」

  呂閔瞥了一眼王氏兄弟,面無表情地說道,「守備力再強的軍營,也不過是個龜殼而已,別以為叛軍就會拿它沒有辦法。」

  「我不信……」

  「那好,我問你,若是叛軍在殺盡了我方的斥候後,越過東石山徑直攻打廣陵,怎麼辦?」

  「不是還有楊琦將軍的軍田營麼?」

  「問題就在這裡!」環視了一眼眾兵丁,呂閔沉聲說道,「若己方斥候盡皆戰死,楊琦將軍根本無從得知東石山的情況,多半也不敢輕易出擊,而此時叛軍卻趁機越過東石山,走小路奇襲江都,別說楊琦將軍手中有兩千兵,就算有兩萬兵,置身於距離江都數十里之外、根本不知叛軍有奇襲這回事的他,又能起到什麼助益?」

  王氏兄弟啞口無言,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頓時被嚇得面如土色。

  環視了一眼眾人,呂閔壓低聲音,有以為嚴肅地語氣說道,「斥候戰,是戰場上最為關鍵的一環,關係著整場仗的勝敗。正因為如此,它也是最為慘烈與殘酷的,若非是頂尖的精銳士兵,根本無法肩負這個重任。因為斥候,是監視著整個戰場的眼睛!軍隊的眼睛!」

  呂閔毫無保留地將他的經驗教給了張煌這些他所看重的悍卒,可以的話,在今日太陽下山之前,他希望張煌等人能夠領悟斥候的重要性以及作戰方式。

  斥候戰,是一場雙方斥候獵殺與反獵殺的激烈交鋒,作戰方式無所不用其極。而張煌、臧霸、太史慈、陳到、李通、單福六人,無可厚非是他二十六帳最強的悍卒,若是他們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斥候,那麼,他們給敵軍打來的壓力,那可是極為強烈的。畢竟斥候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兵種,某些情況下決定著整支軍隊的動向。若是這幫小鬼能夠將叛軍的斥候逐一擊殺,諒叛軍雖有數倍的兵力,恐怕也會擔心誤中埋伏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聽上去……聽有意思的。」張煌咧嘴笑了笑,其餘黑羽鴉成員亦是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

  陷阱、埋伏、刺殺,無所不用其極的斥候戰,不可否認這對於張煌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子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更別說,這個重任還關係著整個一軍的存亡。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41

第四十二章 初回交鋒:斥候戰打響

 「咕——咕——」

  入夜,東石山上黑濛濛的一片,儘管月色朦朧,但可視的範圍卻仍然不過五丈,這還是視力不錯的,至於一般人,恐怕三丈外就已經瞧不清了。唯獨幾隻貓頭鷹立在林中樹枝上,用在黑夜看起來頗為詭異的眼珠子掃視著四周,並不時發生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突然,樹枝上那幾隻貓頭鷹的眼神變了變,死死盯著草叢,只見那片草叢在聳動了一陣後,陸陸續續鑽出幾條人影來,飛快地竄到四周的樹下。

  「前面……有動靜麼?」一個極低的聲音響起。

  只見有一棵樹下的人影飛快地朝著遠方掃視了幾眼,抬起右手徐徐地擺了擺,彷彿是示意前方並無什麼異狀。

  見此,幾條人影從他們葬身的位置貓著腰走了出來,聚攏成一圈。其中有一人壓低聲音說道,「都清楚要做什麼吧?」

  話音剛落,便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不就是拔掉廣陵軍在此東石山的據點麼?宮酆將軍也真是的,廣陵軍人數與我方相差甚多,直接打過去就完了,非要如此麻煩……」

  「你懂什麼?」先前說話的那名看似隊長的人影聞言不悅低聲斥道,「戰場之上豈能兒戲?儘管廣陵軍人數上劣於我方,但終歸是州府兵,千萬不可小覷!」說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不以為然的隊員,壓低聲音說道,「此東石山上必定有廣陵軍的據點,找到它,助宮酆將軍將其拔除……切記,途中必定會遇到廣陵軍的斥候,小心應付!」

  「廣陵軍的斥候……」幾個人影不適時宜地輕笑了一聲,看似並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這些身穿著制式布甲的黑影,竟是反叛軍一方的斥候。

  「出發!」那看似隊長的黑影低聲說了一句,繼而瞬間,幾條人影飛快地竄向了四周。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當這些人中其中一個人影飛快地竄過一棵樹時,從樹背後竟伸出一隻手來,從背後一把摀住了那個人影,唰地一聲將其拖進了陰影。

  「嗚——呃!」

  一聲戛然而止的低嗚聲後,四周再沒有了動靜。

  [什麼聲音?]

  那個正打算離開的黑影隊長似乎聽到了些什麼,猛地停住了腳步,機警的眼神不住地掃視漆黑的四周,借助朦朧的月色,不難看出他臉上的表情略微有點震驚。

  [這個地方……有人?!]

  彷彿冥冥中察覺到了危險,隊長的額頭逐漸滲出幾分冷汗。

  突然,他眼珠子猛地一縮。因為他震驚地發現,前面那個正貓著腰向前方潛進的隊員,突然間就被拉入了一個矮樹叢,繼而一聲弱不可察的慘叫響起,彷彿是有人刻意要將其掩蓋下來,若不是他聚精會神地豎起雙耳,恐怕很難注意到。

  [有人……這地方,有廣陵軍的斥候!]

  面色猛地一變,隊長趕忙吹了一聲示警的口哨。而聽聞這聲口哨,那些正偷偷摸摸向前潛進的黑影們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身後,繼而迅速地躲藏起來,使得這片漆黑的林子,再次失去了人的蹤跡。

  [廣陵軍的斥候麼?]

  其中一名黑影,不,應該說是反叛軍的斥候,躲在一棵樹背後的他悄悄抽出了腰背後的短劍,隨即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向樹幹的另外一側。他絲毫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藏身所在的樹幹上,悄然無聲地倒垂下一個人影,一雙手從背後捏住了他的嘴,繼而使勁向右一扳。

  「卡嚓——砰!」

  頸骨被拗斷、屍體倒地的微弱動靜顯然地驚動了附近其他的反叛軍斥候,使得他們的精神處於極度的緊張。但是放眼四周,這片漆黑的林子卻根本瞧不見有任何一名敵軍的動靜。

  「嗖——」

  一道人影閃過,一名反叛軍的斥候竄到了樹下,面色劇變地望了眼地上的屍體,下意識地捏緊了短劍,眼神不住向四周機警掃視。然而他卻忽略了他的上方。在他上方的樹幹上,一雙眼睛正淡淡地瞅著他。

  「啊——」

  第一聲沒有被什麼掩蓋的慘叫終於響起,驚動了好幾隻立在樹幹上的貓頭鷹,它們撲啦啦地飛走了。這一連串的響動,讓那名反叛軍的斥候隊長面色變之又變,顧不得再藏匿行蹤,壓低聲音喊道,「都小心,有敵方斥候!」

  其實說這話早已經晚了,在這片林子的幾名反叛軍斥候,都早已經察覺到這件事,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藏在哪裡。

  「黑子?黑子?被幹掉了?該死的!」一名反叛軍斥候在低聲呼喚了幾聲同伴後,恨恨地咬了咬牙,攥緊手中的短劍,朝著前方一個聳動的矮樹叢竄了過去。

  突然,他感覺自己右腳腳下一空。

  [不好!]

  心知不妙的他根本來不及應對,只聽啪地一聲,彷彿有什麼崩斷的聲音響起,待他反應過來時,一根尖銳的粗如手臂的樹枝不知從何處射來,洞穿了他的胸口。

  「陷……阱……」

  他只來得及說這些,便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五哥!」

  在附近不遠的一名同伴聞聲面色大變,顧不得其他飛奔過來。突然,也不知他踩到了什麼,只聽嗖地一聲,他整個人都被倒吊起來,懸在半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有棵樹的背後不緊不慢地出現了一個黑影,手中長弓一拉,只聽噗地一聲,被倒掉起來的反叛軍斥候頓時中箭身亡。

  「阿慶?是阿慶的聲音麼?」

  一名反叛軍斥候面色慘白,眼神驚恐地望著這片已經吞噬了他們好幾名同伴的林子,整個人不受控制般向後退卻。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從他身後悄然無聲地伸過來,一把摀住了他的口鼻,同時,另外一隻握有一柄被塗黑了的短劍的手,徐徐將短劍橫到了他的脖子,嗤啦一聲將其劃開。

  「嗚嗚——」

  又是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反叛軍斥候隊長的腦門無法控制地冷汗直冒,因為在短短片刻之間,他手底下八名同伴竟然死了個乾淨。這還不算,關鍵是,他從始至終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名敵軍斥候的身影。

  [該不會是鬧鬼了吧?總覺得這地方有點邪乎……]

  只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他當即轉身準備撤退,將這邊的情況回報,結果才一轉身,他猛地瞧見面前出現了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面門,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逼得他不由得連連後退,直到砰地一聲撞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糟了!]

  反叛軍斥候隊長心底大驚,雙手抓住那隻手,打算將其拽開,結果胸腹卻傳來了一陣刺骨的劇痛,伴隨著兵刃入體的絲絲冰寒。

  雖然他迫切想知道這個殺死了自己的人究竟長什麼模樣,但遺憾的是,直到他嚥氣,他也沒能如願以償。

  「……」殺死了這名反叛軍斥候隊長的黑影,廣陵軍第一軍二十六帳伯長呂閔,默然地注視著面前這個被他用短劍釘死在樹幹上的敵軍斥候,良久後才沉聲說道,「都出來吧!」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各個陰影中走出幾個黑影來,正是張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六人,除了他們以外,第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也從遠處的矮樹叢中竄出來,撓著頭有些汗顏地走了過來。

  「太厲害了……」

  「是啊,太厲害了……」

  王氏兄弟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張煌等人,因為在方纔的斥候戰中,本來要充當側應協助的他們,從頭至尾也沒起到絲毫幫助,他們的伯長以及一什什長,還有一什的另外五名同伴,以壓倒性的優勢將那對方九名斥候全部殺死。這還不算,關鍵是這些人從始至終也沒有叫對方瞧見他們的身影,簡直神了。

  伯長呂閔亦是滿意地望著張煌這六名他二十六帳最強悍的悍卒,方纔那場斥候戰,可以說是他引導這六名新兵伏擊敵軍斥候的指教戰,畢竟有些經驗是無法通過口述來傳承的,必須親身經歷。因此,他通過實戰,將斥候戰中一些心得與經驗傳授給張煌等人,比如說如何藏匿行蹤,如何設置陷阱,如何悄無聲息地暗殺敵方斥候。

  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張煌等人的單兵實力強悍到了一個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地步。

  就好比李通,這傢伙在倒掛在樹枝上的情況下,依然還能扭斷敵方斥候的脖子,臂力強得匪夷所思;陳到更了不得,明明站在敵方斥候身後,對方愣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被他輕而易舉地摀住口鼻一刀割斷了脖子;太史慈亦是,面對中了陷阱、被倒吊起來的敵軍斥候,他甚至不用露面,一支弓箭竟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還能準確無誤地命中敵軍斥候的心臟,一擊斃命。至於臧霸,這個一開始就將一名敵軍斥候拉入樹後暗殺的傢伙,對於時機的把握讓呂閔暗暗稱奇。

  哦,還有單福,這個看似比其他人弱一些的傢伙,竟然能在聽過自己的講解後製造出陷阱,成功將一名敵軍斥候殺死,這也大大出乎了呂閔的意料。

  相比這幾人,張煌這個突然從樹背後跳出來,以雷霆之勢將敵軍斥候殺死的傢伙,在暗殺手段上反而顯得沒有絲毫新意。事到如今,伯長呂閔也大致瞭解了自己這位一什什丈的實力,對於他用這種普通方式殺死敵方的斥候,還真提不起什麼興致。畢竟雙方實力相差地太遠了,就算是讓張煌單挑這九名斥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他呂閔此番大費周章,無非就是想讓這幫小子熟悉一下斥候戰的方式罷了,又不是比誰殺得更多。

  [這小子有潛力……]

  呂閔深深打量了陳到幾眼,不難想像,張煌等人中,恐怕就屬陳到在他心中得分最高。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張煌等人,呂閔還是極為滿意的,在點點頭後,壓低聲音說道,「做得不錯,本伯長非常滿意,就按照這個勢頭下去,叛軍絕不可能只派這一小股的斥候滲透過來,從今日起,你們幾個各自帶兩個新手,保證這片山林不會出現任何的敵軍斥候!我們二十六帳雖說只有七十一個人,但無論如何也要制霸這座東石山,替軍田營的楊琦將軍監視敵軍的一舉一動!」

  「啊?還要帶新手啊?」

  「制霸?就咱這麼幾個人,難哦。」

  呂閔這話一出,李通、陳到、單福幾人便報以怨言。讓他們暗殺這片山林中的敵軍斥候這並不難,畢竟他的單兵實力要比反叛軍的斥候強上好幾個檔次,問題在於要帶新手,這就有難度。

  「少廢話!」呂閔虎著臉說道,「一個帶兩名新兵,務必要確保他們性命的同時,讓他們熟悉斥候間的獵殺與反獵殺!」

  說實話,呂閔也知道自己的這條命令有點強人所難,但是,他也清楚他手底下這六名悍卒的實力。 如果換做是普通士卒,他是絕對不會給予這麼大的壓力的,但是這幫小子嘛,那就另當別論了。

  「單靠你們六個人,是沒法守住這偌大東石山的,除非你們將咱二十六帳的弟兄們都訓練起來!」呂閔逐漸地暴露了他心底的真正目的。

  不錯,他教授張煌等人斥候戰的經驗,可不止是讓這六個小鬼去騷擾敵軍,更重要的,還是想將整個二十六帳士卒都訓練成一名合格的斥候。而這件事,單他呂閔一人是辦不到的。

  事實證明,呂閔最初的判斷絲毫不差,張煌等人在短短半天半宿的時間內,便學會了他所傳授的東西,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在黑暗中叫敵軍斥候無法抵擋的可怕斥候,讓這幾個人小子幫忙一起訓練他這支百人隊伍,可比單單只有他一人領著近百新兵在夜幕中獵殺敵軍斥候,可要有效地多。

  「都閉嘴,這是命令!」

  呂閔忍著心中的喜悅,虎著臉喝道。他深刻地體會到,身為上官,若是能有幾名能夠分擔職責的部下,那真的莫大的幸事。

  「是……」

  一陣有氣無力的應聲在林中三三兩兩地響起。

  與此同時,為了攻略東石山以及軍田營而不得不在東石山另外一頭建造營寨的反叛軍主帥申滎麾下大將宮酆,他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今夜派出的兩百多名用來控制東石山的斥候,非但無法完成任務,並且將會有大半無法活著回到營寨。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4-10-28 19:4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42
第四十三章 驚人之舉

   軍田營,是江都城南面偏西的一個軍屯田兵營,用以囤積戰時軍隊的糧草,最早建成於八年前許昭的父親許生在會稽舉兵反叛之後。

  軍田營擁有軍田數千畝地,佃戶三百戶,平時由附近的幾個村莊,比如季莊、孫莊、鄒莊等當地豪強代為打理,全營滿額兵丁編製為三千人,非但擁有圍牆、寨門、哨塔、拒馬、壕溝等防守建築設置,營地內還有許多可供士卒安歇的木屋。糧食、蔬菜基本自給自足,甚至還挖了一條通往長江的小型河渠用以引來江水作為食用水源,是江都附近唯二的經營了八年的軍營,堪稱是一座小型的城郭。

  而如今,這裡屯紮著廣陵軍大將楊琦的兩千兵力。毫不誇張地說,軍田營的守備力度絕對要高過天底下許多的縣城。唯一的缺陷,那就是軍營的圍牆並非用擁有特殊效用的不周石所砌成,無法對某些特殊力量進行有效的鎮壓。但無論如何,有楊琦這位一軍大將坐鎮的軍田營,他的守備力度那是相當可怕的。

  也正是基於這一點,前來攻略軍田營的叛軍大將宮酆,才沒有在第一時刻率軍攻打,而是打算穩中求勝,先在東石山建造營寨,站穩腳跟,繼而再徐徐進犯廣陵。

  這個消息對於軍田營的將士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畢竟他們只有兩千人,而據得到的消息顯示,宮酆手中握著反叛軍一萬兵權,幾近五倍的兵力差距,就算軍田營附近還有他們一軍數百散兵,但也不足以拉平兩者間懸殊的實力差。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宮酆貪功冒進,軍田營倒是還能打打防守反擊,伺機偷襲一下,可如今宮酆如此小心,這簡直就是斷了他們唯一的勝算。

  「將軍,末將以為還是有必要向東石山增派我方的斥候。」

  在軍田營內的將軍木屋,廣陵第一軍大將楊琦麾下將領,裨將周建再次忍不住提出了建議,提出了一個他昨日就提出過的建議。

  裨將,屬軍隊職稱之一。軍中的職稱大致可分為低、中、高三等。從低層武官開始細數,伍長、什長為不入流,伯長最次、其上為都伯、再上為都尉。

  其中率領百人隊伍的稱伯長,非特殊情況下沒有任何參與軍事商議的資格,只負責履行將令,就好比二十六帳的伯長呂閔;而都伯比伯長稍好一些,按個人能力不同,率領兩百人至五百人不等,非特殊情況下同樣沒有參軍事的資格,只負責履行將令,與伯長一樣是戰場上的中堅力量;伯長以上便是都尉,按照個人能力與資歷的不同,可率五百至一千人的兵力,非戰爭情況下可成為一方的駐守官,但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不得有任何的異動。當初被唐周所殺的馬延,便是一名握有一千兵權的都尉。

  而比起低層將領,中層將領的自由度大大提高,按照職務的不同,職稱大致可為裨將、牙將、偏將、參軍四種。

  其中裨將與牙將在等級上是相同的,只是分工不同:裨將指的是擁有單獨率兵負責重要性軍事任務的將領,比如說偷襲敵軍,截敵軍糧草等等;而牙將指的護衛己方軍隊或營寨的將領,比如說巡視周邊、守衛營寨等等。兩者在一定程度上擁有自主權。

  而偏將與參軍則比前兩個稍微高一等級,達到這個等級的將領,擁有單獨領兵作戰資格,就好比軍田營這位廣陵一軍的大將楊琦,他就可以單獨領兵在外,同時對主帥、即老刺史臧旻所下達的『擊退反叛軍』這個模糊命令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簡單地說,就是在某條模糊命令的範圍內,以自己的判斷力,決定是否與敵軍交戰、以及用何種方式與敵軍交戰。在中層將領中,偏將享受極高的自主職權。

  參軍的軍職等級與偏將相同,但是職權卻大為不同,它更多地是協助主戰的將領出謀劃策,或者進行各種軍中資源上的計算,起到輔助作用。

  順便一提,副將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中職稱,它所指的只是主將的副手而已,即軍副,就好比楊琦。但是,一般情況下,獲得了這種特殊稱謂的武官,大多數都會在戰場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畢竟是主帥的副手,與一般將軍可大為不同。

  不得不說,一旦混到像楊琦這樣的位置,他所擁有的職權那是相當巨大的,但同樣的,他所肩負的壓力也會是同樣巨大。就好比眼下,老刺史臧旻命他在東石山、軍田營一帶阻擋反叛軍,這一條模糊將令說得清楚,但是其中許多事,卻要楊琦自己來考慮、來謀劃。否則,若是無法完成上頭交代的事,他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牢靠。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職權越大、壓力也越大吧。

  「東石山……」

  楊琦低聲念叨著,憑心而論,他本來也沒想過讓一支不到百人的隊伍去負責那片山丘。在他看來,兵力再怎麼少,東石山那塊地,他怎麼也得安置個五百人左右,否則,若是讓反叛軍輕而易舉地控制了東石山一帶,這會讓他的軍田營變得極為被動。

  但是,臨行前的那一幕卻令他對那支不到百人的隊伍有了別樣的看法……

  楊琦還記得,在大隊人馬前往臨江平原之前,其實作為軍主的老刺史早已經對他楊琦在內的三名大將分派了任務,換句話說,楊琦早就知道他們前往臨江平原的真正目的:並非為了阻擋反叛軍,而是要讓反叛軍知道他們早已有所防備,迫使反叛軍改變速攻的計劃,好使的他們廣陵一方在僵持戰中徐徐找尋能夠克敵制勝的辦法。

  但是,在臨走前,臧旻卻喊住了楊琦,暗示楊琦將其麾下的第二十六兵帳士卒安置在東石山,充當軍田營的眼睛。

  [這可是主帥的命令,我有什麼辦法?]

  望著屋內幾名一口一個要增派斥候的辦法,楊琦心底不禁有些為難。

  [大人,區區一百個人,恐怕不足以與賊軍的大批斥候抗衡吧?若是他們全滅,而末將卻沒能及時得到消息,恐怕我軍田營……]

  [呵呵,放心……要與老夫打個賭麼,楊琦?那幫小鬼,一定會令你大吃一驚的。]

  [這個……末將豈敢與大人打賭,末將從命便是。]

  腦海中回憶著與老刺史臧旻的對話,楊琦的表情不由地變得十分奇怪,口中喃喃說道,「會令我大吃一驚……麼?」

  正說著,帳外忽然有士卒喊道,「將軍,東石山有消息傳來!」

  楊琦愣了愣,在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他難免也有些驚慌,連忙說道,「速傳!」

  話音剛落,帳外疾步走入一名士卒,叩地喊道,「二十六帳二什什長周力,代我兵帳呂閔伯長,向楊將軍呈送敵軍情報!」說著,從懷中掏出書信一封,雙手呈上。

  [敵軍情報?]

  楊琦心底嘀咕一聲,因為知道這名士卒進來前肯定會被搜身,因此他倒也不在意有什麼危險,起身走向那名士卒,接過書信,隨口問道,「你二十六帳的處境如何?」

  周力咧嘴笑了笑,頗為自豪地說道,「回稟將軍,我等已加固了東石村的守備,敵方的斥候至今還未查探到我等的據點。」

  「什麼?」楊琦愣了愣,心說這倒是與自己所想的大相逕庭。

  不過,無論怎樣,只要那支斥候隊別毫無動靜地就全滅,楊琦倒也不關心其他,畢竟軍田營距離東石村並不遠,只要呂閔放出求援訊號,最多半個時辰,他楊琦便可率兵抵達,保護二十六帳的斥候不給叛軍殲滅。

  想到這裡,楊琦倒也放下心來,徐徐攤開那張書信,可僅僅只掃了一眼,他的面色卻猛地一變。這哪裡是什麼書信,這分明就是一張這附近的詳細地圖,繪畫地比他從老刺史臧旻那裡獲得的地圖還要精細。更不可思議的是,地圖上還標注了叛軍的營寨坐落位置以及簡略資料。

  「宮酆……是這路賊軍大將的名字麼?這姓氏倒是少見。」嘀咕了一句,楊琦雙目緊緊盯著地圖上標注的信息,口中喃喃說道,「果然是一萬兵啊……步兵八千,弓兵兩千……什麼?還有兩百騎兵?嘖!頭疼啊!」說著,他望了一眼周力,揚了揚手中的地圖,問道,「消息屬實麼?」

  「自然……」周力驕傲地一甩頭,繼而才察覺到這個動作並不禮貌,連忙恭敬地改口道,「回稟將軍,這是咱兵帳一什的弟兄們兩日來偷窺敵營所查到的,必定屬實!」

  「……」楊琦將信將疑地再次將目光投向手中的地圖,忽然,他視線掃到地圖的角落,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只見那裡繪著一柄小紙扇,紙扇下用極小的字寫著落款:黑羽鴉,軍師單福。

  [軍師?]

  楊琦有些哭笑不得地瞅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落款,問道,「單福……何許人?」

  周力想了想,頗有些自豪地回道,「是我兵帳一什的士卒。雖然只是士卒,但是相當了不得,臨江平原之戰時還代替呂閔伯長指揮我等與賊軍作戰。」

  [一個士卒,代替伯長指揮兵丁?呂閔那傢伙是怎麼想的?]

  楊琦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不難猜測,他與呂閔即便不是很熟悉,但大致也是清楚這位麾下伯長的能力的。

  「好的,這份地圖我收下了,你回去覆命吧。」

  點點頭,楊琦將這份珍貴的地圖收入了懷中。在他看來,倘若這份地圖上所標注的敵軍情報盡皆屬實,那麼,它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再次之前,他還需要另外派人去驗證一番。倒不是說不信任呂閔的二十六帳,只是事關重大,縱然是楊琦也不敢貿然行事。

  「是。」抱拳行了一禮,周力轉身便走,臨走到屋門口時,他卻又被楊琦給喊住了。

  「等會!為了這封地圖,你們損失了多少人手?」

  周力轉過身來,回道,「回稟將軍,這封地圖是由一什的弟兄所繪,敵軍的情報也是一什的弟兄所探查的……」

  「本將軍問你的是你們損失了多少人手!」見周力答非所問,楊琦有些不耐煩了。畢竟他相當心緊東石山,若是二十六帳有什麼重大損失的話,他勢必會增派士卒充當斥候。

  聽聞此言,周力臉上的笑容頓時減了幾分,低頭說道,「回將軍話,有六名弟兄喪生……」

  [六名?]

  楊琦愣住了,因為在他看來,二十六帳既然能得到如此詳細的情報,別說六人,就算是六十人的損失,他也不會太過於吃驚的。

  周力哪裡曉得楊琦心中所想,見他不說話,會錯了意,攥著拳頭正色說道,「不過將軍放心,咱已經替那六名不幸喪生的弟兄報了仇了,這兩日,咱已經宰了有四百多個賊軍斥候了……咳,儘管大部分都是一什的那幾個兄弟干的。對了,呂閔伯長托小的傳話:在將軍擊敗那支賊軍之前,我二十六帳一定會牢牢守住東石山,不會放過一個敵方的斥候!」說著,他右拳一錘胸膛,轉身離開了。

  望著周力遠去的背影,楊琦整個人都驚呆了,而屋內其他人也傻眼了。

  [四……四百多名賊軍斥候?這才過了兩日啊……]

  楊琦緊走幾步走出屋子,抬頭望向東石山的方向,表情連連變換。

  [若是方纔那士卒所言不差,也就是說,此時的東石山……正打著一場令人難以想像的斥候戰?]

  楊琦簡直難以置信,因為這兩日裡,他們還未與叛軍展開任何的交鋒,殺敵人數與陣亡人數也一直是保持在零,然而近在咫尺的東石山上,卻已出現了多達四百以上的傷亡?

  儘管楊琦一副難以想像的表情,但事實上,他猜對了。此刻的東石山,確實正進行著一場雙方斥候獵殺與反獵殺的激烈交鋒,尤其是在夜裡。而在這場交鋒中,實力強大的叛軍竟處於絕對的劣勢。

  對於這件事,這路叛軍的大將宮酆,早已為如此慘重的斥候傷亡而驚怒萬分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4-10-28 19:4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47
第44章 宮酆震怒
  

  
  月色朦朧,東石山山林寂靜一片,或有幾隻調皮的松鼠來回竄動在樹枝上,時而又捧著松果之類的果實,鼓著嘴啃著。

  「咕咕——」

  幾隻貓頭鷹立在樹梢,幽綠的眼珠盯著山上的一切,彷彿尋思著是否能逮到幾隻山鼠充飢。

  突然,樹枝上的松鼠們好似地察覺到了什麼,警惕著抬起頭來,小眼珠死死盯著那聳動的樹叢,片刻之間逃之夭夭。

  「窸窣——」

  伴隨著一陣樹枝傾軋的動靜響起,樹叢中鑽出六名身著皮甲的士兵來。

  這六人是反叛軍的斥候!

  恐怕所有見到的人都會這麼判斷,畢竟那六人身上所穿的黑色皮甲,分明是會稽反軍、吳越國的士卒皮甲制樣。

  「佟大哥,這裡好黑啊……」

  六人的隊伍中響起一個聲音,出自於隊伍末尾那個看似戰戰兢兢的年輕士卒的口。

  領頭的碩壯男人似乎是這個隊伍的隊長,回頭瞥了一眼隊伍中最年輕的成員,壓低聲音斥道,「小三子,我不是告訴你此行切記要閉上嘴麼?在這裡說話無異於暴露在敵軍的斥候面前……你小子不想活了?」

  那叫做小三子的士卒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吶吶問道,「佟大哥,廣陵的斥候,有那麼厲害麼?」

  「生猛的很吶!」佟姓隊長舔了舔嘴唇,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一切,咬牙吸氣,低聲說道,「短短兩日,咱四百多個弟兄葬身在此,你以為對方是什麼善類?閉上嘴!」

  「哦、哦……」小三子不敢再說話,貓著腰跟在隊伍的幾名大哥身後

  一行人悄悄朝著西方潛進,腳步聲極輕。

  隱隱約約地,佟隊長感覺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哼曲聲。

  「我——非此間山民,卻機緣暫居此山中吶——哎嘿喲!設下龍潭虎穴,叫百萬賊兵皆陷在此——不得回喲!」

  [有人?!]

  佟隊長雙目瞇了瞇,側身躲藏在一棵樹的背後,十分隱蔽地向傳來哼曲聲的地方望去,只見在山林中一片並不罕見的亂石巖上,有一個穿著大漢灰土色皮甲的士卒,正背對著他們,悠哉悠哉地側靠著一塊岩石坐著。嘴裡哼著怪腔怪調的小曲,手中擦拭著鋒利的短劍。

  「不知死活的蠢蛋!」

  佟隊長身後有一名斥候低聲冷哼,竟從身背後摸出一柄弩機來,遙遙對準了那個因為身處於一片岩石當中而在朦朧月色下暴露無遺的蠢蛋。

  但是半響之後,那名斥候卻依舊沒有扣下扳機,反而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從他這個角度,根本做不到將遠處的那個敵軍斥候一擊必殺,頂多只能射中對方的腿罷了。

  「做不到就莫要逞強。」佟隊長意識到部下的尷尬,按下他手中的弩機,從腰後摸出短劍來。

  眾人都猜到了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求穩,想在近距離下用短劍了結對方,免得遠距離下弩機失去準頭而叫對方逃離,暴露了己方這支斥候小隊的位置。

  最好,是叫對方連大喊的機會都沒有便將其擊斃。

  不可否認,斥候在執行任務的期間,不乏有許多暗殺敵方斥候的機會,作戰方式頗似源於先秦的刺客。

  與隊員們通了個氣,佟隊長悄悄朝著那個依舊還在哼曲的蠢蛋敵軍斥候貓著腰走去,一邊潛進他心底一邊還在嗤笑:看來廣陵軍的斥候有生猛的,但也有是蠢蛋的,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竟然自個哼個破曲暴露了蹤跡,真是新手吶!

  佟隊長不屑地搖了搖頭。

  可隱約之間,他又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不對,不對……這兩日東石山上斥候仗打得如此激烈,致使我方弟兄戰死四百餘人,倘若那個傢伙當真是蠢材,早就死了,哪還能在此哼曲?那傢伙……莫非是故意哼曲暴露自己的位置?]

  心中一緊,佟隊長當即停下了腳步,眼神凝重地仔細觀察著前進的道路。突然,他的雙眼不自覺地瞇了瞇。

  因為他隱約瞅見前方距離他半丈的位置,那一堆蓬鬆的雜草很是古怪,彷彿是有人為了掩飾什麼而刻意堆上去的。

  [陷坑?]

  佟隊長背後頓時激起一陣冰涼,畢竟若非他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恐怕他們只有八九要在這個陷坑中折損人手。

  [好卑鄙的傢伙!]

  瞅了一眼那個依舊在岩石後哼曲的敵方斥候,佟隊長恨恨地咬了咬牙,繼而轉身向身後的隊員打著手勢:我們從兩旁過。

  身後的斥候們會意地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堆不對勁的雜草,從它的兩旁穿過。

  忽然間,佟隊長只感覺前腳腳下一空,那本來看似是地面的泥土,既然轟然塌落,露出一個長半丈、寬一丈的坑洞來。

  [怎麼會?!]

  心知情況不對,大驚失色的佟隊長下意識伸手想攀住對面的坑洞邊沿,可奈何一丈寬的坑洞絕對是一個讓他的手臂望塵莫及的長度,以至於他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與一名手下斥候一道落入了陷阱。

  而與此同時,雜草堆另外一側的斥候也踩到了一個隱蔽的繩圈,整個人嗖地一下被倒吊起來,驚慌失措地凌空大喊大叫。

  「有陷阱……」

  一名斥候驚叫一聲,忽然間,山徑一旁飛過來一根被繩索吊著的巨木,砰地一聲撞在這名斥候以及他身邊的同伴身上,兩個人慘叫一聲,被硬生生撞飛出丈餘遠,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年紀最小的小三子眼睜睜看著五名年紀比的大的斥候大哥在頃刻間死傷一片,面色慘白,轉身就逃,而這時一側的樹叢中激射出數枚箭矢,射中了他的身軀。

  啪地一聲,一具年輕的屍體摔倒在地。

  「小三子!」被倒吊起來的反叛軍斥候驚叫一聲,這時,小徑兩側走出十幾個人影來,看衣著打扮,正是廣陵軍無疑。

  「又被一幫被咱單軍師耍得團團轉的蠢蛋!」

  「就是說,走中間不就完了麼,非要自作聰明,從兩邊走。」

  「你小子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咱單軍師本事,早就猜到對方的想法,換做是你你也得中計!」

  「嘖!」

  聽著身背後幾名部下的嘟囔,領頭的廣陵士卒輕笑一聲,抬手摸出一柄短劍來,了結了那名被倒吊起來的斥候的性命,繼而低聲吩咐道,「去幾個人,去瞅瞅那兩個被巨木撞飛的傢伙,死了就算了,沒死就補上一刀。」

  「是,孫什長。」兩名廣陵斥候點點頭,走到那兩個很倒霉被巨木撞飛的傢伙們面前,一刀一個乾淨利索地將他們殺死,繼而將屍體拖走。

  「陷坑下還有兩個呢!」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當即有四名廣陵斥候走到坑邊,摸出弩機對準陷坑嗖嗖嗖放出幾枚箭矢,但聽陷坑內傳來一陣夾雜著怒罵的慘叫,最後的兩名叛軍斥候也死了個乾淨。

  「把屍體拖走,用泥沙清理一下血跡,機關陷阱都重新裝起來……你小子少給老子偷懶,填土去!」

  一番低喝讓手底下的斥候乖乖聽命,那孫什長這才走到岩石背後的那個人影前,討好地說道,「嘿嘿,單軍師,咱又賺了一波人!」順著他視線一瞧,岩石後的人影不是單福又是何人。

  「哼哼!」單福略有些得意地哼了哼,心想自己一不勞神二不費力,卻能輕而易舉地擊殺敵方的斥候,這才是謀略的魅力,豈是一幫只曉得喊打喊殺的莽夫能夠相提並論的?

  「幾個?」單福從懷中摸出一塊兩個巴掌大、一根手指粗的木板來,淡淡問道。

  「六個!」那名孫什長打著手勢興奮地回答道。

  「才六個?」單福皺眉嘀咕了一句,看似有些不滿意,興致缺缺地用短劍在木板上刻了幾筆,是一個『正』字外加一橫。此時再看那塊木板,早已密密麻麻刻滿了『正』字,拿眼粗略一掃,差不多有近二十個。這豈不是說,這支十幾人的斥候隊伍,已經伏擊了百名叛軍斥候?

  「這樣下去咱可就輸了……」將木板放回懷中,單福皺眉說道,「咱十幾個人若是還不過那幾個獨行的,那咱的面子都丟盡了……要不這樣,叫兄弟們點篝火,多引點敵軍斥候過來?」

  「這……這不太好吧?」知曉單福是在為什麼而焦慮的孫什長頓時哭笑不得。

  截至當前,單福斥候小隊斬獲敵方斥候九十三人。

  ——與此同時——

  另一支叛軍的斥候小隊也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潛伏。

  走著走著,領頭的斥候隊長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成員們低聲說道,「前面差不多就是廣陵軍斥候的地盤了,都給我小心……唔?你們……做什麼?」說了半截,那名斥候隊長吃驚地望著面前那五名表情有些不對勁的部下:這幫人在面色大變之後,竟將武器對準了他。

  [難道……]

  下意識感覺有點不妙的斥候隊長猛地轉過身去,入眼的卻是一道劍光。

  劍光凌冽,一陣翻騰,待消散之際,方纔還生龍活虎的五名斥候,此刻竟變成了六具屍首。可能那名斥候隊長還有一口氣在,卻也是倒在血泊中,動彈不得,只是嘴裡尚唸唸有詞。

  「好……快……你,是誰?」

  他瞪大眼睛望著那個持劍而立的年輕敵軍斥候,哪怕是臨逝前,滿腦子還都是適才那快如迅雷的劍影。

  「張煌!」

  儘管明知那早已失去生機的屍體不一定能夠聽到,但殺死了他們的廣陵軍年輕斥候還是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

  在微微歎了口氣後,張煌從懷中摸出一塊與單福相似的木板來,將上面刻了一個『正』字。

  而這個時候,一側的樹叢中鑽出幾個人影來,在一陣刻意壓低的驚歎聲中,將那幾名叛軍的屍體拖走,就地掩埋。

  截至當前,張煌斥候小隊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二十一人。

  ——與此同時——

  「別過來,別過來……」

  一名叛軍斥候滿臉驚恐地四下打望著,彷彿在他眼裡,這裡漆黑的山林無異於噬人的猛獸。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一支八個人的斥候隊伍,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七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彷彿是被厲鬼拖到了陰曹。

  驚恐萬分的他根本沒有察覺到,他身背後的黑影中伸出一雙手來,左手摀住了他的口鼻,右手的短劍嗤啦一聲割斷了他的脖子。

  憑著月色依稀可見,那名彷彿幽鬼般擁有刺客身手的傢伙,從懷中摸出一塊木板來,用短劍在上面刻了幾筆。

  截至當前,陳到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一十人。

  ——與此同時——

  臧霸正依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用短劍在一塊木板上刻著什麼。

  在他腳下,那是數具叛軍斥候的屍體,鮮血橫流,尚且溫熱。

  截至當前,臧霸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九十一人。

  ——與此同時——

  另一支叛軍斥候似乎是聽到了其他位置己方軍中兄弟傳來的慘叫聲,潛進時走得格外小心。

  可即便如此,亦難逃劫難。

  毫無徵兆地,他們所經過的樹木後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隊伍尾端的叛軍斥候拉入樹背後。

  僅僅只是一段百餘步遠的距離,當那名斥候隊長因為要向手底下的斥候們吩咐點事而轉過頭去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方纔還有七名部下跟隨的他,此刻身背後竟是空蕩蕩的一片。

  「咕——」

  他嚥了嚥唾沫,從心底裡泛起陣陣涼意。

  還未反應,一柄利刃從後背穿透了他的心口。他想喊叫向其他的隊伍示警,可嘴上卻被一隻手給捂著,任憑他任何掙扎也無濟於事。

  「嘖!又是一個窮鬼!」

  殺死了這名斥候隊長的傢伙相當熟練從其身上摸索了一陣,當發現只摸出兩枚銅錢時,這傢伙的臉色頓時就拉了下來,嘟囔著從懷中摸出木板刻畫著。

  截至當前,李通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零三人。

  ——與此同時——

  又有一支叛軍斥候的小隊伍出現,是一個十二人的小隊。

  可能是因為這片東石山中不時傳來有人遇害的慘叫聲,這些人格外的小心謹慎,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時刻注意著四周。

  忽然間,但聽一聲破風響動,一名斥候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仔細看他身上,脖子處竟然被一支利劍所穿透。

  [誰?]

  僅剩的十一名叛軍斥候驚恐地望著四周,心下簡直難以置信:在這視野不足四丈的漆黑山林,竟有人能用弓箭將他們的同伴殺死?

  而在距離他們大概六七丈遠的位置,太史慈瞥了一眼那十一個幾乎只剩下朦朧黑點的人影,用短劍在木牌上劃了一道。繼而,他用嘴咬住木板,搭上箭拉開弓,再次瞄準了那幾個從遠處看來比手指還要細的黑點。

  「嗖——」

  「啪嗒——」

  又是一條性命的進賬。

  截至當前,太史慈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二十六人。

  ……

  ……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在第四日的清晨,叛軍左路軍大將宮酆因為擺在他面前的那份戰報而徹底動怒了。

  「六百多名斥候……截止到今日,我軍已損失了多達六百多名斥候,而廣陵軍,卻僅僅只有幾十人的損失?你們斥候隊到底在做什麼?!」

  被宮酆質問的斥候營將領壓低頭不敢回話,心中一陣驚慌:若是被曉得我方只殺了對方九人,恐怕連我的腦袋都保不住了吧。

  心中苦笑一聲,執掌斥候營的裨將抬起頭來,抱拳苦澀說道,「回稟將軍,非是我營弟兄不盡心,實在是廣陵的那些斥候太是生猛!儘管末將猜測那些斥候十有八九是以東石村為據點,可我營的斥候若是靠近那裡,卻盡皆被對方伏擊殺死,末將……末將難辭其咎,甘願受將軍處置!」

  宮酆沉著臉一言不發。

  身為主帥申滎最器重的愛將,宮酆向來注意儀表,從未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但是這一次他無法忍受了,三次增派斥候,累積增派人數達到八百人,這種意能在戰場上影響戰局勝敗走向的兵力,竟然毫無徵兆地就被廣陵軍給吞了,只有寥寥百餘人在毫無收穫的情況下僥倖逃了回來。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怪不得楊琦那傢伙這幾日有膽量開始摸我軍實力了……本來他應該縮在軍田營這個龜殼中,時刻會因為我軍是否有可能越過東石山偷襲廣陵而擔驚受怕的!]

  宮酆焦慮地捏著鼻樑,他知道,在與廣陵軍斥候的這場斥候戰中,他們吳越國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天曉得廣陵軍從哪裡找到一幫善於伏擊、暗殺,單兵實力極強的悍卒。

  [這樣下去可不行……]

  宮酆皺眉思忖著,他很清楚,若是廣陵軍失去了在東石山的斥候,無異於變成了瞎子、聾子,他們吳越國便可以佔盡上風;可反過來說也是這樣,若是放任那幫廣陵軍的斥候佔據東石山,這無疑會令他步步受楊琦制約。

  儘管人數是對方的數倍,可若是不能及時得到敵軍的情報,無異於敵暗我明,一個不好便是傾覆之禍。前車之鑒後車之師,歷史有多少戰役是以寡敵眾打勝的?他宮酆可不敢冒這個險。

  深吸一口氣,宮酆沉聲說道,「叫『他們』來,叫『他們』代替斥候營……」

  「他們?」屋內的將領們愣了愣,繼而好似明白了什麼,表情有些古怪。其中有一名裨將試探問道,「將軍指的莫不是……」

  「越夷閩族!」

  屋內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吸氣聲,眾將領們面面相覷。

  在他們的印象中,越夷閩族的大多數人,都是一群臉上、全身塗著怪異顏料,興奮時還會呀呼呀呼怪叫的怪異傢伙,但不可否認,這些人極其擅長在山林作戰,會用刀,會用弓,會佈置陷阱,還會用有毒的吹箭殺死進犯敵人,是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族群,是天生的獵人與刺客。同時,還是他們吳越國皇帝許昭所結交的強勁盟友。

  越夷閩族,山林中的虎狼之兵!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56
第45章 越夷閩族
  
  [這群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

  廣陵軍第一軍二十六帳十什什長陳福背靠著一塊巨石坐在地上,雙手顫抖地緊緊握著兵刃,額頭大顆大顆的冷汗彷彿無休止地冒出。

  十什的七名弟兄……

  七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明明一刻辰之前那七名弟兄還有說有笑地圍在他身邊,與他一道譏笑反叛軍的無能,派了那麼多斥候過來,卻被他們二十六帳區區七十來個人殺得丟盔棄甲,可轉眼之間,那幾名在這些日子裡同甘共苦的兄弟,卻一個又一個毫無徵兆地被獵殺,被那群可怕的傢伙……

  陳福的眼中泛起陣陣痛苦之色,參雜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忽然,他隱約聽到身背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嘰裡咕嚕的說話,不似大漢各地的方言,倒像是未開化的蠻夷。

  [來了?]

  陳福心中一驚,操起武器便望西側逃去。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將遭遇伏擊的消息帶回東石村。

  然而就在陳福起身的剎那,他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旁邊的樹上躍過一個黑影。

  [山猴子?還是說……]

  陳福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卻叫他滿臉驚恐。只見在那棵樹的樹幹上,有一名僅下身用獸皮纏著遮蓋的男子正手扶樹幹站在樹枝上,頭髮亂得像野人似的,臉上用彷彿鮮血的顏料胡亂塗著幾條,全身紋著不知名的野獸圖案。腰插砍刀、後背背著布袋,居高臨下,用彷彿看待獵物般的眼神冷冷瞅著他。

  [是他們!是用詭異手段殺死了弟兄們的那群人!我逃了那麼久竟還是沒有逃掉麼?]

  陳福從心底裡泛起濃濃寒意,毫無鬥志的他當即選擇了逃跑。

  可惜的是,樹梢上那個『野人』卻從腰間摸出一根竹管,將一端放在嘴裡,噗地一聲吹出了什麼東西。

  一瞬間,陳福只感覺自己右肩一陣酸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噗通一聲便栽倒在地。此時再看他,全身皮膚竟呈現中毒的詭異症狀,就連嘴唇亦發紫地厲害。

  「啪!」

  那個野人從樹梢上躍了下來,走到陳福的屍體上摸索了一陣,找出一柄看似還鋒利的短劍,他猙獰的臉上竟露出幾許滿意以及喜悅,當即將短劍收入了腰後。

  只不過眨眼工夫,陳福便被扒個精光,身上的東西盡歸那野人所有,就連那廣陵軍制皮甲,也被那野人穿在身上,但是一些搜身出來的碎銀、銅錢甚至是銀票,卻被對方隨手丟棄。

  「窸窸窣窣——」

  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樹叢中鑽出幾十個同樣用鮮血在臉上塗抹的野人,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

  起初的野人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西邊,同樣嘰嘰咕咕地回了幾句,旋即,這群人無視被扒乾淨的陳福屍體,消失在樹叢當中。

  這群人真的是野人麼?

  當然不是!但不可否認他們還真不是大漢的子民,他們是生活在古吳越國山林中的夷族之一,閩族人。真實歷史中孫氏一族創建東吳後之所以長久以來都無餘力主動與魏蜀爭奪天下,除了治地有豪門世家掣肘以外,更加關鍵的原因,卻是因為東吳長期陷於與南越閩族長達數十年的戰爭中,將東吳大部分的力量消耗在南方的夷族上。畢竟太陽所照到這片土地,不止是居住著大漢的子民,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民族,而這些民族,統稱為百夷。

  順便提及一句,被天劍恢恢重創的夜郎國,亦屬於這百夷之一。

  但不得不說,閩族的底蘊與實力要比夜郎國強大地多,這個相傳是古越王后裔的民族,佔據著會稽郡南側的整片山嶽,雖未開化,文明程度遠不及大漢,但是在山林中,閩族人卻是比熊狼虎豹更加可怕的存在,他們是天生的獵人、斥候以及戰士,與野獸為伍,並且擅長用毒以及採集草藥解毒,也不知那位自封是陽明皇帝的許昭許下了什麼承諾,才將這支可怕的民族拉攏到了身邊。

  而如今,張煌等人所在的廣陵一軍二十六帳士卒,馬上就會體會到在山林與這支民族為敵的恐怖。

  或有兩名並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的廣陵軍斥候正在安置陷阱,忽然間,只聽噗噗兩聲,隱約可見兩根彷彿針狀的兄弟射中了他們的後心。

  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這兩名廣陵軍斥候便倒地身亡,嘴唇發紫。

  「怎麼了?」他倆的一名同伴方纔正在樹背後撒尿,聽到聲音探出頭來,卻見眼前寒光一閃,頓時倒地。

  或有一名廣陵軍斥候立在樹幹上監視著遠處的動靜,忽然,他渾身一震,毫無預兆地摔到樹下。

  或有幾名廣陵軍斥候正在迅速轉移,行走間,也不知怎麼著,毫無預兆地頻頻倒地身亡。

  恐怕是誰也不會想到,前幾日在斥候戰佔盡上風的呂閔百人隊斥候,竟會在短短幾半日工夫內犧牲了三十餘人,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斥候皆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暗殺,臨死前連示警的消息也傳不出來。

  起初是落單的呂閔隊斥候,而後是三五成群的斥候,再到後來,那些閩族人竟找上了張煌、單福等在前幾日異常出彩的強悍隊伍。

  這不,本來還打算再去探探反叛軍大營情況的張煌隊,行走間毫無徵兆地便有一人倒地身亡,就連張煌瞧見不禁也愣了一下。

  「敵襲!」

  一聲急促的呼聲響起,張煌隊的斥候紛紛在附近找到了掩體,不愧是這幾日連連獵殺反叛軍斥候的強悍隊伍,經驗豐富遠不是徵召時可比,儘管被敵人偷襲搶佔了先機,但是依然沒有慌亂,待藏好身形後,便不再出聲,傾聽著附近的動靜。

  [竟然被伏擊了?]

  背靠著一棵樹坐著,張煌用眼神示意附近躲在草叢、樹叢、岩石背後的隊中斥候莫要輕舉妄動,打著手勢叫王氏兄弟窺探一下敵方斥候的位置,但是所得到的結果,卻是王氏兄弟滿臉苦笑搖頭的模樣。這讓張煌感覺有點詫異:難道殺害了他隊伍一名斥候的兇手,在出手的一瞬間便已藏好了麼?

  打手勢示意隊伍的斥候按兵不動,張煌深吸一口氣,悄然向樹幹的右側探出半個頭。他本想自己親自找找對方究竟藏在哪裡,可沒想到剛一伸頭,心底便泛起一陣強烈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地又縮回了腦袋,而同時,只聽呼得一聲輕響,他旁邊的泥土上便已插上了一根手指長的纖細竹籤。油光碧綠,一滴碧綠的不知名液體順著竹籤往下淌,落在泥土上,竟發出嗤嗤的古怪聲音,以及一絲詭異的白煙。

  [毒?]

  張煌感覺自己的腦門有些發涼,要不知方纔若不是那陣莫名而來的危機感使得他下意識地縮回了腦袋,恐怕那支纖細的竹籤早已射中了他。

  眼瞅著被沾染毒汁而逐漸衰敗壞死的雜草,張煌不免有些心驚膽戰。

  竹籤上有毒,而且是強毒!

  不難想像這種連雜草沾染之後都會迅速衰敗壞死的強毒若是沾染上人身上,那將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叛軍的斥候什麼時候開始用毒了?]

  張煌不由地皺了皺眉。

  也難怪他心中詫異,畢竟大漢的子民很少用毒,哪怕是兩支正在打仗的軍隊,幾乎也不會出現用毒的跡象,因為在漢人眼裡,用毒是一種極其卑劣相當為人所不齒的行為。

  再者,張煌還從未聽說過大漢國內有誰研製出如此高濃度的強毒,兇猛到能令草木都衰敗壞死。

  [……]

  張煌望了一眼那名不幸被狙殺的斥候隊員,心中不免有些傷感,畢竟那是他帶著的斥候,兩者也相處了有數日光景。

  雖說張煌身懷有唐周細心教授的符水之術,可終歸沒有嘗試過幾次,效果也遠不及由唐周親自施展,程度僅僅只有迅速治癒外傷的程度,而更重要的是,那名斥候此刻早已經嚥氣斃命,這已經不屬於張煌能夠將其救治的範疇了。

  [前幾日鋒芒太露被盯上了麼……究竟是什麼來頭?]

  以張煌的心思敏捷,自然是立馬便想到了關鍵,他可不認為這是其他勢力的誤殺。不難猜測,這是反叛軍勢力對他們這支釘死在東石山上的廣陵軍斥候的反擊。張煌只是納悶,對方究竟是什麼人?藏匿身形的本事遠遠高過前幾日的叛軍斥候,以至於連他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因而出現減員。

  撤!

  張煌朝著附近的斥候做了一個手勢。

  倒不是說他懦弱,實在是那種強毒的兇猛叫他心中發寒,竟能使一名強壯的斥候在頃刻間倒地身亡,連喊叫的機會也沒有。

  面對著捏有這種可怕強毒的棘手敵人,他張煌其實倒也不懼,畢竟他掌握著一手隨時隨地皆可安然逃脫的遁術,然而,他所帶領的這幫斥候,可沒有他這種本事。

  再者,張煌此時不免也有些擔心李通、陳到等並不在身邊的黑羽鴉兄弟,畢竟在他看來,他此刻所遇到的棘手對手,絕不可能是叛軍報復他們而派的人的全部。

  得到了張煌的示意,王氏兄弟趴在地上,徐徐地往後爬著撤退,畢竟面對著那可怕的對手,他們可不敢站起身來堂而皇之地離開。

  可儘管張煌等人如此小心,卻還是有兩名弟兄被那種纖細竹籤射中,頃刻身亡。

  「該死的!」

  眼瞅著又是兩條性命喪生,張煌滿臉漲紅,要知道從這場斥候打響起,他身邊可還從未有斥候陣亡過。

  忽然,張煌也不知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深吸一口氣,從樹背後跳了出去。

  「你們撤,回去將此事稟告呂頭,我去宰了那傢伙!」

  丟下一句話,張煌在王氏兄弟等人下意識的驚呼聲中迅速消失在樹幹的另外一邊。

  [在哪?在哪?在哪?]

  由於高度緊張,張煌的直覺遠超平日的敏銳,雙目如神掃視著四周,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沒能找到對方的藏身位置。

  這讓他心中咯噔一下,因為他意識到,對方比他這個只當了四五天斥候的人更加擅長這種彷彿捉迷藏般的獵殺。

  如果是在平時,張煌自然不會傻到自己暴露蹤跡,但是這回他沒辦法,因為若是他藏了起來,不保證那個可怕的對手是否會對王氏兄弟他們下手。相比較那些手下的斥候兄弟,張煌還是覺得自己有幾分自保能力。

  但不知怎麼著,對方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任憑張煌整個人暴露在外。

  [怎麼回事?難道那傢伙追王氏兄弟他們去了?]

  張煌的心情有些焦慮了,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王氏兄弟等人撤退的方向,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在夕陽下閃著碧綠幽光的竹籤唰一聲射向了張煌。

  [該死的!這傢伙好有耐心!]

  察覺到那不對勁的破風聲,張煌心下暗叫不妙,事到如今,他哪裡還會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對方根本就沒有離開,一直潛伏在原地,等待著最佳的動手機會。之所以沒有在張煌暴露的第一時間動手,只是因為對方很清楚那時的張煌必定有所防備罷了。

  是老手!

  張煌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地轉回頭,眼睜睜看著那枚竹籤射向自己的脖子。

  僅僅只剩幾尺的距離,這可是連施展天遁之咒也來不及啊!

  一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走神竟會導致自己中毒身亡,張煌整個人都繃緊了。

  他只來得及攥緊了拳頭。

  而就在這時,只見張煌全身爆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氣息,隱約可見一件如夢如幻般的、好似透明鎧甲一樣的東西在他身上體現,並且迅速向外擴散。

  「叮——」

  那根竹籤撞擊在那彷彿幻覺般的透明鎧甲上,在還未觸碰到張煌身體的情況下便掉落在地,而同時,那件透明的鎧甲亦迅速向外擴散,繼而彷彿空氣般消散地無影無蹤。

  「窸窸窣窣——」

  左前方的樹梢上傳來一陣動靜,張煌下意識地抬起頭,愕然瞧見一個打扮地如野人般的傢伙,此刻那傢伙正瞪大著眼睛,滿臉驚愕地盯著張煌。好半響,那傢伙怪叫了一聲,躍到了另外一棵樹上,迅速地逃跑了。

  張煌沒有去追趕,因為他滿腦子都是方纔那個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可思議的現象。

  「憑空把那根毒竹籤擋下來了?」

  張煌又是驚愕又是迷茫,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面頰,久久難以回神。

  若是有知情的武人在此想必會大吃一驚,因為張煌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無師自通施展出了[剛體]這門武人引以為傲的戰技。

  儘管只是曇花一現,並不能長時間保持便消散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57
第46章 剛體的門檻
  
  驚退了那名甚是棘手的閩族山民後,張煌立即帶著王氏兄弟等人返回了東石村,畢竟南越閩族參與了斥候戰,這對他們整支斥候隊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劫難,稍不注意恐怕就會全軍覆沒在此。

  讓張煌感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當他返回東石村這個據點後,他發現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等外出獵殺敵軍斥候的同伴們竟然早已返回,幾個人聚集在伯長呂閔處,先行一步將途中遇到棘手對手的這件事稟告於呂閔。

  「不明身份的人加入了戰局?」在聽完了部下們的匯報後,呂閔神色泛起幾分異色。

  話說這幾日,因為相信張煌、陳到、李通等人的單兵能力與統率能力,呂閔始終保持著放權的態度,讓張煌等人代替他打探叛軍的情報,而他本人則坐鎮東石山,負責將這個方圓僅僅百餘長的小山村打造成鐵桶般防禦。而如今,一聽說張煌等人竟然在來敵手中吃虧,呂閔如何不震驚。

  「看似不像是我大漢之民,倒像是外化的蠻夷。長髮及腰、身披獸皮,所用弓、刀我在遠處窺視也是粗製濫造……但是這些人很厲害!」單福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道。

  話音未落,旁邊陳到補充道,「兵器如何暫時不提,但是那些人的身手相當敏捷……直覺亦是驚人,簡直像野獸一般,我明明藏得很好,卻被對方輕易找到……」

  「還有毒。」李通忍不住打斷了陳到的話接口說道,「這些人在弓箭、刀口上抹毒,毒性極強,我親眼看到那強毒叫一頭鹿頃刻間倒地斃命。」

  傾聽著眾部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述說經歷,伯長呂閔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良久這才喃喃說道,「難道是閩族山民吧?」

  「閩族山民?」臧霸滿臉疑惑。

  呂閔徐徐吐了口氣,沉聲說道,「我雖在廣陵郡海陵縣擔任縣尉,然我本是會稽郡山陰人士。曾聽說在我會稽郡的南邊,居住著一群不服我大漢教化的部落山民,我等當地人蔑稱其為閩山猴子……那些山猴子個個都擅長跋山涉水、追蹤獵物,是天生的獵人,老弱婦孺皆懂得用**、蛇毒配置強毒,沾者必死……他們怎麼會與叛軍有瓜葛?」說到這裡,呂閔臉上竟流露出懊惱之色。

  太史慈見了奇怪,好奇問道,「伯長與那些人交過手麼?」

  呂閔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有,不過聽說我會稽郡南邊的縣城曾與閩族山民開戰,派了五百人前往征剿,甚至還放火燒閩山,結果,那五百兵一個都沒有回來。」

  「這有什麼稀奇的?」陳到有點不服氣地嘀咕道,畢竟在他看來,他所佩服的泰山賊也曾做到這一點,令前往征討的泰山縣數百縣兵有去無回。

  「一日!」呂閔望著陳到補充道。

  「什麼?」

  「我說僅一日!在那五百縣兵放火燒山的夜裡,閩族山民便傾巢出動報復,將滿營五百兵殺死於深夜,日出前將屍首堆積於該縣縣城之外!」

  「……」陳到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瞅了一眼有些呆若木雞的陳到,臧霸皺著眉問道,「先不說這個,呂伯長,直到如今我等該怎麼辦?據我等探查所知,那些所謂的閩族山民,此番叛軍派出了至少兩百餘人,這不亞於兩百精兵……」

  也難怪臧霸如此焦慮,畢竟僅僅第一輪交鋒,他們二十帳便折損了近乎一半的弟兄,而對方,卻難以置信地竟沒有一人的減員。不得不說,這個敵我傷亡的比例實在拉得太大了。更不妙的是,就連張煌、陳到、李通這些二十六帳的悍卒,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在一對一遇到閩族山民的情況下能一定生出,畢竟對方的毒實在太過於可怕,頃刻間便能叫一個強壯的士卒倒地斃命。

  「將這個情報報之楊琦將軍,請他定奪!」思忖了良久後,呂閔微微歎息道。

  這就是身為下階武官的悲哀了,儘管呂閔明明知道面對著閩族山民這個強勁的對手,東石山再也不是彷彿後花園般可自由出入的場所,但是他也不得不按照之前的命令死守此地。因為他的官階並沒有達到偏將的地步,不可能以自己的主觀判斷決定戰術的實施。言下之意,若軍田營的將軍楊琦命令他死守在東石村,那麼,縱然是最終全軍覆沒,呂閔也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這就叫軍令重如山。

  「佈防吧。」揮了揮手,呂閔顯得有些興致闌珊地說道,「在我東石村一帶增設陷阱,希望能讓那些山猴子延緩找到我等的時間。」

  陳到等人沒有說話,因為他們聽得出呂閔話外的深意。延緩閩族山民找到這裡的時間?如果找到呢?恐怕那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吧。

  誰敢打包票說一定能在那群閩族山民手中逃脫?

  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麼,眾士卒心情低落地逐漸散開了,儘管生機渺茫,但是他們還是聽從了呂閔的話,爭取僅有的一點時間,盡可能地在附近增設陷阱。這是他們唯一的反擊方式了,儘管成功幾率相當渺小。

  「等等,呂頭。」

  就在眾人準備退散時,張煌終於出聲喊住了正打算離開,與士卒們一道去增設陷阱的呂閔。

  「有事?」呂閔轉過頭來疑惑地望著張煌,畢竟張煌打方才起就一直閉口不言,一個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這樣的,方才在回來的時候,我所帶的小隊也遇到了一名你口中的閩族山民……」整理了一下思路,張煌將方纔經歷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包括他莫名其妙從體內暴散出一層彷彿幻覺般的透明鎧甲,憑空將那個閩族山民射來的毒箭擊落。

  「竟有此事?」呂閔聞言驚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目瞪口呆地上下打量著張煌,喃喃說道,「[剛體]?你……你竟自行施展出了[剛體]?」

  「果然是[剛體]?」張煌又是驚喜又是釋然地喃喃說道。

  旁邊臧霸等人聽得真切,聽聞此事瞠目結舌,畢竟剛體可是一門武人強橫的絕技,當初在泰山郡時,那都尉馬延便是憑藉著這門絕技叫泰山軍的首領徐巽拼上性命也難以戰勝。

  而中途加入黑羽鴉的太史慈倒是沒見過馬延的厲害之處,只是聽張煌說他用剛體擊落了閩族山民的毒箭,他靈機一動,驚喜叫道,「首領你說剛體能破那些閩族山民的毒箭?若是這樣的話,咱們只需掌握了剛體,又何需懼哉?大不了咱幾個人在學會剛體後獨戰那兩百餘人!」

  太史慈這話倒也有根據,畢竟要學會剛體這門武人的絕技,就必須掌握氣這個先決條件,而張煌他們黑羽鴉六名成員,如今恰恰已逐步領悟運用戰氣的門路,至於從何人那裡學習,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的老師麼?

  下意識地,眾人用殷切的目光望向了伯長呂閔,畢竟呂閔在最初接管他們二十六帳時,曾站在帳內任由幾名老兵拳打腳踢,儘管那幾名老兵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但是卻也無法傷到呂閔分毫,反而是那幾個人傢伙手骨受傷。要說呂閔那時不曾運用剛體,打死張煌等人也不相信。

  面對著幾位愛卒殷切、期盼的目光,呂閔的臉上頓時掛滿了苦笑。

  「我是會剛體,並且我也知道該如何將它教給別人,問題是……你們還未達到學習剛體的標準啊。」

  「還有標準?」

  「什麼標準?」李通與陳到二人急不可耐地問道。畢竟這關係到他們是否能在閩族山民的毒箭中存活下來,不由他們不上心。

  「別急別急,聽我慢慢說。」安撫下心急的愛卒們,呂閔反問張煌道,「既然你說你已在不經意間施展出了剛體……且說說你當時的感覺。」

  「感覺?」張煌皺著眉想了想,斷斷續續地說道,「當時我就是很急……那枚毒箭已到我面前了,然後……然後我就是一捏拳……也不知怎麼著,就用出來了。至於感覺……有點像是一件套在身體上的鎧甲……」

  呂閔聞言笑了笑,點頭肯定道,「不錯,正是這種感覺,彷彿鎧甲般罩住你全身,抵擋住所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毫髮無傷,這便是剛體的本意。那麼我問你,你覺得那彷彿幻覺般的透明鎧甲,究竟是由什麼所變成的?」

  「氣?」張煌是何等聰慧的人物,一聽呂閔問話便當即想到了答案。

  「不錯,正是氣!」呂閔點了點頭,繼而指著腹部沉聲說道,「氣,起於氣海,遊走於全身經絡。尋常人難以察覺,是因為他們氣海內的氣太弱。要使之變強,這就需要一個『引氣』的過程。」

  「引氣?」陳到若有所思地問道,「何為引氣?」

  「具體怎樣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那時的氣就是逐步變強的,至於怎麼會變強,我也解釋不了。 」說完瞧見眾愛卒翻白眼的舉動,呂閔亦有些尷尬,咳嗽一聲連忙略過此篇繼續說道,「光『引氣』還不夠,要施展剛體就必須學會『煉體』,而『煉體』的第一個步驟,便是溫養『髓氣』……」

  「髓氣?」眾人滿臉不解。

  見此,呂閔笑著反問道,「你們真以為,體內經絡遊走的氣可以隨意使用?那可是人的『生氣』,用一分則弱一分,用十分,連你們的小命都保不住。況且,『生氣』遍佈流竄於體內無數經絡,時強時弱,時快時慢,根本無法掌控,如何來用它施展剛體?」

  「呂頭的意思是?」張煌隱約已有些聽懂了。

  環視了一眼眾人,呂閔也不藏私,如實說道,「『生氣』流竄於體內經絡時,會有部分蘊入肌骨,肌肉並非可蘊養氣息之處,然骨頭中空,氣可伴髓而存,這就叫髓氣。施展剛體的秘訣,就在於瞬間令髓氣暴漲擴散,穿過肌骨直達體外……因為是沿照人骨頭的形態,因此,剛體可做到面面俱到,不存在任何防守上的死角。」

  「明白了麼?」望了一眼愕然的眾愛卒,呂閔微歎說道,「並非我藏私不教你們,只是剛達到『引氣』階段的你等,骨髓之氣尚弱,就算我教了,你等也使不出來。你們,還未達到學習剛體的標準啊!」

  「……」陳到、李通等人面面相覷,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58
第47章 氣的理解
  

  
  黑夜,對於弱者而言永遠是充滿危機與恐懼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片漆黑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危險。

  但是對於大閩山的閩族人來說,那一切都不算什麼:黑夜是他們的庇衣,野獸與他們為伍,而毒物更是他們如驅臂使的僕從。

  大閩山之人,乃山沼之間的王者,天生的勇士!

  至於漢人……

  「羸弱之人。」

  或者這便是許許多大閩山戰士對於大漢國人的評價。

  這其中就包括大閩山的勇士塗山。

  塗山,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強壯戰士,比大漢國人七尺平均身高要高得多,很難想像他這樣的塊頭如何敏捷地穿梭在叢林中,狩獵兇猛的野獸。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大閩山的戰士儘管身高普遍比大漢國人高,但是他們的體重卻很輕盈。他們不善於舉太重的重物,但是敏捷的身手與出色的狩獵技巧,卻能幫助他們在山林中一次又一次地斬獲獵物。

  而這一回,塗山與部落中其他的勇士一起來到了東石山,他們要幫助一位友好的盟友推翻他的國家,最起碼要獲得足夠大的土地來建立國家。

  國家的概念,塗山並不是很懂,他猜測大概就是與部落差不多的樣子,而皇帝,大概就是他們部落酋長,同樣享有著至高的神權與尊貴。

  「嗚嗚盧——」

  (前面沒有漢國的戰士。)

  偵查在隊伍前面的勇士,將前方的情況傳遞到了塗山耳中。

  [漢國的戰士……]

  身為大閩山的勇士,塗山與他的同伴一樣,並不是很看得起漢國的士兵。唔,應該說是戰士,因為大閩山並沒有士兵這個概念。他們的職位分劃十分簡單:能為部落斬獲獵物的,便是戰士,便是獵人,便是勇士,無論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小孩。

  大閩山人尊敬強大的戰士,然而漢國的戰士,卻似乎並不值得他們尊敬,因為就在今日,塗山他們輕而易舉地便殺死了東石山上數十名敵對的戰士。

  塗山不能想像,那些羸弱的敵對戰士,那些甚至無法給他們帶來絲毫戰傷的傢伙,怎麼配稱呼為戰士。那群人連氣息也不懂得隱藏,設置的陷阱也是粗劣得叫人一眼看穿,在他們的襲擊下根本不具備戰士所應該具備的素質。

  就這群連他們部落中的小孩都比不上的傢伙,竟能打敗越王國主(指陽明皇帝許昭)手下的大越國戰士?

  封閉消息太久的塗山實在有些想不通,畢竟在他們的口述傳承的歷史中,他們的國主越王勾踐可是覆滅了強敵吳國的偉大君王,而作為勾踐君主的後裔,陽明國主手下的戰士卻實在是太弱了,弱到連他們部落中的戰士也比不上。

  但是沒關係,作為大越國的忠貞後嗣子民,大閩山的勇士願意輔佐那位陽明君主,像越國吞併吳國一樣,吞併整個漢國。儘管塗山並不清楚漢國的領地究竟有多麼大,但是他有這個信心,畢竟他遇到的漢國戰士,都只是一幫羸弱無能的傢伙罷了。

  哦,對了,也有例外的。

  不由得,塗山想起了今日傍晚遇到的那個奇怪的漢國人。

  那個白白淨淨的漢國戰士,彷彿會施展一種巫術,就像他們部落的巫醫似的,從身體裡竄出一件好像是盔甲一樣的東西,讓他勢在必得的一記吹箭為之告吹。

  回想起當時自己驚恐的模樣,塗山不禁有些臉紅,好歹他也是部落中的勇士,卻竟然被一名羸弱的漢國戰士的邪術嚇跑,這實在是有礙勇士之名。

  端詳著手中的短劍,塗山在心底暗暗發誓,這一次定要將那個奇怪的漢國戰士殺死,洗刷掉他先前逃跑的污跡。

  塗山手中的短劍是從一名廣陵軍斥候的屍體中得來的,比他們部落的骨質匕首要堅固鋒利地多,他覺得從它來殺死那名漢國士兵,最為合適。

  忽然,前面幾名同伴無端停下腳步的異常舉動驚動了走神的塗山。

  「嘰嘰滴谷牙……」

  (怎麼回事?)

  塗山皺眉詢問前面的同伴道。他們這回受命協助陽明皇帝麾下的士兵去攻打一個敵對勢力在這片東石山上的據點,他們都希望能在天明之前結束戰鬥,為此,沒有理由的耽擱,是他們所不允許的。

  「圖圖哈古力壓娜……」

  (有奇怪的東西。)

  隊伍前頭擔任警戒的兩名大閩山戰士回頭解釋道。

  [奇怪的東西?]

  塗山將短劍插回腰後的獸皮匕鞘,邁步走上前去,掃了一眼前面那兩棵樹中間那個可笑的陷坑以及左右兩旁那些被人刻意吊起來的尖銳木頭。

  這種他一眼就能看穿的粗劣陷阱,塗山並不覺得是他兩名同伴口中所指的奇怪的東西。

  「哈圖。」

  (看這個。)

  如塗山所猜測的那樣,他兩名同伴瞧也不瞧前面的粗劣陷阱,卻指著周圍樹幹上那些奇怪的黃紙,一種用朱紅顏色繪著古怪符號的黃紙。

  「莫牙?」

  (紙?)

  塗山臉上露出幾許意外的神色。儘管大閩山的文明因為與外界的封閉而依舊停留在絲絹為紙的階段,甚至於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不懂得編絲而以獸皮代替,但這並不妨礙塗山認出這眼前的東西叫做紙。畢竟大閩山雖說對外界封閉,但是依然還是會有一些迷途的漢國旅人進入大閩山,與他們的部落進行交易。

  而對於這種交易,大閩山人一向採取是朋友就友善招待、是敵人就立即殺死的方式,他們排斥外來人,但也不會無端地殺死友善的外人,除非外來人對他們的部落造成了威脅。

  「莫牙利利納西,坦圖得。」

  (紙是好東西啊,可惜上面已經畫滿了。)

  一名大閩山戰士滿臉歡喜地將將樹幹上的黃色紙張撕下來,畢竟在大閩山紙可是相當稀罕的東西,若是他帶回去,便能向部落裡的女人們孩子們炫耀。

  然而就在他撕紙的同時,樹幹上那些黃紙上奇怪的紅色符號,竟然泛起了詭異的紅光。連帶著附近許多樹幹上的數十張黃紙,都發出了類似的微光。

  驟然間,塗山渾身寒毛直立,心底泛起難以言喻的恐懼與危機感,大閩山人天生的強大直覺,正以強烈的威脅感刺激著他,催促他趕緊逃離此地。

  「蒙達!」

  (快跑!)

  塗山大叫一聲,整個人聽從直覺俯身在地。

  一瞬之後,只聽轟隆隆幾聲巨響,那些貼滿了詭異黃紙的樹木,竟然被炸得粉碎,破碎的木片以強勁的衝力扎入了附近幾名大閩山戰士的身體。而那名撕紙的戰士,更是被炸爛了整片身軀,冒著白煙徐徐滑到在地。

  「庫拉的!庫拉的!」

  (巫術!巫術!)

  僅存的大閩山戰士們慌了,很難想像這些戰鬥素質極高的勇士們竟會發出這種驚恐的呼喊,一時間竟不敢再深入山林,唯恐再被他們所認為的巫術傷害。

  而塗山這位大閩山的勇士此刻也看傻了眼,他怎麼也不能理解,小小几片紙竟然有這樣的威力,比他們手中鋒利的刀具還要厲害。

  而與此同時,在距此不遠的某棵樹上,張煌撇頭望了一眼傳來轟響聲的方向。

  他知道,這是有人觸動了他留下的火爆符。至於究竟是何人,其實根本不必猜,若非是叛軍的斥候,便是伯長呂閔口中的閩山族人,一幫在山林地帶穿梭自如的厲害角色。

  經呂閔這位大概清楚閩山族人底細的會稽當地人的講解,張煌對於閩山族人倒也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

  制霸叢林地帶的強大戰士,比傳聞中起於先秦的刺客還要棘手,這便是張煌總結了呂閔一番話後所得出的唯一結論。

  閩山的戰士究竟有多厲害?據呂閔的判斷,一名閩山的戰士正常情況下抵得上三十名左右的廣陵軍斥候,這個懸殊的實力對於在山林尤其是夜晚要更為明顯。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煌作罷了先前打算找一名閩山戰士單挑的打算,用身上空白的符紙臨時畫了一些火爆符,希望能以此減緩閩族戰士向他們東石村據點逼近的腳步。畢竟在張煌想來,道術可是一門極其厲害的殺招,就連泰山縣縣尉王虎那個學會了剛體的傢伙,也輕易就被燒地死無全屍,更何況是一些恐怕是連氣為何物都不知曉的外化夷族?

  一想到剛體,張煌就不由有些鬱悶。

  原以為在學會剛體後便可以不需畏懼閩族戰士的毒箭,然而伯長呂閔卻很遺憾地告訴他,就他目前的階段而言,頂多釋放一次剛體,骨頭內所溫養的髓氣便會耗盡,因為眼下的張煌只懂得『放』而不懂得『收』,就像今天傍晚那樣,白白讓由髓氣演變而成的透明盔甲在體外消散。虧張煌此前還以為這就是正確的施展方式,結果呂閔很不給面子地告訴他,若是像他這樣施展剛體,有再多的髓氣也只夠施展一次剛體,因為氣一旦流失於體外便會迅速消散,再也難以回收,而真正的剛體,卻要做到將髓氣依附在體表,彷彿在表皮上附加一層比鋼甲還要堅固的盔甲,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很難,相當難。

  「煉體……」

  雙手枕著腦袋靠在樹幹上,張煌嘴裡嘀咕著呂閔一直強調的兩個字。

  所謂的煉體,其實也是一個量變的過程,無非就是在一個漫長的過程中,使得骨頭內的髓氣長期處於飽和的狀態,如此一下,盈溢的生氣便會開始逐步強化肌肉、外皮。這期間或許也有些不適的症狀,比如酸麻無力等等,但是一旦煉體的過程結束,那就會使人產生質的變化,也就是所謂的『身氣一體』,到時候全身可以視為氣海,可以作為溫養『生氣』的存在,實力暫且不說,至少再也不會傷寒感冒,抵抗力大大增強。

  至於煉體究竟分為幾分步驟,張煌雖然聽呂閔在那念叨什麼銅皮鐵骨之類的,倒也沒有太過上心,因為呂閔說得很明白,欲速則不達,凡事都要講究機緣:若是你生機旺盛,那麼生氣自然就充沛,無論是引氣還是煉體的過程也就快於常人,而反之,若是某個傢伙從小就大小病症不斷,生機衰敗,那麼恭喜你,你就算是努力一輩子,恐怕也達不到平常人的水平。

  既然如此,張煌還細聽那些做什麼?聽天由命,一切隨緣唄。

  雖然呂閔也說過世上有些可以加強生機的辦法,但是他並不知曉,這就等於說了白說。

  總得來說,張煌對此倒也不急,畢竟他也算是初步涉及了剛體,只要髓氣足夠,他也能釋放一次剛體,這已經足夠他保命了,比起李通、陳到、太史慈那些縱然是張煌告訴了他們激發剛體的方式也許久憋不出個屁來的傢伙們,張煌無疑要幸運得多。

  因此,相比較剛體,張煌倒是更在意呂閔對於生氣的描述。

  生氣,即生機,就是始終流竄於經絡內的氣息,張煌原以為那是釋放武人戰技殺招的前提,但是通過呂閔的講解,他卻感覺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不可否認,生機確實可以用來釋放剛體等武人的戰技,但是這卻會消耗人的體能,若是消耗過於嚴重,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復的,厲害些甚至要三五個月才能恢復過來,而若是一朝耗盡了生機,那恐怕與世人所說的油盡燈枯也沒什麼兩樣了。雖然對此還不是很瞭解,但是張煌還是憑直覺認為,經絡內流竄的生氣還是盡量別動為好,若是事出無奈,也盡量莫要傷及根本,否則後患實在太大。

  而至於像髓氣這種與生氣一脈所生的附帶產物,倒是沒有這麼講究,畢竟經絡內的生氣已經足夠保證人體的必須,不至於出現生機截流、經絡壞死,直接導致人局部癱瘓的局面。當然了,若是沒有什麼必要的話,髓氣盡量也別耗盡為好,損害倒是沒有,問題是若是髓氣充沛,髓氣便能增強人骨頭的硬度,算是一種另類的鈣質吧。而人的骨頭若是堅硬無比,對於武人而言那可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當然了,生機的附帶物也不僅僅只是髓氣一種,畢竟從呂閔口中得知,溫養髓氣只是煉體的第一步,而第二步便是溫養血肉,簡單地說便是在髓氣盈溢的情況下,生機逐步開始強化人的血肉,即血管、肌肉甚至是外皮,這就解惑了張煌曾經的一個疑惑。

  張煌還記得他義父傳授他道術的十分,他很納悶撰寫符紙所用的硃砂為何要混入他的鮮血,而以這種方式撰寫出來的符紙又為何具有著普通硃砂不具備的道術力量,現在張煌算是明白了,那是因為他的鮮血中摻雜著生機,也就是氣。

  換句話說,道符本身只是一種施展某種道術的媒介,而他混入硃砂中的鮮血所蘊藏的氣,正是給道符提供釋放道術時所需的某種能量。

  這麼一想,其實道術也就是一個等價交換的過程,與武人強大的武技其實差不多,只不過是消耗的氣的儲存位置不同而已,但是本源卻是同一個,那就是人的生機,如此倒也難怪曾經張煌強行施展道術時會感覺疲倦,並且伴隨有頭部的強烈刺痛感,彷彿深度缺氧一般。試問,若是一個人的生機損耗嚴重,他還能保證平日裡的健康度麼?

  一下子想通了以往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的某個疑問,張煌頓時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行萬里路要勝過讀萬卷書,若是他不來到廣陵,不能因此結識伯長呂閔,又從何得知氣的概念以及其重要性?

  [果然那個破山太小了……]

  此時此刻的張煌很是慶幸他當時與義父力爭理據說一定要下山見識一下天下的遼闊,這不,這才到廣陵,投入了廣陵軍與會稽叛軍的戰爭,他便學習到了許許多多以往在山上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掌握的東西。

  [若是遊遍天下……]

  這個念頭剛誕生於張煌的腦海,他便不由有些熱血澎湃。正如他沿途遇到的許多人所說的那樣,天下很大,有的事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的新奇事物,但正是這樣,才對張煌產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不行不行,眼下可不是好高騖遠的時候……」

  搖了搖頭,張煌將心中那份悸動強行壓制了下來,畢竟他面前還擺著閩山戰士這個嚴峻的難題,這可是他迄今為止所遇到過的不下於泰山郡都尉馬延的強勁對手,儘管那些閩山戰士並沒有掌握剛體之類的強悍絕招,但他們敏捷的身手以及層出不窮的獵殺敵人的手法,卻是值得張煌學習經驗。

  畢竟他的理想可是舉世矚目的大豪傑,這就必須學習掌握一切可增強實力的經驗。

  俠,先濟自身,而後濟天下。 若是連自己都無法確保在這強者林立的世上立足,又談何鋤強扶弱、鏟奸除惡?

  而增強實力的最好辦法,便是戰鬥。

  「快來吧,閩山的戰士……恐怕今夜是你我近階段僅剩的交手機會了。」

  眼瞅著那一切如常的夜幕下山林,張煌喃喃說道。

  他的預感絲毫不錯,在閩山族兵加入戰局的情況下,他們廣陵軍在東石山的據點幾乎是很難倖存下來了,這意味著東石山這個制高點的失守。而東石山一旦失守,鎮守軍田營的將軍楊琦若不想被叛軍牽著鼻子走,恐怕也就只有後撤到下一個陷關再與叛軍交鋒這一條出路。畢竟兩軍擔任斥候的士兵根本不在同一個水準,這場仗根本就沒辦法打。打則必敗,嚴重些甚至會被叛軍憑借壓倒性的斥候優勢逐步蠶食兵力,最終導致全軍覆沒。

  而如此一來,廣陵軍所控制的勢力範圍就會大幅度縮水,將會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叛軍佔領,被其步步緊逼直到退入廣陵。

  這次廣陵的主帥老刺史臧旻究竟是怎麼想的張煌暫時還摸不透,他只知道,他廣陵第一軍方面眼下已陷入了被動。而若是其他兩路廣陵軍的戰況也同這裡大同小異的話,說真格的,張煌並不看好這場仗。

  除非,老刺史臧旻有什麼化腐朽為神奇的高招。

  PS:感謝晴天下彩雪朋友的打賞~

  話說學車好難,難道我太笨了?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8 19:59
第48章 失利後的危機
  

  
  張煌的預感再次應驗了,當天深夜,他們便失去了東石村這個在東石山的唯一據點。儘管前幾日二十六帳的斥候們已盡可能地加固了東石村的防守設施,但是很遺憾的,那些玩意在閩山戰士的眼裡卻是不值一提,當東石村的位置被閩山戰士們找到的時候,無疑便是宣告著廣陵軍失去了東石山這個重要的戰略制高點。

  伯長呂閔所能做的,便是帶領著倖存的斥候們退出東石山,投奔楊琦將軍的軍田營。幸虧他們的消息及時送到了軍田營,也幸虧楊琦因為前幾日老刺史臧旻的『奇怪安排』而並沒有放棄這支斥候隊的打算,使得二十六帳的斥候們終於得以在閩山族兵的襲擊前撤退。

  儘管撤退的過程也是相當驚險,途中不時出現許多閩山戰士的追擊,但是憑藉著呂閔以及張煌的黑羽鴉眾兄弟的斷後,二十六帳總算是艱難地延續了下來,不至於使整個隊伍在這場實力極不平衡的斥候仗中徹底覆滅。

  次日辰時,僅僅剩下二十二名斥候成員的二十六帳在伯長呂閔的帶領下安然躲到了楊琦將軍的軍田營,後者在軍總帳會見了他們,向他們仔細詢問了這場斥候仗的整個經過。

  「閩夷竟然為反賊之助?」當從呂閔口中得知閩山族人的事後,楊琦從始至終都顯得頗為冷靜的臉龐微微有些色變。身為廣陵郡的中上層將領之一,楊琦自然清楚會稽山南的閩族,自然也清楚閩族這支百夷之一的外族實力。

  「是的,將軍!」呂閔抱拳恭敬地回答道。

  楊琦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心底也沒有怪罪這支斥候隊的意思。畢竟那是超過兩百名的閩族戰士,別說小小一支百人的斥候隊,就算是他軍田營兩千兵,也沒有把握能在對方趁夜滲透入軍營的情況下將其擊退。畢竟閩夷是大漢國周邊百夷中實力極為強勁的一支,雖因為對外封閉而導致文明遠遜大漢,但是他們的戰士,卻遠遠要比大漢的兵士強大。縱觀整個大漢,恐怕也只有南軍與北軍才擁有能與其一對一的實力。

  這樣想來,楊琦反而覺得這二十二個人能在兩百多名閩山族兵的追擊下尚能活著回到軍營感到驚訝,畢竟若是換一支百人斥候隊對上閩山族兵,極有可能非但全軍覆沒,而且覆沒前連個消息都無法傳遞回來。

  那才是最糟糕的!

  而眼下,好歹他們還帶回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儘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噩耗!簡直是噩耗!

  楊琦捂著額頭頻頻皺眉,他很清楚閩山族兵加盟叛軍一方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們廣陵軍日後在野外斥候戰中將撈不到丁點便宜,意味著外野耳目的喪失,意味著零情報,這對於處於叛軍步步逼近情況下的廣陵軍而言簡直就是最壞的結果。

  在兩軍實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斥候戰幾乎等同於兩軍作戰的勝敗,這個道理楊琦心中十分清楚。而眼下他們的情況卻是,兵力遠遠不及叛軍,就連斥候戰也撈不到便宜,這簡直就是必敗的局面!

  想歸想,楊琦卻並不打算將他的想法透露給屋內的人,畢竟他這種消極的想法極有可能導致廣陵一軍加速崩潰。

  「你們做得很好!本將軍會記得你等的功勞的,先記上一功,待日後我軍擊潰叛軍,再按功行賞。」楊琦出言肯定了呂閔、張煌等人的功勞,畢竟在他看來,閩山族兵這種叛軍王牌般的存在,那自然是越早暴露在他們眼皮底下越好。

  然而,屋內的那些名將領們卻似乎並不怎麼認為,這不,楊琦剛說完,屋內便響起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還要記功?依末將看,全部都得處死!」

  屋內眾人下意識地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卻瞧見一名目光陰鷙的三十餘歲的裨將正連連冷笑不已。

  「陳杞將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呂閔眼皮子微微跳動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正強迫自己進行著克制。

  「你說本將軍是什麼意思?」那名為陳杞的裨將冷哼著走上前幾步,眼瞅著對他怒目而視的二十二名二十六帳斥候,冷冷說道,「本將軍前幾日就覺得你們的戰報有問題:七十來個人,竟能擊殺了叛軍數百名斥候……你們真當我等將軍是傻子麼?如此好糊弄?既然你等當真如此厲害,此番又如何會如此狼狽逃回軍田營,連東石村都丟了?!」

  呂閔沉默了片刻,抱拳回道,「回稟陳杞將軍,我二十六帳絕沒有謊報軍功。之前確實是我等佔據上風,但叛軍卻有閩山族兵相助,我等不能敵,因而戰敗……」

  「放屁!」打斷了呂閔的話,陳杞冷冷罵道,「我看這全是你等在那故弄玄虛!什麼閩山族兵,全是你等編出來的謊話!」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幾許恍然之色,自以為是地點點頭說道,「哦,本將軍明白了,一定是你們斥候仗戰敗,卻又不敢上報,因此編出這番謊言來,妄想誆騙將軍,免去一頓責罰!」

  「這傢伙……」張煌身後陳到聽得滿臉漲紅,正要站出來喝罵,卻被彷彿早有預料的張煌伸手攔下,而同時,呂閔亦忍著怒氣再次解釋道,「陳杞將軍誤會了,閩山族兵一事確有其事!」

  「誰瞧見了?」陳杞冷笑著回道。

  話音剛落,便見李通重哼一聲,沉聲說道,「我瞧見了!我等皆瞧見了!」

  「你自然會替他說話,當不得真!」陳杞撇嘴哂笑了一聲,旋即瞥了一眼李通,冷冷說道,「本將軍在此問話,你小小一個士卒,插什麼嘴?」說著,他打量了幾眼李通,冷嘲熱諷道,「丟了要守衛的據點的傢伙,還有臉跟本將軍大呼小叫,若不是楊將軍心慈,本將軍早將你們這群逃兵拉出去砍了!」

  「逃兵?」臧霸與太史慈聞言猛地抬起了頭,怒視著陳杞。他們眼中那夾雜著殺意的憤怒,那是連傻子都瞧得出來。

  「怎麼?莫不是你們敢以下犯上?!」陳杞自然不是傻子,理所當然也注意到了臧霸與太史慈二人眼中透露的殺氣,面色當即一冷。那一瞬間,他體內暴散一股強大的壓力。

  [這傢伙……]

  張煌不由地有些意外,他本來倒是並沒在意這個不知為何瞧他們不順眼的裨將,可如今才知道,對方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至少那股壓迫力,就比他至今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強烈。

  「大福。」張煌低聲示意身旁的單福。

  單福會意地點了點頭,朝著隊伍最後的幾名士卒使了個眼色,後者在點頭後離開了屋子,旋即又回到了屋內,將肩膀上所抗的幾具閩山族兵的屍體丟在當中。

  [幸虧本軍師有先見之明!]

  略有些自得地展出幾分笑容,單福走上前幾步,手指地上的屍體對陳杞笑瞇瞇地說道,「將軍,我二十六帳雖失利,但卻並非毫無斬獲。這幾個便是追擊我等的閩山族兵之一,被我等所殺……不知能否當做證據?」

  望著單福那一臉故作懵懂的模樣,陳杞的面色漲地通紅,畢竟地上那幾具屍體,無論是穿著還是模樣,都萬萬不像是大漢國人,單福那看似好言詢問的一番話,實則彷彿一個嘴巴狠狠抽在他臉上。

  「哼!區區一些個夷人,就將你等殺成這樣……無能之輩!」自覺顏面大失的陳杞轉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但是臨走前卻沒忘記再狠狠諷刺張煌等人幾句。不過明言人誰都能瞧出來,這只不過是他用來挽回顏面的話罷了。

  [如何?]

  單福得意地與臧霸、太史慈等幾個兄弟互換了一個眼色。而儘管暗暗嘀咕單福實在腹黑、陰險,但是臧霸與太史慈等人卻只感覺心中暢快不已,嘴角泛起幾分笑意,這讓回到隊列後冷眼瞅著他們的陳杞心中更恨。

  [果然是閩族山民……]

  在主位上閉口不言的楊琦注視著那幾具屍體,良久心下微微歎了口氣。平心而論,他也希望陳杞的話或有幾分真實性,但是單福卻無情地打破了他心底的寄望,使得他不得不將閩山族兵這個強勁的外族添加上敵方的陣營當中,這對於處境艱難的廣陵一方而言,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都退下吧。」楊琦疲倦地揮了揮手。

  屋內眾人聞言逐一退出帥所,包括呂閔、張煌等人,唯獨有一名容貌俊朗的裨將留了下來。

  「武壽,你怎麼看?」等到帥所內僅剩那一名裨將後,楊琦這才開口問道。

  只見那位名為武壽的裨將瞥了一眼地上的幾具屍體,笑著說道,「證據已在眼前,將軍莫非尚懷僥倖?」

  「不,我不是說這個。」楊琦聞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是問你,對於臧刺史的安排,究竟有何看法?」

  武壽麵色微微一愣,皺眉反問道,「將軍指的是臧刺史有意安排那支百人隊值守東石山?將軍懷疑臧刺史有意為難他們?」

  「恰恰相反。」楊琦站起身來,負背著雙手踱了幾步,沉聲說道,「我看過軍名冊,那支百人隊中,有一人姓臧,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臧刺史的族人……依我看,臧刺史恐怕是有意要磨練他們。問題在於,臧刺史究竟知不知道叛軍有閩族山民的相助?」

  「有關係麼?」武壽不解問道。

  「當然。」楊琦沉吟了一番,皺眉說道,「若是臧刺史早先不知此事,那倒是還好。可據說臧刺史關注了反叛軍整整八年,怎麼可能不知此事?這般想來的話,臧刺史在有意用幾乎絕境的磨難歷練他族人的同時,或也有心思不希望叫我等在東石山折損過多……」

  「什麼意思?」武壽越聽越糊塗。

  可惜楊琦並沒有理會他,一邊嘀咕一邊在帳內踱步:「對方有閩族山民相助,一支百人的斥候固然是守不住東石山……五百人也守不住。換句話說,東石山必失……可若是東石山丟了,那軍田營……等等!難道說……」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楊琦眼中逐漸露出幾許驚色,喃喃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武壽聞言一愣,詫異問道,「將軍明白什麼了?」

  只見楊琦眼中綻放幾絲精光,在長長吐了口氣後,沉聲說道,「刺史大人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啊……傳令軍田營以及附近村莊守軍,全軍撤往品橋,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品橋才是我第一軍與叛軍的真正決戰之地!」

  「眼下撤軍……」武壽皺了皺眉,他很清楚眼下撤出軍田營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當叛軍從後方追擊上來時,他們將再沒有營壘可擋叛軍,全憑士卒們的血肉之軀。

  而面對著武壽的猶豫,楊琦表現地十分地決然。

  「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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