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豪傑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3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4 200390
mk2258 發表於 2014-9-27 20:39
第十九章 拋餌待魚


     危難關頭,張煌展現出了首領級的才能與眼光,堪堪將何應的全盤意圖猜了個透徹,讓臧霸等人很是震驚。(


     的確,泰山太守何應確實是這麼算計的。

    不可否認,這何應雖陰險狡猾、口蜜腹劍,但是對於他把握事物的關鍵,即這份洞察力,也的確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只能說,不愧是泰山太守。

    僅僅只是一塊腰牌,何應便瞬間意識到臧霸極有可能與泰山賊的徐巽有牽扯,並且轉念間便想出了一條毒計:他點了兩百縣兵,將臧霸的父親臧戒以及其餘一百二十名囚犯在夜裡押解到了西山費縣,並且故意放出這個消息,引誘臧霸前來劫囚。最好啊,連泰山賊徐巽都引出來。

    一網打盡!

    想到得意之處,何應眼中不由露出了幾分狠戾之色。

    「大人如此興師動眾,不會真是為了臧霸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吧?」

    在何應對面的座位中,一名身穿著武官武袍的大漢摸著下巴處的絡腮鬍子,笑呵呵地問道。

    此人姓馬名延,早些年何應還只是縣令時,他便是何應的心腹副手,擔任縣尉之職,後來何應當了泰山太守,隨後又遷昇泰山郡守,嚴虎一路水漲船高,最終榮升為郡尉,在這泰山郡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馬延在泰山的威名不可謂不大,據說此人武藝精湛、有萬夫不當之勇,何應的妻弟、泰山縣縣尉王虎,他的武藝便是馬延一手**出來的。泰山軍首領徐巽屢次不敢與何應正面交鋒,躲入泰山銷聲匿跡,其實與馬延的存在也不無關係。

    「老馬,你也聽說過此子?」何應有些詫異地問道。

    馬延哈哈一笑,說道,「以往倒是聽說過此子領著若干食客上山獵虎的事跡。大人也曉得,老馬我是個粗人,不喜歡那些舞文弄墨的書生,就愛那些豪氣萬丈的毛頭小子,我還想過有朝一日叫那小子到我手底下來當差吶。」

    何應聞言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泰山郡,臧氏一族確實是人才,本官也不止一次地招攬臧戒……那個混賬東西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官提拔他,他怎麼能從一個不入流的小吏搖身一變成為泰山獄獄曹?可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倒是好,私底下偷偷記錄本官的犯案罪跡。」

    馬延睜一目閉一目並不說話,其實他也清楚這件事。泰山獄獄曹,這個官職可不小,簡單地說就是監牢內的管事頭子,論地位與他馬延不相上下。

    「似那般白眼狼,大人還留著他做什麼?依我看,一刀宰了得了!」

    「不,暫且留著臧戒性命。」何應一五一十地將他的計劃與馬延說了一遍,馬延聽得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大人這是打算放餌線釣大魚麼?不過,大人怎麼肯定那臧霸一定暗通徐巽?」馬延皺眉問道。

    何應冷笑一聲,說道,「臧霸若非暗通徐巽,手中怎麼會有徐巽擔任鉅平尉時的腰牌?此番本官點了兩百縣兵前來費縣,這人數不多不少,卻恰恰不是臧霸能夠憑借自己之力便能將其父就出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向徐巽請援……本官調查過了,去年徐巽反出泰山縣,極有可能是臧戒私下托人開啟城門,使得徐巽順利逃出了縣城。徐巽欠臧戒一個人情,若是他還算個人物,此次必定回來。到時候,你我守株待兔,將他擒殺於此!」

    「若是那廝不來呢?」

    「不來也無妨。」何應一臉陰狠地說道,「不管徐巽來不來,反正那臧霸勢必會來劫囚營救其父。我大漢律法明文規定:劫囚者,與囚同罪,再加一級,斬立決!若是那臧霸單槍匹馬來了,卻也無妨,本官正好借此機會徹底根除了泰山臧氏一門。」

    「大人這個妙計,卑職此時細細琢磨起來,依舊覺得是巧妙非常。佩服,佩服啊!」

    隨行的主簿田章又一次地出言讚道。

    馬延瞥了一眼田章,自顧自對何應說道,「大人放心,只要徐巽有膽量來我費縣,老馬便親自出手誅殺此獠,將頭顱獻給大人!」

    何應聞言面色大喜,笑著說道,「正是對你放心,本官才會打算將徐巽引來此地啊!不過話說回來,你費縣這邊的囚犯……」

    馬延輕哼一聲,一臉自得地說道,「大人放心,誰敢在我費縣惹事?就算將此地的一千兵丁都派出去埋伏徐巽,那些渣滓也不敢鬧事!」

    咦?這費縣小小的彈丸之地,竟屯紮有一千兵丁?

    原來,這費縣並非是尋常普通的縣城,它是泰山郡境內為數不多的一條鐵礦礦脈所在,而大漢朝對於鐵礦的需求,那可是眾所周知的。

    相傳在春秋戰國時期,冶煉師們便已研發了[塊煉法],顧名思義就是用整塊的鐵礦不停地敲打,逐漸鑄造成武器的形狀。但只可惜這種鐵(柔鋼)太過於柔軟,還不如冶煉技術已達到巔峰後所鑄造出來的青銅劍堅硬鋒利,因此並沒有成為軍備武器的材料。

    但是這門冶鐵技術卻並未因此而消失,有先見之明的冶鐵工匠們在研究後又改良成為[塊煉滲碳法],在反覆加熱鑄造過程中,塊煉鐵與炭火接觸,碳滲入鐵增強了鐵的硬度。這種鐵按燒燒打打、打打燒燒的反覆作業又予以分類,因此有了十鍛鐵、百鍛鐵的眾多稱呼。而其中百鍛鐵,它的堅固與鋒利程度,已遠遠超過青銅質地的武器。

    隨後到了漢朝前期(西漢),冶鐵技術進一步完善改良,發明了[炒鋼法]:將生鐵加熱成半液體和液體狀,然後加入鐵礦粉,同時不斷攪拌,利用鐵礦粉和空氣中的氧去掉生鐵中的一部分碳,使生鐵中的碳含量降低,除去渣滓,直接獲得鋼鐵。

    然而如今大漢朝所使用的,卻是在總結了先前諸多冶鐵技術經驗的情況下所新研究出來的冶鐵法,灌鋼法。選用品位比較高的鐵礦石,冶煉出優質生鐵,然後,把液態生鐵澆注在熟鐵上,經過幾度熔煉,使鐵滲碳成為鋼。由於是讓生鐵和熟鐵「宿」在一起,所以煉出的鋼又被稱為[宿鐵]。

    若是張煌得知恐怕會大吃一驚,因為在這個時候,大漢朝已經在著手研究並改良灌鋼技術,這可是後世冶鐵煉鋼的雛形。

    毋庸置疑,大漢朝在已經擁有了如此程度的冶鐵技術的前提下,徹底捨棄了青銅劍、甚至是生鐵劍,轉而批量鑄造[宿鐵]質地的兵器加強軍備,既然如此,朝廷對於鐵礦的需求又豈會不大?

    很理所當然地,費縣成為了徐州府治下所扶持的采鐵縣。但是,因為採礦艱苦,甚至於挖礦井還有性命危險,當地的百姓並不願意參與這種危險的事。無奈之下,徐州府只好改變了策略,用囚犯挖礦,並且派郡兵看守。

    正因為如此,別看費縣只是區區一個小縣,但是它在泰山郡、乃至徐州府的地位都非常高,畢竟這裡出產的鐵礦那可是直接供應給洛陽那邊的工匠作坊的,每年採礦多少斤那可都是有死規定的。

    不得不說這馬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早些年為了業績,假借招募費縣當地百姓挖礦的名義,壓搾強迫當地百姓為他挖礦,簡直比礦奴還要不如。那一筐筐運往洛陽的鐵礦石上,不知寄宿著多少活活累死的百姓的怨恨,更有甚至,百姓稍有怨言,馬延便指使手底下的兵丁拳打腳踢,有好幾次他心情不佳時,更親自出馬將挑頭的百姓活活打死。因而,他私底下被費縣當地百姓叫做『馬閻羅』。

    後來,費縣大批的男丁要麼死在了礦井下,要麼就逃離了故鄉,本來多達三百戶的縣城,竟被馬延禍害地只剩下四十來戶。

    馬延唯恐徐州府派人來徹查此事,索性從泰山郡征了一千兵丁,正式進駐了費縣,至於挖礦的人手,他則與何應商議,但凡是泰山郡內犯罪而構不成砍頭資格的,都悄悄押解到這裡,為他採礦。甚至於有些時候人手不足,哪怕是徐州府索要的死囚,何應和馬延也以斃命於押解途中作為借口,將那些死囚丟入了礦井。

    在他看來,反正那些死囚到了徐州也是死,死哪裡不是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西山費縣無異於馬延的私地,在這裡,馬延就跟個土皇帝似的,樂得索性將泰山縣的軍務都交給了他的徒弟,即何應的妻弟王虎,一門心思地在這裡作威作福。以至於一提到馬延,費縣當地的百姓談之色變,尤其是那些死了家中男丁的村中年輕**,更是苦不堪言,凡是美貌者,皆成了馬延的禁臠,日日淫宿,生不如死。

    沒辦法,正所謂天高皇帝遠,誰叫手握一千兵丁兵權的馬延,就是這片土地無可厚非的土霸呢?

    「吱呀——」

    木門被推開了,馬延手底下一名武官大步走了進來,在瞧了一眼屋內高坐的何應與馬延後,朝二人拱手抱了抱拳。

    「啟稟兩位大人,一切已準備就緒。」

    「很好。」何應滿意地點了點頭,在與馬延對視了一眼後,臉上泛起陣陣莫名的冷笑。

    「徐巽匹夫,看你這回還不死?!」

    PS:緊接著就是小**部分了,張煌的真正實力也會展露一二。另外,這邊自然會盡力讓諸位看得舒爽,也希望諸位看客多多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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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9-27 20:40
第二十章 調虎離山


     徐巽果然沒有辜負張煌對他的極佳印象,在得到了由昌豨傳遞的消息後,這位泰山軍的瓢把子二話不說帶著人趕到了西山費縣。(
)

     當時正是傍晚,徐巽帶著手底下幾名干將,在山腰處找到了正窺探著費縣情況的張煌等人。當聽說徐巽這次竟然是傾巢而動、帶來了多達四百多人世,張煌等人著實吃了一驚。

    要知道這些已是泰山軍全部的實力了,要是在這一仗拼完,那徐巽可就成喪家之犬了,日後泰山太守何應再也不必顧及臥榻旁的這頭猛獸。

    而臧霸更是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針對此事,徐巽很是淡然地笑道,「去年若不是臧獄曹,徐某早已死在泰山縣內,又何來泰山軍?臧獄曹不亞於我泰山軍的再造父母,如今恩公有難,徐某豈可袖手旁觀?我泰山軍又豈可袖手旁觀?」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得臧霸、陳到、單福、李通等人表情激情,毫不誇張地說,若不是他們已經有了黑羽鴉這個歸宿,恐怕十有**會投入徐巽的麾下。

    泰山軍徐巽,真英豪也!

    「徐大首領,您覺得這一仗該怎麼打?」張煌不自覺地用上了尊稱,他被徐巽的個人魅力所折服了。

    徐巽微笑著擺了擺手,旋即正色說道,「此事徐某已有思量,不過待會再提。關於這費縣,徐某有些事要告訴你們。」說著,他便將費縣近幾年來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煌等人,包括泰山郡都尉馬延屯一千兵在此,作威作福、淫霸百姓,只聽得張煌等人一個個橫眼豎目,好是氣憤。

    「這費縣,就是個陷阱,何應狗賊故意引我等來這裡,這件事你們張小首領也已經猜到了。」欣賞地望了一眼張煌,徐巽正色說道,「據徐某這些年來的對費縣的監視,這費縣看似尋常,實際上卻與兵營無異,那馬延……」說到這裡,他似乎回想起了他曾經初入泰山時的情況,吸了口氣,凝重說道,「此人雖與何應狼狽為奸,以權謀私、淫霸鄉里,但其實力卻不可小覷,並非是爾等如今可以抗衡的。也不知你們是否聽說過,在徐某之前,這泰山也有一支賊寇,打家劫舍,號稱有千、萬人之眾,但最終,卻是馬延領著五百縣兵將其剿滅。」

    本來見徐巽趕來支援而信心大增的眾人聽到這話心中大驚,唯獨張煌與單福隱約聽出了徐巽的話外深意。

    果不其然,徐巽在頓了一頓後,繼續說道,「此番何應將臧獄曹押解至此,徐某以為他多半是從什麼地方聽說了徐某與臧獄曹的關係,因此以臧獄曹為餌,等我來劫人。不出差錯的話,那馬延的目標,十有**就是徐某了……因此我是這樣想的,馬延,還有他手底下千餘兵丁,由我泰山軍將其引開,至於救人……」徐巽將目光投向了張煌一行人。

    [他……他竟是要以自己為誘餌,替我們創造救人的機會?]

     張煌面色微變,再一次被徐巽的氣魄所折服。

    要知道調虎離山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畢竟騙過對方一時容易,可若是要騙對方緊追不捨,那就得始終要讓馬延保持一種下一刻便能將泰山軍全部殲滅的錯覺!

    而僅僅只是一場詐敗,是不足以真正騙過馬延的,畢竟馬延跟徐巽一樣是曾經帶兵剿寇的領兵干將,作戰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倘若說連馬延都覺得他只是再加一把力就能殲滅泰山寇,那麼就意味著,泰山軍將會在某段時間內,始終處於瞬息見將被擊潰的極惡處境。

    [最高明的騙術,就是假戲真做……]

     張煌腦海中不由得躍出一句話來,他終於明白了徐巽的意思:泰山軍,竟是打算用他們的性命完成這個調虎離山的計策,以方便張煌等人潛入費縣營救臧獄曹。尤其是徐巽本人,他的腦袋可是何應與馬延日思夜想也想摘掉的。

    什麼樣的豪傑才能為他人犧牲到這份上?

    張煌深深吸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見張煌竟點頭同意了徐巽以及泰山軍幾近送死行為的計劃,臧霸面色大變,驚聲說道,「老大,你……」

    「住口!」喝止了臧霸的話,張煌目視著徐巽,一字一頓嚴肅地說道,「眼下若是你再多說一個字,就是侮辱了徐大首領,侮辱了泰山軍的眾多兄弟們!誓死營救出臧獄曹,只要應下此事就好,其餘的話,都留在心底!」

    [老大……]

     黑羽鴉眾人吃驚地望著嚴肅的張煌,旋即面朝徐巽,握緊拳頭重重一錘心口,莊重而肅穆。

    【心為義向、百死不悔!】

    「……」徐巽微微有些動容,因為他從張煌等黑羽鴉的成員身上感受到了彷彿死士般的意志。

    [一個一個,都擁有著強大的韌心呢。尤其是那個叫做張煌的小鬼……真可惜啊,還以為替我泰山軍找到了一位擁有領袖潛質的年輕人……]

     「一定要救出臧獄曹!」

    露出了一個讓張煌百思不得其解的無奈笑容後,徐巽懷著幾分失落,帶著他手底下的眾干將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在半山腰張煌等人密切的注視下,在費縣之外,徐巽的泰山軍那四百餘人,悄悄地朝著縣門摸了過去。

    「唰唰——」

    徐巽身後幾名干將迅速地攀上了僅僅兩丈多高的縣牆,毫無聲息地了結了哨塔上的哨兵性命。

    「轟——吱嘎——」

    在一陣隆隆巨響中,費縣的城門已被黑山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攻陷。

    「上!」

    一名泰山軍干將一揮手,壓低聲音示意道。

    話音未落,密密麻麻四百餘泰山軍,如蜂潮般湧入了縣城。

    所有的一切,順利地讓人感覺很不可思議,然而徐巽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色。相反地,他臉上的表情凝重地讓人隱隱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縣城內響起一陣炮響,緊接著,城內四處綻放亮光,無數手持火把、一身戎裝的兵丁,從縣城內的各個屋子內衝了出來。

    「徐巽,你果然來了,哈哈哈!看來何大人說得沒錯,臧戒那廝確實勾結泰山賊!」

    伴隨著一陣囂張的大笑,泰山郡都尉馬延赤膊著上身,一邊繫著褲帶一邊從一間民居中走了出來。

    「……」徐巽那充滿厭惡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因為他依稀聽到,從馬延適才走出來的那間民居中,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死寂之氣。

    人,只有在萬分絕望的時候,才會產生那樣的氣息。

    「殺!」根本不與馬延多費口舌,徐巽嘴裡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哦?」馬延愣了一愣,咧嘴笑了笑,旋即臉上的笑容頓時收起,一臉猙獰地譏諷道,「真沒想到你還敢在本都尉面前露面,難不成忘了當年是誰打斷了胸腔的骨頭?啊?看來,本都尉有必要要叫你加深一下印象!」說著,他抬手一指眾泰山軍,嘴角泛起一個殘忍的笑容,狠狠說道,「殺,一個不留!」

    「喔喔——」

    一千費縣兵丁振臂吶喊一聲,如潮水般朝著泰山軍衝了過去。

    這一幕,讓在半山腰關注此戰的張煌等人頓時提起了心神。

    「好……好厲害!」李通結結巴巴地低聲說道。

    出身尋常武家的他,哪裡見識過這種千餘人交鋒的戰鬥?那戰場的慘烈,縱然隔得很遠,張煌等人卻也能清楚地感受道。

    那種讓人喘不上氣的滯重感。

    [徐大首領……]

     或許張煌也沒察覺到他自己不經意地捏緊了拳頭。不知道為什麼,徐巽臨走前那最後一句托付,讓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彷彿是最終的訣別。

    不過話說回來,張煌也不得不承認此前他小看了泰山軍,恐怕誰也沒有想到,面對著數以千計的敵人,泰山軍竟然沒有呈現絲毫潰敗,反而在徐巽手下幾名干將的帶領下,越戰越勇。

    尤其是其中四十五名精壯的男子,手中長槍舞地密不透風,論實力竟然反壓費縣兵丁一籌。

    「不愧是原鉅平縣的縣兵!」陳到有些激動地舞了一下拳頭。

    然而在他身旁,單福卻逐漸皺緊了雙眉,喃喃說道,「不太妙啊……」

    陳到聽了有些生氣,不悅說道,「窮酸你瞎說什麼?沒瞧見眼下是徐大首領一方佔據優勢麼?」說著,他轉頭望向張煌,一臉期待地說道,「老大,沒想到徐大首領他們這麼厲害,要不然去助一臂之力吧?說不准不需要什麼調虎離山的計劃了,直接就能攻破這座縣城……」

    他的話還未說完,單福一臉急切地打斷道,「不可!」

    「為什麼不可?」陳到氣憤地說道,「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看徐大首領他們浴血奮戰而無動於衷麼?」

    單福先看了一眼張煌的表情,見他神色如初,並未受陳到的話影響,心下鬆了口氣,這才徐徐對陳到解釋道,「說你體健而無智你還不承認,你以為徐大首領為什麼要提出調虎離山的計謀?還不就是因為他沒把握打敗馬延那一千兵丁麼?眼下確實是徐大首領一方佔據優勢,可你看到沒瞧見麼?真正厲害的並非泰山軍的全部,而是那廝殺在第一線的四、五十人,你也說了,那些人原本是鉅平縣的縣兵,因此才有這麼厲害,隱隱蓋過費縣的兵丁一籌,你可別忘了,泰山軍除了這四、五十人外,其他又是些什麼人?」

    陳到聞言一愣,他這才想起,泰山軍除了那極為厲害的四、五十人是原鉅平縣縣兵外,其餘的原本都是尋常的百姓,甚至於有大半是像孫觀、吳敦他們年紀的年輕人,如何比得過那一千身強力壯的費縣兵丁?

    「那四五十位原鉅平縣的縣兵大哥們一死,泰山軍恐怕……」單福長長地歎了口氣。

    經單福這麼一解釋,原本心中大喜的孫觀、吳敦、尹禮三人面色大變,緊緊咬著牙齒,滿臉悲痛之色。

    而這時,李通忽然開口問道,「徐大首領……為什麼不退?按照計劃,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詐敗了才對啊……」

    「……」張煌的眼神微微顫了顫。

    [徐大首領,你不會是打算……]

     隱隱地,張煌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這時才意識到徐巽所提出的計劃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怎麼才能讓馬延覺得泰山軍此番必定全軍覆沒,並且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呢?

    恐怕就只有徐巽戰死……

    只有身為泰山軍的領袖徐巽戰死,那馬延才會對這件事深信不疑。

    [戰死在這裡……]

     就在張煌暗自替徐巽捏一把冷汗的時候,徐巽已提著寶劍緩緩朝遠處的馬延走去。一路上,不時有泰山軍為了護衛自家首領而與費縣兵丁浴血奮戰,而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替徐巽打通一條通往馬延的道路。

    徐巽每走一步,勢必會有一名泰山軍死在敵人刀劍之下,哪怕說這是一條泰山軍用血肉為自己首領開闢的道路,也毫不為過。

    「唔?目標是本都尉麼?」

    可能是意識到了徐巽的意圖,馬延咧嘴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取本都尉的槍來!」

    話音剛落,便有四名費縣兵丁搬著一桿大地嚇人的鐵槍來到了馬延身旁。

    「咚——」輕描淡寫地用單手拿起那桿需要用四個兵丁搬運的鐵槍,馬延將它隨手一頓地面,只感覺整個地面彷彿都為之搖晃。

    [好個力大無窮的畜生!]

     縱然是徐巽極為看不起馬延的品性,卻亦不由為他的神力所震驚。畢竟據目測,那桿粗如成人手臂的鐵槍,恐怕有百斤左右。

    「呼——!呼——!呼——!」

    也不知是否是熱身,馬延隨手舞動手中的鐵槍,但聽風聲厚重,呼呼作響。

    這份怪力,著實叫人目瞪口呆,就連徐巽亦不由地腦門滲汗。

    [真是沒出息啊……不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麼?]

     自嘲一笑,徐巽緩緩抽出劍鞘內的利劍,毅然決然地將劍鞘隨手丟棄,一步一步朝著馬延走去。

    或許,徐巽並沒有對張煌他們透露實情,或許他真正的計劃的是這樣的:若是他能除掉馬延,那固然是好;若不是不幸死在馬延手中,那麼當泰山軍這時再撤退時,馬延為了軍功勢必會窮追不捨,而這時,張煌他們便可趁機潛入費縣。

    為了騙過經驗豐富的馬延,他徐巽竟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來完善這個調虎離山的計謀!

    「馬——延!」嘴裡冷冷地吐出一聲暴喝,徐巽週身猛地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那些本打算偷襲他的兵丁在聽聞這一聲怒喝後,竟像是彷彿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有幾個膽氣不足的,竟當場被喝暈過去,兩眼翻白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方圓三丈之內,唯獨馬延神態如此,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退下吧!」馬延隨意了揮了揮手,吩咐四周的兵丁退下,神情冷淡地說道,「我等武人交手,也是爾等這些小卒子可以介入的?膽氣不足的,都自己退下吧,免得被對方一記『氣喝』震暈,白白受到波及壞了性命。」

    「是……」眾兵丁慌忙退後,臨走前也不忘將被徐巽一聲怒喝震暈的同伴拖走。

    「現在這裡就你我了,來!」馬延朝著徐巽勾了勾手指。

    話音剛落,只見徐巽眼中綻放濃烈殺機,雙足一蹬竄向馬延,速度之快,叫人歎為觀止。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徐巽手中的長劍,已堪堪要戳中馬延的面門。

    附近的兵丁瞧見大驚失色,駭然叫道,「都尉!」

    話音未落,只聽鐺的一聲,徐巽手中的長槍戳在馬延抬起抵擋的右手手臂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鋒利的寶劍,非但無法刺穿馬延手臂上那鼓鼓隆起的恐怖肌肉,就連一絲一毫的傷痕也沒有。

    「瞎叫喚什麼?」馬延不悅地瞥了一眼眾兵丁,隨即冷笑一聲,手臂用力,向徐巽的方向壓去。

    只聽一陣嘎嘎嘎的聲音響起,眾人目瞪口呆地瞧見,徐巽那刺中了馬延的寶劍,竟詭異地彎曲了。

    徐巽面色大變,劍勢改變,連連刺向馬延胸口,但聽鐺鐺鐺幾聲彷彿金屬擊打的聲音過後,那**著上身的馬延,身上竟然連一個傷口也沒有。

    「[剛體]?」徐巽眼中神色一凜。

    「很意外麼?」馬延臉上一臉玩味地說道,話音剛落,他只感覺眼前劍光一閃,旋即面頰處隱隱作痛。

    「唰——」

    在眾兵丁吃驚的目光中,馬延的臉頰出現了一道劍痕,微微滲血。

    再看徐巽,他退後幾步仗劍而立,一言不發。此時再瞧他此時手中的利劍,劍身上隱隱約約有一層彷彿氣霧般的東西。

    馬延愣住了,用手一摸臉頰,繼而望著手指上的鮮血發愣,數息後這才抬頭望向徐巽,此時的他,神色已不如方纔那般篤定。

    「刺穿了本都尉的剛體,[斬鐵]……練得不錯啊!」

    瞇了瞇眼睛,馬延整張臉都變得扭曲猙獰起來,厲聲吼道,「[斬鐵]與[剛體],究竟孰強孰弱,本都尉早想領教一下了!」

    說著,他猛地掄起手中的鐵槍,朝著徐巽的面門從上到下狠狠砸去。

    但聽轟地一聲巨響,土塵飛揚。待塵埃落定,徐巽一臉心悸地出現在兩丈遠的地方,面色動容地瞧著那被馬延鐵槍所砸到的地面。

    「嘶……」

    眾兵丁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們瞧見那塊地面,竟被馬延一槍砸地整個凹陷下去,呈現蛛網般裂痕。

    「跑?」瞅著徐巽冷哼一聲,馬延幾步上前,手中鐵槍亂舞。只聽那鐵槍帶起的風聲呼呼作響,徐巽哪敢硬拚,不住地後退。

    忽然間,徐巽面色一愣,因為他發現馬延那張猙獰的醜臉不知何時已到了他的面前。

    [糟了……]

     伴隨著徐巽心底一聲驚呼,馬延左手掄拳,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只聽卡卡一陣脆響,徐巽整個人竟被擊飛出數丈遠,噗通一聲摔落在地,並且還翻滾了好幾下。

    「噗……」

    掙扎起來吐出一口鮮血,徐巽震驚地望向馬延的拳頭。

    [剛才那一下……原來『剛體』還能這麼用麼?]

     「斬鐵,很了不起麼?」彷彿是看出了徐巽心中的吃驚,馬延捏了捏拳頭,捏得吱嘎作響,口中譏諷說道,「本都尉根本就不屑去學那無用的招數!只要將剛體連到極致,縱然是神兵也傷不到我!」

    「愚不可及……」徐巽被馬延這種張狂氣樂了,拼著吐出一口血奚落著馬延,同時心中也暗暗懊惱自己並未將斬鐵練到極致,否則,定能將這狂妄的馬延斬殺。

    「罵吧,繼續罵!死到臨頭的傢伙,就讓你逞一逞口舌之勇又能怎樣?」馬延拖著鐵槍緩緩走了過來,一臉猙獰地笑道,「地鼠般的東西,去年在泰山縣僥倖叫你逃了,遁入山林不敢與本都尉交鋒,今日終於得到你了……」說到這裡,他猛地掄起了鐵槍。

    [到此為止了麼?真是遺憾啊,最終也沒能助那群小鬼將馬延這廝殺死,好在也不算壞了計劃……]

     被傷到了心肺無力動彈的徐巽緩緩閉上了眼睛,而就在這時,猛然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繼而一抓,將他整個人向後拋去。

    心中愕然的徐巽猛地睜開眼睛,卻望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王成,你……]

     [泰山軍可以沒有我王成,但不能沒有徐頭……眾弟兄,還要徐頭來領導呢!]

     對馬延掄起劈下的巨大鐵槍視若無睹,徐巽手底下那名為王成的幹將,朝著自己所追隨的主公咧嘴笑了笑。

    「噗——」

    一聲悶響,一條活生生的性命當即被砸成肉泥。

    馬延的臉上佈滿了怒色,想想也是,煮熟的鴨子飛了,任誰都會感到憤怒的。

    「保護徐帥撤退!」

    一名泰山軍的頭領接住了重傷的徐巽,大聲喊道。

    話音剛落,數十名泰山軍舉著武器衝向馬延。

    「小卒子給我滾!」馬延怒吼一聲,彷彿有一道隱約可見的氣浪迸射四周,那些衝向他的泰山軍,竟一個個被震地雙耳流血,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徐帥快走!」那名頭顱背起徐巽,朝著縣門方向逃跑。

    見此徐巽大驚失色,急聲說道,「魏由,你做什麼?放下我!」

    然而那名為魏由的幹將卻是充耳不聞,背著徐巽迅速逃離。

    徐巽心中大怒,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了一陣低聲細語。

    「好歹是近十年的弟兄了,徐頭怎麼想的,咱哥幾個都清楚……臧獄曹是要救,沒有臧獄曹,咱早就死在泰山縣了,就算說這條命是臧獄曹給的,也毫不為過,今日就算丟在這裡,也只是還給了臧獄曹,還多了一年的活頭……但是徐頭你不能死!這是眾兄弟的心聲……若徐頭你死了,鉅平縣的難民就完了,這泰山郡恐怕也完了,這世道上有太多像何應、馬延這樣的無恥敗類等著徐頭你來收拾……要騙過馬延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由我們來支付就可以了……」

    「魏由……」徐巽面色動容,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回頭望向身後,卻震驚地瞧見無數他泰山軍的弟兄義無反顧地撲向馬延,硬生生叫這個力大無窮的傢伙釘死在原地。無論同伴或者自己被馬延的鐵槍砸成肉泥,也沒有一個人後退。

    「你們……」

    剎那間,徐巽心中驚領:原來他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騙走馬延的計劃,早已被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們猜到了。

    「撤吧,徐帥……泰山軍折損六成,主將重傷,換做我是那馬延,也勢必會窮追不捨的!」魏由微笑著說道。他的笑容,酷似方才為徐巽而死的王成。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我泰山軍會在這片土地站穩腳跟,任誰都不能令我們屈服!這片由眾兄弟拚死守住的土地,絕不會再有何應、馬延這等惡徒。它,將會是我大漢朝最乾淨的地方!]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徐巽死死咬著牙齒,心中狠發毒誓。

    「撤——」

    泰山軍撤退了,正如單福所預測的,泰山軍僅僅在初期佔據了上風。

    來時四百餘人,撤退時僅僅不到百人,如此慘重的傷亡,讓在半山腰關注此戰的張煌等人只感覺心口發堵。

    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馬延都尉氣急敗壞的吼聲了。

    「追!給我追!一群飯桶,這樣還能叫徐巽給逃了!全部給我追上去,將這幫賊寇殺盡,一個不留!」

    「是……是……」

    眼瞅著費縣的都尉馬延帶著七八百人趁勝追擊、窮追徐巽等人不捨,張煌緩緩站了起身,長吐一口氣。

    「咱可別……可別讓泰山軍的弟兄們白白犧牲啊……」

    「唔……」
mk2258 發表於 2014-9-27 20:40
第二十一章 張煌的怒


     就目前而言,費縣的都尉馬延絕對稱得上是黑羽鴉最不想遇到的敵人,此人的強大,比泰山軍的領袖徐巽更甚一籌。有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坐鎮在費縣,別說救人,全員覆滅在這裡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好在馬延已被徐巽給引走了,連帶著馬延手底下所剩的七八百兵丁也引走了,但是為此,泰山軍付出了太過於沉重的代價。

    然而不可否認,正是因為泰山軍的慘重損失,為張煌等人創造了最佳的救人機會。

    眼下的費縣,僅剩下泰山太守何應以及他此行所帶來的兩百縣兵而已,何應僅僅只是一個文官,會幾手三腳貓的工夫就了不得了,至於那兩百縣兵……

    雖然說這對於僅僅只有八個人的張煌等人而言仍然算是一個艱難的挑戰,但若是與費縣的都尉馬延坐鎮在此比較,倒也不覺得什麼了。

    因為是大戰剛過,留守的兵丁們正在打掃戰場,將一具具的屍體掩埋。當然了,僅限自己的同伴,至於泰山軍的屍體們,卻被那些兵丁割下首級,裝載到了幾輛馬車上,等著天明後運往徐州府邀功。

    因為屍體數量頗多,因此兵丁們也沒注意到附近他們同伴的屍體少了八具。

    「都換上。」

    剝下了縣兵屍體們身上的衣服,單福將他們拋給了同伴。

    期間,眾人卻發現陳到咬牙切齒地看著遠處,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他們頓時明白了。

    「這群混賬!」

    在遠處眼瞅著縣兵們肆意地割掉泰山軍屍首的頭顱,陳到氣地滿臉通紅,幾次欲衝出去將那些正在割首的兵丁殺死,卻被同樣憤怒卻能保持冷靜的李通死死抱住。

    「不可!」單福壓低聲音提醒道,「眼下若是我等暴露了行蹤,那可就前功盡棄了,徐大首領還有泰山軍的眾多弟兄,可就白白為我等犧牲了!」

    而孫觀、吳敦、尹禮三人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儘管眼眶泛紅、雙目含淚,卻幫助李通死死抱住陳到,免得他因為衝動而壞事。

    「儘管馬延那頭惡虎已被引走,縣內的兵丁也是數量大減,但終歸還有至少兩百名以上的縣兵,單單我們八個人,若不想想辦法,恐怕難以成事。」說著,單福望了一眼眾人,見眾人的神情似乎已冷靜下來,繼續說道,「我有個辦法。徐大首領說過,此縣內關押著許多囚犯,像牛馬牲口一樣為馬延挖礦,不若我等殺死守監的士卒,將他們放出來。這幫人平日裡受盡了縣兵的氣,只要有機會,豈會不想著報復?到時候等他們將整個費縣鬧得雞飛狗跳之際,咱來個魚目混珠,扮作縣兵將臧獄曹救出去。」

    眾人聽了暗暗點頭,心道確實是個好辦法。

    見此,單福分派任務道,「財迷,你帶孫觀、吳敦、尹禮三位兄弟去把監牢內的囚犯放出來,記住,休要聲張。」

    「唔!」李通點了點頭,走了。

    「宣高,你與小生一道去探查臧獄曹被關押的地點。」

    「好!」臧霸點頭道。

    「至於……」單福轉頭望向張煌與陳到,繼而壓低聲音說道,「老大,阿到就跟著你吧,你可要看住他,免得他壞事。」

    「唔。」瞥了一眼依然還是怒氣沖沖的陳到,張煌點了點頭。

    「另外,待小生救出臧獄曹後,會在縣內放火作為訊號,到時候勞煩老大與阿到在城內各處放火,製造混亂,方便我們逃離。」

    「知道了,去吧。」

    與眾同伴分開後,張煌與陳到換上了縣兵的衣服,提著長槍假裝巡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朝著縣內深處走去。

    因為怕露出馬腳被縣兵們識穿,因此張煌與陳到並不敢走在路中央,只是沿著街邊走著,時而轉入不起眼的小巷。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一輛載滿了泰山軍頭顱的馬車從他們身旁駛過。

    「克制!」眼角餘光瞥見陳到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張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低聲提醒道。

    在黑羽鴉內,陳到誰也不服,但唯獨願意聽從張煌的話,聞言死死捏著手中的長槍,捏得關節呈現一片青白之色。

    見此,張煌微微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只顧著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瞧見前邊的街道上圍著一群手持兵器的縣兵,在那邊大聲地喧嘩。

    朝著陳到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張煌緊貼著一間民居的牆壁,偷眼觀瞧。冷不防牆壁的破洞裡出現了一雙眼睛,險些將他嚇個半死。

    [被發現了?]

     張煌心下暗叫不妙,可是等了幾息也不見有什麼異常動靜,相反是那牆壁破洞裡那雙眼睛在一閃後突然消失了。

    見此張煌心下納悶,透過牆壁上的破洞瞅向屋內,卻意外地發現屋內塞滿了人,這些人一個個做百姓打扮,衣衫襤褸、面色饑色。期間,屋內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抬頭瞄向張煌,可等到與張煌的視線接觸後,卻猛地壓低了腦袋。隱約間,張煌發現此人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

    [原來是百姓……可為什麼這麼怕我?]

     愣了一愣,張煌這才意識到此刻自己身上穿的那是縣兵的衣服,心下頓時恍然。

    張煌正要離開,忽然一聲慘叫驚動了他。

    貼著牆根望街道上瞧了一眼,張煌發現那一群手持長槍的縣兵們正在毆打一名男子,儘管那名男子已被打得頭破血流、滿身傷痕,可那些縣兵卻絲毫沒有要罷休的意思,彷彿要將那男子活活打死。

    其中,有一名看似隊長的縣兵更是用靴子狠狠踩著那名男子的腦袋,惡狠狠地咒罵著。

    「叫你反抗!叫你反抗!……王縣尉看得上你的女人,那是你的福氣,明白麼?!偏你這個狗東西還不識抬舉!……骨頭還挺硬啊?給我打,狠狠的打!」

    話音剛落,那一群七八名縣兵又是對著那名男子一陣拳打腳踢。

    「草菅人命、禍害無辜……全都該死!」

    眼瞅著這一幕,陳到的眼中再次泛起了陣陣殺意。

    「冷靜!」一把抓住了陳到的手臂,張煌緩緩搖了搖頭。若在平時,他早就拔劍將那群渣滓給殺了,但是眼下不行,若是驚動了縣內的兵丁們,他黑羽鴉是否能活著逃離還是小事,問題是,徐巽與泰山軍付出了那樣沉重的代價,若張煌不能將臧獄曹救出來,又有何顏面再見徐巽與那些為大義所驅的泰山軍弟兄們?

    「冷靜、冷靜、冷靜……」張煌反覆喃喃自語著,這話不止是說給陳到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終究還是收回了目光,因為他不保證若是繼續看下去,他是否還能克制地住心中的那份怒氣。

    而就在張煌收回目光的剎那,他忽然望見在那群縣兵的腳邊不遠處,橫躺著一名看似年僅六七歲的女童,女童的臉龐正對著張煌,茫然而空洞地望著。她的小嘴時而微微張開,酷似離開了水的魚。

    張煌的瞳孔猛地一縮,因為他瞧見女童的身體駭然地被三把長槍穿透,渾身鮮血,血流不止。

    「轟——」

    張煌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好似被巨錘砸過一般,頭暈目眩,緊接著,胸腔內猛然炸開一團極其強烈的憤怒。

    [大哥哥,您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娘,這是那邊那個好心的大哥哥給的,給你吃吧。]

     「老……大……」

    陳到駭然地望著面前的張煌,望著他臉上因為無盡的怒氣而變得有些猙獰的表情,他發誓從來沒有見張煌如此憤怒過。

    他試探著用手搭上張煌的肩膀,結果還沒等他碰到張煌,張煌的身體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浪,那無形的氣浪,竟將陳到的手彈開。

    「呼——」

    那一陣氣浪,彷彿狂風刮過,吹得陳到的衣衫颯颯作響。

    「這是……」陳到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氣』?老大什麼時候學會的?而且這股壓力……比徐大首領還要強?不對,比那個馬延還要強……]

     陳到頓時傻眼了,等他反應過來,張煌已經站在了街道的中央。此時再仔細觀瞧張煌,卻發現張煌身上已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強大氣息與壓迫感。

    [奇怪……難道是我錯覺?]

     陳到眨巴著眼睛有點納悶,而這個時候,張煌已緩緩抬起了頭顱,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那些縣兵。

    「這位弟兄,長夜漫漫閒著無事,要不要來參一腳,找找樂子?」

    那些縣兵顯然也發現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張煌,笑著喊道。

    結果他們等到的回應,卻是張煌一句冷冰冰的話。

    「你們幾個,都得死!」

    說完,張煌猛地拔出了腰後的短劍,幾步衝上前去,還沒等那些個縣兵反應過來,雙腿一瞪,猛然躍起,借助衝力將手中的短劍刺入了對方的心口,緊接著又迅速拔出短劍,順勢割斷了另一名縣兵的喉嚨。

    這時,縣兵們也已反應過來了,提著長槍與張煌廝殺,可他們區區一個人如何是張煌的對手,刷刷幾劍,頓時幾具屍體倒地。

    「你……你……」唯一倖免的一名縣兵嚇地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在地。

    張煌看了不看,手中短劍一甩,正中那柄縣兵的喉嚨。

    僅僅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八名縣兵便被張煌殺盡,乾淨利索。

    這個實力,就算是在遠處觀瞧的陳到也不由地暗暗叫好,不過叫好之餘,他也有些叫苦不迭。

    可不是嘛,明明前一息還一口一個冷靜地勸他忍耐,後一息倒是好,自己卻衝了出去把那些人全殺了,這算什麼?

    [萬億、窮酸,希望你們那邊手腳麻利些,老大這邊恐怕是……得,依老大的實力,他要真想大開殺戒,我想攔也攔不住啊……]

     陳到苦笑著走向張煌。

    而此時,張煌正神色複雜地望著地上那一對父女。起先他還沒認出來,可是在仔細瞧過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後,張煌頓時寒毛直立,心說這不是前幾日在泰山縣結識的王大壯一家麼。

    「王大哥,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張煌將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翠兒小心翼翼地抱起,抱到同樣滿身鮮血的王大壯懷中,繼而問道。

    然而王大壯卻沒有回答,只是艱難地抬起手臂,用手指指向旁邊那間民居。

    張煌抬頭瞧了一眼,他這才隱約聽到,屋內隱約傳來了男人在做某件事時的喘息聲。

    「……」臉上的寒色更濃了幾分,張煌緩緩站起身來,從那名縣兵的喉嚨拔出自己的短劍,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東西,不知道老子在辦事啊?滾出去!」

    伴隨著陣陣喘息聲,屋內有一個男聲氣急敗壞地吼道。

    張煌充耳不聞,緩緩走向屋內角落,只見在屋內一張床榻上,一個男人趴在一個全身**的女人身上,嘿咻嘿咻地喘著粗氣。

    再瞧那女人,她的眼神比屋外的小女孩更加空洞而茫然,呆呆地望著屋頂,雙手低垂,扒著雙腿,絲毫也沒有反抗,任憑那個男人在他身上肆意施虐,彷如行屍走肉。唯獨女人眼角處兩道清淚,證明她此刻尚有生機。

    「卡卡卡——」

    張煌的牙齒咬地嘎嘣作響。

    「你,更該死!」冷冷吐出四個字,張煌快步走上前去。

    「什麼人?」那男子似乎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顧不得再在女人身上享受,抓起床榻旁的衣服,結果卻被張煌一把抓住了頭髮,丟出了窗外。

    而那個女人,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是雙目呆滯地望著屋頂。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憤怒,張煌轉身走出屋外,而此時那名男子正在屋外快速地穿著衣褲。

    「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那名男子顯然是注意到了滿地的縣兵屍體,用意外的表情打量著張煌,說道,「雖說本大爺在屋內找樂子吧,可你小子竟然能在本大爺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將這些人都殺了,有點本事!喂,要不要跟我混啊?」

    「……」張煌不發一言,只是快步走向對方。

    「喂,吭個聲啊!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泰山縣的縣尉,王虎。何太守還是我的姐夫,跟我混,虧待不了你的。」

    「何應的妻弟?」張煌抬頭望了一眼王虎。

    「正是!怎麼樣,要跟我混麼?」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張煌冷笑了一聲。

    「那更該死!」

    嗖地一聲,張煌甩出了手中的短劍,直取王虎的面門。王虎下意識地扭頭躲開,而就在這時,張煌用腳尖挑起地上一桿鐵槍,猛地戳向王虎。

    王虎措不及防,當即被張煌刺中,然而張煌卻沒有絲毫得手的痛快。

    「叮——」

    一聲脆響,張煌手中的鐵槍槍頭雖說刺中了王虎的胸口,但是卻無法再繼續向前絲毫。

    [什麼?]

     張煌愣了愣,手中鐵槍連續抖動,一瞬間在王虎胸腹連點了幾下。然而王虎卻絲毫不閃不避,邪笑一聲,硬生生抗下了張煌的攻勢。

    「叮叮叮叮——」

    繼續幾槍,王虎精壯的身軀上竟無絲毫外傷。

    「刀槍不入?」陳到在遠處看傻了眼,不由得驚聲叫道。

    別說陳到,就連張煌也愣住了,竟沒有注意到王虎趁機接近一記揮拳打在他胸口,只聽砰地一聲,張煌整個人竟被王虎擊飛數丈,狠狠撞在一間民居的牆壁上。

    「不識抬舉!」王虎冷笑一聲,用手拍了拍胸口,竟當真是毫髮無傷。

    「撲啦啦——」

    隨著張煌摔落在地,那牆壁上的土磚也紛紛掉落,可想而知王虎那一拳的威力。

    「老大!」陳到驚叫一聲。

    「我更該死?嘿!口氣倒是狂妄,實力卻不堪一擊……」搖了搖頭,王虎一臉可惜地說道,「本來嘛,見你小子還有點本事,至少比這些飯桶縣兵有能耐,本縣尉還可以饒你不死,只要你願意為我所用,只可惜你不識抬舉……想殺我?來啊,來啊!連氣都不會的鄉下小鬼,殺得了學會了[剛體]的本縣尉?別說讓你戳幾槍,就算是幾十槍、幾百槍,你也傷不了本縣尉絲毫!嘖,還想殺我?」

    說著,王虎撇了撇嘴,竟不屑一顧地準備轉身離開。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啊,我想殺你……唯獨你,今日我非殺不可!」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張煌緩緩從一堆磚瓦碎片中站了起來。在抹去了嘴角的鮮血後,他從懷中摸出了一疊符紙,揚手一攤,掌心虛空一抹。

    當即,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一排符紙整整齊齊地凌空懸掛,一共十二張,彷彿活物一般。

    想來王虎身為泰山縣縣尉恐怕也沒瞧過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瞪大眼睛,一臉的驚詫。

    而另外一邊的陳到,卻是神色激動地捏緊了拳頭,喃喃自語,「來了,老大的妖術……」

    在二人那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張煌合掌掐指,豎二指結印,口中唸唸有詞:「人火火,天火災,行南方,炎而上,離火,日氣,火君……疾!」

    話音剛落,張煌面前那一圈符紙中幽幽飄落一張,待聽熊地一聲,化作一團火焰,飛向王虎。

    「什麼鬼東西?」王虎大驚失色,抬起右手一拍。

    火焰四射間,王虎只感覺自己右手一陣劇烈灼痛,低頭細細一看,他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因為他發現,他的整條手臂竟被那團詭異的火球炸地皮開肉腚、外焦內嫩,更有甚至,隱隱有陣陣肉香散發出。

    「剛體……無效?」

    王虎頓時就傻了。

    然而張煌卻沒有絲毫停頓,口中繼續唸咒,這回更了不得,那剩下的十一張道符紛紛化作一團火球,飛向王虎。

    「不,不……」

    王虎轉身就逃,心說方才一團火就將他的手給烤熟了,這回一連十一團,那還得了?

    可問題是,他逃得了麼?

    「轟——」

    伴隨著一聲慘叫,王虎整個人頓時被火焰所吞沒,當火焰退散後,他整個人竟不見了蹤影。

    死無全屍?!

    「好!」在旁觀戰的陳到亢奮地舞動著拳頭。

    ——與此同時——

    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漢朝王都洛陽,在城內最高的建築——一座高聳入雲的高塔——頂閣,仙霧裊繞、檀香陣陣。

    而在頂閣的正中央,在所懸掛的那副『天地』字樣的草書前,有一位極具仙家氣質的道袍男子正盤膝入座,閉目養神。

    突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

    那究竟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溫似水、厲如火,彷彿這雙眼睛能夠穿透蒼穹,看到他所想看到的天下萬物。

    「已然開始了麼,這盤棋……」

    【大漢朝護國仙師,第五宮元】

    PS:有件事忘記說了,提前透露出這位眾BOSS之一的名字也是為了免得讀者誤會。這本書是在《三宅》與《東漢》的框架上修改的,但是先兩本書的主角的名字不會出現,無論是江哲還是陳驀,敬請諒解。

mk2258 發表於 2014-9-27 20:41
第二十二章 波瀾漸起


     ——古夜郎國遺址,牂牁——

    就當張煌等人將整個西山費縣鬧得雞犬不寧之時,在距離他們極為遙遠的西南,有一位年輕男子正手持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昂頭望著蒼穹,臉上露出幾分思索的表情。(
     該名男子唇紅齒白、貌若潘安,身穿紋有青雲的青色儒袍,腰繫玉帶、腳踩騰雲之靴,一對劍眉極為英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敬畏的氣勢。

    「泰山吶……似乎有點遠?」

    年輕的儒士顧自沉思著。

    此時再一打量他四周,觸目驚心、令人驚駭,只見在此人周圍廣達數百丈的範圍內,到處都是人的屍體,殘肢斷臂、滿地都是,慘不忍睹。這些人的屍體身穿著黑色勁裝,與漢族服飾大為不同,一看就知道並非大漢朝的子民。

    「你……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為什麼要襲擊我夜郎國?」

    在遍地的屍骸當中,有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子掙扎著從屍堆中爬了出來,雙目充血瞪著那名儒士。此人,正是夜郎一族的族長,丘柯金。

    此時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仇恨、以及恐懼。恐懼的原因十分簡單,因為在他面前那名風度翩翩而又看似柔弱的儒士,單憑一己之力便劍挑了他夜郎一族,殺死了夜郎一族所有勇士,共計三千餘人。

    這可是他們夜郎一族為了要復辟夜郎國所必須的力量啊!

    「哈?」儒士聞言轉過頭來,神色淡然地瞅著丘柯金。

    見對方並不理睬自己,丘柯金再次憤怒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襲擊我夜郎國?」

    儒士終於有了反應,溫文爾雅地說道,「只因你等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不可饒恕的罪行?」丘柯金面上表情一滯,萬分懊悔地說道,「是麼?原來我們夜襲滇國的事早已被漢國知道了麼?」

    「哦?」儒士兩道劍眉一挑,有點吃驚地說道,「原來滇國被襲是你們幹的?」

    丘柯金張了張嘴,愕然說道,「你不是為那樁事來的麼?」

    儒士搖了搖頭。

    「那就是……」丘柯金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然是因為我等襲擊了邊界的漢人……」

    「哦?你們還殺了我漢族子民?」儒士的臉上露出了讓丘柯金看來非常危險的笑容。

    丘柯金又連說了幾樁事,皆是他這些年來所犯的罪行,但是那位儒士看樣子似乎並不知情。

    「那究竟是為什麼?既然不是為這些事,那究竟為何要襲擊我夜郎國?」丘柯金氣急敗壞地吼道。

    儒士聞言輕哼一聲,抬頭望了一眼丘柯金的城郭,眼神中泛起陣陣冷色。

    順著儒士的視線一瞧,丘柯金心中驚愕不已,因為那空蕩蕩的城郭上,如今只有一面在微風中飄揚的旗幟而已。

    【天老子】……

    在丘柯金駭然的神色下,那儒士抬手揮出一劍,頓時,一道驚世駭俗的劍氣彷彿颶風般席捲大地,非但那面旗幟被扯得粉碎,甚至就連整座城郭也被夷為平地。

    這,絕非人力所能及!

    「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不可饒恕的罪行』?」丘柯金的眼中充滿了絕望,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究竟是誰?!」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恢恢,你可以這麼稱呼我。」儒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優雅地轉身離開了,口中笑道,「夜郎自不量力,妄想與蒼天比高!可笑!可憐!」

    【大漢劍儒,天劍恢恢。】

    突然,那名儒士站住了腳步,令不知傳承了幾代的夜郎王一陣心悸。

    「你……你還想做什麼?」

    只見那名為恢恢的劍儒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幾許困惑。

    「泰山郡……怎麼走?」

    「哈?」

    ——與此同時——

    「首……領……」

    在費縣東側五里處的樹林裡,單福瞪大著眼睛瞅著他們黑羽鴉的首領張煌,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而在他面前,只見張煌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眼神飄忽、吹著口哨,一副我什麼也不知情的樣子。

    「首領,您知不知道咱差點就陷在費縣了?差點整個計劃都因為首領失敗了?啊?」

    將腦袋湊近張煌,近得幾乎要貼在張煌臉上,單福巴拉巴拉唾沫亂飛。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撅嘴吹著口哨,張煌滿臉心虛地伸手掏著耳朵,眼神飄忽不敢與單福認真的視線接觸。

    其實也難怪單福這樣生氣,誰叫昨晚上張煌突然間也不知為什麼就發了瘋,將費縣留守的兩百縣兵殺了大半,並且放過將這座縣城付之一炬,引起了正在追擊泰山軍的費縣都尉馬延的警惕,立馬撤兵回援。

    好在單福、李通、臧霸等黑羽鴉的其餘成員手腳麻利,順利救出了臧獄曹不說,還釋放了監牢內其餘的囚犯們,混淆了馬延的注意,否則,真說不好他們一幫人能否從馬延的手底下逃脫。

    一想到當時的險峻,單福就氣得牙癢癢。忽然,他眼神一瞥,瞥見了正口沫橫飛向臧霸、李通、吳敦等人炫耀的陳到身上。

    「你們那是沒瞧見啊,」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陳到一臉激動地說道,「當時老大唰地一身就跳出去了,我都沒看清,就見他唰唰唰幾下,將那幾個縣兵殺了,然後那個縣尉王虎就出來了……一開始老大還打不過那個王虎,後來老大念了幾句咒語,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吳敦、孫觀、尹禮連聲問道。

    「嘿嘿!」陳到怪笑兩聲,雙手胡亂揮舞了幾下,說道,「只見老大這麼唰唰唰幾下,十幾個人腦袋一樣大的火團就飛過去了,把王虎那個渣滓炸得死無全屍……」

    「好!」臧霸、吳敦、尹禮、孫觀等人捏緊拳頭大聲叫好。

    話音未落,只見咚咚咚幾聲,他們腦袋上便起了一個大包,連帶著陳到與李通也沒落下。

    「軍師(單先生),你打我們做什麼?」

    「打你們?嘿嘿,打的就是你們!本軍師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想教育一下咱任性的首領,你們在一旁倒是好……」

    「窮酸,你打我做什麼?」陳到氣憤不過,質問道。

    「你還說?本軍師不是叫你看著首領麼?」單福怒道。

    「看著首領?」陳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你那時不是叫首領看著我的麼?」

    「我……」單福頓時語塞,面上泛起一陣紅白之色,強詞奪理道,「胡、胡說!本軍師明明是叫你看著首領的,你搞砸了還來怪本軍師?」

    「吶,這就叫惱羞成怒吧?」臧霸揉著腦袋上大包小聲地詢問李通。

    「唔……」李通點了點頭,一副附和表情。

    其餘吳敦、孫觀、尹禮三人亦是偷笑,畢竟雖說付出了沉重代價,但終歸臧獄曹他們已順利搭救出來,這不,此刻他們心中歡喜地很呢。

    可這一幕被單福瞧見,他心中更加羞惱,手持劍鞘一掐指,唱道,「呀呀嘿,本軍師手持劍鞘將爾等打呀!咿呀嘿!呀呀嘿!」說著便朝李通、陳到等人追打而去。

    可能是單福此刻氣勢迫人,竟將臧霸、李通、陳到、臧霸一眾人打得到處亂竄。

    遠處正在包紮傷口的泰山軍首領徐巽看著這一幕,笑呵呵地說道,「真是一幫精神充沛的小鬼啊,明明經歷了昨日那般惡戰,還有精力打鬧……」說著,他擺了擺手,笑著出聲勸阻道,「好了好了,小單軍師莫要氣惱了,若不是你們小首領那麼一鬧啊,徐某可就沒命在這裡與你們說話了。這不臧獄曹也順利救出來了,算了算了。」

    在他身後,泰山軍的幾名干將也是紛紛點頭。畢竟昨夜若不是張煌在費縣那麼一鬧,讓都尉馬延憂心老巢的安危,無心再追擊他們,或許泰山軍早已在昨日全軍覆沒了。

    而臧霸的父親臧戒、臧獄曹,此時也站出來勸道,「若小單軍師真要怪罪呀,那就怪罪敝人吧,若非敝人謀事不秘,被何應那惡官得知,被他誣陷下獄,小兒也不會走投無路之下,將泰山軍以及你黑羽鴉的眾豪傑拖下水,此事因皆我臧戒而起啊……」說著,心有愧疚的臧獄曹竟欲下跪叩首,被徐巽以及臧霸連忙扶起。

    見臧戒這位在監牢內受盡了刑責致全身傷痕纍纍的硬漢亦站出來充當和事老,單福這才歎息作罷。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在東張西望之後詫異問道,「首領呢?」

    [老大早趁機溜了……]

     陳到翻了翻白眼,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單福臉上的羞惱退得一乾二淨,望著遠方微微歎了口氣。

    而此時同時,在單福視線所望向的森林深處,張煌正在一座嶄新的墳墓前,面色沉重地望著墳前那個久久叩拜不起的壯漢。

    「王大哥……」張煌輕聲喚道。

    王大壯,這位張煌前幾日在泰山縣結識的難民,在昨夜痛失了妻女,女兒被那些縣兵殘忍地殺害,妻子則被泰山縣縣尉王虎侮辱,在與丈夫見過最後一面、得知自己女兒死後,便咬舌自盡了,致使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只剩下王大壯一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似乎是沒有聽到張煌的輕喚,王大壯低聲念著這一句。應該說,整整一宿,他只念叨著這一句。

    每念一句,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便少一分;每念十句,他眼中的憎恨便多十分。以至於到如今,張煌眼中的王大壯早已與當日憨厚淳樸的模樣判若兩人,冷靜地讓張煌心中不安。

    「王大哥……」

    「是張煌兄弟啊。」王大壯抬起頭來,只有在望見張煌的時候,他臉上才露出了最初的憨厚淳樸笑容,感激地說道,「多謝張煌兄弟昨日仗義出手,替我那婆娘以及女娃報了仇……大恩不言謝,兄弟的恩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王大哥言重了……」張煌本想勸王大壯幾句,然而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遂問道,「王大哥日後打算怎麼辦?若是沒有去處的話,我黑羽鴉……」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王大壯打斷了。

    望著張煌,王大壯誠懇地說道,「兄弟的黑羽鴉,那些小兄弟皆是本領高強的人,而我只是一個粗人,空有一身蠻力,留我在兄弟身邊,只會拖累你們……我要去投奔唐仙師!」

    「唐周唐仙師?」張煌吃驚地問道。

    「啊。」王大壯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種讓張煌感覺莫名心悸的冷靜與狂熱,沉聲說道,「唐仙師說的對,天地不仁、聖人不仁,視我等百姓如豬狗一般,雖然我王大壯昨日家破人亡,可仔細想來,這天底下如我一般家破人亡的百姓,又豈只有我一家?蒼天靠不住,朝廷靠不住,天下的百姓弟兄若想過好日子,就唯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我已沒有可失去的,只剩下這條命……這天下,還有許許多多並未受到迫害的百姓家庭,為了不至於讓他們也遭受跟我一樣禍事,我願將我這條爛命豁出去……既然蒼天無眼,那麼,就讓我等黃巾,替他戳出一個窟窿眼來!」

    說著,王大壯從懷中掏出一根黃頭巾來,目光堅定地綁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旋即,他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讓張煌感覺分外陌生的笑容。

    「大賢良師……一定能帶領我們搗爛這個偏袒惡人的天!就在此別過吧,張煌兄弟。」

    說完,王大壯站起身來,毫無眷戀地離開了。

    眷戀?沒有。

    仇恨?也沒有。

    此刻的王大壯,心中只有一股冷靜的狂熱,一股欲將整個蒼天都戳出一個窟窿的狂熱。而這份狂熱,就連張煌亦暗暗心驚。

    「死士之志……指的就是這個吧?」

    望著王大壯離去的蕭索背影,再望了一眼那埋葬著王家妻女二人的無墓碑墳墓,張煌的心情頗為複雜。因為他親眼目睹了一位太平道黃巾軍的新成員的誕生,而且,還是一位死忠而狂熱的黃巾死士。

    「太平道黃巾軍……勢必會崛起啊。」

    望著天穹,張煌喃喃自語。

    PS:天劍恢恢,黃巾軍死士王大壯,加入角色插畫設計~如果有那位豪傑相助幫忙畫人物插畫的話……

mk2258 發表於 2014-9-29 19:38
第23章 尋找友軍
  

  
  且不說張煌等人順利營救出了臧霸的父親臧戒臧獄曹,一個個滿心歡喜,且說泰山太守何應。

  其實昨日晚上,當費縣的都尉馬延大破泰山軍,帶領兵丁追殺徐巽而去後,何應也以為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了結了,畢竟在他看來,徐巽再是厲害也不會是馬延的對手。

  因此,何應吩咐妻弟王虎代替馬延在費縣守夜,自己早早便安歇了。

  可誰曾想到,費縣半夜事發,一幫賊人不知從哪裡混了進來,非但在縣內四處放火,還釋放了關押內獄內數百名死囚身份的礦奴。

  這可要了何應老命了。

  要知道,那些礦奴平日裡恨極了縣兵的欺辱,如今逮到機會豈會不報復?這不,何應帶去的兩百縣兵被殺得只剩下十餘人,死命保護著他逃向泰山縣。

  在逃命的途中,何應心驚膽顫,生怕那些人追上來將他一刀給殺了,直到後來他與心腹部下、費縣都尉馬延匯合,他這才鬆了口氣。

  好端端一個斂財的礦場,就這麼給毀了。或許這才是何應最感到氣惱的。

  他原本打算著借臧戒這個誘餌將泰山賊首領徐巽這頭大魚釣上來,可沒想到,卻被張煌那一群小魚苗咬崩了釣鉤,以至於非但徐巽依舊還獲得好好的,他卻損失了費縣這麼一座收入不菲的礦場,被張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縣內所關押著的數百名囚犯身份的礦奴也在越獄殺人後逃得乾乾淨淨。若想這座礦場恢復如初,沒有個一年半載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座鐵礦場給何應帶來的財富倒還在其次,關鍵在於,此地產出的鐵礦那可是直接供應給洛陽的,是何應攀上洛陽的大官們的最佳途徑,而如今礦場被徹底摧毀,至少三五個月無法產出鐵礦,若是朝廷怪罪下來,別說何應一個泰山太守,就算是十個泰山太守也吃罪不起。

  「咚咚咚,咚咚咚——」

  天明時分,回到泰山縣府衙,何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敲響了府衙內的升堂鼓。

  「誰啊?太守大人又不在,大清早的敲的哪門子升堂鼓?」

  有不知情的衙役們聽到鼓聲罵罵咧咧地從班房出來,待瞧見何應衣衫破碎、滿身灰塵地站在堂上,他們心下均是一愣。

  「大人不是押解囚犯去費縣了麼?怎麼了,莫非出什麼事了?」

  「廢話!單瞧大人這模樣就知道是出事了……閉上嘴少說兩句吧,免得大人遷怒到咱哥幾個身上。」

  「說的是……」

  竊竊私語了幾句,一幫見過世面的衙役像平時那樣走上前來,目不斜視,彷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何應的狼狽。

  其中倒是也有眼尖的,在瞅見何應身旁的馬延後,心下微微一驚。

  「馬都尉怎麼也來了?莫非真出大事了?」

  「噓……」

  在瞅見了何應身後那沉著臉不說話的都尉馬延後,眾衙役頓時意識到可能出了大事,當即緘口不言。

  「混賬!混賬!混賬!」

  在眾目睽睽之下,何應來來回回在堂上疾走,口中大罵出聲。可能是因為回到了自己地盤的關係吧,他的心已經安定下來,但是心中那份惱恨卻是愈加的強烈。

  突然,何應一拍桌案喝道,「來人!」

  眾衙役心中一驚,在稍稍一頓後,有一位較為年長的中年衙役站了出來,拱手抱拳。

  「大人有何吩咐?」

  「封鎖縣城四門,嚴加戒備。面生者,若進出城門無有路引,就地抓拿。若是對方拘捕,格殺勿論!」

  「是!」

  [看來出的還真是大事啊……]

  眾衙役們面面相覷。

  「還有,」抬手一指,何應恨色說道,「上報州府,昨日夜裡,泰山賊賊首徐巽罔顧王法,率賊眾公然劫囚,劫走囚犯臧戒,無端殺害官兵,並放火燒燬費縣礦場,此三罪皆不可恕!泰山呈請徐州府發佈緝賊賞銀,緝泰山賊賊首徐巽緝銀一千兩;泰山臧氏一門,臧戒五百兩,臧霸一千兩!」

  「嘶……」

  何應那話一出,堂下眾衙役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徐巽的賞銀被提到一千兩,這個數目雖然有些高,但終歸還能接受,畢竟徐巽佔據泰山,確實是算泰山郡一霸,可臧霸年紀輕輕卻被提到一千兩的緝銀,與身為泰山賊首領的徐巽平起平坐,這實在出乎他們意料。

  詫異歸詫異,可是見此刻何應萬分震怒,他們也不敢出言詢問,當即應了下來。心中暗暗猜測,可能臧霸那個小子做了什麼讓太守大人萬分震怒的事。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其實何應恨的並非臧霸,而是殺了他妻弟王虎,並且放火燒燬了費縣礦場的的兇手,黑羽鴉的首領張煌。可是呢,何應卻誤以為張煌是臧霸所招攬的眾食客之一,以至於日後張煌、李通、陳到、單福幾人發現官府貼出的緝賊榜文後,一對比自己與臧霸的緝銀數額,一個個目瞪口呆。

  吩咐完諸事,何應揮揮手讓眾衙役退下了,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而在他旁邊上的椅子上,都尉馬延也是滿臉深沉,手捏著扶手,只將扶手捏著卡卡作響。

  良久,馬延沉聲說道,「終日打雁,沒想到臨終竟叫幾隻小雁啄了眼……大人,那個殺了卑職愛徒的狗崽子,難道當真就沒有絲毫頭緒麼?」

  何應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事發之時,那伙小賊將一概目擊此事的縣兵都給殺了,不過在他們放火燒費縣之際,倒是有幾個人在遠處瞧過那麼幾眼,一個個都頗為年輕,若本官所料不差,多半是臧霸小兒在前一陣子招攬的門客……」說著,何應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張煌的容貌來,畢竟兩日前他會見臧霸的時候,張煌始終站在臧霸身後,一言不發,以至於何應誤以為張煌是臧霸的跟班門客。

  「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拳砸碎了扶手,馬延忍著怒氣問道,「據卑職所知,臧戒除大兒子臧霸外,還有臧艾、臧舜二子,他二人眼下身在何處?」

  「你的意思是……」何應聞言心中微微一動。

  只見馬延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老的逃了,就抓小的去頂。費縣一案,臧戒勾結泰山賊徐巽有目共睹,證據確鑿,卑職手下數百兵丁皆可作證,就不需再經過徐州府了。請大人即刻發下命令,將臧艾、臧舜捉來,三日後於菜市口問斬!」

  「這……」何應聞言皺了皺眉,猶豫道,「處斬刑犯,需經過州府認可,我泰山私自斬囚,恐怕有些於理不合,萬一日後徐州府問罪下來……」

  「大人糊塗。」馬延冷笑了一聲,說道,「若日後徐州府怪罪下來,大人就說泰山不穩,押解人犯恐被泰山賊劫走……經臧戒一事,泰山賊襲擊官兵、劫走囚犯一事有目共睹,這般州府又豈會怪罪?」

  「倒也是……」何應捋著他幾撮山羊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馬延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到時候,大人再往上塞點好處,徐州府保不定會顧忌到泰山賊的存在,授予我泰山本地斬囚的權限,這樣一來……」說到這裡,馬延臉上的怒氣竟退下了幾分,意有所指地看著何應。

  何應聞言眼珠一轉,喃喃說道,「若是這樣……那可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想想也是,若泰山當真從徐州府那裡得到了處斬囚犯的權限,那日後泰山這塊土地,那就全由他何應、馬延二人說了算了,到時候,重建費縣礦場,還會缺少挖礦的囚犯麼?只要在處斬名冊上一勾,大批的囚犯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押解至費縣礦場,替他二人賣命。

  想到這裡,何應心中喜悅,失去妻弟的痛苦竟也因此減了幾分。

  「不過話說回來,臧霸小兒所招攬的那幾個小賊究竟是何許人物?竟能殺了我徒兒王虎……」馬延摸著鬍鬚皺眉思忖著,畢竟在他看來,他的徒弟王虎差不多已經將他的本領學到了四成,並且還能熟練施展『剛體』這門武學,雖說還談不上刀槍不入吧,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被人殺死的,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甚至連個屍首也沒有落下。

  想來想去想不通此事,馬延只好將這個疑惑暫且拋之腦後,帶著人到臧府去抓人。不難猜測,臧霸與徐巽合謀,非但救出了臧戒還毀了他馬延的老巢費縣,若馬延不能殺掉臧艾、臧舜兄弟二人,實難嚥下心中這口惡氣。

  僅僅半日光景,整個泰山縣便傳開了臧霸的斑斑罪行:為了搭救自己犯罪的父親,勾結泰山賊首徐巽,合謀襲擊費縣,殺害官兵無數。

  對於這個消息,城中百姓有拍手叫好者,也有厭惡吐沫者,不一而足。

  而最終,這個消息卻傳到了黑羽鴉張煌一夥耳中。

  「果然,小生的預感驗證了……」

  在一條小巷內,單福滿臉愁色對身邊眾兄弟說道。

  說起來,黑羽鴉一夥之所以回立即返回泰山,還真是聽了單福的建議。因為單福有想過,此番泰山太守何應鎩羽而歸、狼狽而回,是否會將心中的憤懣發洩在臧家的臧艾、臧舜那兩個兄弟身上。

  這不,單福猜中了,他們回到泰山縣不久,便從街上路人口中得知了這一切。甚至於,何應還將他以往將縣倉內的米糧折價賣給米商一事,全部栽贓給了臧家,說臧家與原鉅平縣縣尉、現泰山賊首領徐巽勾結,私下將原本用來賑災的糧食偷運販賣,這才使得泰山縣陷入了短缺糧食的窘迫局面。幸虧他何應洞若觀火,察覺到了徐巽與臧戒的『陰謀』,把臧戒捉拿下獄。本來要押送臧戒至徐州府問斬,誰曾想半途卻被徐巽劫走……

  「真是無恥啊……」李通不屑地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那何應不遺餘力地摸黑徐巽與臧戒二人,將所有的功勞給自己貼金,若是一般不明究竟的百姓,恐怕還真會覺得那何應是個好官。

  「豈有此理!狗賊竟敢如此?!」

  臧霸氣地滿臉漲紅,雙拳攥緊恨恨說道,「前番陷害我父親,而後又以我父親為餌陷害徐大首領,如今又抓我兄弟,敗壞我臧氏名聲!若不殺此獠,難解我心頭之恨!」

  單福瞧了一眼臧霸,皺眉說道,「似何應這等狗官,死不足惜!但問題是,那都尉馬延此刻亦在城中,有他在,恐怕我等難以得逞。官府放出風聲,說三日後處斬二公子與三公子,這恐怕又是一個陷阱……」

  陳到聞言二話不說地說道,「即便是陷阱,我們亦要將二公子與三公子救出來!為兄弟兩肋插刀,這才是我們黑羽鴉的宗旨,不是麼?難道我們要見死不救?」

  「並非不救,只是……」單福長長歎了口氣,為難說道,「前番有徐大首領相助,我們才能救出臧獄曹,而眼下,徐大首領被那馬延擊傷,回山調養,單憑我黑羽鴉幾人,恐怕不足以……」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陳到一把抓住了衣領,後者慍怒說道,「單福,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是怕死?」

  單福一聽氣地面色漲紅,怒聲說道,「小生怎麼就怕死了?小生不就是要想個穩妥的辦法麼?似你這般衝動,別說二公子與三公子救不出來,自己都會搭進去。」

  「說了半天還不是怕死?」

  「你……你個莽夫!體健無智!有勇無謀!」

  「你敢罵我?」

  「小生說的皆是實情!」

  就在二人爭吵不休之際,在一旁,張煌倚靠著小巷一壁,環抱著雙臂,神色茫然地望著對過街道上那個販賣肉包的小攤。

  [大哥哥……]

  [張煌兄弟……]

  深吸一口氣,張煌伸手分開了陳到與單福二人,鎮定說道,「別吵了,人手……是有的。」

  一聽這話,黑羽鴉的眾人不禁安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張煌。

  「徐大首領……」

  「並非徐大首領。」抬手打斷了李通的話,張煌壓低聲音說道,「這泰山縣,還有一股比泰山軍更加龐大的勢力……」

  眾人聞言皆是不解,唯獨單福在一愣後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試探問道,「首領,您不會是想……」

  張煌舔了舔嘴唇,嘴角泛起幾分莫名的笑容,抬起右手,攥手成拳。

  「既然要鬧,就莫怕鬧大……殺何應、劫縣倉,將官府那些貪官的齷蹉勾當全部公之於眾……將這個泰山縣,攪得天翻地覆!」

  眼瞅著自家老大那古怪的笑容,眾黑羽鴉成員只感覺寒毛直立。

  因為他們本能地意識到,張煌正在策劃一樁比聯合泰山軍營救臧戒一事更加龐大的計劃。

  [啊,除了泰山軍以外,這泰山縣還有一股更加強大的勢力呢,只不過這支勢力暫時還未浮出水面罷了……只要我們黑羽鴉願意背負事後的罪名,他們,多半會很樂意與我們合作的。]

    
mk2258 發表於 2014-10-2 18:45
第24章 合作

  就在張煌拿定主意要與太平道的唐周聯手一起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奪縣倉存糧的時候,唐周正在縣內難民營中,與一位長相粗獷的大漢笑談著。

  只見這名大漢身高八尺、肩寬體健,全身肌肉緊繃、充滿爆發力,那豪霸的雙目透露出陣陣神采,令人下意識地感覺心虛,不敢與他直視。

  好一位氣勢逼人的豪傑!

  然而在這位壯漢面前,唐周的神色卻依舊如初,笑呵呵地說道,「前一陣子聽說馬師兄還在南陽,不想今日會來我泰山……」

  駭人聽聞,原來那壯漢,竟是大賢良師張角坐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馬渾、馬元義,太平道黃巾軍中地位與名望皆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壯漢,不,馬渾哈哈一笑,說道,「師弟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錯,師兄早些日子確實在南陽,不過前一陣子得師尊他老人家傳書召喚,因此去了一趟鉅鹿。順便啊,也向師尊他老人家匯報了一下近幾年來南陽附近的情況……此番來泰山,那是特地來看望唐師弟的。」

  「看我?」唐周眼皮微微一跳,神色淡定地望著馬渾。

  「是啊。」馬渾並無察覺,微微歎了口氣說道,「雖說師尊他老人家收了有百餘徒弟,但是為了大業皆分佈各地,唐師弟在這泰山倒也算是隔得近的,因此,師兄特地來看望一下唐師弟,師弟不會不歡迎吧?」

  「哪的話?」唐周微微一笑,說道,「大師兄心中掛念師弟,那是師弟的福氣,師弟受寵若驚,又豈有什麼歡迎不歡迎的說法?卻不知師兄能在泰山呆多久?」

  「呆不久的。」馬渾歎了口氣,凝聲說道,「此番師兄就是來看看師弟的狀況,待會就要走了。」

  「這麼快?」唐周愣了愣,詫異地猜測道,「莫不是南陽不穩?」

  「那倒不至於。」馬渾搖了搖頭,說道,「南陽有曼成在,師兄也放心的。」

  唐周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馬渾口中的曼成指的便是張淳、張曼成,那個與馬渾有半師之宜的年僅雙十左右的年輕人,在得馬渾提拔並且教導了一番後,已隱隱成為南陽一帶太平道的領軍人物,也稱得上是一位不可所得的人才了。

  「師兄不回南陽?」唐周眼神微微一動,說道,「南陽西遏關中諸侯,南抵荊襄豪門,乃兵家必爭之地。若是師兄不坐鎮南陽,恐怕有些不妥。」

  「不礙事的。」馬渾摸了摸下巴,一臉歡喜地說道,「這些年,師兄在南陽、穎川、葛坡一帶發掘人才,大有起色,除曼成外,還找到一個叫做波才的小子,那小子堪稱是天生帥才,論才能,甚至還要高過曼成……有此人與曼成二人在,荊北無慮。」

  「呵呵,那師弟可要恭喜師兄了。」唐周笑容可掬地拱手作揖,順著馬渾的話說道,「荊州一帶人傑地靈,確實會有不少人才。」

  「可不是麼。」馬渾滿臉喜色地點著頭,旋即神秘兮兮地說道,「除了曼成與波才外,其實師兄還找到了一個武學的奇才,叫做彭脫,此人力能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只可惜這塊璞玉還未經雕琢,僅是一武夫罷了,師兄是這樣想的,待這次從洛陽回來,再好好打磨打磨此人。」

  「洛陽?」唐周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對呀!」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周的異樣,馬渾點點頭,說道,「師兄適才不曾說麼?此番師尊他老人家派我到洛陽扎根,為了日後我太平道的大業,最好能策反洛陽一些人,取得他們的支持。」

  唐周張了張嘴,半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師弟,你怎麼了?」馬渾詫異問道。

  「沒什麼。」唐周長吐了一口氣,表情也恢復如初,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師弟就恭祝師兄此番馬到功成!」

  「『馬』到,可不功成麼?哈哈哈!」馬渾樂得哈哈直笑,卻未注意到唐周眼神深處那一抹焦慮。

  [不曾想,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麼?]

  在馬渾告辭之後,唐周孤身一人站著,望著蒼穹一臉若有所思。半響,他喃喃說道,「洛陽……看來我也得找個路子,走一趟洛陽……」

  唐周這邊正思忖著,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動。原來,他是瞧見了遠處的張煌。

  可能是因為張煌前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執意他唐周施法有詐的關係,那一干頭裹黃巾的太平道成員對這個小子沒有什麼好感,這不,張煌還未靠近唐周,就被那些大漢們給圍住了。

  「唐仙師,唐仙師。」被一干五大三粗的太平道壯漢攔著,張煌不住地朝著唐周招手示意。

  [是那個有意思的小鬼?他來做什麼?]

  唐周心下有些好笑,心中那因為馬渾的話而生起的幾分顧慮也消退了幾分,揮了揮手,他微笑著說道,「諸位兄弟,且讓他過來。」

  那些頭裹黃巾的壯漢本來並不待見張煌,畢竟張煌可是質疑過他們太平道玄妙無上的法術的,可是聽唐周這麼一說,他們也沒辦法了,只好放行,不過口頭上倒也沒有警告張煌莫要再無事生非。

  「唐仙師,別來無恙。」在應付了那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後,張煌這才來到唐周跟前,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論,唐周對張煌是極有好感的,雖然說這份好感的來由連他也搞不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一見如故。

  「小兄弟有何貴幹呀?莫不是又要質疑唐某哪個道法?」唐周笑呵呵地打趣道。

  聽了唐周這一句揶揄,張煌臉上堆滿了苦笑,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仙師說哪的話?唐仙師本領通天,張煌前幾日便早已見識過,又哪敢冒犯?」

  瞧著張煌一臉苦色,唐周心下倍感好笑,點頭說道,「無知者無罪。小兄弟知錯能改,這份坦然,唐某也是頗感敬佩的。」說到這裡,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皺了皺眉,表情古怪地問道,「小兄弟這幾日施展過道術?」

  「咦?」張煌頓時就傻了,吃驚地看著唐周,問道,「唐、唐仙師你怎麼知道?」

  唐周笑而不語,只是用叮囑的語氣說道,「道術,竊天地靈氣而驅鬼神之術,非天道所認可,小兄弟能不用還是盡量別用的好……若運氣不佳,或會被人惦記。」最後一句,唐周的表情變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用個道術還會被人惦記?]

  張煌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只是覺得唐周的話與教授他道術的義父,他倆的說辭倒是有些一致。

  「被誰惦記?」

  唐周微妙地笑了笑,搖頭說道,「不可說。假以時日,小兄弟就會明白了。」

  「嘖!」張煌下意識地撇了撇嘴,有些鬱悶地嘀咕道,「最煩的就是這種故作高深的話了,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非要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呃?唐仙師,我可不是說你。」

  唐周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張煌,只是在張煌說到『天機不可洩露』時,他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對了,小兄弟今日前來,不會是單單與唐某閒聊幾句吧?」

  「哦,對。」經唐周這麼一提醒,張煌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請莫見怪,張煌今日前來,是打算與唐仙師做一筆買賣。」

  唐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唐某可並非商賈,何談買賣?」

  「唐仙師莫要著急,且聽我細細說來。」說著,張煌便將他準備與唐周合作,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佔縣倉米糧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唐周只聽得雙眉微皺,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張煌,詫異問道,「小兄弟你是說,要與唐某合作,謀誅太守、搶佔縣倉?」說到這裡,他面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悅地說道,「小兄弟以為唐某是什麼人?!」

  見唐周有翻臉的跡象,張煌倒也不著急,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切莫動怒。此泰山太守何應可不是什麼好人,雖看似彷彿是什麼好官,但實際上,那廝偷偷將縣裡用來救濟難民的糧食折價賣給了他方的米商,對外謊稱縣倉存糧不足,挑唆本地百姓與難民結怨,從中坐收漁利,中飽私囊。前一陣子,泰山獄獄曹臧戒查證何應貪贓枉法,苦心收集證據,本想狀告至徐州府,卻不想被何應得知,誣陷下獄。我與臧霸聯合泰山軍將臧獄曹劫走,那何應又生毒計,欲殺臧氏兩個無辜人的性命。還有,唐仙師可知他們在西山費縣做的什麼勾當?何應與其心腹馬延在西山費縣網羅了許多本是無辜的囚犯為他們開採鐵礦,稍有不如意便將人活活打死。,草菅人命竟至如此地步……張煌以為,以唐仙師這般正氣的豪傑,想必是無法容忍這等無恥小人的!」

  「你倒是會說。」唐周樂了,在皺眉思忖了一下後,凝聲問道,「真有此事?」

  張煌聞言抬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莊重地說道,「張煌對天發誓,若我……」

  剛說到這裡,唐週一把抓住了張煌的手,在後者滿臉愕然的注視下,語氣鄭重地說道,「小子,唐某自覺與你投緣,因此善言告誡:記住,發誓可以,但不可隨隨便便就對天起誓……否則,稍有一點出入,你小命不保!」

  「呃?這是為何?」張煌愕然問道。

  然而唐周卻不回答,在緩緩鬆開了張煌的手後,負背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半響後點點頭說道,「前一回,你誤會唐某耍旁門左道蒙蔽百姓,因而出面質疑,看得出來你心中自有一股正氣……此番按理來說倒也不至於會誆騙我。既然那何應果真是這等惡人,被唐某撞見,唐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好罷!唐某應下了此事!」

  「真的?」張煌聞言面色大喜,說道,「計劃是這樣的,唐仙師助我黑羽鴉殺了太守何應與其一併惡黨,開倉放糧,分給城內百姓與難民,而這樁事的惡名,我黑羽鴉願一併承擔,絕不會牽扯到唐仙師與太平道。」

  「牽不牽倒無所謂……」唐周細細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問道,「只是,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可知,殺太守、搶縣倉,背上了這等惡名,你黑羽鴉日後便是賊寇一流……究竟什麼樣的好處才值得你這麼做?」

  「好處?」張煌眨巴著眼睛不解地望著唐周,半響後遲疑說道,「我想救出臧艾、臧舜二人……」

  「……」唐周深深望著張煌的雙目,良久表情古怪地說道,「若不是立場不同,唐某真心願意結交你這樣的忠義之士。」

  張煌聽了這話很是不解,詫異問道,「太平道不就是為天下黎民蒼生利益著想的義軍麼?」

  「是麼?」唐周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淡然,可旋即,他彷彿是注意到了張煌臉上的驚愕不解之色,點頭笑道,「是啊,小兄弟說得是。」

  張煌不明所以地望著唐周,他本能地感覺這位本領不凡的唐仙師彷彿刻意隱瞞著什麼。只可惜這個想法還未有什麼頭緒,張煌就被唐週一句話打亂的心緒。

  「你我一見如故,唐某又欣賞你為人,就不必那些繁文縟節了。唐某托大喚你一聲小煌,你喊唐某一聲大哥,如何?」

  「誒?」張煌聽了這話不禁心砰砰直跳。要知道,雖說有些記憶張煌記不清了,可也記得這位唐周唐大哥那可是太平道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啊,能結交到這種大人物,那簡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小煌拜見唐大哥。」張煌恭恭敬敬地朝著唐周拱手作揖。

  唐周笑呵呵地扶起張煌,笑道,「兄弟客氣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感覺關係比起方才更近了一步。

  「對了,唐大哥,不知道太平道在這泰山有多少人手?」客喧了幾句後,張煌問起了太平道在泰山的實力,畢竟他要對付的可是泰山的太守。

  「泰山有我道兄弟三十餘人,怎麼了兄弟?」

  「就……就三十餘人?」張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本來那幾抹歡喜之色也因此退下了幾分,吞吞吐吐說道,「這個……好像人手不太夠的樣子……唐大哥不知,何應那傢伙有不少爪牙,單單馬延手底下那班兵丁就有七八百人,更別說這泰山的城衛兵,大哥你看是不是……請些幫手來?」

  唐周笑而不語,安撫道,「兄弟放心,這件事大哥自有打算。到時候,大哥保證你能夠救助那臧氏兄弟,安然脫身。」

  「那……那就拜託大哥了。」

  在唐周這裡吃了一顆定心丸,張煌歡歡喜喜地走了。

  眼瞅著張煌離開漸漸遠去的背影,唐周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真是個純而無知的小傢伙啊。小小一個泰山縣,我唐周還要找人手?呵!若不是怕影響到這盤棋,我唐周頃刻之間便能叫這縣城化為烏有!不過話說回來……」

  臉上泛起幾許不解,唐周雙眉微皺,喃喃自語。

  「奇怪了,此前明明想好莫要與這枚『棋子』牽扯上關係,怎麼……怎麼莫名其妙地就想與此人親近呢?難道那小子前世與我有緣?」

  甩了甩腦袋,唐周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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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準備推大怪


     告辭了唐周,張煌朝前走了沒幾十步,就瞧見臧霸、陳到、李通、單福幾個人站在小巷口向他招手示意

     「老大,談得怎麼樣?」單福首先問道。

    非但和唐周談妥,而且還加深了交情,這會兒張煌正心中歡喜,聞言嘿嘿一笑,眉開眼笑地說道,「成了!」

    眾人聽了也是欣喜不已,畢竟從張煌口中得知,那位唐周唐仙師可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在道術上的造詣比起他們老大精湛地多,哪怕是傳聞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術,人家也是信手拈來。有這樣一位好本事的盟友相助,他們劫救臧艾、臧舜,殺死太守何應以及佔領縣倉的計劃也就更有把握了。

    當然了,欣喜歸欣喜,可輕敵,眾黑羽鴉還是萬萬不敢的,畢竟這泰山縣可是人家何應的地盤,人家在這邊一呼百應,且不說城中有多達千餘的縣兵,光是何應所偽裝出來的『好官』形象,就足以騙得一大批本地的百姓擁護。與僅僅只有五名成員的黑羽鴉相比,何應簡直就是無法被推翻的巨山。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張煌的心情卻愈發的激動,攥緊拳頭大喜說道,「這樣才有推大怪的激情啊。只要推倒了何應那個大怪,咱幾個的經驗還是蹭蹭地往上漲啊?各屬性飆升啊……」

    四名黑羽鴉成員只聽地滿頭霧水,面面相覷之餘,心中暗暗歎了口氣,看來老大的怪病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

    「老大,說點咱聽得懂的。」李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張煌聞言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收起心中狂喜,正色說道,「這一次我們只要三件事:第一,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並且順利將他們帶出城去。第二,刺殺太守何應。第三,抓緊時間,避免不必要的衝突。都明白了?」

    「這咱不就明白了嘛……唔!」

    眾黑羽鴉點了點頭。期間,單福摸著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的話,有件事咱必須得事先打探一下……比如說,關押著二公子與三公子的泰山獄。要救人,咱也得想辦法先進去,對不對?」

    陳到、李通聞言下意識地望向了臧霸,卻見臧霸皺了皺眉,遲疑說道,「我身為獄曹之子,大獄的位置我自然知曉,但若是要想辦法混進入,這……這就有點麻煩。眼下牢內的獄卒,那可都是何應提拔的人……」

    聽聞此言,單福砸了咂嘴,正要說話,在他身旁的張煌嘴角卻泛起了一抹怪異的笑容。

    「不需要那麼麻煩……」

    順著張煌的視線望去,眾人這才注意到,在大街的另外一側,有一班衙差正行走在街道中央,目無旁人的走來。他們的神色倨傲地很,但凡是被他們目光掃到的路邊小攤販,卻畏懼地低下頭去,不敢與這一行人對視。

    「跟我來。」

    輕笑著說了句,張煌朝著那一班衙差走了過去。陳到等人不明所以,卻又無暇問及,只好不明不白地跟了上去。

    那一班衙差,細細一數有六人,由一名在縣府掛職的中年衙役帶領著幾個尚不入流的小衙差,一路上抄吃抄喝,向路旁的攤販索要所謂的吃酒錢。說白了就是敲砸勒索,怪不得曾有人說官匪一窩,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張煌幾個人慢慢靠過去的時候,那一干衙差正站在一個賣菜瓜的攤頭,神色倨傲地對攤主——一個看似五十來歲的老頭——說著話。

    「孫老二,生意不錯啊。」

    領頭的中年衙役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那一哄而散的幾名百姓,絲毫沒有攪和了孫老二做生意的自覺。要知道,在他們一行人還沒過來的時候,那幾個百姓本打算在這個攤子買點東西,可一瞧見縣衙的差役們過來了,哪還顧得上買東西,早早便自覺地散開了。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儘管生意被攪了,但是孫老二還是滿臉堆笑,一個勁地說著好話,畢竟像他們這樣的平民百姓,可惹不起縣衙裡的差役。雖說天下縣衙內的差役們也不都是蠻不講理的人,但是有些地方的差役,實則比地痞無賴還要令百姓們深惡痛絕,簡直就是在縣衙掛了職的惡棍。

    連說了幾句好話,可這一干差役們的表情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冷漠模樣,孫老二暗暗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領頭的衙役手上,討好著說道,「王頭,這是小老兒孝敬您老人家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怎麼好意思呀?」王姓衙役怪腔怪調地說著,可是他的手卻一把奪過了孫老二手中的錢袋子,在掂了惦份量後,臉上終於露出了幾絲滿意的笑容。

    「孫老二,恭喜發財啊!」王衙役隨口說一句,在將錢袋收回懷中的同時,另一隻手也不忘在孫老二的攤子上拿起一枚菜瓜來,張嘴咬了一口,旋即嘖嘖稱讚道,「唔,不錯不錯,這瓜子好,脆而多汁。」

    見他這麼一說,他身後的那五名差役們也不客氣,紛紛上前,有拿一隻的,有拿兩隻的,只看得孫老二心中好似滴血一般心痛。可他又不敢說,只能滿臉對著笑容,強顏歡笑。

    而就在那位王差役轉身的時候,張煌正帶著身後幾個黑羽鴉的弟兄走上前去。來到王差役身後,也不知張煌做了什麼,忽然轉過頭來,朝著陳到嘿嘿一笑,在飛快地摟了他一下後,拉著臧霸迅速逃走了。

    陳到本能地感覺不對勁,正毛骨悚然之際,卻見面前的王差役突然猛地轉過身來,神色不善地盯著他。

    「好小子,眼睛讓狗吃了?敢對官爺下手?」

    聽著那無端的怒喝,陳到只感覺莫名其妙,正好說話,卻見李通瞪大眼睛瞧著自己的懷中。

    陳到下意識地低頭一瞧,卻愕然瞧見自己懷中竟耷拉著一根線,拽出來一看,竟是方才孫老二孝敬那王差役的錢袋子。

    「把這三個小子給我抓起來!」一把搶回自己的錢袋子,王差役怒聲罵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五名差役一擁而上,當即就將陳到、李通、單福三人制服。

    當然了,前提是陳到、李通、單福三人都沒有反抗,畢竟到了這會兒,他們也已經意識到了張煌的目的,只不過心中隱隱有種被坑的感覺。

    [老大……]

     瞅了一眼在不遠處小巷中望著自己嘿嘿直笑的張煌,陳到三人哭笑不得。

    一刻辰後,只聽一聲咣當,陳到、單福、李通三人按照張煌所計劃的那樣,順利地被關到了泰山獄的牢房內。

    打量著牢房四周,單福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說道,「老大不愧是老大,這招真是絕了……這份急智,小生是趕不上了。」

    可不是嘛,從正經儒傢俬塾逃學出來的他,確實很難想到這種另辟蹺徑的辦法。

    「老大這會兒可不在,你說了也是白說。」陳到翻了翻白眼,旋即轉頭對李通使了一個眼色,說道,「萬億,瞧你的了。」

    「小意思。」李通嘿嘿一笑,從懷中摸出一根鐵絲來,靠近牢門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遂對著牢房門上的鐵索一陣鼓搗,口中低聲說道,「這天下呀,可沒有我李通打不開的鎖……」

    他正說著,就聽「啪嗒」一聲,鐵鎖應聲而開。

    [好快!]

     陳到與單福面面相覷,說實話心中真有些吃驚。李通會開鎖他們是知道的,畢竟李通打小的志向就是不停地斂財,直到成為富可敵國的一方富豪。因此,但凡是與錢有關的事,李通都瞭解地透徹。至於開鎖,對他而言那還真是小意思了。

    「如何?」李通有些得意地瞧了一眼自己兩名同伴。

    [若是這傢伙當了竊賊,那可不得了……]

     與單福對視了一眼,陳到心下暗暗說道。

    「行了,幹正事吧。先找到二公子與三公子的下落……」

    定了定心神,單福對自己兩名同伴低聲說道。至於那鐵鎖,為了避免牢中的獄卒察覺不對勁,他們並不沒有將它拆下來,依舊掛在牢房,只是誰也看不出,這副看似結實的鐵鎖,其實早已被打開了。

    單福剛說完,就見陳到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單福與李通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當即就望見在他們斜對過的牢房中,臧艾與臧舜二人低著腦袋被鎖在獄中,全身上下枷鎖齊全。

    [找到了……]

     單福心下歡喜,忽然,他面色變了變,回望著陳到與李通二人,吞吞吐吐說道,「老大有說過咱什麼時候動手麼?」

    陳到與李通對視了一眼,在搖了搖頭後,不解說道,「這事不是你和老大商量的麼?」

    「沒有啊……」單福聞言只感覺嘴裡發苦,喃喃說道,「適才在街上,不是剛說到要想辦法混入這泰山獄,老大不就想招把我們給丟進來了麼?」

    「你的意思是……」陳到與李通對視一眼,均感覺事態有點不太妙。

    「我是說……」舔了舔嘴唇,單福很是艱難地說道,「咱還是沒都商量啊……作戰計劃。」

    牢內頓時寂靜下來,單福、陳到、李通三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只感覺額頭冷汗直冒。

    「這下……麻煩大了。」

    而與此同時,張煌卻還未察覺到單福等人的顧慮,帶著臧霸穿行在小巷中,口中笑著說道,「你我皆被那何應瞧見過,萬一撞見,恐怕壞事,倒是大福、萬億、阿到三人還未暴露,讓他們混在牢中,想辦法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這比較穩妥。」

    「話是這麼說……」臧霸眨巴著眼睛瞅著張煌。

    「不過,咱也沒工夫偷懶了。在我看來,要從牢中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這件事並不難,難的是咱如何安然無恙地從這個縣城逃出去……再怎麼想那馬延也不會放我們安然離去。」

    「首領的意思是……」

    張煌聞言轉過身來,壓低聲音笑道,「我想辦法除掉馬延,最起碼也要將他引到城外,至於宣高,則留在城內接應大福他們。」

    「沒問題。」臧霸點了點頭。

    「那就在這裡分頭行事。」丟下了一句話,張煌張望了一眼大街上的情況,當即便竄了出去。

    眼瞅著張煌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人來人往的人群中,臧霸剛要抬腳,卻忽然面色微變。

    [等會……接應?怎麼接應?地點?時間?老大你可什麼都沒說啊!]

     心中一急,臧霸抬頭再張望張煌時,卻發現街道行人川流不息,哪裡還找得到張煌這位他們黑羽鴉的首領。

    [莫非,這就是咱黑羽鴉辦事的方式?各自為戰?唔……這樣倒是能刺激大伙努力加強自身實力……不過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臧霸若有所得地點了點頭。

    他哪裡知道,張煌此刻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打敗何應和馬延這兩隻大怪,早就將所謂的計劃的拋之腦後了。

    或許,單福被笑稱為『百謀不中半吊子軍師』,其實與黑羽鴉其他成員某些時候犯抽、犯渾性質的不合作有著莫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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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呆賊失手


     在泰山城的縣衙街道的盡頭,便有都尉馬延的府邸。(
深夜,張煌悄悄翻牆溜了進去。

    站在圍牆上時,張煌曾眺望了一眼馬延這府邸,這一瞧讓他不禁咋舌。原來馬延這座府邸,無論是佔地還是氣派,都比得上縣衙的規模,跟這裡一比,也算是小有資財的臧府,簡直如同茅草屋一般。

    你瞧瞧這座府邸,自打進了府門,便是一片數十丈的外院庭院,庭院朝南正對著府門的是一座假山,整整十餘丈,四周奇花異草遍地都是,張煌根本叫不出名字來。假山的後面,在一片草坪之後便是一個巨大的池子,儘管因為天色的關係張煌並不是瞧得很清楚,但也知道這池子內必定養著諸多的鱗魚。

    對於這種鱗魚,張煌稍微也瞭解一些,知道大概分金鱗、銀鱗、赤鱗、黑鱗、白鱗這麼幾種。其中,以在陽光下會泛出炫目金光的金鱗最為尊貴,據說大漢皇宮內的池子裡所養的便是這種金鱗魚,毫無疑問是價值連城;其次便是赤鱗,這種魚普遍為富豪世家所養,雖然比不上金鱗,但也算是千金難換;再次就是銀鱗魚,其實銀鱗魚與白鱗唯一的區別恐怕就在於他們在陽光下是否會反光;而至於黑鱗與白鱗那就比較常見普通了,時常出現在菜市或者尋常百姓的飯桌上,不值幾個錢。

    不過聽人說,金鱗、赤鱗以及銀鱗這三種魚,只要是鱗片在白天吸收了陽光,那麼等到入夜,它們鱗片會隱隱發出光亮,微微照亮池子,尤其好看。至於這事是真是假,張煌也無從得知,畢竟他可沒錢買這些價格昂貴的尾魚。且不說金鱗與赤鱗,單是稍次一等的銀鱗魚,價格也在數百兩上下,可不是張煌能負擔地起的。更何況養這種魚得一池子一池子地養,若是丟個幾條在池子裡根本沒有絲毫反應。這樣算下來,這個價格就要驚煞人了。

    這年頭,人比魚賤。

    心底微微發出一聲嘲諷,張煌不死心地來到池子旁,朝著池裡瞧了幾眼,所見到的景象卻讓他不由得瞇了瞇雙目。

    只見在池中央,數十乃至上百條銀鱗魚歡快地游動,遠遠望去彷彿近百條銀線來回穿梭,這種景象或許在真正的富豪世家眼裡不值一提,可對張煌而言,卻真個叫他看得眼花繚亂。

    [這馬延……看來確實沒少收刮民脂民膏啊。]

     張煌的眼中泛起陣陣殺意。

    頓足又觀望了幾眼,張煌收斂心神,繼續悄悄朝著內院潛伏而去。

    在這個時代,其實府邸主人的居所很好找,只要遵從一個原則便能輕鬆找到。

    居北朝南,坐落中間。

    說白了就是北屋的中間屋子。

    在世俗眼裡,北是一個尊貴的字眼,只有一家之主的屋子才能建在府邸的北側,也就是所謂的內院或者後院。這裡可不是府上一般下人能隨意進出的地方,除了府邸主人的親眷外,也只有妻、妾、侍、婢等伺候家主人的女人能隨意走動。

    不過找到了北屋,可並不代表張煌就能找到馬延的屋子,畢竟馬延可以是睡在自己房間,也可以是睡在書房,或者是妻以及妾的房間,要摸清這一切,那可需要費點時間。

    畢竟聽市井小道消息,那馬延貪財**,娶妻納妾,光是在泰山縣的府邸便安置了十一位妻妾。

    在這種情況下,這廝竟然還在西山費縣搶女霸女,強迫良家婦女就範,這就讓張煌恨地有些牙癢癢了。

    「吱——」

    伴隨著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響,潛到了北屋牆根下的張煌。

    關於入夜行刺,張煌可有著不少的經驗,只可惜這些經驗僅來自於閱讀書籍,缺乏實踐。

    而聽牆根,那可是入夜行刺時較為關鍵的一個關節了。只不過,這種方式並不保險,有時會讓人聽到一些他其實並不打算去聽的東西。

    比如說,此時屋內隱約傳出的,那誘人的女子喘息聲。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心底念了幾句道號,張煌平靜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神,瞇著眼睛窺視了一眼屋內,只見在昏暗的屋內,床榻薄紗之內,隱約有個妖嬈地身影正翻來覆去。

    [馬延在這裡?]

     張煌手中不覺地使了幾分力,不慎又將窗戶朝內推了幾分。

    「吱——」

    「誰?」床榻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著隱隱有些驚慌失措。

    張煌一聽便知不好,連忙用口技學貓叫。

    「喵嗚——」

    聽了那幾聲貓叫,女子的聲音這才逐漸鎮定下來,走到窗戶朝屋外瞧了幾眼,不解地喃喃說道,「哪裡來的野貓,嚇煞奴家。」

    說著,女人關上窗戶回到了床榻上,不多久,屋內又隱隱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喘息聲。

    [逃過一劫……]

     整個背緊貼著窗戶下的牆壁,張煌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馬延那廝……似乎不在屋內的樣子……]

     眼神怪異地瞥了一眼緊閉的窗戶,張煌甩了甩腦袋,不敢再細想下去,連忙離開了這明顯會影響他道心的是非之地。

    好在後來張煌並沒有再遭遇這種尷尬的突發情況,儘管找到馬延的時候這傢伙在屋內正與另外一名女子巫山風雨,並且那名女子的聲音亦是妖嬈婉約,但因為心中想殺馬延的這份殺機隨著在找到目標後變得格外強烈,因此張煌倒也沒有胡思亂想什麼。

    [男人做這種事的時候,基本上不會有什麼警惕心……]

     腦海中想著那些從書籍上看來的經驗之談,張煌有模有樣地在指尖沾了點口水,然後憑藉著這些口水在窗戶紙弄濕了一個手指的位置,隨即稍稍用力一戳。

    果然,按照這種方法戳出小孔,並不會發出任何響動。

    透過這個小孔張望了一眼屋內,張煌模模糊糊瞧見屋內床榻上確實有兩個身影正緊緊糾纏了一起。見此,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卻是一根兩指長的竹管,一撮不知名的草藥,以及一個火舌子。

    用火舌子將那撮草點燃,張煌又迅速用那塊布將其包裹,按滅明火,只剩下稍稍一絲火星繼續燃燒著那撮草。而緊接著,張煌將竹管子的一頭放在嘴裡,另外一頭伸到布包內,吸氣嘬了一口,含在嘴腔。

    見這一系列的動作並沒有驚動屋內的兩人,張煌緩緩站起身來,悄悄將竹管子的另一頭伸入了屋內,隨即將嘴腔內的煙氣都吹了出來。

    這種草藥張煌並不知道確切的名字,但是卻有著麻醉、制幻、安眠的作用,吸入幾分到人體,便能使人昏昏欲睡。

    這不,張煌已經感覺自己的雙眼皮開始上下打架了……

    [等等,這不對啊!]

     察覺到不對勁的張煌下意識地望向自己手中的布包,卻發現布包內正徐徐散發出大量的白煙。而這些白煙,不知不覺間已被他吸入了幾分。

    [騙人!]

     心知不妙的張煌暗道一聲糟糕,畢竟他可見識過這種草藥的威力,單單這一包草藥,便足以迷暈十幾個大漢。想到這裡,他連忙站起身,將那包草藥丟在地上,狠狠拿腳踩滅。

    而就在這時,屋子的窗戶吱嘎一聲打開了,都尉馬延**著上身站在窗口,神色不善地瞅著窗外滿臉驚愕的張煌。但不知怎麼,馬延的表情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微妙。

    原來,其實早在張煌在屋外聽牆根的時候,馬延便已經察覺到屋外有人了,畢竟他是習武之人,對於氣息尤其是殺氣分外敏感,立馬就猜到張煌有可能是來暗殺他的。畢竟這些年來,馬延已不止一次地遭到過一些俠義之士的行刺,只不過那些學藝不精,反被馬延所殺罷了。

    而這一回馬延也是這麼想的,先裝作什麼都不情的樣子,待屋外的刺客進屋來到床邊,他再驟然發難,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為此,他的右手已握住了枕頭下那柄護身的短劍。

    可是等了有好一會,馬延卻納悶地發現屋外的刺客竟然毫無驚動,明明殺氣依舊旺盛,但卻沒什麼行動,這讓他有些籌措。

    [碰到高手了!好個有耐心的傢伙!]

     心下暗暗說了一句,馬延有些鬱悶地瞥了一眼依舊在他身上起伏不止的女人。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屋外潛藏著一個厲害的刺客,依舊沉迷在魚水之歡當中,這卻害苦了馬延,一邊要提高警惕戒備著屋外,一邊卻要竭力忍受那陣陣快感,免得被對方抓到破綻,先發制人。

    忍!

    馬延握著短劍足足忍了小一會,可是屋外的刺客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忽然,屋外傳來了一陣踏足的響動。

    [那廝究竟在幹什麼?]

     越想越急,越想越氣,馬延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推開身上的女人,握著短劍蹬蹬幾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以至於他終於瞧見了想像中那位厲害的刺客:一個差點被自己的迷藥給迷倒的笨賊。

    「……」瞅了一眼張煌嘴裡的竹管、手中的火舌子以及腳下還隱約冒出幾絲白煙的小布包,馬延哪裡還會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本來的一腔怒氣竟被錯愕與好笑所取代,雖然板著臉,但著實憋地難受。

    「你……」張煌目瞪口呆地瞅著馬延,半響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是馬延?」

    「不錯!」馬延冷冷說道。他倒也不急著動手,因為他想看看對面這個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話音未落,卻見張煌面色大變,雙手一拍臉頰,驚叫道,「糟糕!打草驚蛇,把要殺的人給驚醒了……」驚慌失措的他並沒有意識到手上還抓著火舌子,這一拍,那火舌子頓時灼傷他的臉。

    「啊呀!」痛叫一聲,張煌趕忙將火舌子丟在腳下,抬腳踩滅。

    [好傢伙!這是個呆賊啊……]

     眼瞅著這一幕,馬延只感覺自己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暗暗想道,我馬延竟被這種傢伙嚇唬了整整半刻辰?

    可能是從未遇到過這種腦袋少根筋的呆賊,馬延一時間竟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mk2258 發表於 2014-10-6 00:32
第二十七章 暗中的援手


     「你……究竟想做什麼?」

    瞅著張煌那份傻勁,馬延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說實話,這會兒要是張煌說句『不好意思走錯路了』,馬延多半會叫張煌趕緊滾蛋。畢竟這種自己把自己事搞砸的刺客,馬延可怡然不懼,來多少回也是一樣。與其大半夜的還要費精力收斂屍體,還不如叫對方早點滾蛋。

    被要行刺的目標鄙視到這份上,張煌算是徹底搞砸了刺客這一職業的名氣。

    可惜張煌卻未能意識到馬延那難得的『善意』,在一陣慌亂之後,心情逐漸平靜下來,臉上的驚慌失措也逐漸被一種讓馬延都微微心驚的冷漠所取代。

    「暗殺失敗,那就……強攻!」

    最後兩字尚未吐出口,就見張煌猛地一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短劍,距離馬延竟僅僅只有數寸。

    [好快!]

     措手不及的馬延心中暗驚,幾個滑步向後退了丈餘,眼角卻瞥見張煌左手手掌一托窗欞,整個人輕盈地躍進屋來,瞬間便又攻到了他跟前。

    [這呆賊看似腦子有問題,可這武藝,果真不凡吶!]

     馬延連連招架,心中愈發震驚。因為他意識到,張煌的出劍速度,明顯要比他快上一籌。

    見此,馬延也不再藏私,深吸一口氣,雙腳扎牢馬步,竟打算憑**抗下張煌的全部劍勢。

    「叮叮叮——」

    在屋內床榻上的女子一陣驚叫聲中,馬延的胸膛頓時有一連串的脆響響起,那彷彿金屬擊打般的聲響,很難想像竟是張煌手中的短劍刺在他身上所發出的響動。

    毫髮無傷!

    「剛體……」張煌眼神微微一變,收劍退了幾步,皺眉打量著馬延。

    [這傢伙……]

     馬延本能地察覺到此刻的張煌與適才呆傻的模樣判若兩人,已隱隱對他造成威脅,因此倒也不再客氣,語氣一沉,冷笑說道,「你竟然也知道剛體?看來你可並非尋常的刺客啊!說!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來行刺本都尉?!」

    豈料張煌根本不跟他廢話,深吸一口氣再次搶攻上前,手中短劍頻頻招呼馬延的週身要害。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馬延竟然不閃不避,可儘管這樣,張煌手中的短劍還是傷不了馬延分毫。

    非但傷不了,甚至於張煌手中的短劍劍刃竟然還砍出了幾個缺口。

    [這個傢伙……比王虎還要『硬』啊!]

     一番比較,張煌暗暗心驚,畢竟前日他殺縣尉王虎的時候,王虎可沒有反過來將他的短劍弄崩口。因此不難猜測,這馬延的實力,遠在王虎之上。

    不過對此張煌並不著急,畢竟先前殺王虎的經驗已經讓他明白,『剛體』這門武人的絕技雖然能防刀劍,彷彿刀槍不入一般,但是對道術卻不具備絲毫的抵禦力,沒瞧見那王虎在他張煌的火咒下連屍體都沒剩下麼?

    想到這裡,怕暗殺此事夜長夢多的張煌當即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凌空一攤,口中念叨咒語:「人火火,天火災,行南方,炎而上,離火、日氣、火君……」

    正念著,忽然他的面色大變,眼神也不禁發直了。

    原來,那十幾張本該凌空懸掛於半空,待張煌念完咒語後變成火球將馬延擊殺的符紙,竟然徐徐飄落下來,跌落在地,在噗嗤一聲冒出一絲火光後,迅速地化作了灰灰。

    [施……施咒失敗?怎麼可能?!]

     張煌瞪大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瞧著地上那幾堆灰屑。

    他這邊發愣,然而對面的馬延下手可不留情,趁張煌走神,一拳打在張煌胸口。

    「砰!」

    一聲巨響,張煌整個人被凌空擊飛,狠狠撞在牆上,明明是血肉之軀,卻硬生生在牆壁上砸出幾條裂縫來,可想而知馬延這一拳的威力。

    「噗……」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張煌掙扎著站起身來,儘管馬延那一拳彷彿重錘般擊碎了他胸口幾根骨頭,但這還並不是最令他感到震驚的,他真正感到震驚的,是他隱藏的底牌道術竟然失去了效果。

    引、驅、操、馭、御……在火咒的五個階段中,他張煌可是有著[操火]的造詣,按理來說,幾乎不可能會施咒失敗才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慌意亂的張煌腦門隱隱冒出冷汗來,畢竟若是底牌火咒失笑,那他可再沒有能對付馬延這等人物的辦法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先走,再想辦法!]

     打定主意,張煌強忍著胸腔的痛楚,雙手掐印,再次念誦咒語,這次他念的可並非火咒。

    「天疾疾、地律律,風角?遁甲?七政?元氣?逢占?日者?挺專?須臾?孤虛,陽遁四局,乙庚之日,日入乙酉,天心值符,加時六乙,開門值使,加時七宮,生門與丙月奇合,下臨六丁於一宮……」

    馬延不懂道術,聽不懂張煌究竟在嘀咕些什麼東西,因此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可倘若是此刻唐週身在此地聽到這段咒語,多半會大驚失色,因為張煌所念的,分明是天遁之咒。

    天遁之咒,又稱天衍遁甲術,傳聞中掌握了此術的人,意念一動便可移動至千里之外,如幻如夢、無跡可尋,是道家最高明的遁咒,遠在五行遁咒之上。很難想像張煌竟有這份機緣學到這種連唐周那等大人物都不會的至高遁咒。

    然而,待張煌念完了通篇咒語,他的身形竟然還是在原地。

    莫非天遁之咒的傳聞僅僅只是傳聞?

    不對,且看張煌滿臉的震驚,便知道這件事絕非那麼簡單。

    [怎麼回事?連天遁都施咒失敗?]

     張煌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要知道火咒與天遁咒那可是他義父傳授給他的最強底牌,火咒威力非凡,哪怕是學會了剛體的王虎,頃刻之間也化作灰灰,屍骨無存,而天遁咒更是張煌的義父反覆叮囑莫要輕易示人的至高道門法咒,為此張煌甚至沒有向黑羽鴉的同伴展示過。只是在今日有性命危險時這才不得已施展,可誰想到,竟然連天遁咒也無法順利施展。

    [不對勁……很不對勁!]

     強忍著胸腔內斷骨插入血肉的痛苦,張煌咬著牙搶在馬延殺他之前翻身逃出的屋子,亡命般朝著府外逃去。

    [行刺不成……那就只能將馬延引誘到他處了!]

     瞥了一眼身後追趕於他的馬延,張煌故作輕鬆地奚落道,「什麼都尉馬延,依我看叫龜兒子馬延得了,拳勁不值一提,龜殼倒是硬!龜兒子,今日小爺不陪你耍了,告辭!」

    「想走?」馬延聞言氣得滿臉漲紅,緊追不捨。畢竟他早已察覺到,或許先前那副傻樣的張煌確實不值得他在意,但是此刻的張煌,他的實力卻讓馬延頗為忌憚。在馬延看在,這小子的出劍速度比泰山軍的徐巽更快,若不是他馬延仗著有一身剛體的橫練工夫,幾乎刀槍不入,此番恐怕會被這小子得手。

    [此子,斷然不能留!]

     馬延暗暗打定了主意。畢竟這回他之所以會察覺到張煌的行刺,原因在於張煌並不懂得隱藏殺氣,可若是日後這小子學會了隱藏氣息,那他馬延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馬延死命追趕著張煌,朝著西城門而去,絲毫不顧上半身尚且**。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其實張煌的傷勢要比他想像的還要重,全身鮮血直流、劇痛不堪,全憑著一股意志堅強撐著。這還不算,張煌還要不時地出聲奚落馬延,說話牽動傷口,痛得他是滿頭冷汗直冒。

    更要命的是,由於失血過多,張煌已逐漸出現暈眩、耳鳴等症狀,就連視覺也逐漸變得昏暗。

    可儘管這樣,張煌還是強撐著來到了西城門。

    搶奪城門那是不可能了,畢竟身後的馬延絕對不會給張煌開啟城門的時間,如此一來張煌若要活命,就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殺上縣城牆,從城牆上跳出去。

    本來,三、四丈高的縣城牆,對於張煌而言不值一提,可如今他身受重傷,能不能安然落地,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過話說回來,再怎麼樣也比落到馬延手中好,畢竟跳城牆尚有一線生機,而一旦落入馬延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張煌強打起最後一線精神,握緊手中短劍,朝著城牆內側的階梯衝了過去。

    在他身後,馬延顯然也察覺到了張煌的意圖,大聲喝道,「攔下此賊!」

    那一記氣喝,險些叫張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在他的反應著實驚人,在倒地的一剎那,硬是用左手一撐,又再次站了起來,繼續飛奔。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守衛西城門的城衛軍聽到了動靜詫異地轉過頭來,卻愕然地瞧見他們泰山縣的都尉馬延正追趕著一名渾身鮮血的少年,而這時,馬延那大聲的喊話終於讓他們反應過來,紛紛提著長槍來圍堵張煌。

    前後堵截、又有追兵,在這命存一線的關頭,任誰都會爆發出求生的潛力,張煌亦是如此,只見他手中劍勢展開,刀光劍影,寒光冷冽,竟比平日裡更有殺傷力,非但瞬間便衝破了縣兵的堵截,更幾步躍上了城牆,想也不想,右腳一蹬牆垛,跳了下去。

    不得不說,此時的張煌,論實力遠不如平時,就連在半空中保持平衡也做不到,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將左臂給摔折了。此時他正咬著牙掙扎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遠處的林子走去。

    「一群飯桶!」

    眼瞅著幾十個兵丁竟然叫張煌給跑了,馬延心中大怒,二話不說也跳了城牆,口中罵道,「跟本都尉出城緝賊!」

    「是……是……」

    一幫兵丁如夢初醒,連忙打開城門,跟上了馬延。

    倘若是張煌全盛時期的速度,就算是馬延也只能跟在後面吃塵,只可惜張煌此刻身負重傷,連走路都倍感吃力,更別說奔跑,以至於出城沒走一段路,便被馬延追上了。

    「跑啊,繼續跑啊!」

    馬延顯然也看出張煌已是強弩之末,一臉猙獰地趕了上來,一把抓起張煌的脖子,右手聚拳,狠狠打向他的胸口。

    事已至此,就算是張煌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苦笑,遺憾自己尚未成為名揚天下的大豪傑、大義士,卻死在泰山縣一名作惡多端的都尉手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無論是張煌還是馬延,都沒注意到他們身旁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黃色衣褲,頭裹黃巾,雙眼上還蒙著一塊黃布的碩壯大漢。

    此人舉重若輕地借住了馬延打向張煌的拳頭,十分地輕鬆,彷彿馬延那能將活人一拳打死的拳勁,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你……是何人?」見自己的拳頭竟被人輕易接下,馬延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是誰?是誰來救我?是唐大哥麼?]

     雖說意識只存一線,可張煌還是勉強將雙目睜開了一線,旋即頓時昏迷過去。

    然而那驚鴻一瞥所瞧見的,卻是那名碩壯大漢的容貌,而是他臉上那塊蒙著雙目的黃布,黃布上用彷彿硃砂、彷彿鮮血的顏色寫著兩個大字。

    【芻狗】!

    PS:黃巾陣營隱秘勢力,芻狗,加入角色插畫設計。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1 11:05
正文 第28章 難解的疑問

    ——時間回溯到半個時辰之前——

    當張煌偷偷摸摸潛入都尉馬延府上準備行刺時,太平道的唐周正在自己落腳的宅邸房間內,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穿戴。

    在他身旁不遠處,與張煌有過兩面之緣的王大壯全身站得筆直。

    「你確定不需要唐某替你施法取一碗符水?」瞥了一眼鼻青臉腫、滿身綁帶的王大壯,唐周淡然問道。

    「多謝仙師掛念。區區皮外之上,不礙事的。」王大壯聞言婉言回絕道。儘管他很清楚唐周道行極高,一碗符水便能輕鬆治好他被費縣縣兵所打的傷勢,但是他卻不希望這樣。因為他需要用身體的痛楚才減淡心中的那份痛。

    妻子女兒皆被害死,似這種家破人亡的痛苦,又豈是一日兩日能夠化解的?雖說他在張煌面前已竭力忍受,並且打定主意要將這條性命用於推翻這個腐朽的王朝,但是在心底裡,他何嘗不是苦苦思念著過世的妻女。

    深深望了一眼王大壯,唐周並沒有再行勸說,在頓了頓後,緩緩說道,「你這份決意,唐某清楚了。但是,變得強大,這可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王大壯聞言沉默了片刻,聲音略微放低,沉聲說道,「妻小的事讓我醒悟,這個世道已腐朽至匪夷所思地步,遍地都是披著人皮、卻又食人的妖邪……仙師,請您賜我能夠行使『大義』的力量!」

    「大義……」唐周喃喃念叨了一句,忽然反問道,「何為大義?」

    王大壯愣了愣,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吞吞吐吐說道,「斬奸……除奸?」

    唐周的眼眸中隱隱露出幾許不易察覺的失望,淡淡說道,「你想擁有怎樣的力量?」

    王大壯聞言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張煌那日在費縣救他時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低聲說道,「前幾日,我在這泰山縣結識了一名叫做張煌的少年豪俠,本以為此人是當地武家,沒想到,那位張煌兄弟竟掌握了一手奇妙的法術,輕易就將縣尉王虎殺死,那道術威力之大,竟叫那王虎屍骨無存。仙師可否賜我與張煌兄弟相差無幾的力量?」

    [小煌?]

    唐周愣了愣,旋即這才想起,張煌第一次好似確實是跟著這個王大壯一起來看他施符水給難民治病的,在微微搖了搖頭後,帶著幾分好笑說道,「你以為他苦習了多少年的道術,才有如今造詣?」

    王大壯默然不語,畢竟在他聽來,這幾乎算是唐周變相的拒絕了。

    而出乎王大壯意料的是,唐周在說完那句話後忽然話風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再者,你以為那小子的實力就當真有多麼了不得了?」

    「呃?」王大壯吃驚地抬起頭來,因為唐周在語氣隱約透露出一個訊息,那就是張煌的實力,其實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麼厲害。

    似乎是看出了王大壯心中的震驚,唐周淡淡笑道,「唐某並不能在短時間內讓你獲得強大的力量,不過,有個人可以……」

    「誰?」

    「張寶。」唐周嘴裡淡定地吐出一個大人物的名字。

    「張寶?這個人很厲害麼?比仙師還要厲害?」王大壯疑惑地望向唐周。在太平道尚未發動反叛的當下,他又從何得知張寶的身份便是日後赫赫有名的『地公將軍』,聞言頓時就愣住了。

    「厲害……談不上。」唐周搖了搖頭,解釋道,「此人精通丹鼎之法,他所煉製的一種煉氣丹藥,能讓你在頃刻間成為強者……當然,為此所付出的代價也誠為沉重。服用那種丹藥,會折損你的陽壽根元,若是失敗,立馬暴斃而亡;即便僥倖成功,也說不准什麼時候會無疾暴斃……換句話說,服用了那種丹藥,就等於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再無回頭之日。」

    王大壯聞言面色微微一變,在咬了咬牙後,低聲問道,「這條賤命,早已是身外之物,我只關心服用了那種丹藥後能變得有多強……還請仙師明示。」

    瞥了一眼王大壯,唐周淡淡說道,「若你僥倖成功,那麼現階段的張煌,十個也及不上你!縱觀這個泰山郡,也絕無一人是你對手。」

    聽了這話,王大壯的呼吸頓時緊促了幾分,在眼中微微泛起幾絲精光後,跪在地上懇求道,「請仙師成全!」

    「去鉅鹿吧,就說是我唐周舉薦的。只要你報出了我唐周的名,你會如願的,但是你的結局如何,究竟是成為一具屍體亦或是當真擁有不俗的力量,本仙師不做任何保證。」

    「多謝仙師!」王大壯重重給唐周磕了幾個頭,旋即起身退出了屋外。

    「愚不可及!」望著又再次閉合的房門,唐周微微搖了搖頭,口中喃喃自語道,「你所領悟的『義』,也不過只是『小義』而已,『大義』……要遠比你所領悟的更加宏大!」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難民出身的王大壯,實在難以讓唐周這樣意志力堅定的人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動。要說他在這泰山郡還關心著什麼人的話,恐怕也只有張煌了。

    畢竟撇開張煌身為『至關重要的棋子』這一不可言傳的特殊身份不談,唐周對他也充滿了好感。

    「唔?」

    忽然,唐周臉上浮現幾分迷惘,因為他猛然感覺到這座縣城內竟有道術的異常波動。

    「有意思……究竟是哪個無知的傢伙,竟妄想在縣城內施展道術?難道不知但凡城池,築牆所用石磚皆是『周山石』麼?不知天高地厚。」

    要問唐周口中這『周山石』究竟是什麼奇物?此事說來就話長了。

    說起來,儘管大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儒家又推崇『不以怪力亂神』,熱衷於發展儒家雜學(後文細說),但不可否認,民間依然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仙神妖邪等諸多傳說,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談資,而『周山』便是其中之一。

    在民間傳說中,周山本是上古時期連接天地的山,即天柱,但是個名字卻很少有人知道。

    周山中的『周』字,它指的是周全、完整,於是這個山名連在一起的意思便成了『一座周全而完整的山』,可若是有朝一日這座周全而完整的山不再周全完整了呢?

    啊,那這座山就叫做不周山!

    在傳說中,當周山這座天柱仙峰被某位大人物撞塌之後,它便被叫做不周山。而不周奇石,指的便是從這座天柱上崩散的碎石。

    儘管這只是一個傳說,但是不可否認,不周石具備著無法想像的強大威能,哪怕是小小一塊碎石,也能起到鎮壓妖邪的效果。

    也難怪,畢竟不周石在傳說中可是從天柱上剝落的碎石,按照民間百姓的說法,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比起世上萬物等生靈等級不止高了多少疇。在這種奇石的威能範圍內,無論是武人的氣還是道術所需的靈氣,都會被壓制到極限。

    張煌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泰山縣築城牆所用的石磚,皆是這種不周石。那般龐大數量的不周石鎮壓著附近所有的妖氣(這裡的妖不是妖怪的意思,指反常、非自然產生的氣。即[事有反常必有妖]的意思。)。

    記得張煌在行刺都尉馬延的時候還在震驚他為何施咒失敗,他也不想想,他可是身處於龐大數量的不周石威能範圍內,怎麼可能再將道術驅之如臂?

    不得不說,張煌慘敗於馬延之手確實有點走背運的意思,畢竟他可不知泰山縣的城牆、縣府衙的石獅等眾多存留了數十乃至數百年的建築,竟蘊藏著能將非自然形成的氣盡皆鎮壓、驅散的威力,而他竟還妄想著在縣城內用道術擊殺馬延。

    倘若是在城外,張煌對上馬延其實勝算並不算低,畢竟道術在某種意義上克制武人的剛體,但是在這泰山縣不行,他連一成的勝算都不會有。

    只能說,都尉馬延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佔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因為他施展剛體的氣其實是運用於人體自身,並不屬於外界,不像張煌那樣,因此,不周石儘管對他的氣也有所鎮壓,但卻遠遠不及張煌。

    話說回來,其實不光是泰山縣,天下有許許多多的縣城以上的城池,都是用不周石築造城牆的,一個原因是不周石堅硬,難以摧毀;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不周石具備著鎮妖破氣的效果,可以有效地杜絕城內不安事件的發生,鞏固城池的防守力度。

    據說,自打先秦諸國開始,便有國家用這種不周石築造城牆,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如今的大漢朝,至於其中原因,大致也不難猜測。

    值得一提的是,唐周竟能在遍地是不周石的泰山縣施展道術,用符水給難民治病,不受不周石的影響,不難猜測,他的實力要遠遠高過張煌。

    言歸正傳,因為清楚這泰山縣有不周石的存在這一隱由,唐周對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竟妄想在城內施展道術而感到好笑。可是轉念細細一想,他便逐漸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

    畢竟他唐周也在這泰山縣呆了有足足幾個月的時間,可是這麼久的時間裡,他卻只碰到了張煌這麼一個身上蘊藏有道力波動的人。

    一個身上蘊藏有道力波動、學會了道術的、但是卻又沒能做到隔絕不周石影響的人,在他唐周的印象中也僅僅只有張煌一人。

    [莫非是小煌……他為何施展道術?莫非他在與人相鬥?等等……小煌的實力不俗,在這個泰山縣可以說是首屈一指,若要說有什麼人能逼他動用道術……難道小煌竟打算行刺馬延?]

    唐周俊秀的臉龐微微變色,因為在他感覺,張煌那一群人根本就是幾個涉世不深的小鬼,不一定知道不周石的存在,同樣也極有可能不知道天下的城池對妖氣都具有著一定的鎮壓驅散威能。

    [糟了……這枚『棋子』事關重大,牽扯到整個天下大勢,若是有個不測……]

    縱然是唐周,腦門竟隱隱也滲出冷汗。不難猜測,這其中必定深藏一個巨大的黑幕。

    想到這裡,唐周掐指計算張煌此刻的位置。

    「在西城門外林子!」

    嘴裡吐出一句話,唐周懷中飛出無數符紙,繞著他的身軀不斷地旋轉,轉著轉著,僅一眨眼的工夫,他整個人竟憑空消失在原地。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在西城門外的林子裡,一股奇風捲起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符紙,原地旋轉,片刻後露出了唐周的身影。

    而在抵達目的地的瞬間,唐周驚訝地發現有一道人影迅速竄入林中。因為提前沒有意料到此事,唐周並沒有清楚瞧見那人的模樣,但是卻被對方所擁有的強大實力所驚。

    縱然是唐周也不會想到,在他之前,一位用寫有『芻狗』兩字黃布蒙著雙眼的碩壯大漢,在馬延霸道的拳頭下輕鬆地將張煌救了下來。而就在唐周伴隨著無數符紙出現的剎那,那名大漢——姑且就命名為『芻狗』——迅速地離開了,彷彿他並不想與唐周在此地見面。

    這是為何?

    看那芻狗渾身上下打扮明明也是太平道黃巾軍的人,與唐周也稱得上是同道之人,可為何芻狗卻不想唐周發現他呢?彷彿芻狗並不想唐周知道他的存在。

    這個謎團,恐怕只有到隨著時日才會有撥開雲霧的一天了。

    至少眼下的唐周,便是滿心的震驚與迷惑。

    [誰?究竟是誰在我之前救了小煌?而且……這股壓迫力相當了不得啊。]

    唐周瞇著眼睛仔細審視著那片林子,希望能找到芻狗的身影,但很遺憾,芻狗彷彿融入到了黑夜當中,縱然是唐周,竟也難以找尋到絲毫蛛絲馬跡。

    想了半響毫無頭緒,百思不得其解的唐周只好壓下心中諸般猜疑,彎腰扶起昏迷的張煌,替他診斷傷勢。

    [唔……傷得並不算重,幸哉!]

    唐周點點頭暗呼一聲僥倖。很難想像,像張煌這般嚴重的傷勢,在唐周眼裡竟然只是輕傷?

    就當唐周以他看似柔弱的身板單肩扛起張煌準備離開時,都尉馬延終於反應過來了,用手中兵器指著唐周,罵道,「那賊道人,你也是來救這個小崽子的?」

    [也?看來我沒有猜錯,此前確實有人救了小煌,只是,為何不敢見我?]

    唐周眼中閃過陣陣奇異神色,一言不發。(http://.)。

    馬延哪裡知道唐周正在思索芻狗的事,見唐周閉口不言,還道是他怕了,冷笑著說道,「看來確實是這小崽子的同伴,正好一併拿下!」說著,他帶領著那數十名縣兵竟朝著唐周殺了過來。

    冷眼瞧著這幫自尋死路的傢伙,唐周眼中逐漸泛起幾分殺意。

    忽然,唐周的雙肩以及後背噗地一聲燃燒起火焰來,隱約可見,有一隻形態並不完全的、由火焰形成的鳥類在烈焰中徐徐舒展雙翅,對著天空鳴叫了一聲。

    剎那之間,馬延與那數十縣兵只感覺自己眼前彷彿白晝間綻放強烈的光亮,白中帶赤,令他們的眼睛難以直視。

    他們下意識地合上了眼睛,而這一合,卻再也睜不開了。

    僅僅一眨眼的工夫,那陣不可思議的白中帶赤的強光便消失了,而令人震驚的是,在方才馬延與那數十名縣兵所站的位置,方圓數十丈的地面竟變成了一片焦土,塊快龜裂且不說,還徐徐冒著熾熱的煙氣,就連空氣彷彿也被烤焦了,隱隱傳來一股難聞的焦臭。

    此時再瞧馬延與那數十名縣兵,卻再也瞧不見這些人,彷彿已消融在那陣赤白色的強光當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

    伴隨著一聲冷哼,無窮無盡的黃色符紙裹挾著唐周與他肩上所扛的張煌,消失地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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