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豪傑 作者: 賤宗首席弟子(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3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4 20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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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見,盧老頭


事實證明張煌的不詳預感是相當準確的,沒過幾日,幽州那邊的細作便送來了一個極其殘酷的噩耗:地公將軍張寶派往攻占幽州的數萬安平國黃巾軍,被幽州太守劉焉與校尉鄒靖擊潰,而主將程志遠與副將鄧茂則分別被對方兩名悍將一招斬落馬下.

捧著那份敗戰的報訊,張煌別說雙手就連心都在顫抖。

五萬大軍啊,就算遠不如北軍,但好歹也是張寶在安平國經營了許久的軍隊,就這么輕巧地葬送了?

“幽州竟有那等猛將?于亂軍之中竟斬我黃巾主、副兩員大將?”

在張煌身旁,剛剛擔任“號將從事”職位的張燕亦是驚地無以復加,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為了便于管理與指揮,黃巾軍亦沿襲了大漢朝廷的武官制度,不過稍有區別。

自“總帥”張煌以下,帳議參謀軍事的暫時只有張燕、郭泰兩人,皆擔任“號將從事”之職,協助張煌管理以及指揮軍中其余將領。而自他二人以下,大致軍職分作“號兵校尉”與“號兵從事”兩職,其中校尉是正職,總地負責黃巾軍平日里大部分軍務,暫時由張寶麾下將領嚴政擔任;而從事是副職,由張煌的另外兩名心腹,韓暹與楊奉擔任,輔助嚴政管理偌大的軍隊。

而再往下,那就是各階的將軍了,在世人普遍認為“將軍”職稱在“校尉”職稱之下的當下,它基本上只冠名在各個直接領兵作戰的將領身上,黃巾軍亦難免俗,因此,像卞喜、郎平、于毒、眭固、陶升等將領普遍在這個階層,包括人公將軍張梁所假扮的嚴磊。

以上便是冀州黃巾將領層的職務高低劃分。

聽到張燕震驚地說出那句話,張煌心中苦笑連連。在日后的“武圣”關羽與“桓侯”張飛面前,演義書上第一回幾乎只露了一個面就戰死的程志遠與鄧茂二人,算地上哪門子的大將?純粹就是為了襯托關羽、張飛兩員猛將出場的背景、綠葉而已。類似的還有用來襯托許褚的何儀,襯托趙云的裴元紹,等等等等,仿佛在這些位猛將面前,黃巾軍的將領們只有充當背景綠葉的份。

這顯然就是黃巾勢力的悲哀了:信任“太平道”宗教思想的信徒不可謂不多,但真正上得了臺面的太少,尤其是當甲子年的黃巾軍渠帥、小渠帥們紛紛戰敗身亡后,依舊死死頂著黃巾軍名號的。就只剩下蝦兵蟹將兩三只了,以至于淪落為各方豪強勢力起家的毆打與搶掠對象。不然,你以為曹操日后麾下強悍至極的“青州兵”是怎么來的?

“幽州,咱們就別再妄想著染指了……下一份。”嘆了口氣,張煌將手中的戰報遞給另外一名從事郭泰,并從他手中接過了另外一個噩耗。

在幽州太守劉焉與校尉鄒靖聯手擊潰了程志遠與鄧茂之時,青州黃巾的司馬俱正圍攻青州廣縣,青州太守龔景向幽州請援,數日后。幽州太守劉焉遣校尉鄒靖領五千精兵,破青州黃巾渠帥司馬俱,抵達廣縣后三日內擊敗司馬俱,后者率殘軍退至濟南郡。

望著這第二個噩耗。張煌滿心疲憊,捏著鼻梁一干不發。

要知道,以往在整個河北(黃河以北),黃巾勢力大抵可分為張煌的平鄉黃巾、張牛角的黑山黃巾以及張寶的安平國黃巾。但這三者本來同屬冀州黃巾,真正可以算作子勢力的,便只有青州黃巾了。自張煌號令天下黃巾發動反漢的戰役以來。青州黃巾盡顯兇猛之勢,從黃河以南打到黃河以北,勢力范圍成功與作為主軍的冀州黃巾接壤,使冀州黃巾不至于有被人從背后偷襲的后顧之憂。

而如今這下好了,青州黃巾直接被打回原形,灰溜溜退回黃河以南,這意味著,冀州黃巾將再次單獨面對來自幽州、青州、冀州這三個方面的威脅,幸虧南方的濮陽東郡黃巾戰況還算不錯,否則,冀州黃巾別說按照計劃的那樣打到雒陽去,直接會在冀州被朝廷包了餃子。

至于將青州黃巾打崩潰的朝廷一方猛將,張煌想也不用想都能猜到是劉備、關羽、張飛三人,畢竟在這個“桃園三結義”還未真正嶄露頭角的時期,校尉鄒靖的功勞,幾乎可以視為是這結義三人的功勞,毋庸置疑。

連接受到兩份敗報,張煌心中煩悶地無以復加,在思忖了片刻后,吩咐郭泰道,“即刻發書至青州司馬俱,叫他莫要妄想著再去攻打青州了,穩扎穩打以控制附近城縣為主。”

平心而論,張煌的想法是沒錯的,他希望青州黃巾暫時休養生息,保存實力,以便于日后協助他冀州黃巾。但正所謂世事難料,就算是張煌也沒想到在青州吃了大虧的司馬俱被關羽、張飛打地滿心恐懼后,放棄了攻略青州是不假,不過卻將目標放在了南方的兗、徐兩州上面。

不可否認司馬俱的這個決斷也沒有什么錯誤的地方,但問題是,他大肆侵占兗、徐兩州的做法,卻是激起了當地勢力的強烈反擊,曹操的知己好友、濟北相鮑信當即與兄弟鮑韜在治境內廣招勇丁,抵抗司馬俱。而同時,與濟北國接壤的泰山郡意識到“唇亡齒寒”的道理,因而引出泰山郡內當時唯一的霸主,泰山寇。

在鮑信的濟北軍與泰山郡的泰山酷前后夾擊下,司馬俱大敗,整個青州黃巾被懶腰打成兩段:一部分逃亡魯國投向大將白饒;另外一部分則投奔北海,與北海黃巾合兵。

毫不夸張地說,青州黃巾就算實力尚存,但是對張煌的冀州黃巾已經鞭長莫及,再也提供不了任何助益。

這個突發變故,讓后來得到敗報的張煌感覺很是不可思議,畢竟司馬俱、徐和、白饒,整個青州黃巾就屬這么幾個人最有本事。敗給劉備、關羽、張飛就算了,怎么在鮑信面前都是慘敗呢?

后來張煌才知道,原來鮑信招募的那些鄉勇中,有個家伙叫做于禁……

另外更為關鍵的,則是泰山寇的加入,而它的新任主帥,叫做臧霸!原黑羽鴉成員臧霸!

唔,可以說,是黑羽鴉的子勢力泰山寇,在不明情況下。為了制霸境內的徐州不受到黃巾軍的侵擾,遂協助濟北相鮑信擊敗了黑羽鴉首領張煌那時候所在的冀州黃巾的子勢力、青州黃巾,大水沖倒龍王廟。

最終查證到此事的時候,化名張晟對外示人的張煌哭笑不得,只能無奈地因此事而遺憾:這就叫天意難測!

言歸正傳,此時張煌的心思,還都在對面主要兵力都駐軍在平鄉縣的北軍那邊。

盧植的“穩健”,讓張煌感覺恐怖,明明平鄉縣距離廣宗縣僅僅只有三十里左右。可是盧植雖用了整整十余日的光景,肅清了荒郊上所有的遮擋視線的林木用以防止張煌偷襲,同時勘測了附近的水源,并且逐步挖溝。可以說從廣宗城放眼望向四面。幾乎都是北軍這些日子里挖的溝壕。

毋庸置疑,盧植這是打算在廣宗困死“張白騎”,免得“張白騎”這個棘手的對手逃往清河國。

不過相反也可以看得出,這也是盧植對廣宗城內及城外兩營共計十五萬冀州黃巾的忌憚。畢竟兩萬五千左右北軍對陣十五萬冀州黃巾,雖然前者在士卒實力上占據絕對的優勢,但是人數卻相差地太遠。

不過最關鍵的。還得數張煌很聰明地沒有將十五萬大軍都放在城內,而是在城外增添了兩個軍營,與廣宗縣城互成掎角之勢,這種可進可退的布局,著實讓盧植有些摸不透,他哪里曉得,那只是張煌故意營造的聲勢,真計較起來,所謂十五萬大軍,不過就是三萬左右的老兵外加十二萬幾乎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而已,根本沒有啥戰力可言。

當然了,暫時不成戰力并不代表以后也是,在盧植“穩健對待”的同時,張煌麾下將校們幾乎是晝夜不眠地操練著新兵,雖然短時間內還未見成效,但至少每日都能瞧出那些新兵們的進步。

也難怪那些將校們如此焦急,畢竟盧植與其麾下的北軍眼下就如同是一柄懸在冀州黃巾頭頂的利劍,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斬落下來,容不得他們有絲毫的懈怠。

就這樣過了一日又一日,正如盧植所期望的那樣,廣宗城內的米糧儲備越來越少,即便冀州黃巾在戰前在此囤積了不少米糧,可也架不住十五萬人的消耗啊。

眼瞅著城內的米糧越來越少,不得不說冀州黃巾的將領們都有些急躁、有些不安,因為他們可以想象到一旦城內糧食耗盡,那將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戰吧!”

“出戰吧,小天師!”

“小天師……”

越來越多的將領們紛紛向張煌請示出戰,因為在他們看來,似這般困守下去,他們迎來的就只有糧盡城破、被北軍全部殲滅的下場。

但是這些請示,皆被張煌壓了下去。

他在等待,等待唯一一個有機會讓冀州來占據主動的機會……

又過了許多日,就在城內黃巾軍將領們略有些人心惶惶的時候,張煌終于在半夜歇息的時候,從自平鄉而來的細作口中聽到了他等候依舊的消息:大漢天子,遣黃門左豐為使,犒賞北軍!

聽聞此事,張煌簡直有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大喜從心底泛起。

張煌暗自竊喜,黃門左豐的到來,意味著盧植這個難纏而棘手的對手可以暫時從北軍滾蛋了,而盧植的接替著,恰恰就是曾經與張煌有過幾面之緣并且初見印象極佳的,現今的河東太守,董卓!

當日,在黃門左豐抵達平鄉的這一日夜里,張煌此前刻意留在平鄉的細作們,紛紛謠傳一個小道消息,言由盧植率領的北軍在連番攻克了黃巾軍許多城縣后,繳獲了大量的珠寶財物……

軍糧尚缺,安有馀錢奉承天使?

不管了什么,只曉得,盧植這位誠實而正直的大儒在面對黃門左豐討要賄賂時說了這么一句。

盧植的壞話:“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言下之意,就是指盧植怠慢軍機,坐等老天來誅殺廣宗賊。

果然不然,天子震怒,下詔免除盧植職務,判減死罪一等(終生囚禁),又拜董卓為東中郎將,代替盧植執行在冀州的所有軍務。

六月,在廣宗城內黃巾軍將領們逐漸開始騷動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平鄉城上的“盧”字帥旗,不知何時被“董”字帥旗所取代了。

感覺莫名其妙的張燕與郭泰二人若有所思地望著暢笑不止的張煌。

“盧老頭你好,盧老頭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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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惡蛟到來


“這可真是……意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和七年的六月,新上任的河東太守董卓被大漢天子劉宏拜為東中郎將,取代盧植執掌北軍,負責在冀州的一概軍務。()

當這位被稱之為“隴西的惡蛟”的男人大刺刺跨坐于北軍帥所的主帥位置,拍著座椅的扶手哈哈大笑時,屋內的北軍五校以及各營的尉司馬、假司馬等參軍議的將領們,有的瞠目結舌,啞然無語;有的則面色陰沉,慍而不敢怒。

而其中最具典型的,恐怕就要屬步兵校尉劉絳、越騎校尉伍孚、射聲校尉馬日磾以及長水校尉馬竇四人了,他們用氣憤、驚怒外加畏懼的眼神望著那個跨坐在帥位上的男人。尤其是步兵校尉劉絳,自打進入帥所起,左手就未曾離開過腰間的劍掛,始終是虛按著寶劍,也不知是出于對董卓的恐懼,還是心中有行刺上官的主意。

唯一似乎置身于外的便只有屯騎校尉鮑鴻了,他瞅瞅董卓以及董卓身旁的謀士李儒,又瞧瞧劉絳、伍孚、馬日磾、馬竇四人,十分識相地沒有干涉,只是低著頭鼻觀口、口問心,仿佛神游天外。

原盧植的副將宗員被這一幕給嚇到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這個叫做董卓的男人一來,北軍五營校尉中竟有四人顯露如此明顯的敵意,尤其是步兵校尉劉絳。左手始終不離腰間寶劍的劍柄,仿佛下一瞬間就會拔出利劍,將面前那個取代了盧植成為北軍主帥的男人斬殺。

“可真是……意外啊。哈哈哈哈……”

董卓又重復了一遍,哈哈大笑不止的同時,瞥了一眼對他敵意最重的步兵校尉劉絳,臉上盡是戲虐的表情,仿佛無聲地在說:你倒是拔劍啊!

整個帥所內,氣氛沉重地仿佛凝稠的油,來自于那個名為董卓的男人的恐怖壓迫力。使得屋內所有人皆面色慘白,尤其是步兵校尉劉絳。此人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終究是沒敢拔劍。

北軍中侯劉表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那個霸氣外露的男人,董卓的那份豪邁。他以往只在大將軍何進身上瞧見過。然而,董卓的豪邁與威霸之氣,似乎感覺還要在大將軍何進之上?

劉表也很識相地沒有做聲,因為他瞧得出來,這場對峙是源自步兵校尉劉絳、越騎校尉伍孚、射聲校尉馬日磾、長水校尉馬竇與北軍新任主帥董卓五人,與其他人并沒有什么干系。

至于原因,劉表隱約可以猜到幾分,畢竟此刻跨坐在主帥位置上的男人,曾傳言是天底下最具野心的臣子。那一雙銳利的眼睛,窺視的是大漢的偌大天下。

或許那只是空穴來風,但劉表不能理解的是。對于這等輿論素來極為重視的朝廷,為何會對這個名為董卓的男人網開一面。

但是感受著董卓那強到不可思議的威壓,劉表咽了咽唾沫之余,心中亦明了了幾分:朝廷之所以對董卓另眼相看,只是因為這個男人……足夠強!

難道不是么?

要知道這個男人光是用眼神、用威壓,就迫使北軍中四位校尉坐立不安。尤其是敵意最重的劉絳,滿頭冷汗暫且不說。整張臉時而漲紅、時而慘白,哪里還像是一位手握重兵的校尉大人?

就當劉表暗暗擔憂這種對峙將保持多久時,屋門一推,有一名官騎走了進來,正是那名叫做張猛的年輕人,“涼州三明”之一張奐的第三個兒子。

[呃?]

待瞧見屋內如此緊張的氣氛,張猛顯然愣了一下,呆呆站在帳口附近,不知究竟該進還是退。

在董卓身側微微靠后的位置,李儒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張猛,旋即抬起右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

見此,董卓亦側頭瞥了一眼茫然失措的張猛,旋即立馬收了威壓,指著張猛笑道,“那不是張奐的三兒么?”

“涼州三明”之一張奐的有三個兒子,長子名張芝,乃是著名的書法家,非但有“草圣”的美譽,更與鐘繇、王羲之、王獻之并稱書中四賢;次子張昶(g)亦擅長“草書”,不遜其兄,因此博得美譽“亞圣”;唯獨三子張猛重武輕文,后來官至威武太守,只可惜最終被韓遂所殺。

在張奐逝世已三年的如今,張猛的兩個兄長皆已出名,并且在朝中擔任要職,唯獨張猛因為年輕以及缺少經驗的關系,以“侍帥官騎”這條路徑慢慢積攢軍功與經驗。不過說是年輕,其實他好歹也已近三十歲。當然了,在這個“三十而立”的年代,不滿三十歲的男子,都可以稱作是年輕人,絕不僅限于張煌那些還不到二十弱冠年輕的人。

董卓的話剛說出口,屋內的氣氛便頓時為之一緩,壓力頓笑的步兵校尉劉絳這才大口地呼吸,同時不由驚訝地望了一眼張猛。

但張猛的臉上卻突然露出了怒容,因為這個時代的規矩,只要是有表字的人,就必須稱呼其表字,否則就是有侮辱、輕怠的意思,而似董卓這般大笑直呼張猛為“張奐的三兒”的言辭,簡直不亞于唾面之辱。

一時間,張猛氣地滿臉通紅,怒視著董卓,只是礙于董卓乃北軍新任的主帥,敢怒而不敢言。

見到這一幕,李儒不留痕跡地皺了皺眉,再次咳嗽了一聲。

董卓這才收起了臉上的戲虐之色,略有些失神地注視著滿臉氣憤的張猛,忽然淡淡問道,“你父……過世已至三載了吧?”

張猛有些納悶董卓態度的改變。不亢不卑地沉聲回復道,“回稟主帥,家父的確于三年前過世。”

“哦……”董卓敷衍般應了一聲。旋即仿佛神游天外般,喃喃自語道,“皇甫規那老兒死了,王章老頭死了,段颎那老家伙死了,你父張奐也死了……”

見董卓再次直呼父親張奐的名字,張猛第一反應心中愈加氣憤。可是細細一琢磨之后。他心中猛然泛起幾絲驚駭。

皇甫規、段颎再加上他張猛的父親張奐,那便是赫赫有名的“涼州三明”。北軍的脊梁,上一個時代朝廷的擅戰宿將,可是眼下的董卓,卻輕描淡寫地直呼著那三位名將的名字。不可思議的是,語氣中似乎帶著幾分懷念與惋惜。

不過,那個夾在涼州三明之間,那個被董卓稱作王章老頭的又是何人?

屋內眾人都不由的有些糊涂,暗自納悶董卓為何將一個幾乎毫無名氣的人列在皇甫規之后,段颎之前。

忽然張猛心中一動,他猛然想起,在他父親張奐被朝廷革除官職。隱居于弘農的期間,似乎就有個叫做董卓、董仲穎的人帶著厚禮去拜訪他張家,但是據他兄長張芝所言。他們的父親張奐似乎厭惡董卓的為人,命人將董卓連人帶厚禮都趕了出去。

想到這里,張猛望向董卓的眼神中亦出現了幾絲厭惡,畢竟張奐家門的家教極嚴,尤其是不與污穢同流合污的父訓,張芝、張昶、張猛三人皆牢記心中。當然。這也致使后來張猛不愿與韓遂為伍,被韓遂誣陷反叛。被明明是自表為刺史、叛軍出身的韓遂攻死在武威郡。ps:那時朝廷掌權的雖然是曹操,但曹操當時的精力幾乎都放在中原與北方,對西涼鞭長莫及,因此暫時姑息了韓遂。

董卓當然清楚瞧見張猛眼中的厭惡,然而卻絲毫不以為杵,只是望著張猛淡淡說道,“董某一十七載之前,便在你父軍中擔任司馬之職,董某與你父的淵源,又豈是你等小輩知曉的?”

張猛目瞪口呆地瞅著董卓,真想忍不住問一句“您貴庚”,畢竟在他面前的董卓看起來絕對不到四十,這意味是什么?這意味人家當時還未及弱冠就已經擔任司馬的要職了!

就在張猛感覺思緒有些錯亂時,忽聽董卓淡淡問道,“好了,言歸正傳吧,盧老兒可是披枷囚身押解回雒陽了?”

張猛實在想不通他父親張奐跟董卓究竟有什么淵源,也不好貿然再做計較,低著頭如實說道,“回……回董帥話,盧帥……唔,盧子干已被衛士押解回雒陽,方才上路不久,卑職特來稟告。”說此番的時候,張猛亦不由有些黯然,畢竟他作為“侍帥官騎”之一,跟在盧植身邊已有一段日子,終歸已產生了感情,而眼下盧植獲罪被押解回雒陽,他心中難免有些悲傷。

似乎是看穿了王猛的心思,董卓揮揮手淡淡說道,“放心,盧老兒就算押解回京也死不了,頂多被天子怒罵,囚禁一陣罷了。……你暫且退下吧。”

“……諾!”王猛猜不透董卓究竟什么心思,乖乖抱拳拱手,退出屋外。

他這一走,董卓望向屋內眾人的眼神立馬就再次變得銳利起來,強大的威壓亦恢復如初,讓方才得以喘口氣的眾將們頓時又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便是這般……董某,取代盧植老兒成為北軍主帥,爾等……可有異議?”說話間,一股比起方才更為強勁的壓迫力席卷整個屋子。

屋內眾將心中一震,連忙口稱不敢,就連步兵校尉劉絳,亦不敢忤逆董卓,低著頭盡管一臉屈辱表情,但卻敢怒不敢言。

“很好!退下!”董卓嘴里淡淡吐出兩句話,那冰冷的口吻,與方才對張猛說話時簡直判若兩人。

“諾!”屋內眾將們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心思,默默地退出了帥所,包括北軍中侯劉表,副將宗員以及屯騎校尉鮑鴻。

見所有人都退離了帥所,董卓身側的李儒這才長長嘆了口氣,搖頭說道,“阿卓,這又是何苦?”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董卓仿佛聽懂了,重哼一聲冷冷說道,“彼冷眼待我。還指望我待他們客氣?……那劉絳究竟是個慫包,我那般逼他,他竟也不敢拔劍。”

“呵呵……”李儒苦笑連連,他自然是最清楚董卓為人的。別看董卓這會兒一個勁地罵劉絳慫包,可要是那時劉絳膽敢拔劍,相信董卓立馬就會將他殺掉。

什么?劉絳是炎劉皇室貴胄?

那又如何?天底下沒有董卓、董仲穎不敢殺的人!

只有想殺與不想殺,已殺與還未殺的區別而已!

“話說回來……”忽然想到一事的董卓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致地換了話題:“我還真沒想到盧子干會被一波賊軍擋在廣宗,據說還敗了兩陣。真是貽笑大方!”

“呵呵。”李儒亦陰冷地笑了笑,戲虐說道,“相信不止你我,世人皆會因此目瞪口呆:堂堂盧子干盧中郎。率赫赫北軍討伐黃巾,竟被一賊將玩弄于鼓掌之上……那個叫‘張白騎’的賊將了不得啊!”

“有興趣么?”董卓微微笑道。

“自然!”李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淡淡說道,“若真是胸有奇策之俊杰,儒自當好生討教討教。”

“嘿!”董卓嘿嘿笑了一聲,他對李儒的信任絕不亞于他對自身的信任,在他看來,天下策士絕沒有幾人能超過李儒。

而就在這時,屋外又傳來了王猛的聲音。

“騎侍王猛有要事求見董帥!”

“進來吧。”董卓隨意說道。盡管他方才直呼張猛的父親張奐的名字,但是看他對待張猛與其他人的態度,那顯然就是判若兩人。

“有何事?”董卓問道。

話音剛落。只見王猛雙手捧著一封書信呈上前來,口中說道,“啟稟董帥,這是方才守城士卒收到的,說是董帥的故交。”

“故交?”董卓感覺有些好笑,心想自己在這冀州哪來的故交?

仔細一瞅。董卓瞧見信封外皮上寫著一行字。

北軍帥,董。啟

董卓心中好感,隨口問道,“何人送來的?”

王猛抱拳回道,“是城內一縣民,此人推脫有人假他之手將這封信送于董帥,衛士不信,因此將其暫時收監,董帥可要見他?”

“一個小卒子見他作甚?無足輕重,放了吧。”

董卓心不在焉地隨口說道。從封皮上寥寥幾字,他便已經猜到這封信必定來自于廣宗的黃巾軍,并且極有可能就是那個作為主帥的“張白騎”。

王猛抱拳退出屋外,見此,李儒也好奇地湊過頭來,他也很納悶,作為敵軍的廣宗黃巾,他送來的信中究竟會寫些什么。

“有意思……”粗略一瞧信中文字,董卓臉上露出幾許難以捉摸的笑意,手指著書信對李儒笑道,“這個家伙有點意思,竟敢邀我城外相見,他就不怕我到時候一刀劈了他么?”

“可能是河北之人不知阿卓的威名吧。……亦或是詭計?”李儒捻著下巴上一簇胡須猜測道,他也有些想不通在隴西甚至是西涼之地兇名在外的董卓,廣宗賊何以敢邀請他外出相見。

“就算是詭計又有何妨?”董卓哈哈大笑著將信收入懷中,戲虐說道,“他若以酒水迎我,我便與其大醉一番;若是以兵戈相見,哼!”

李儒笑而不語,畢竟董卓在隴西時對待羌族的態度就是如此:你若是盛情招待,那我也殺牛殺羊外加美酒來招待你,;你若是拔劍相向,那我就先砍了你!

正是因為董卓的這份豪爽,隴西有不少羌族的首領們都樂意跟他交朋友,甚至是為他所用。也正是因為這樣,朝廷這才對董卓格外“重視”,暗使北軍步兵營、長水營兩個營監視隴西,時刻監視這個本來就傳聞有不臣野心的梟杰。

相約吃酒的地點,在平鄉縣與廣宗縣之間一個叫做“馮馬”的村落。

因為這個村落的坐落地形并不緊要,并且盧植與張煌都不是會擾民的主帥,因此,盡管這些日子平鄉縣的北軍與廣宗縣的黃巾軍打得不可開交,但是馮馬村卻相對安穩地多。甚至于,就連以往隨處可見的地痞等人也暫時瞧不見了,雖然人心惶惶但治安不降反升。

在馮馬村內,酒館子就唯獨一家,因此,董卓與李儒二人隨意一打聽,便找到這唯一的酒家。

“店伙計,上酒!”

進得酒家隨口使喚了一句,董卓與李儒二人隨意在酒家內選了個座位坐下了。他們此行并沒有帶侍從、侍衛,笑話,當初在雒陽城內,就連孫堅亦不敢過分逼迫的董卓與李儒二人,需要什么護衛?

“一路走來似乎并無伏兵,也不知那賊軍主將見你我究竟所謂何事。”

李儒遞給董卓一個酒盞,同時口中淡然說道。雖然并不畏懼這是黃巾賊的詭計,但是由于他這一路上并未瞧見任何埋伏,因此,李儒也是好奇那廣宗黃巾的主帥“張白騎”究竟找他們做什么,難道真的只是吃吃酒?

身為朝廷下詔征討的黃巾賊主帥,邀請朝廷派來討伐他們的新任北軍主帥吃酒,天底下還真有這等奇事?

“酒來了!”

伴隨著一句吆喝,酒家內有一人捧著一壇子酒來到董卓與李儒的桌旁。

“唔。”董卓頷首應了一聲,本意是叫這人可以退下了,沒想到這家伙卻乘勢在他與李儒的另外一側坐下了。

[呃?]

董卓與李儒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抬頭瞧了一眼來人,卻不想這一瞧,他倆眼中滿是匪夷所思之色。

“好久不見了,大叔。”

在董卓錯愕的眼神中,張煌笑吟吟地拎起酒壇給他與李儒斟了一盞。

就算是董卓與李儒,萬萬也想不到出現的竟然會是張煌這個曾經在雒陽城相識的小家伙,滿臉匪夷所思之色。(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0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匪夷所思之請


“你是……煌小子?”

望著面前那張年輕的面龐,董卓這才愕然醒悟,他等候了良久的“廣宗黃巾賊軍主帥張白騎”,竟是當初在雒陽某家酒館因為拼桌之事而結識的忘年交。

別說董卓,就連李儒亦有些傻眼,想來就算他再足智多謀,也難以猜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真乃是世事難料啊……”董卓不由得感慨出聲,他看得出來,眼前的張煌比起當初在洛陽相識時發生了諸多改變,倘若說當初此子的眼神依舊還保留著可以稱之為幼稚的玩意,那么如今的張煌,從他的眼神中董卓隱隱已能夠瞧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東西。

“煌小子,你果真與黃巾牽扯不清啊!……怪不得當初孫文臺要殺你。”

在聚精會神凝視了張煌許久后,董卓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想起了當初張煌在躍下城墻時那令人無語的逗比舉動,不由地讓他發笑。

“事實上,那時我還并非是黃巾中人,只是孫文臺懷疑我而已……”

張煌面色沉重地解釋道。

“……”端著酒盞的董卓飲酒的動作微微一頓,顯然是從張煌的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在咂了咂嘴后,故作不經意地問道,“是發生了什么事么?”

“唔。”張煌點了點頭,發自肺腑地感慨道,“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一言難盡。”

李儒瞅見張煌黯然的表情。微微一皺眉,試探著詢問道,“既然如此。煌小友如今又為何要與黃巾為伍呢?”

在董卓與李儒等待的目光下,張煌顧自飲了一口酒水,繼而沉聲說道,“我要殺第五宮元!”

“第五宮元?”董卓聞言一愣,伸手摸了摸下巴,滿臉遲疑地嘀咕道,“第五宮元……有點耳熟。唔,那是誰?”

而在他錯愕的同時。李儒卻是雙目猛睜,眼中滿是驚駭之色,失聲說道,“煌小友所指的。莫非是雒陽古傳聞中那位隱世不出的朝廷國師,有仙師之名的第五宮元?”

張煌聞言臉上一愣,詫異問道,“先生知曉?”

話音未落,就見李儒瞪大著眼睛瞅著張煌,一臉匪夷所思之色,直到數息過后,他這才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傳聞竟是真的?這世上竟然真有長生不死的仙人?”

見李儒與張煌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投入,董卓有些著急,忍不住詢問李儒道。“阿儒,你說的是何人啊?”

只見李儒微吸一口氣,回顧董卓說道,“阿卓,你難道忘了雒陽城西北的方仙觀了?據傳說,那里住著一位不知已活了幾朝的朝廷國師。此人復姓第五,字宮元。名則不詳。……對了,道、儒兩脈皆稱其為‘第五先生’。”

“不知活了幾朝?”董卓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仿佛是看穿了董卓的心思,李儒正色說道,“阿卓莫要懷疑,須知這世上多有玄奇看似荒誕,然實則真實……據我從雜學書中所了解的,那第五宮元至少活了兩百載以上,一身仙法玄妙非常,非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敵。”

“當真?”董卓嘀咕了一句,看他表情依然有些懷疑,不過見李儒如此肯定,他就算再懷疑那個傳說的真實性,也只得相信了,畢竟他對李儒的信任絕不亞于對自己的信任。

不過這樣一來,董卓對張煌所說的那一句話就愈發地好奇了。

“咱大漢朝的國師……你要殺他?”

“對,我與第五宮元有不同戴天之仇!”張煌沉聲說道。

董卓與李儒聽聞這一句話皆是一愣,見此,張煌便將當初在雒陽城內時所發生的變故說了一遍,其中包含種種辛秘,比如太平道雒陽方面渠帥馬元義是被唐周這個方仙道的門徒所殺,再比如第五宮元、唐周等人借他張煌之手找到了張臶以及他義父張解的事簡單解釋了一通,再比如最后受張梁的邀請,加入黃巾軍成為黃巾軍的主帥。

“竟有此事?”

當聽張煌口述他義父張解與那第五宮元的交鋒竟然令巨大高聳的山體崩潰,方才還滿不在乎的董卓,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同樣露出凝重表情的還有李儒,看他雙眉微皺、嘴唇緊閉,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不可不好辦啊……”

良久,董卓嘴角掛起幾許戲虐、自嘲的笑容,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活在古傳聞中的老怪物露面也就算了,實力亦是那般恐怖……令山體崩潰?縱觀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辦得到吧?……阿儒,你認為妖術可以厲害至如此地步么?”

“是道法!”李儒更正了董卓的話,旋即搖搖頭說道,“似排山倒海威力的法術,我也只在雜書中見過寥寥幾筆的記載,不過既然是煌小友親眼所見,相信絕非編造了。”

說到這里,他與董卓對視了一眼,各自閃過幾絲張煌所看不懂的擔憂與顧忌。

三人默默地喝了幾盞,酒桌上的氣氛這才再次變得活絡起來。

“你要殺第五宮元,與你加入黃巾又有何關系?……據你與阿儒所言,那第五宮元可是活了許久的老怪物,一身本事恐怖非常,即便你有數十萬黃巾相助,也不見得就能殺掉對方吧?”董卓不解問道。

張煌聞言還來不及解釋,就聽李儒望著他猜測道,“我以為小友并非打算以數十萬黃巾去誅殺第五宮元,他之所以加入黃巾,多半是顧忌第五宮元乃朝廷國師的身份地位,心恐朝廷得知此事后對他發難,因此早有準備。不過……”說到這里。李儒遲疑地望著張煌,問道,“哪怕第五宮元介時僅其一人。莫非小友便有把握?”

“……”張煌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好幾次都是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關鍵問題,畢竟當初第五宮元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著實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就算身負燚烏那等絕強的妖魂,張煌也不敢夸口日后就定然能擊敗第五宮元。否則若是他真有這個信心的話,他也不至于怕李通、臧霸、陳到等同伴到時候受到牽連而解散黑羽鴉。獨自面對第五宮元。

“走一步看一步吧!”

待張煌語氣暗淡地說完這句話,酒桌上的氣氛再次變得低沉起來。

見此。董卓深思了片刻,忽然大笑著岔開話題道,“說的是,來日方長。總會有辦法的。不過在此之前……煌小子,如今已身為冀州黃巾軍主帥的你,邀大叔我出來吃酒,究竟所為何事呀?想你不會不知,大叔我如今可是北軍的主帥哦,奉朝廷之命特來征剿你等……似你這般連個侍從都不帶便來見我,就不怕大叔將你拿下向朝廷獻功么?”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盡是戲虐、揶揄之色。

“這不是帶了嘛!”

張煌聳了聳肩,這時。郭泰又捧著一壇酒從后房走出來,顯然是為董卓等人添酒來的。

眼瞅著畢恭畢敬給自己等人倒酒的郭泰,又瞅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張煌。董卓好奇問道,“你當真不怕我抓你?”

聽著這番看似對自己不利的話,張煌心中依舊波瀾不驚,他可不相信像董卓這樣豪爽的豪杰,當真會不顧舊情與顏面,私下出手將他拿下。

基于這個考量。因此張煌的話說得相當光棍。

“當初大叔救我一命,今朝若是大叔欲將小子這條性命收回去。那就收回去便是咯!……大叔與先生實力皆遠遠在我之上,我就不反抗了,反正也打不贏。”

饒是董卓本打算只是跟張煌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亦不由得因此對張煌更高看了幾分,見張煌一臉無所謂地自顧自吃酒,他頓時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你小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董卓端起酒盞喝了一口酒,旋即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認真起來。他緩緩地放下了酒盞,注視著張煌正色說道,“你是想求董某放你等一條生路么?”

不知為何,張煌忽然感覺眼前的董卓變得有些陌生,在微微一愣后,他搖頭說道,“不!……小子只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讓大叔助我黃巾打贏了這場仗!”

“什么?”董卓頓時就愣住了,表情呆滯地望著張煌,愕然說道,“你……你要我助你?你知不知道我乃北軍主帥?!”

也難怪董卓目瞪口呆,因為他沒想到張煌非但請他放水,甚至于還希望他放水放地更徹底些,使得黃巾軍能打贏北軍。

這種匪夷所思的言論,再結合兩人如今對立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李儒亦感覺意外。不過,這位被稱為毒士的飽學之士并沒有說話,右手捻著下巴上的胡須,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小子,你說的什么胡話?”董卓十分懷疑眼前的張煌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否則怎么會說出這種匪夷所思的要求來呢?

但事實上,張煌提出這個看似匪夷所思的要求,也并非是完全沒有經過考慮的,畢竟據他所知,董卓這位取代了盧植的北軍主帥,在歷史中就在廣宗遭到慘敗。以往張煌還不覺得如何,但是如今結合董卓與李儒二人的武力與謀略考慮,張煌十分懷疑董卓是不是真的敗給了廣宗黃巾。要知道,他可不覺得他麾下廣宗黃巾有什么人可以擊敗董卓與李儒的組合。

“外加小子欠大叔一個人情,怎樣?”張煌望著董卓認真地說道。

董卓終于意識到張煌并非是滿嘴的酒后胡話,雙目炯炯地注視面前這個說出那番匪夷所思話來的小輩,半響后咧嘴笑道,“你小子的人情……嘿!你覺得董某日后會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終歸是多個朋友多條路嘛!”直視著董卓的眼神,張煌輕笑著說道。

“……”董卓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張煌,在足足過了數十息后,他這才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我便是一條船上的了!”說罷,他含笑問李儒道:“阿儒,我意已決,你意下如何?”

李儒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煌,竟也點點頭說道,“可行!”

“當真?”張煌與郭泰聞言皆是精神一振。尤其是郭泰,那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畢竟他怎么也沒想到,張煌竟然會直接請人家敵軍主帥暗助己方,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還真的答應了。

“難以置信么?”董卓顯然是注意到了郭泰的驚駭之色,戲虐問道。

郭泰滿臉呆滯地點了點頭,愕然說道,“您……您不是北軍的主帥么?按理來說,沒有理由要幫我等……”

“……”董卓低頭注視著酒盞默然不語,良久后望著張煌正色說道,“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董某也不瞞你。董某為何要助你等?呵呵。”說著,他微微嘆了口氣,似自嘲般搖了搖頭,旋即仿佛陷入了追思般喃喃說道,“總有一日,我要站得比這天,都高!”

[啊?]

聽著董卓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張煌與郭泰二人面面相覷。

而在旁邊,李儒臉上亦露出了幾許回憶之色。

阿卓,天,乃至高之物,人不可能站得比天還高。

是嘛……那么在天之下,又是何等事物?

乃是天子!

呵,那就這樣定了!……有朝一日我董仲穎,定要站得比那天子,更高!

“呼——!”

長長吐了口氣,董卓的心情似乎變得惡劣起來,猛地連灌了幾盞烈酒,語氣低沉地說道,“談正事吧!……阿儒,若是你,能否叫他們誅滅北軍?”

饒是張煌與郭泰心中已有所準備,亦因董卓這句話而心中一震。

李儒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說道,“若我謀誅他們,就算他們窮盡心力,亦找尋不出破綻!……不過,為了日后,還是留下屯騎營為好。屯騎營不如其余仇視我等,或有可能招攬吸收。”說罷,他仿佛是向董卓跟張煌解釋,微笑著說道,“為掩人耳目,我等一營一營鏟除,徐徐圖之。”

此時董卓似乎已經將心情調整回來,聞言咧咧嘴冷笑道,“那就首誅步兵營吧!……有把握么,阿儒?”

從他的話不難看出,他早已對步兵校尉劉絳暗生殺意。

“易如反掌!”

李儒淡淡回覆道。

眼瞅著桌上這三個人三言兩句就判定了北軍一營士卒的生死,郭泰滿臉呆滯。(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1
第一百八十章 強行攻城!

夜晚,“涼州三明”之一張奐的第三子張猛,懷揣著他對董卓的疑惑,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說董卓尊重他張猛的父親張奐吧,此人始終口口聲聲直呼張奐的名字;可要說董卓對張奐心存什么怨恨吧,張猛其實也能感覺到董卓對待他明顯要比對待北軍五營校尉更加親近。

張猛恐怕不會想到,他那位赫赫有名的“涼州三明”之一的父親張奐,在曾經于隴西擔任“護羌校尉”的時候,幾乎就是看著董卓長大的,看著后者逐漸從懵懂不曉事的小家伙,逐漸長大變成滿腹野心的梟雄式人物。

也正因為這樣,當張奐發現自己苦口婆心好說歹說也無法說服董卓放棄心中的野望時,終于惱羞成怒,無奈地選擇了眼不見為凈,徹底于董卓劃清界限。

董卓的確是一個相當有野心的男人,這一點雖然談不上人盡皆知,但是朝中亦有不少人清楚。

或許有人會感覺納悶,既然董卓是一個如此有野心的人,為何大將軍何進還要加以重用,而不想辦法將他除掉呢?

理由很簡單,因為董卓并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除掉的棋子,出身于隴西的他,早已將隴西經營為私人地盤,哪怕是境外的羌族,亦多半與他交好。倘若朝廷放出任何對董卓不利的風聲,那就意味著,朝廷必須得做好整個隴西皆反戈相向的最壞打算。

或許有人覺得,隴西不過是涼州區區一郡而已,董卓會有膽量造反?

但事實上,隴西的意義卻絕非區區一郡這么簡單。

首先,它的北方是金城郡,再往北就是武威郡。而眾所周知,金城郡與武威郡堪稱是當今漢朝最難以掌控的地盤,由北宮伯玉引發,后來因韓遂而鬧大的涼州叛亂,便是起源于這兩個郡。而朝廷之所以重用董卓,也正是希望董卓掌控下的隴西可以對金城、武威兩郡起到遏制作用。反過來說,倘若連董卓都造反了,那么當董卓的隴西與北宮伯玉、韓遂的金城郡、武威郡戰列統一戰線時,朝廷或將面對整個涼州都面臨失控的最惡劣處境。

其次,與金城、武威兩郡的戰略意義相似。隴西亦屬于大漢國的邊境郡,在這里常年會發生與境外羌族的戰爭。而董卓能令隴西境外的羌族臣服,那就意味著,若董卓也高舉反旗,境外的羌族必然會一擁而入,到時候,大漢朝廷所面對的絕對不僅僅只是董卓隴西境內的一郡兵力,還得算上境外那許許多多羌族部落的兵馬。

再次,那就是董卓的個人實力足夠強。并不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殺掉的。這就使得朝廷不敢輕易犯險,除非十成把握,否則,就算是朝廷也不敢貿貿然地鏟除董卓。

基于這幾點。朝廷對董卓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隨和的,當然隨和并不意味著放縱,要知道屯兵于長安附近的北軍,那既是用來防范金城、武威兩郡的。同樣也是用來震懾隴西的。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北軍步兵營校尉劉絳對董卓的看法才會那般惡劣,因為他很清楚董卓是一個什么的人物。

前些日子。逐漸暴露不臣之心的北宮伯玉果然露出了反叛痕跡,鑒于對董卓的不放心,朝廷以大將軍何進的名義,調董卓為河東太守。當時的朝廷已經想過此舉或許會逼反董卓,將他逼到北宮伯玉、韓遂二人的叛逆隊伍當中去,但是朝廷依舊對董卓下達了調任河東的命令,因為朝廷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似張溫、楊賜、皇甫嵩、盧植等對朝臣忠心耿耿的忠臣,那是絕對無法容忍西涼的情況逐漸敗壞的。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人,董卓很爽快地同意了調任河東,甚至于還上表朝廷愿意隨軍共同征剿西涼的北宮伯玉與韓遂,這種峰回路轉的局面,讓不惜背水一戰的朝廷驚喜交加。

或許董卓還沒壞到極致,他對大漢還是頗為忠誠的?

董卓極其爽快前往河東赴任的舉措也讓朝中百官有些拿不定主意。恰在這時,黃巾之亂爆發,于是乎朝廷出兵征剿西涼北宮伯玉與韓遂二人的計劃也就泡湯了。經過商討,朝中百官決定暫時叫董卓擔任河東太守,繼續監視,同時遣盧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征剿黃巾,待黃巾之亂平息后,再視糧草消耗情況,決定是否在短時間內再一次出兵,征討涼州的北宮伯玉與韓遂二人。

朝中百官萬萬也想不到,董卓之所以爽快地赴任河東太守一職,那并非是因為他對朝廷的忠心,而是因為他身邊有李儒這位審時度勢的謀士。

記得董卓最初是相當惱怒的,畢竟他好不容易將隴西打造成只屬于他的私人地盤,卻不想朝廷一紙任命他將調任他處,可想而知董卓心中的不滿。

但這時,李儒卻說服了董卓,因為李儒認為,憑那時董卓的軍力,那是不足以抗拒朝廷的兵馬的,至于跟金城、武威兩郡的叛逆合作,那更是下下之策,一旦踏足其中就再難回頭,只能淪為叛逆。因此,李儒建議董卓不妨同意調任,看看當今天下的形式再說。畢竟這樣一來,朝廷也不能無端端就陷害他,凡事都要講究名正言順不是么。

很幸運地,黃巾之亂恰巧爆發,這使得董卓非但沒有失去對隴西的掌控,反而還撈到了一個河東太守的職位。雖然說河東并不一個可以輕松安置私人關系的地方,但白給的不要白不要不是?

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盧植出任北軍主帥一職,面對冀州黃巾竟然一度無法攻克,因此,朝廷本著不用白不用的心思,勒令河東太守董卓取代盧植出任北軍主帥,負責剿賊一事。畢竟在朝廷看來,長年呆在隴西的董卓,不可能與黃巾亂黨有什么瓜葛。因此也就不必擔心董卓會有什么異心。

然而天底下的事就是那么許多的出人意料,誰能想到,長年呆在隴西的董卓,恰恰就在雒陽結識了一個名叫張煌的小家伙,并且,這個小家伙在半年后恰恰就成為了冀州黃巾的主帥呢?

這對彼此而言,都是絕佳的機會!

平心而論,李儒并非是因為他們跟張煌的交情,這才同意了后者的提議。

作為董卓的發小,他自然什么事都會第一時間為董卓考慮。但是在經過深思熟慮后。他最終還是決定暗中聯合張煌,將北軍鏟除。原因就是北軍這些年來對隴西的威懾力太過于明顯,若是能除掉這支軍隊,哪怕只是將其打殘,日后董卓面對朝廷,也會更具談判的籌碼。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李儒在次日便展開了他的謀劃,將北軍五營校尉叫來了帥所,商討對廣宗展開全面進攻之事。

“攻城?”

當從李儒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不得不說五營校尉們心中有些啞然。一來是此舉與前任主帥盧植的戰略方針相左,二來,他們實在有些納悶董卓為何會對此事如此上心,他們原以為董卓到了北軍之后。除了耀武揚威戲耍他們之外,根本不會去想如何剿賊的事,畢竟此人的野心朝中皆知,哪怕剿滅了冀州黃巾。朝廷也不會給予太豐厚的賞賜。這一點,他們知道,董卓與李儒應該也清楚。

就在五營校尉詫異地盯著董卓時。卻見董卓哼了一聲,不悅斥道,“盧子干延誤戰機、消極作戰,這才被天子所問罪,難道諸位要董某赴盧子干的后塵?”

五營校尉這才恍然大悟。雖然他們很是不忿董卓說盧植延誤戰機、消極應戰,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董卓說的并沒有錯。

“都給老子聽仔細咯!”董卓怒視了在場諸校尉一眼,冷冷說道,“董某今日取代盧子干,或許他日也會因此被人所取代。不過在那之前,誰要是敢拖累老子,老子卸任之前必定宰了他!……都聽到了么?!”

“……諾!”五營校尉低著頭頗為屈辱地應道。雖然他們對董卓的口吻很是不滿,但是既然董卓決定攻打廣宗,他們倒也不會因此提出異議。畢竟前任主帥盧植那穩健的策略,說實話也讓這些北軍將士們心中憋屈,只是礙于盧植的面子,有苦難言而已。

“攻打廣宗,不知董帥有何良策么?”射聲校尉馬日磾拱手提問道。

雖然馬日磾對董卓也有諸多的厭惡,但是在董卓說出聯手征討廣宗黃巾之后,他還是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不至于因為私人的感情而壞了公事。

可沒想到的是,董卓聽了這話卻是鼻子一哼,譏笑說道,“怎么,堂堂北軍也有犯難的時候么?竟連區區一介草寇也對付不了?”

在座五營校尉一聽這話,心中頓生怒火,他們很想告訴董卓,對面的冀州黃巾絕非一介草寇,可眼瞅著董卓那輕蔑輕笑的模樣,五營校尉們只感覺心中屈辱。

“區區草寇,何足掛齒?!”步兵營校尉劉絳被激怒,憤憤說道。

“那就行了!”冷哼一聲,董卓沉聲說道,“三日之內,給我攻破廣宗!……若是攻不下,叫老子因此被天子斥責,在此之前老子也決然饒不了你們!”

“……”五營校尉默然不語,雖然他們極其不滿董卓的語氣,但是董卓那種勢必攻克廣宗的信念,他們卻明顯感受到了。

這就足夠了!

一番危言聳聽的威脅過后,董卓便叫北軍將士于飽食歇息完畢后,全軍出動,前往攻打廣宗縣城。

于當初北軍攻打平鄉縣時相似,兩萬余北軍再次在廣宗城下排好陣列。

按理來說,攻打城池最好的方法無非就是圍三厥一,同時攻打三面城墻而故意放出一面,但遺憾的是,兩萬余北軍中僅僅只有步兵營四千余兵力是步兵,實在不足以同時攻打三面城墻,畢竟此時廣宗城內,那可是有著十五萬大軍的。要是步兵校尉劉絳膽敢分兵,就算是北軍步兵營,同樣也會被黃巾軍給活吞了。

“進攻!”

沒有所謂的戰前威懾,董卓二話不說便下令攻城。對此心下感覺意外的五營校尉,那是決然想不到,該說的話,董卓與李儒早已都對張煌說完了。

“嗚嗚——!嗚嗚——!嗚嗚——!”

三聲號角響起,北軍步兵營的步兵們扛著攀登城墻的梯子,率先對廣宗城展開了攻擊。而同時,射聲校尉馬日磾亦指揮著麾下的射聲士,以及近三十架井闌車,逐步將廣宗城推進。

莫以為盧植圍困廣宗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做,要知道在那段期間,北軍上下已做好了攻打廣宗城的所有準備,無論是沖車還是井闌車,基本上都準備完畢。

也正是因為如此,射聲校尉馬日磾暗暗嘆了口氣:“可惜盧中郎為人做嫁……”

可不是嘛,明明盧植已做好全部準備,只等著廣宗城內糧食耗盡便下令攻城,卻沒想到小黃門左豐在天子劉宏面前的誣陷,使得盧植白白將自己許久的勞苦都無償地留給了董卓。馬日磾相信若是這回當真攻克廣宗,天子也只會記得董卓的功勞,絕不會去想這一切皆是因為盧植事先做好了預備。

北軍氣勢洶洶來攻的消息,早已由廣宗城上黃巾士卒的口傳遞給了張煌與郭泰等人。

眼瞅著兩萬軍北軍士卒果真棄之前難纏的圍困戰術,選擇了強行攻城,張煌心中暗暗偷笑。

要知道,廣宗縣的城墻那也是由不周石所砌成的,就連張煌站在城墻那也是實力大打折扣,更何況是那些北軍士卒。毫不夸張地說,這場攻防戰,北軍士卒除了掌握著斬鐵的高超技藝外,其余跟黃巾士卒沒有什么區別,根本無法施展出剛體。而施展不出剛體的北軍士卒,就算再厲害,敵得過十五萬黃巾士卒的人海戰術?

張煌的目光放在了城下繼步兵營之后徐徐向前的射聲營身上,那些奇準的神弓手,或許才會是這場攻城戰中黃巾一方最難纏的對手。

不過,對此李儒早就傳授了一招妙計。

“盾手!”

在得到張煌的眼神示意后,郭泰下達了將令。

一時間,無數舉著巨大木板的黃巾士卒從城內涌上城頭,將一塊又一塊大木板架在墻垛位置,或平舉在上方,以防射聲營神弓手的拋射。

雖然說“矢巖”甚至可以射穿剛體,但歸根到底,“矢巖”只是平射的技藝而已,拋射的威力并沒有那么強。更別說張煌為了謹慎對待,特地吩咐郭泰命人將那些木板加厚,加厚至足足一寸左右。這就使得雖然那些木板極為沉重,但是一旦架起來,便可以完全杜絕對面射聲營神弓手的拋射。

至于射聲營的井闌車嘛,張煌暫時就顧及不到了,畢竟對方是北軍,在跟董卓商議定這場攻城戰之前,他便已經做好了這場戰斗將會是一場慘勝的準備。

當然,這并不表示張煌打算無視對面的井闌車,任由上面的射聲士待會用他們奇準的箭術,從墻垛那唯一的暴露點陸續射殺黃巾軍的士卒。

“這太陽,好烈啊……”

瞅了一眼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高懸天空,并且逐步釋放熱量的艷陽,楊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并沒有注意到,張煌微微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幾許好笑。

“對方,比咱們更熱……”

郭泰意味深長地說道。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1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明日不復有

“叮——”這是兵器擊打的聲音。()

“噗——”這是長槍刺穿木盾的聲音。

“嗤——”這是兵刃穿透血肉身軀的聲音。

“啊……”這是兩軍士卒臨死前的哀嚎。

“砰——!”這是尚且溫熱的尸體摔落城墻,重重砸在城下地面上的聲音。

此時此刻的廣宗西段城墻,儼然已成為人世間最慘烈的人間地獄,為了各自的信念,北軍步兵營士卒與廣宗黃巾士卒在這里展開殊死廝殺。相比較此刻慘烈的景象,黃巾軍前幾番所面臨的戰斗仿佛形同兒戲。

站在城樓上總得指揮戰事,張煌的心情很是復雜。

記得,他最初加入太平道、黃巾軍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借勢,為了日后方便向第五宮元復仇,因此,按理來說黃巾軍應該只是張煌報仇的工具罷了,可不知為何,眼瞅著那些黃巾軍士卒奮不顧身地死守著自己的防線,不惜以自身的性命為代價也要拉扯著對面的北軍步兵共赴黃泉,張煌的心不由地被揪緊了,一種不同于強者威壓的沉重凝滯感,重重地籠罩在他的心頭。

那些絕大多數,滿心尊敬一口一個“小天師”稱呼他的黃巾士卒,張煌根本記不住他們,甚至連他們的長相也記不清,但就是這群英勇的黃巾軍勇士們,此時沖殺在戰場的前線,視他的命令如鐵律。死戰不退,哪怕為此付出性命。

“傷亡……幾何?”

張煌突然張嘴問道,他的聲音略顯沙啞。

輔佐張煌勘查戰場狀況的是楊奉。因為郭泰與張燕這兩位深得張煌賞識與信任的“號將從事”分別督戰在西城墻的兩端,畢竟單單張煌一個人,或有可能會忽略戰場上所發生的突發狀況,而這個時候,郭泰與張燕便可以以“主帥副將”的名義,號令各自負責地段的黃巾將領們。

“啊?……呃?”楊奉聞言猛然抬頭,此時他正坐在桌案上苦心記載著各地段負責將領不時傳遞的口訊。大抵是以敵我傷亡情況為主,以方便主帥隨時了解戰況。并且方便增添援兵。

“回……回小天師,我軍傷者已逾六千人,陣亡將士估摸有三千七百多人……”

在一番計算后,楊奉連忙問道。

張煌聞言雙目不由微睜。一陣心煩意亂,因為這意味著至少有三千七百名曾經滿臉笑容尊稱他為小天師的黃巾軍弟兄已永遠地合上了雙目,再也不知寒熱為何物,也再也瞧不到明日升起時的旭日。

“北軍呢?”張煌面無表情地問道,他的手,死死捏著城墻上那經過打磨的石磚,捏地十指關節發白猶未自知。

“兩千余……”可能是察覺到了什么,楊奉回覆時的語氣非常輕,似乎是害怕張煌在得知這個傷亡比例后為勃然大怒。

是的。勃然大怒,前提是換一個戰場。

什么“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等兵書中所詮釋的兵法,張煌并不一定了解。但是他知道,但凡攻城,幾乎都是攻城的一方損失較大,并且這個傷亡比例最恐怖甚至可以達到一比十,可眼下,守城一方的黃巾軍別說用一名士卒的性命去交換十名北軍步兵的性命。他們甚至無法做到一換一。根據楊奉所給出的數據,最終的比例竟然是三換一。幾乎三名守城方的黃巾軍士卒,才能堪堪換死一名攻城方的北軍士卒的性命,戰損比例完全顛倒了過來。

恐怖……

可怕!

這是張煌心中在得出結論后的第一反應,他的確被北軍恐怖的戰斗力給嚇到了。要知道北軍僅僅只是出動了步兵營與射聲營這兩個營而已,人數不到萬人,其余屯騎營、長水營、越騎營因為是騎兵的關系,暫時只有在城墻虎視眈眈的份;反觀廣宗黃巾這邊,張煌卻一口氣動用了三萬名士卒。()

明明是守城的一方,明明在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可最終的結果,卻也只是與北軍堪堪扯平,似此等擁有強大而恐怖戰斗力的北軍,如何不叫張煌震驚,如何不叫他畏懼?

這一刻,張煌總算是明白了董卓與李儒的心思。

關于這一點,張煌很清楚董卓與李儒并不是無償幫助他的,說白了,董卓與李儒只不過是自忖無法控制北軍這股難以掌握的強大力量,不想他日圖謀時因這支強大的軍隊而受阻,因此便趁眼下天賜良機,借張煌以及他麾下廣宗黃巾的手,率先將北軍鏟除,最不濟也要將其打殘。畢竟,董卓向來都孕育著執掌朝廷權柄的野心,渴望著去品嘗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滋味。

時間,慢慢地消逝著,隨著戰場上雙方士卒性命的消逝,一同消逝著。

逐漸,兩軍傷亡數字的差距越來越大,黃巾軍士卒與北軍步兵的傷亡比例,從最初的三比一,逐漸朝著四比一靠攏,并在不久之后達到了五比一。

這是由于輪換的關系。

因為有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張煌自然不會傻到派那三萬士卒跟對面的北軍步兵死磕到老,每隔半個時辰,他就會下令逐步更換城墻上的防守士卒,以保證城墻上的每一名黃巾士卒都擁有充足的體能,這稱之為輪換。畢竟在士卒單兵實體已遠遜對方的情況下,倘若再不能保證將士們的體能,那么廣宗城的城墻,遲早會被北軍步兵所攻克。

可輪換也有問題,因為除了起初的差不多三萬黃巾士卒是原先在平鄉的黃巾外。其余的更替的,皆是張牛角與張寶在得知張煌請愿后臨時征募的新兵,雖然經過了張煌麾下部署將領的一系列強化訓練。但依然稱不上能在戰場上發揮出色的老兵,說句難聽點的話,在北軍面前這些新兵純粹就是炮灰,只是單純為了消耗北軍步兵體能,或者用身軀去抵擋對方攻上城墻的血肉壁壘。

聽著那些訓練沒多久的新兵們一個個慘叫著摔落城墻,張煌心中異常沉重,他不禁萌生了一種罪孽感。畢竟正是他,向那些視他的話為鐵律的黃巾新兵下達了死守城墻的命令。在北軍步兵堅不可摧的攻城勢頭面前。張煌的這道命令,無異于讓那些新兵們前往赴死。

但是張煌沒有辦法,因為他很清楚他黃巾軍唯一的優勢就只有人海戰術,以不惜犧牲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士卒性命為代價。消耗北軍步兵們的體能,以便最終能夠將其斬殺。

這個道理,張煌明白,然而人命并非是簡單的算數,要知那些計算中的“一”,所代表的可是一名活生生的性命,是一名或眉開眼笑笑嘻嘻瞅著張煌的老兵,或是靦腆不敢抬頭、只敢遠遠觀望張煌的膽怯新兵。

“鏘!”

在城樓眾黃巾士卒愕然的目光中,張煌突然抽出了身側護衛手中的劍。

可就當他提著劍準備有所作為時。他忽然聽到身旁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殺那些北軍步兵還是較為輕松,既然如此,為何不親自上陣呢?殺一名北軍步兵。便可叫至少三五名弟兄活命……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不知何時,由人公將軍張梁所假扮的嚴磊已來到了張煌身側,在不動聲色擋住了張煌的去路之余,用低沉的語調緩緩問道。

“……”張煌有些愕然地張了張嘴,因為此刻他的心思完全被張梁所看破了。

“事實上,似你這般想法乃是謬誤。”瞥了一眼張煌。張梁再次將目光投向戰場,口氣平靜地說道。“帥,乃一軍之魂!是跟軍旗一般無二的存在!……倘若有所區別,那就只有一點,軍旗是死物,而主帥則是活物。……似你心中所想那般,充其量只是匹夫之勇,卻將真正必須履行的職責拋棄一旁。”

“必須履行的職責?……那是什么?”張煌有些詫異地望著張梁。

“……”張梁并沒有直接回答,在凝視了戰場半響后,這才緩緩說道,“帥將將兵、兵勇殺敵!”

張煌聞言一愣,深思了片刻后這才領悟張梁的意思,后者是在提醒他,將帥的職責是“將兵”,也就是號令兵勇、指揮兵勇,而奮勇殺敵,那應該是兵勇的職責。

想到這里,張煌皺眉反問道,“帥將將兵,不可殺敵?!”他這是反問張梁,難道將帥就不可以親自上陣殺敵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言語中的不悅,張梁淡淡一笑,視若無睹地繼續說道,“先將兵,后思其他。未嘗將兵,妄以一己之力殺敵……你乃兵乎?帥乎?”

張煌聽聞此言心中微愣,因為張梁在話中說得明白:你還是先履行身為將帥的職責再去想其他的事,連自己的本職都做不好,妄圖以一己之力挽回劣勢,你這究竟是主帥還是兵勇?

“可是……”

見張煌似乎還是想不通,張梁微微搖了搖頭,低沉地說道,“眼下我廣宗有十五萬將士,然主帥卻僅一人,你若拋卻一切親自上陣殺敵,則我軍兵勇增添一人,為十五萬零一人;而若是主帥可以激勵士卒,令麾下士卒忘命奮戰,一人當做兩人用,則我軍便有三十萬大軍并一位主帥。……十五萬與三十萬,孰輕孰重?”

“……”張煌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之余,亦是心服口服。

雖然說張梁的話偏于理想化,但不可否認他所講述的道理是準確的,廣宗城內十五萬黃巾士卒,就算加上張煌也不過十五萬零一個而已,對于戰局根本起不到明顯的作用,難道十五萬人無法決定勝敗的戰場,增添了一人就能決定了?天大的玩笑!

而反過來說,倘若張煌能夠履行他作為主帥的職責。激勵麾下士卒的士氣與斗志,那么,十五萬黃巾士卒爆發起來。遠比十個張煌、百個張煌更加強大。

這樣的道理,張煌本來是了解的,但正所謂了解并不等于領悟,若不是張梁這一番話的提醒,他恐怕還難以醒悟。

張煌滿臉古怪地瞧了一眼這位假扮嚴磊的人公將軍張梁,隨手將手中的利劍遞給護衛,旋即默不作聲地走向城墻上所擺放的戰鼓。撩起衣袖,握起鼓槌。重重敲擊起來。

這一幕,城墻上許多黃巾軍的士卒們都看傻眼了。

眾黃巾將士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異樣的眼神瞅著張梁,畢竟在張煌聲勢越來越盛的如今。黃巾軍中能夠說教張煌的人,全部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只手,而這回,一名部將竟敢說教小天師?

“好像是嚴磊將軍……”

“唔,是嚴磊將軍……”

一番竊竊私語過后,附近眾黃巾望向張梁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相信此戰過后,原平鄉黃巾八將之一的嚴磊,這個名號將會響徹整個廣宗黃巾。

而對此。張梁的表情依舊平靜,但是若仔細觀瞧,相信不難看出他微微皺起的眉頭與眼中幾絲若有若無的懊惱之色。

回想起方才張煌臨走前望向他時那怪異的神色,張梁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微微有些心虛。

而此時,張煌卻沒來得及思忖這“嚴磊”的種種怪異之處,忘乎所以地擊響的戰鼓。務求將鼓聲籠罩整個戰場。

“咚咚——!咚咚——!咚咚——!”

不遠處的城墻,張煌的副將張燕聽聞這陣戰鼓聲不禁皺了皺眉。畢竟在兩軍廝殺的時候,戰鼓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敲響的,一般是在與敵軍接觸,或全軍進攻的時候作為激勵士卒士氣的手段使用,而這會,廣宗黃巾明明仍在與北軍步兵僵持,說不好究竟誰更占上方,這個時候敲響戰鼓,非但敲跟沒敲沒有多大區別,或許還會叫己方的士卒心煩意亂,影響戰斗**。

“究竟是何人這么不懂規矩?!”

張燕惱怒地喝問道。

見張燕這位主帥副將發怒,當即有黃巾士卒前往城樓查探,片刻后,驚喜而難以置信地將事實告訴了張燕。

“是……是小天師!是小天師在親自擂鼓!”

“什么?”張燕聞言為之動容,心思敏捷的他眼珠一轉,當即舉臂大聲喊道,“眾弟兄們,你等可聽到那來自城樓方向的戰鼓聲?那是小天師……是小天師親自為我們擂鼓助威!”

附近的士卒們聞言一呆,但是張燕相信,在下一息,己方的士卒們便會爆發出一陣難以想象的吶喊。

他猜對了,但也猜錯了,因為廣宗城墻上的黃巾軍士卒的確是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喜悅吶喊,但是第一聲卻不是從他這邊響起,而是在另外一邊,在另外一位主帥副將郭泰所負責的那段城墻附近。

但在下下一息,張燕這邊的黃巾軍士卒們也反應過來了,振臂高呼,發出一陣仿佛咆哮般的喜悅吶喊。

只可惜,不知為何張燕心中卻有種仿佛落敗般的遺憾與驚愕。

[那家伙……怎么會比我快?莫非是因為傳兵兵腳程快慢的關系?還是說……那家伙一開始就猜到敲鼓的小天師本人?]

“郭泰……”張燕轉頭望著郭泰所負責的那段城墻的方向,嘴里喃喃念叨著,起初聽人說郭泰與主帥張煌極有默契,堪稱心有靈犀,他張燕起先還不怎么服氣,然而眼前這一幕,卻令他不得不信了,畢竟郭泰的確是快他一步。要知道這一步,在許多情況下就意味著領先,并且,一步領先,步步領先。

這不,張燕滿頭黑線地聽到了郭泰的大嗓門。

“兄弟們!有小天師為我們親自擂鼓助威,爾等莫非還畏懼區區北軍狗賊?反攻!殺盡北軍狗!”

“喔喔——!!”

那一段城墻的黃巾士卒再次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吶喊,士氣瞬間爆棚。

“……”張燕無可奈何地咂了咂嘴,倘若說郭泰沒有喊話的話,他倒是也樂意喊上這么一嗓子,可既然郭泰已經喊了,他可不好意思厚著臉皮拾人牙慧,這關乎他的自尊。

“殺——!!”最終,張燕的嘴里只吐出了這么一個字。

但是話說回來,有張煌親自擂鼓的當下,無論張燕說什么都可以將士卒們的士氣點燃。

這不,城墻上近乎三萬黃巾士卒一改之前在見識過北軍恐怖實力后的羸弱,竟罕見地展現出壓倒性的勢頭,死死據守住城墻。若是說此前北軍步兵營還能夠殺到城墻上來,那么眼下,那些北軍士卒們甚至還未踏足城墻,就會被奮起的黃巾士卒殺死。甚至于,有些狂熱的黃巾士卒眼見敵軍士卒踏上墻垛,竟不顧自身性命,一頭撞過去,緊緊抱著對方的腰,一同**城下,一同摔死。

數以萬計的尸體,堆積在廣宗城下,越堆越高,人壓人、人蓋人,到最后,北軍的步兵營甚至已不需要再借助梯子,他們只需踩著尸骸便能徒步攀登城墻。當然了,前提是他們能夠在士氣爆棚的黃巾士卒面前守住劣勢。

“怎……怎么回事?!”

駭然見到如此變故,指揮戰斗在前線的北軍步兵校尉劉絳面色大變。

而與此同時,在北軍本陣附近觀望戰況的董卓與李儒眼中亦露出幾許驚訝,在對視了一眼后,心照不宣地暗暗笑了笑。

[北軍步兵營?明日不復有!](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2
第一百八十二章 北軍之殤

“校尉大人,校尉大人!”

于混戰之中,北軍步兵營假司馬魏桀找到了在城下總督戰況的校尉劉絳,渾身鮮血狼狽不堪的他,此刻臉上寫滿了焦急:“大人,不能再拼下去了,再拼下去,兄弟們……兄弟們怕是要盡數葬送在此了!”

步兵校尉劉絳面色鐵青,并非是因為魏桀的話的關系,而是因為戰況。

記得昨日北軍新任主帥董卓下令正式攻打廣宗城的時候,劉絳盡管有些不爽董卓的語氣,但是對于是否能攻克廣宗,他還是信心十足的,畢竟北軍數十年乃至上百年來罕見敗績,從來沒有一支軍隊能夠在正面戰場抗拒他們。

但是眼下,眼瞅著麾下精銳步兵明明強攻了兩個時辰竟也沒能強行攻上廣宗城城墻的情況,劉絳不禁為之駭然。

是戰術上的失誤?

不!那個新任軍師參將李儒的戰術沒有出錯,以步兵營步兵為攻城先鋒,令射聲營于后方掩護射擊,這種看似平淡無奇但卻實用的戰術,也歷來都是北軍攻城拔寨的強力手段。

劉絳喃喃自問。

半響,他抬頭望向了廣宗城上那些曾被他稱作“雜兵”、“草芥”的黃巾軍士卒們,眼神中逐漸流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驚駭。

并非戰術上的失誤,也絕非是北軍步兵營步兵的懈怠,而是對面那幫原本只是平民所組成的,幾乎沒接受過正規嚴格訓練的雜兵們,他們展現出了超強的韌性。

韌性,通常用來衡量一個人的意志,但其實也可以用來衡量一支軍隊。而所謂一支軍隊的韌性,主要就體現在高陣亡率時、主帥犧牲時、打敗仗時軍中士卒們的士氣以及是否還能做出有效反擊的斗志與戰斗力。

就尋常的軍隊而言。部隊陣亡率超過總人數的二成、最多三成,軍中士卒的士氣便會隨之消沉到谷底,繼而影響斗志。而一旦失去了斗志,那么就意味著這支軍隊將潰散。歷史上許許多多所謂的潰敗,那并非是一支軍隊直接被另外一支軍隊所擊破,而是在長時間的鏖戰后,一方的士卒因為高強度的廝殺以及居高不下的陣亡率而喪失了斗志,繼而產生了逃跑的念頭。而在戰場上,一旦有一方軍隊出現一名逃名,那么第二名、第三名便會迅速冒出來。緊接著在極短的時間內出現大規模士卒逃逸的現象,這才稱之為潰敗,也就是俗語所說的潰不成軍的意思。

然而對面的廣宗黃巾,劉絳粗略估計這兩個多時辰內對方的陣亡人數至少在兩萬人以上,莫以為這僅僅只是廣宗十五萬黃巾大約一成半的陣亡率。要知道,城墻上廣宗黃巾的人數基本上都維持在三萬左右,換句話說,兩個時辰內兩萬余人的陣亡,直接相當于三成、甚至是近乎四成的陣亡率。

一般的軍隊在出現如此慘重的傷亡時。幾乎都會出現潰散的跡象,然而對面的廣宗黃巾,那幫根本不配給北軍步兵提鞋的雜兵們,在面對如此慘重的陣亡率。士氣竟然越燃越烈,甚至到后來,絡繹不絕地涌出一個又一個的瘋子,死死抱著北軍步兵的身體一同**城下。不惜自身性命也要與前者同歸于盡。

這種視死如歸、欲戰至最后一兵一卒的軍隊韌性,若是出現在一支強大而滿載榮譽的軍隊中,劉絳絲毫不感覺詫異。可出現在一支僅僅只是平民組成的烏合之眾身上,劉絳怎么也難以想象。

但事實就是,強大的北軍步兵,被對面一幫烏合之眾的人海戰術給徹底壓制住了。倘若說在攻城戰打響的前近一時辰,北軍步兵們還能夠屢次攻上城墻,并且在城墻上順利地制造出“據點”先登城強的士卒據守住那一小塊地盤,方便后續的士卒從這里登上城墻,避免在攀登梯子的時候直接面對敵軍,可是在此之后,大概是從那一陣陣連綿不絕的該死的戰鼓聲響起后,他英勇的北軍步兵們便再沒有絲毫的進展。

非但沒有進展,甚至就連先前好不容易占據的“據點”,也逐一被瘋狂而悍不畏死的廣宗黃巾們瘋狂地拔除,以至于北軍步兵們鏖戰了整整兩個多時辰,別說沒有攻下城墻,他們甚至已無法保證一定能夠踏足城墻之上。就算有幾名北軍步兵借助自身實力的優勢躍上城墻,也定然會被對面的廣宗黃巾用以命換命的方式殺死。

劉絳的心在滴血。

要知道他北軍步兵營的步兵們,那可是經過長期嚴格訓練的精銳。這個長期是指多久?一個月?兩個月?

在北軍步兵營里,未操練滿一年的士卒,都可以算作是新兵!

只有那些扛滿一年嚴格訓練、并且順利掌握剛體、槍貫等高超技藝的士兵們,才可以自豪地稱己是“北軍步兵”!

而那些經過兩年、甚至三年枯燥、刻苦訓練的步兵們,才會用老兵、精銳去定義他們。這一點不光步兵營,而是囊括整個北軍五營。

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這載自孫子兵法的句子,幾乎可以視為北軍步兵的最佳寫照。

與北軍其他四營的創建側重不同,北軍步兵營從創建初始起就以“全面”著稱;雖然他們在戰場上分割敵軍的能力不如長水營,爆發沖擊力不如屯騎營,截擊、騷擾敵軍的能力不如越騎兵,最有效殺死敵軍的能力不如射聲營,但是,步兵營步兵卻又是最全面的士兵,最萬金油的士兵,最能適應任何戰斗環境的士兵。畢竟北軍步兵的模仿對象正是數百年前大漢朝那支戰無不勝的軍隊,大漢步兵。

而這樣全面、悍不畏死、英勇善戰的步兵,他們每一人的性命都是極其珍貴的,尤其在步兵校尉劉絳眼里。而試圖跟他們以命換命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那只不過是一群雜兵,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可就是那幫雜兵,那幫劉絳所瞧不起的烏合之眾,逐步地掌握了戰場的主導權,在北軍步兵營士卒有友軍射聲營弓手掩護、協助戰斗的前提下。竟然主導了這場攻城戰,將北軍步兵死死壓制著無法強登城墻。

多年的信念與自信,在這一刻遭到挑戰,使得劉絳的內心出現了掙扎:戰,或者退!

戰,意味著步兵營或將全軍覆沒在這個冀州籍籍無名的縣城;而退,就直接意味著戰敗!意味著他將背負這場攻城戰首負的沉重黑鍋。

“大人?!大人?!”

見劉絳閉口不言,假司馬魏桀心急如焚。

“再看看……”劉絳喉嚨沙啞地打斷了魏桀的話,同時將期待的目光望向前方。

在那里,有他最信任的部將。步兵營尉司馬匡閎。

北軍步兵:“不好了!前曲軍侯彭厚大人被賊將于毒殺害了!”

廣宗黃巾:“敵前曲軍侯彭厚死了,殺他的人于(毒)將軍!”

北軍步兵:“不好了!中曲曲侯周陽大人被賊將張燕殺害了!”

廣宗黃巾:“敵前曲軍侯彭厚死了,殺他的人張(燕)副將!”

北軍步兵:“賊將孟超,為左曲軍侯逢常大人所斬!”

廣宗黃巾:“孟超將軍戰死,殺將軍的人是敵軍左曲軍侯逢常,眾弟兄為將軍報仇啊!”

一通又一通關于戰場局勢的訊息陸陸續續地分別傳播北軍步兵與廣宗黃巾之內,盡管雙方互有將領戰死,可是北軍步兵們的心卻越來越壓抑,反觀廣宗黃巾。這支已近乎廝殺至瘋狂的軍隊,他們的戰意卻是越燃越旺。

那場面實在是太慘烈,無論是北軍步兵營還是廣宗黃巾,雙方戰死的將士幾乎已經可以從城下壘至城墻。但區別在于,在已經可以不計算士氣的情況下,廣宗黃巾就算戰死了兩萬余人,他們仍舊擁有多達十二萬的預備軍。而北軍步兵營,他們僅僅只剩下一千多人。

可究竟是什么支撐著劉絳在如此慘烈的陣亡面前亦不下令退兵呢?

那是因為劉絳依舊認為這場戰斗可以打贏!

劉絳深深吸了口氣,心緒逐漸冷靜下來:“知會長水營。叫他們踏著我營步兵與賊眾的尸骸……殺上城墻!”

“……”假司馬魏桀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當然清楚劉絳的這道命令意味著什么。那意味著他們營那些英勇戰死的步兵同胞們,在戰死后遺留的尸骸將被人踐踏。

并非是什么“死者為大”之類的迂腐道理,既然身為北軍的兵,就應當具備“不求馬革裹尸”的覺悟,必要的時候,可以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才是北軍這支百勝強師應具備的冷酷。說得再通俗點,北軍步兵營的將士非但可以踏著同澤的尸骸而取得勝利,就算是伯長、曲侯、司馬、甚至是作為校尉的劉絳!

真正的問題在于,北軍步兵營什么時候淪落到要借助其他營友軍的手來達到自己的戰斗目的了?要知道劉絳這道命令,那可意味著步兵營準備將之后破城的希望以及榮譽全部交付給長水營,而他們自身,將什么也得不到。

“快去!”劉絳橫了一眼魏桀,冷漠地呵斥道。

雖然他心中也極不情愿,但是,這卻是唯一的取勝辦法了。

不得不說,劉絳雖然難免有身為皇室貴胄的倨傲,但是作為一位校尉,此人無論是眼力還是魄力,都是極為可取的。

“真是厲害!”

在本陣附近,李儒嘴角悄悄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言不由衷地贊嘆道。

“步兵營的步兵?”董卓的想法終歸要比李儒簡單一些,聞言疑惑地詢問了一聲,旋即不等李儒回答,點點頭由衷說道,“步兵營的步兵,意志力堪稱天下之首。”

見董卓并沒有說到點子上,李儒也不點破,只是笑瞇瞇地望著戰場。他當然注意到方才步兵校尉劉絳命人去聯系已等裝待發的長水營,也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么。

“差不多可以鳴金了吧?”

這時,董卓在一旁猶豫地提議道。雖然他與李儒計劃著要將步兵營鏟除,但是作為北軍的主帥。坐視麾下一營的精銳全軍覆沒,日后對朝廷可說不過去。反正步兵營眼下只剩下不到千人,這點人數,董卓根本不放在眼里。在他看來,北軍步兵營可以說是已經名存實亡,畢竟那些曲侯、軍侯、伯長級的將領們幾乎盡皆戰死,剩下些許人,董卓也不怕他們翻騰出什么來。

但是李儒卻微笑著說道,“然而那位校尉大人,似乎沒有撤退的意思哦。”

其實董卓也明白他這主帥之位有名無實。除了下達個攻城的命令外,其他的事,五營校尉們個個都有他們自己的考量,若是有沖突的地方,那些校尉們必定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遵照董卓的命令,因為他們不信任董卓。

“若袖手旁觀,日后朝廷……”

“不礙事的。……阿卓你這主帥之位,有名無實。他日若朝廷追問,你可如實應答。”

“這樣……”董卓想了想覺得李儒的話頗有道理,在繼續關注了幾眼戰況后,他驚訝地說道。“咦?那劉絳……竟真甘心為他人作嫁?”

“為他人作嫁又有什么?至少能打贏不是么?”望了一眼戰場,李儒淡淡地說道,“劉絳、劉纁幼乃皇室貴胄出身,對自身要求甚嚴。豈會甘心失敗?哪怕是在這等絕境下,他也絕不會放棄絲毫得勝的可能!只可惜……”

“……”董卓望了一眼李儒,旋即輕哼了一聲。點點頭說道,“不失是一位豪杰!”

無論是董卓還是李儒,心照不宣地沒有談及那句“只可惜”是什么意思。

正如李儒所猜測的,身為皇室貴胄的步兵校尉劉絳,那可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男人。雖然說如今朝廷皇權旁落、外戚當權,但這并不表示炎劉皇室成員沒本事,正所謂瑕不掩瑜,炎劉皇室當中其實不時地涌現出不少有能耐的俊杰,比如說現幽州刺史劉焉、下一任幽州刺史劉虞、日后荊州刺史劉表,等等等等。

當然,也包括這位步兵校尉劉絳,他在步兵營幾乎被打殘的情況下,仍舊渴望著這場攻城戰的勝利,為此,他不惜以步兵營作為陪葬,不惜將功勞拱手讓給長水營,也要發動最后的沖鋒!

“營內將士……盡數壓上!”

伴隨著劉絳這一聲命令下達,北軍步兵營展開了至此以來最為兇猛的一次沖鋒。極有可能,這將是這支軍隊最后的絕唱。

明明被打地如此凄慘,卻還要投下如此大的賭注,這種反常的現象引起了廣宗西城墻北側城墻指揮郭泰的注意。

“乖乖,真被那位妖人給猜到了……”

喃喃自語了一句,郭泰精神一振,厲聲吼道,“投火油!將全部的火油罐都丟出去!”

匪夷所思,這場攻城戰廣宗黃巾一方從始至終也未動用過火油,而如今,明明北軍步兵營的步兵已攻至城墻之上,郭泰卻還有心情倒火油?

但不管怎樣,城墻上的黃巾士卒們第一時間履行了郭泰的命令,將城墻上那些靠邊小心擺放的瓦罐,一個個抱起朝城下丟了出去。

城下那是什么?

那是幾乎已堆積至跟城墻一樣高的尸骸,那些戰死的北軍步兵與黃巾士卒的尸骸。

“放火!”

隨著郭泰一聲大喝,廣宗西城墻城下火勢大作,那熊熊烈火,瞬間將堆積如山的尸骸吞噬其中,同樣的,也將北軍步兵營校尉劉絳那顆哪怕在絕境亦渴望勝利的心給整個吞噬。

“怎么可能?!”

眼瞅著廣宗黃巾竟然在這個時候動用火攻,劉絳失聲驚叫起來,旋即,整顆心都徹底涼了。

畢竟礙于這種兇猛的火勢,那些已強行登上城墻的步兵營將士們固然是退不回來了,而長水營的騎士們,也無法再按照劉絳方才所計劃的那樣,駕馬踏著那堆積如山的尸骸沖上城墻。

劉絳萬念俱灰,盡管他絕不想承認,但是廣宗黃巾那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的放火舉措,以及打滅了他最后一絲得勝的機會。

望了一眼四周那些未能及時強行攻上城墻的步兵們,劉絳粗略估計了一下,不過寥寥三百余人,其余近六百多人,則在火海的另一側,咫尺天涯的距離。

“撤!”

深深吸了口氣,劉絳嘴里終于吐出了這個字眼,這個令剛剛回到他身邊的假司馬魏桀難以置信的字眼。

“校尉大人,匡閎大人他還在城墻上!”魏桀驚急地提醒道。

“……”劉絳望了一眼魏桀,默然不語。

他當然清楚匡閎這員他最信任的部將此刻正帶領著那六百多步兵在城墻上與黃巾軍做殊死搏斗,目的只是為了替長水營騎士的沖鋒掃平些障礙,但是,那近在咫尺的一片火海,葬送了全部。

“回去后,你代匡閎任尉司馬……”

“……”魏桀驚駭地瞪大了眼睛,他當然清楚劉絳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或許是看出了魏桀心中的驚駭,劉絳自嘲一笑,旋即長長嘆了口氣。

“好好干吧,或許過不了多少日子,就連步兵校尉這個位置也會屬于你……”

說完這句話,劉絳心意闌珊地下達了全營撤退的命令。

望著劉絳蕭索的背影,魏桀張大著嘴,欲言又止。

哪怕是皇室貴胄,恐怕也無法抹消整個北軍步兵營葬送的事實,相信無論這場戰役的勝負如何,劉絳終將被朝廷革除步兵校尉的職權,再嚴重點,可能還會被抹去皇室身份,甚至是處死。畢竟,北軍步兵營近乎全軍覆沒,這個黑鍋,哪怕是劉絳也擔待不起的。

“叮——!叮叮叮——!”

鳴金聲響起,北軍步兵營那殘存的三百余人,在北軍其余四營將士驚愕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撤退了。

“壯士斷腕,若不是惱怒這廝,這廝還真挺合我脾性。”就算是心中厭惡劉絳的董卓,這會兒也不由得要稱贊劉絳一句。畢竟擺著尉司馬匡閎與那六百名步兵此刻仍在城墻上奮戰,劉絳還能冷靜分析,狠心將其拋棄,而不是繼續做無謂的犧牲,董卓很是欣賞劉絳這一點。

李儒笑而不語,只是平淡地將目光投向了本有機會在劉絳的“奇謀”下攻上廣宗城墻的“臨時搭檔”,長水營。

“下一個……”

望著那支明顯已做好沖鋒準備,此刻卻因為步兵營的撤退而顯得有些茫然失措的長水營騎兵,李儒輕若蚊音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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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毒士、毒計

“真是沒想到……”

當日在北軍撤軍之后,董卓便將五營校尉們召到了帥所,并裝模作樣地以一句充滿惋惜與難以置信的感慨作為軍議的開場。()

盡管他只說了寥寥五個字,并沒有詳細說明什么,但是在場的五營校尉們卻仿佛心有靈犀般心中明了,一個個面色陰沉、默然不語,尤其是幾乎一手葬送了整個北軍步兵營的步兵校尉劉絳,此刻哀默心死般發著呆,雙目失神、神游天外,仿佛是在猜測待朝廷得知了這個噩耗后,將會降下何等的處置。

銳氣盡喪!

劉絳這位步兵校尉,已然失去了早前連董卓都不放在眼里的銳氣。

對此,董卓心中說實話十分解氣,盡管他十分欣賞劉絳在攻城戰時毅然“壯士斷腕”的魄力,但是鑒于此人曾一而再地挑釁他,董卓說什么也不會對他有什么好臉色看,只不過,眼下的劉絳那看似喪家犬般的狼狽姿態,董卓也懶得再去奚落、打擊他罷了。

“諸位,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董卓用炯炯有神的雙目掃視著在場默不作聲的五營校尉,盡管他的話聽著仿佛是在詢問,但事實上,董卓并不認為這些人會說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提議來。很明顯,高高在上的五營校尉們,在這場攻城戰中被廣宗黃巾打懵了,此刻或許還未徹底回過神來。

果然。等了足足十幾息,帥所內依舊是鴉雀無聲,這讓董卓心中暗笑不已。

不過暗笑歸暗笑。該擺出的姿態董卓依舊是不會忘記的,畢竟他與張煌的合謀,可遠遠不止陷害區區一個北軍步兵營那么簡單。

“砰——!”

一聲巨響,故意裝作一臉惱怒模樣的董卓直接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案,整張臉陰沉地仿佛染上了墨汁,黑地可怕。

“都給老子說話啊!”他怒聲咆哮道。

冷不丁給董卓這么一嚇,五營校尉們竟是渾身一顫。旋即,他們這才抬起頭。茫然錯愕地望向董卓。

“戰前一個個說得好聽,說什么勢必拿下廣宗,可如今呢?廣宗拿下了么?!”

隨著董卓怒吼般的質問,五營校尉們頓時低下了頭。尤其是步兵校尉劉絳,看他閉著眼睛不時嘆息的模樣,儼然是已經絕望了。

“董帥……”

這時,射聲校尉馬日磾艱難地開口道,“董帥明鑒,此戰并非我北軍懈怠,實在是廣宗賊那邊……”

說到這里,馬日磾忍不住又要嘆息。

平心而論,這場攻城戰并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無非就是步兵推進、弓手掩護射擊而已,但壞就壞在廣宗黃巾似乎對提防北軍射聲營的掩護射擊頗有經驗,事先準備了大量的木板舉在頭頂。雖說此舉并不能全部擋住射聲營弓手的箭矢,但不可否認,這個辦法令廣宗黃巾減少了至少三成的傷亡。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誰也沒想到英勇善戰悍不畏死的北軍步營會在此戰中折戟沉沙,于正面交鋒時竟然無法徹底壓制住廣宗黃巾。

唯一會讓人感覺眼睛一亮的奇策,也就是步兵校尉劉絳在面對麾下步兵那般慘重傷亡時猶死戰不退。暗中知會長水營騎兵沿著城下尸骸直接沖上城墻的這條奇謀,也因為廣宗黃巾適時放出的一把火而胎死腹中。

一想到這件事。馬日磾就不由為之惋惜。

要知道,若是廣宗黃巾沒有放那把火,那么長水營的騎兵必然能適時沿著城下堆積如山的尸骸沖上城墻,介時,攻克廣宗就只是時間問題了。只可惜,那一場大火完全阻斷了長水營騎兵的去路,同時也燒盡了城下的尸骸,令這條奇謀難以再復制。

“……或有高人相助!”

馬日磾艱難地說完了這句話。

是的,在他看來,廣宗黃巾這一場攻城戰必定是有高明的謀士在背后出謀劃策,否則,怎么能那么巧地在長水營騎兵即將行動之前,適時地放火燒盡城下堆積如山的尸骸呢?

神情沮喪的馬日磾并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出“高人”二字時,董卓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身側的一臉如常的李儒。

不錯,正如馬日磾所言,這場攻城戰廣宗黃巾的確是有高人相助,而且,這位謀士的高明程度還要遠遠在馬日磾的想象之上,畢竟,李儒是在前幾日與張煌會面時,便預測了這場攻城戰的過程。當時李儒便提醒張煌北軍或許會在城下尸骸這方面做文章,叫張煌與郭泰二人一旦注意到北軍的長水營與越騎營有行動跡象時立馬放火燒盡尸骸。

不得不說,這種預測戰場進程的能耐,以及毫不留情直接脫口焚燒敵我雙方士卒尸骸的毒辣,李儒不愧是滿腹才識的名士,更不愧是毒士。

有時候,一場戰爭的勝利,關鍵只在于“想得到”與“想不到”而已,步兵校尉劉絳想到了那條奇策,因此他就得到了戰勝廣宗黃巾的機會與可能性;而李儒在事先就預測到了此事,那就表示劉絳與北軍再沒有絲毫贏得勝利的機會。

這就是謀士在戰局中所能體現的最直接作用。

“你這句話……是提議董某在被朝廷問罪時,該如此回覆么?”

董卓冷冷地看著馬日磾。

馬日磾聞言臉色微變,連忙低下頭來,告罪道,“董帥恕罪,卑職萬萬沒有開脫的意思。”

“諒你也不敢!”董卓冷哼一聲,旋即掃視著五營校尉冷冷說道,“董某上任之前得到朝廷的密函,總結其文就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盡快剿滅黃巾,并且要贏得漂亮!……現在倒好,區區一個廣宗就叫咱吃了敗仗!”

“……”五營校尉默不作聲。任憑董卓發泄怒火。

接連吼了一通,董卓似乎也有些疲倦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罷了罷了!別的董某也不想再說了,你等就知恥而后勇,繼續攻城吧!”

五營校尉們為之一愣。包括聽到這句話也驚訝地睜開眼睛的劉絳,一個個呆滯地望著董卓。

“董帥是說……繼續攻城?”馬日磾艱難地張嘴問道。

董卓聞言兩道粗眉頓時凝了起來。冰冷地反問道,“你有意見?”

雖然已經感覺到董卓的不悅,但是有些話馬日磾還是覺得不得不說:“董帥明鑒,眼下我北軍步兵營傷亡慘重。恐怕難以攻城……”

話音未落,就見董卓猛地站起身來,一腳將面前已被他拍碎的桌案踢開,怒聲喝道,“你的意思是叫董某赴盧子甘的后塵么?!”

回想起前任北軍主帥盧植正是因為多日不攻城而被天子認為消極應戰而卸去官職并且綁赴雒陽問罪,馬日磾頓時閉口不敢再多說什么,因為此時此刻他只要再說一句休養幾日的話,那簡直就等同于打算讓身為主帥的董卓背黑鍋。

這不,董卓聽到這一席話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指著五營校尉破口罵道,“你們這幫混賬東西,吃了敗仗還想叫老子背黑鍋?……老子實話告訴你們。你們攻也得攻,不攻也得攻!誰要是消極應戰,叫朝廷對老子降下處罰,老子先砍了你們!”

面對著如此震怒的董卓,五營校尉們就算是被董卓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心中也不敢有絲毫的惱怒。他們反而還要安撫這位上任不久的主帥大人。

“董帥息怒,董帥息怒。”

“我等絕無消極應戰的意思……”

連番說了一通好話。董卓這才適時地平靜下來,再次坐在主位上掃視著五營校尉冷哼不斷。

打,一定得打!

不打也得打!要不然,自己這幫人怕是會被這位主帥大人給吃了。

可問題是,在步兵營已被打殘的現今,該如何攻城呢?

想到這里,馬日磾硬著頭皮站出來問道,“董帥明鑒,我等絕無懈怠的意思,只是……步兵營傷亡慘重,又該由何人充當先鋒呢?”

“唔……”董卓聽了這話沉思了片刻,忽然抬手指向長水校尉馬竇,沉聲說道,“長水營!”

五營校尉面面相覷,片刻過后,馬日磾艱難地說道,“可……董帥,長水營乃騎兵啊,如何攻城?”

“騎兵下了馬不就是步兵了么?!”董卓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馬日磾,蠻橫地說道。

五營校尉們再次面面相覷。叫一支英勇善戰的騎兵下馬充當步兵?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可尷尬的是,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提出異議來,畢竟五位校尉們看得出來,面前這位主帥大人似乎是極為害怕赴他的前任盧植的后塵,誰要是敢說句別的,這位主帥大人說不定真會急地拔刀相向。

唯一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的,恐怕也只有長水校尉馬竇了,畢竟這事關他麾下士卒的生死存亡。

“主帥大人,卑職認為此事不妥!”

“哦?為何?”董卓用極具殺傷力的眼神直視著馬竇,同時緩緩站起身來。

“長水營……乃騎兵,不善攻城!”

面對著董卓滿帶威脅的眼神,馬竇雖然心中不安,但也不得不提出反對,畢竟攻城的先鋒部隊幾乎等同于炮灰,他赫赫善戰的長水營騎士,豈能淪落到那般下場?

一時間,整個帥所鴉雀無聲。

不可否認,馬竇說得沒錯,但問題是,他不該在這個時候提出異議。

其余四位校尉滿臉焦急地望著馬竇,望著馬竇與董卓的對峙。

董卓冷冷地看著馬竇,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戰是不戰?”

“不能戰!”馬竇堅定地搖了搖頭,因為他很清楚,不擅長平地作戰更不擅長攻城的長水營,一旦接下此任那就等同于被當做炮灰送死。

“好!好!好!”董卓長長吐了口氣,旋即厲聲喝道,“來人!長水校尉馬竇,拒不出戰,拉出去,斬!”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嘩然。

“不可!”越騎校尉伍孚連忙勸道,“董帥息怒!”

緊接著,射聲校尉馬日磾亦勸道,“未曾交戰,先殺大將,此無疑乃親者痛、仇者快之事!”說著,他轉頭望向馬竇,低聲勸道,“馬校尉,快接下此任。”

見馬日磾開口勸說馬竇,董卓并沒有插嘴,似乎是等待著結果。

但遺憾的是,馬竇竟是冷冷瞥了一眼馬日磾,根本不為所動。甚至于,他還用奚落、嘲諷的眼神掃了一眼這些位連聲勸說他任命的同僚,仿佛是在無聲地譏笑他們:你們怎么不接任?

面對著馬竇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連聲勸說他接下命令的馬日磾、伍孚、鮑鴻三人頓時滿臉羞慚。平心而論,換做是他們,他們也絕不認同麾下英勇的士卒當做炮灰,但若是換做其他營的士卒,那就另當別論了。這就是人的劣根,哪怕是馬日磾這位大儒的祖孫也難以免俗。

用眼神冷冷譏諷了一番三位同僚們,馬竇深吸一口氣,用無畏的眼神直面對上董卓,仿佛是在說:要殺便殺,但要叫我麾下精銳去送死,絕無可能!

對此,就算是董卓亦不由得佩服馬竇的氣魄,但很遺憾,這就是他的目的。

“斬!”

隨著董卓一句冰冷的話脫口而出,當即從屋外走入兩名董卓的侍衛,二人架住已閉上眼睛從容赴死的馬竇,將其拉出了屋外。

沒過多久,那兩名侍衛又再次返回,將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擺在屋內地上,正是長水校尉馬竇。

在場所有人,包括副將宗員與北軍中侯劉表,都不忍地別過頭去,旋即神色復雜地望著董卓。

對于董卓斬殺了馬竇,他們說不出來究竟誰對誰錯,只能說是各自的立場不同。

“劉絳!”

董卓忽然點到了劉絳的名字。

已是“待罪之身”的劉絳愣了半響,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抱拳道,“末……末將在。”

只見董卓審視著劉絳良久,沉聲說道,“董某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長水營暫時并入你步兵營,明日,你務必要給董某攻下廣宗!”

“諾……諾!”劉絳臉上涌起幾分歡喜。

帳內眾人默然不語,只是默默地望著馬竇的人頭與面露歡喜的劉絳,心情復雜。

他們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但隱隱就是感覺不對勁。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黑手,牽著北軍上下所有走向那不可預測的他方。

[呵!]

對此,李儒笑而不語。

一個迫切希望再次證明自己的戰敗之將,率領著一支剛失去了主將的騎兵隊伍前去攻打廣宗城。

且不說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光是長水營上下對劉絳的質疑,就注定劉絳無法很好地指揮這支軍隊。

李儒毫不懷疑,明日的攻城之戰,廣宗城便是長水營繼步兵營之后葬送的墓地。

毒士李儒懷著狠辣歹毒的盤算,不留痕跡地用眼神來回在越騎校尉伍孚與射聲校尉馬日磾二人身上掃視。

這二人聯手“逼死”了馬竇,絕想不到,下一個輪到的便是他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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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狠辣的戰略意圖

光和七年四月下旬,河東太守董卓領北軍攻廣宗,不拔,再次遭到戰敗。

在第二回的廣宗攻城戰中,長水營不出李儒意料地遭遇慘敗,盡管暫領此營兵力的步兵校尉劉絳迫切想打贏這場仗挽回劣勢,但只可惜長水營的騎士們對他們主將馬竇的死心存疑慮,對劉絳報以種種敵意,致使劉絳根本無法很好地指揮這支兵力。

這一仗,廣宗黃巾贏得相當輕松,畢竟撇開北軍長水營騎士對代主將劉絳的疑慮外,更關鍵的是他們是一支擅長馬上作戰的騎兵,叫他們下了馬像步兵那樣前往攻城簡直就是笑話,若這樣還不全軍覆沒,簡直就是沒有天理。

此戰之后,李儒便將腦筋動在了射聲營與越騎營這兩者身上。

盡管射聲校尉馬日磾與越騎校尉伍孚百般不情愿,但礙于他們此前“逼死”了馬竇,這迫使他們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這個必輸的任命。

臨近五月的時候,董卓下令向廣宗展開了第三回攻城戰,在這一戰中,越騎營的騎士們不得已赴了長水營的后塵,下馬提上長槍,與射聲營中的虎賁士一同展開攻城。

這一仗,他們敗地更快,幾乎僅僅只有半個時辰左右,先鋒部隊便全線潰敗,嚇地馬日磾與伍孚連忙撤軍。



是因為北軍五營一營不如一營么?

追究落敗的根源,那無非就是李儒設計將最擅戰的士卒用在了最不適合他們發揮的位置,可以叫北軍以“短”擊“長”,如此豈有不敗之理?

更關鍵的是,由于張煌的原因,這幾場攻城戰幾乎都是發生在酷熱烈陽之下,廣宗黃巾倒是還好,畢竟他們占據人數上的優勢。可以充分發揮優勢實行輪換戰術,可是北軍這邊,壞心眼的董卓與李儒,那可是故意每回都叫所有兵士在城下觀戰的。美其名曰是伺機而動,可實際上呢,無非就是為了消磨北軍士卒的士氣,利用炎炎烈日消耗士卒們的體力罷了。

在這種種算計陰謀之下,赫赫北軍在廣宗遭到了建軍以來最慘重的傷亡,步兵營、長水營名存實亡,射聲營與越騎營折損過半。唯一保留了全部精銳的屯騎營,那還只是因為董卓打算招攬吸收這支鐵騎而“網開一面”而已。

毫不夸張地說,就目前的戰況而言,數遭慘敗的北軍已徹底失去了之前的強勢,不得已在廣宗黃巾的面前轉攻為守。

如此局面,固然是張煌最希望見到的,為了答謝董卓與李儒二人的暗助,同時也打算再托付這兩位一些事,張煌再次秘密邀請了董卓與李儒到上一回吃酒會面的村莊相見。

“莫以為一頓酒席就能扯清你欠董某的人情喲!”

在見到張煌之后。董卓咧著嘴哈哈笑道。

事實上,北軍的衰敗不止對黃巾有利,對他董卓亦是大有裨益,畢竟常年屯扎在長安附近的北軍。那可是董卓治下隴西郡的心腹大患,就算是董卓,亦日夜提防著北軍是否會在背后給他一刀,而如今北軍衰亡大半。這就意味著董卓所掌控的隴西郡在與朝廷博弈的政治上更具底氣,使得董卓終于有膽氣可以對朝廷的委任陰奉陽違,傍著朝廷這棵大樹迅速發展屬于自己的勢力。

再加上張煌親口承認欠他一個人情。這對于董卓而言簡直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畢竟撇開張煌身為天下黃巾總帥的身份不談,他自身所蘊藏的潛力,也使得董卓十分樂意結交這樣一位少年豪杰。

“大叔說笑了,區區一頓酒席,怎能償還這天大的人情?今日邀請大叔與李先生過來,只是小子將知會兩位一樁事……”張煌輕笑著說出了此行的目的:“鑒于眼下冀州這邊我黃巾軍戰況不錯,我想前往潁川、南陽那邊走一遭,尤其是潁川,我總覺得潁川那邊要出事……”

“潁川?”董卓愣了一愣,旋即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是董某記得不差,與你潁川黃巾對峙的,應該就是皇甫嵩吧?”

“對,大叔了解此人么?”張煌問道。

只見董卓聞言后默不作聲地伸手拿起酒盞吃了一盞酒,這才舔舔嘴唇低聲說道,“這么說吧,煌小子,孫堅、孫文臺,你認得的,應該也清楚此人的本事,董某敬重他,但不會畏懼。然而那皇甫嵩、皇甫義真……我從未見過那般適合戰場的男人!那是一員天生的將才!”

“……”張煌聽了這話忍不住面色微變,要知道這句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還則罷了,可是從董卓嘴里說出來,那就足以叫他提高警惕了。

“那個皇甫嵩有那么厲害?”郭泰在旁聽了半響,忍不住開口問道。

見張煌與郭泰明顯不怎么相信,董卓也不在意,用手指敲擊著桌案慢條斯理地說道,“為使你等印象深刻,董某不妨將其比作前朝一名將,你等一聽便知。”

“比作何人?”張煌好奇問道。

只見董卓深深望了一眼張煌,面無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公孫起!”

不同于沒文化的郭泰歪著腦袋尋思著公孫起究竟是哪位大能,張煌聽了這話面色猛變,他萬萬也想不到董卓竟給予皇甫嵩如此崇高的評價。

“白起?!”倒吸一口涼氣的張煌忍不住失聲反問道。

“不錯,白起。”董卓點了點頭,旋即輕吐一口氣,緩緩說道,“皇甫義真乃雁門太守皇甫節之子,你應該聽說過雁門郡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曾經,有人將雁門郡視為外戎的狩獵場,是匈奴肆意屠殺我大漢子民的獵場,但是,那些視我漢人為豬狗的匈奴也有畏懼的人,那就是皇甫父子。”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倘若說皇甫節僅僅只能算是一名擅戰之將,本事、名氣皆不如其兄皇甫規,那么皇甫嵩……此人冷靜、英勇、好戰、善謀、嗜殺。是曾經被皇甫規評價為可以肩挑皇甫家門楣的天生將才!”

張煌的雙眼不由地瞇了瞇,畢竟涼州三明曾被世人譽為大漢軍隊的脊梁,是撐起上一個時代的英雄式人物,是一個時代的象征。然而作為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竟如此推崇他的侄子,可想而知皇甫嵩的能耐。

“既然這么厲害,我怎么從未聽說過?”郭泰還是有些不相信。

董卓微微吐了口氣,淡淡說道,“皇甫嵩過去擔任的乃是北地太守,常年與外戎作戰。你等小輩不識其名也不奇怪。但若是有朝一日你等有空閑路經北地、雁門等處,不妨從外族口中打探打探,看看此人是否如董某所言,在外族眼中是否如同惡鬼一般。”

張煌越聽越驚訝,然而旁邊郭泰卻不服氣,忍不住說道,“這么厲害的名將,又怎么數戰敗于我潁川軍渠帥波才之手?”

“這不可能!”一聽說皇甫嵩竟然戰敗,董卓臉上布滿了驚駭之色。適口否決。他怎么也難以相信,他心中一直以來深深為之忌憚的世間第一宿將,竟會敗于一介黃巾渠帥。

“怎么不可能?”郭泰昂著頭說道,“我們都收到戰報了。”

董卓心中疑慮越來越濃。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可知詳細戰況?說出來聽聽。”

于是乎,郭泰便將潁川黃巾渠帥波才在陽關擊敗朱儁,緊接著又擊退了皇甫嵩的討伐軍。率領大軍一路殺至長社城下,逼得皇甫嵩與朱儁二人只能據守城池的這系列的事通通告訴了董卓與李儒二人。

但讓郭泰為之詫異的是,董卓聽了這些戰況后卻露出了沉思之后。而在他身旁的李儒,在微微思索了一番后,竟用憐憫的目光望著張煌與郭泰。

“煌小友,不必去潁川了。”李儒淡淡說道。

張煌聽了這話心中咯噔一下,強行遏制著心中泛起的不詳,艱難問道,“為何?”

“因為是白走一趟。”李儒語氣平靜地解釋道,“說不準,你還未趕到潁川,那些潁川黃巾,便已然被皇甫嵩擊破了……”

“怎么會?!”郭泰一聲驚呼,駭然地望著李儒。

“不信?無妨,且容儒為你等稍作分析,你等便知究竟。”李儒也不在意郭泰的無禮,淡淡說道,“首先,你們得更正一個事實……并非是因為皇甫嵩戰敗,故而波才才決定轉戰長社,而是皇甫嵩故意露出破綻,引誘波才至長社。”

“他為何要這么做?”張煌聞言不解地問道,“既然他有這個本事擊破波才,直接攻克陽翟不好么?”

“因為皇甫嵩打算盡殲你潁川黃巾!”李儒一言道破了皇甫嵩的意圖:“波才在陽翟時,皇甫嵩的確可以將其擊破,但是,卻不能盡全功:一旦波才戰敗,勢必會選擇撤退,無論是遷往南陽聯合南陽黃巾,還是遷往汝南聯合汝南黃巾,都會致使這場仗繼續拖延下去。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盡數殲滅波才數萬潁川黃巾,分割南陽黃巾與汝南黃巾,如此一來,南陽黃巾便如同甕中之鱉,時日不多了。”

“他……他如何能保證全殲我潁川黃巾?”郭泰滿臉驚駭地問道。

李儒聞言望了一眼郭泰,慢條斯理地說道,“據在下猜測,波才其實并未全盤控制潁川郡,對么?”說著,他不等張煌與皇甫嵩回答,自顧自笑著說道,“潁川乃天下文才匯聚之地,荀氏書院更是聚集了天底下不知多少擅計擅謀的飽學之士,再加上陳、荀、種、韓這四個大家族的底蘊,區區自保,顯然是不成問題的。……那么問題就來了,波才究竟何德何能,膽敢不顧潁川陳、荀、種、韓四大家族在后方的威脅,直接攻打長社?難道他就不知,擅戰謀士最喜斷人糧道么?”

張煌聽到這里心中又是咯噔一下,畢竟據他所知,潁川渠帥波才為了爭取時間盡快地攻往雒陽,還真的沒有去花費精力掃除潁川四大家族的勢力,見皇甫嵩敗于他手,便樂觀地調集兵馬攻打長社去了。

仔細琢磨李儒的提點,再結合戰報中所記載的種種事實,張煌長長嘆了口氣。心中的不詳終于得到驗證。

“為什么……為什么選擇在長社?是因為地利么?”

張煌目不轉睛地望著李儒,他隱隱已經猜到,皇甫嵩之所以選擇在長社全殲潁川黃巾,那么理由多半是因為長社一帶的地理環境適合他的作戰。

“因為有潁水!”李儒憐憫地望了一眼張煌,正色說道,“長社在北、潁水在南,而波才居中。據在下猜測,皇甫嵩一旦在正面戰場擊潰了潁川黃巾,勢必會有意命騎兵將你潁川黃巾敗卒往南驅趕……”

“要用水攻?”張煌驚愕地說道,“可是眼下才五月啊。短時間內應該積蓄不了足夠的水吧?”

“所以皇甫嵩選擇了避戰不出,任憑你潁川黃巾渠帥波才在城下耀武揚威啊。”李儒贊許地望了一眼張煌,旋即淡淡說道,“而一旦潁水上游蓄水足夠,那么,皇甫嵩就會有所行動了,到那時,就算是鬼谷子再世,也難以挽回你潁川黃巾全軍覆沒的絕境。”

“怎么會……”郭泰聽完這一系話面色慘白。癱坐在木凳上,久久回不過神來。要知道他前幾日還在暗自歡心潁川黃巾渠帥波才竟能將皇甫嵩、朱儁那兩名朝廷所謂的第一、第二名將徹底壓制,萬萬也沒有想到,那只是皇甫嵩為了一口氣全殲潁川黃巾而做出的種種布局。

再看張煌。他的面色也不是很好看,畢竟正如李儒所說的,潁川黃巾一旦全軍覆沒,所代表的意義絕非只是黃巾軍失去了一支精銳而已。更關鍵的是,潁川黃巾乃南陽黃巾、東郡黃巾、汝南黃巾這四個點的中心樞紐,一旦他消失了。就意味著南陽黃巾將面臨四面受敵的窘迫處境,并且潁川、東郡、汝南這一條黃巾軍的防線,也將被皇甫嵩撕開一道口子,東郡黃巾與汝南黃巾,也難再有所聯合。

張煌下意識地咬了咬牙,他終于意識到為何歷史中各地的黃巾軍極少相互的聯合作戰,不是他們不想,是辦不到,因為皇甫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殲了處在中心點的潁川黃巾,直接將黃巾軍的戰線徹底撕破,到那時,南陽黃巾也好、汝南黃巾也好、東郡黃巾也罷,被分割了勢力的他們頂多只是做到自保,等著皇甫嵩率兵將他們逐一擊破。

“倘若我現在去,還來得及挽回么?”張煌目不轉睛地望著李儒,神色中充滿了期待。

“這個……”向來以足智多謀著稱的李儒此時聞言也是面露難色,畢竟他就算是再有本事,也猜不到皇甫嵩那邊何時會展開對潁川黃巾毀滅性的反攻啊。

見素來面色平靜的李儒露出為難之色,張煌不由感覺有些失望,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前往潁川走一遭,畢竟潁川黃巾的存亡實在是事關重大,幾乎是決定著整個黃河以南黃巾勢力是否還能延續下去的關鍵,容不得他有絲毫的怠慢。

“郭泰,廣宗這邊的事暫時就交付給你。”

這話,張煌是對郭泰說的,但是他的目光,卻是望著董卓與李儒二人。

似乎是看破了張煌的心思,董卓咧著嘴笑了笑,說道,“這事放心,在朝廷將董某革職前,董某保你廣宗無憂便是!……畢竟這是兩相得利之事。”

“多謝!”

抱拳拱手向董卓與李儒道了一聲謝,張煌心急如焚地跟郭泰返回了廣宗。因為情況緊急,他甚至連蔡琰都沒有帶,只是在囑咐了她幾句后,便單人匹馬趕往了潁川。

說實話,廣宗這邊的局勢張煌倒不擔心,一來是董卓與李儒暗中偏袒黃巾,二來嘛,數回戰敗折損嚴重的北軍幾乎不能再對仍然擁有多達十萬黃巾的廣宗城造成威脅。相比之下,張煌更加擔心潁川那邊的局勢。

懷揣著心中的怨念,張煌駕馭著戰馬馬不停蹄地趕往潁川。

然而心中萬分焦急的他,卻千不該萬不該忽略一樁事,忽略一樁極其重要的事,這件事,直接導致了一樁會令董卓、李儒、郭泰都咬牙暗罵不已烏龍發生,同時也令廣宗黃巾,錯失了全殲北軍這一舉國皆驚的壯舉的發生。(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4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恐怖的皇甫嵩


——長社城東南十五里,老崗——

時隔數日,心急如燎的張煌終于從冀州趕到豫州潁川郡的長社一帶,而他心中那份莫名的悸動,指引著他登上了老崗這座附近唯一的丘陵。

沿著慘敗的山道向上攀登,張煌駭然發現這里似乎剛剛經歷一場大火,無情的烈焰吞噬了山上所有的一切,將其焚燒至灰土,積累了厚厚一層。

依稀可見,這里依然還殘留著被大火燒至漆黑的殘敗營欄,甚至于若是瞧著仔細,還能夠發現那些被厚厚灰燼所掩蓋的焦黑尸體。

張煌神色暗淡下來,無聲地嘆了口氣。

倘若他猜得不錯,這座老崗,十有**就是潁川黃巾渠帥率領麾下精銳黃巾安營扎寨的地方,因為附近一帶只有這里,才能堪堪與遠處的長社城池登高,相信波才必定是為了監視長社城內動靜的目的,才選擇才這里立營。

對于這個結果,張煌說不出好來壞,他無法判斷波才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畢竟搶先占據制高點,本來就是兵法中比較重要的一點,但很遺憾的是,這原本應該山林茂密的老崗,卻險些成為了波才數萬潁川黃巾精銳的葬身之地。

張煌心中思緒萬千,因為得到了董卓與李儒二人對皇甫嵩的肯定,他這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那就是,皇甫嵩一步步地給波才布下了陷阱,終于在這片老崗發難,展開反擊。

當然,張煌并不相信一場大火便能夠燒卻波才數萬潁川黃巾精銳,但不可否認,老崗或許僅僅只是潁川黃巾潰敗的起始而已。

悼念了一番那些死于大火的無名黃巾士卒。張煌立即原路返回,下山往南而行,畢竟李儒曾提醒過他,倘若他是皇甫嵩的話,必定會將潁川黃巾潰兵驅趕至南邊的潁水。

果不其然,在張煌乘馬往南的途中,他清晰瞧見附近的土地被鮮血染至暗紅色,那隨處可見的、來不及掩埋的尸體,成為了烏鴉與豺狗、山狼等野禽野獸的事物,被啃食地干凈只剩下滲人的骨架。更讓張煌感覺心中憤懣的是。當他乘馬踏足這片尸骸之地的時候,這附近的尸骸上停滿了正在啄食尸骸的野禽。

懷揣著心中諸多懷疑,張煌迅速往南邊的潁水而去,畢竟眼下可不是他緬懷、感慨己方士卒凄慘死相的時候。

一路往南,尸骸越來越多,其中大部分尸骸并未穿戴甲胄,猜測多半是潁川黃巾的士卒。不過其中星星落落也參差著一些甲胄穿戴齊備的士卒,甚至還有許多匹死去的戰馬。

張煌翻身下馬,仔細地檢查了那些擁有甲胄的士卒的尸骸。看看甲胄上面是否刻有可以分辨對方身份底細的標志。這一找,還真被他給找到了。

“三河騎兵么?”

望著那名士卒胸前心口處那類似“廿”的標識,張煌不覺皺了皺眉。

三河騎兵,對于這支騎兵張煌多少了解一些。倘若所料不差。這應該是一支屯扎在幽州廣陽郡三河縣的騎兵,屬于大漢幽州境內騎兵中的其中一支,因為常年與北方的烏桓作戰,因此作戰能力相當強悍。絕不遜色北軍五營當中的長水營。據說后來幽州刺史公孫瓚所創的白馬義從,最早也是從三河騎兵與同屬幽州騎兵的漁陽當中選拔抽取悍卒,這才逐步形成令外族為之膽顫的弓騎兵“白馬義從”的雛形。

“幽州……”

張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說實話。他是不支持張寶上一回向幽州出兵的,別以為張寶的安平國黃巾曾經攻至幽州涿郡,逼得現任幽州刺史劉焉不得不頒發告示征募士卒,可事實上,幽州的精銳騎兵幾乎都集中在廣陽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遼東屬國、遼東郡、樂浪郡這幾個郡境內,抵擋著來自北方的烏桓的威脅。毫不夸張地說,當時劉焉在涿郡手中所捏的兵力,甚至還不如駐守在這幾個郡的精銳騎兵的十分之一,若不是因為這些騎兵不得擅長調度,劉焉根本不需要招募新兵,畢竟幽州可是大漢境內騎兵力量最強大的一個州,常年同期抵擋著數個外族的威脅,遠不是如今戰局逐漸糜爛的涼州,以及劣勢愈演愈烈的北地、雁門等地可比。

在察覺到三河騎兵或加盟了這場戰役后,張煌便對潁川黃巾能否在這場絕境中幸存下來不再抱持多大希望了,畢竟三河騎兵屬于邊境屯軍,或許他們的榮譽與地位遠遠不如北軍,但是常年與外族作戰的豐富經驗與強大的作戰能力,卻遠不是因為缺少戰馬僅僅只有步兵的潁川黃巾可比。

不多時,張煌便乘馬來到了潁水河畔,出乎他意料的中,河水非常清澈干凈、絲毫沒有滿是尸骸的樣子。不過轉念一想,張煌頓時又暗罵自己愚蠢,畢竟潁水是活的,就算皇甫嵩在這里將無數的潁川黃巾逼入了河中,那些溺死的黃巾士卒們的尸骸也只會順著河道往下游方向,又豈會堵在這里。

仔細尋找了一番,張煌果然在河旁的巖石角落發現了一些因為污雜物而沒有被沖往下游的黃巾士卒們的尸骸,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之余,他由衷地佩服李儒預測這場戰役過程走向的精銳。

張煌不由地想到了曾經與他有過協議的潁川鬼才郭嘉,遺憾的是,對方再怎么樣,也不會背棄其師、其同學對他信任與關懷而選擇加入黃巾軍的。

“唔?”

忽然,張煌皺了皺眉,因為他驚訝地發現了一具三河騎兵的尸體,這個在軍隊打贏了勝仗的時候卻沒能活下來的倒霉蛋,竟然沒有被同澤收斂尸骸?

仔細一想。張煌頓時又想起他一路趕來的途中,路上其實也有不少三河騎兵們的尸骸,那些尸骸同樣是暴棄在荒野而沒有被收斂。

[就算皇甫嵩被大叔與李先生稱作白起再世,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到這種地步吧,任由麾下精銳士卒的尸骸暴棄在荒郊?除非……除非他有什么目的,一刻也不能停!]

想到這里,張煌頓時心中冰涼,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驟然泛起于心間。

因為他知道,歷史中的皇甫嵩在擊破了潁川黃巾之后,迅速南下攻打汝南、陳國一帶黃巾。殺了陳國黃巾渠帥猛將彭脫。

想到這里,張煌頓時色變,畢竟潁川黃巾覆滅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倘若汝南黃巾也保不住,那整個戰局對黃巾將會更加不利。

想罷,張煌馬不停蹄地迅速往汝南方向趕去。

如此又過了兩三日,而當他路經汝南郡西華縣時的荒野時,他被自己所見到的那一幕給徹底驚呆了。

他究竟瞧見了什么?

他瞧見了遍地的鮮血、尸骸、以及各種斷肢殘臂,一眼望不到頭。然而這還不算什么。更駭人的是,這里竟立著數座全部由人頭堆砌而成的“京觀”。

那些死相凄慘、臉上甚至還滿帶恐懼的頭顱,亂糟糟地被人堆砌成京觀,瞧見這一幕。張煌心中猛然迸發無盡的憤怒,旋即旋即,一股莫名的驚恐卻又讓他通體冰寒。

“端得不為人子……”

嘴唇努動了半響,張煌卻只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仿佛所有罵人泄憤的話都因為心中的恐懼而不敢說出口。

他終于意識到,董卓與李儒為何認為皇甫嵩嗜殺,并且將其比作白起。因為這個男人可怕到會用敵軍士卒的尸骸做文章,以此打擊其余敵軍的斗志與士氣。

不得否認皇甫嵩的目的達到了,眼瞅著那恐怖、滲人的京觀,就連張煌此刻腦海中竟也生出“不希望遭遇皇甫嵩”的想法,更何況是其余的黃巾。相信眼前的這一切若是經由世人的嘴傳遍天下,傳至天下黃巾士卒們的口中,必定會震懾住一大批意志不堅定的士卒。畢竟,皇甫嵩的做法可要遠遠比盧植更加徹底:一鼓作氣殺了你們并不夠,我還要拿你們的尸體堆砌京觀,去恐嚇你們的同伙!

看了一眼那些倒在污穢血泊之中的旗幟,張煌皺了皺眉,因為他意識到這些黃巾士卒應該是陳國黃巾。

張煌的心情不可否認有些復雜,畢竟早些時候在潁川的時候,他曾與陳王劉寵有過一面之緣,更主要的是,陳王劉寵還是他黑羽鴉兄弟太史慈的半個師傅,教授了后者不少珍貴的弓術經驗。

搖搖頭,張煌想迅速地離開,因為他沒有勇氣再看。畢竟單單只是方才掃了幾眼,就已經讓他頭皮發麻,額頭冷汗直冒。

然而沒走幾步,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旋即猛地轉過頭去,死死盯著京觀的最上方,那桿插在京觀頂部的“左中郎皇甫”字樣旗幟的尖頭上,駭然刺著一顆頭顱,一顆來自于張煌曾經從畫像中所見過的黃巾各地方渠帥模樣的渠帥頭顱,陳國黃巾渠帥,彭脫!

不可思議的是,彭脫的頭顱上,在其雙眉中央,竟還有一支箭矢橫貫而過,徹底貫穿頭顱的兩邊頭骨。

張了張嘴,張煌黯然地嘆了口氣。

不用猜張煌也能想到彭脫這位黃巾軍的猛將必定是在奮戰時被人一箭射死,這才導致陳國黃巾潰敗,被全部殺盡。

眼瞅著彭脫那絲毫沒有恐懼、猶掛著幾分興奮笑容的模樣,張煌猜測他必定是被人一擊斃命,要做到這一點,那可不是善于弓箭就能辦到的。

可惜,張煌猜錯了。

其實皇甫嵩麾下并沒有如此善于弓術的將領,但是,近在咫尺的陳國卻有兩人可以辦到,一人便是陳王劉寵,而另外一人,便是張煌的好兄弟太史慈。

不錯,皇甫嵩在此聯合陳王劉寵的軍隊對彭脫的陳國黃巾展開了殲滅戰,由太史慈一箭射死彭脫打開僵持的局面,隨后,皇甫嵩麾下將領中,軍司馬孫堅以及騎都尉曹操聯手將這支陳國黃巾推上了死路。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繼上回泰山軍新任首領、張煌的好兄弟臧霸協助濟北相鮑信擊敗了青州黃巾之后,張煌的另外一位好兄弟,亦在不明究竟之下,協助皇甫嵩擊破了陳國黃巾。相信無論是張煌,還是臧霸與太史慈,在事后查證此事后,多半都會對此瞠目結舌。

而繼西華之后,張煌又迅速來到了汝陽,然而汝南附近的近郊,竟然也上演了類似的一幕:遍地尸骸污血中,那佇立的數座京觀,由無數黃巾士卒的頭顱所堆積而成的京觀!

唯一有所區別的是,這次被堆砌成京觀的犧牲者,不再是陳國黃巾,而是汝南黃巾。

此后,南頓、上蔡、項縣、平輿,張煌驚恐莫名地發現,他每到一地,當地幾乎都有那么一片形同地獄般的殺戮之地,以及那遍地尸骸污血當中,由無數黃巾士卒頭顱所堆砌而成的京觀。

張煌恨恨地咬了咬牙。刨除別的負面想法,他當真有些佩服皇甫嵩,這簡直是用兵如神啊,這才多少時日,就竟然直接擊潰了潁川、陳國、汝南三支地方黃巾勢力。

張煌默默地掉轉了馬頭,本來,他還打算往南陽去一趟,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在潁川、陳國、汝南三支黃巾被打殘甚至被覆滅的當下,南陽黃巾已成為甕中之鱉,再沒有幸存的可能。

他下一個目的地,是東郡!

或者說,是東郡黃巾的渠帥卜己。

是的,張煌想趕在皇甫嵩揮軍東郡之前抵達濮陽,協助卜己守住東郡,畢竟若是東郡黃巾也在皇甫嵩的屠刀面前潰敗,那么皇甫嵩的下一個目標,將無疑會是冀州黃巾。

東郡,不容有失!未完待續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3-2 17:15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抵達濮陽

九曲十八彎的黃河,在中游的酸棗、延津地段出現了分流,形成一條主流與另一條支流(即濟水),共同將奔騰的黃河水導向汪洋。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而這條主流與支流間所夾的一大片陸地,則稱之為黃河中下游地段的間陸,這里集中了延津、燕、白馬、離狐、倉亭、東阿等諸多以黃河渡口文明的城縣,毫不夸張地說,這段間陸,是聯系著冀州、兗州、京兆尹、青州、徐州五地的樞紐,用最通俗的話來說,這里乃兵家必爭之地!

而東郡黃巾的勢力,便主要集中在延津至倉亭的這段黃河間陸上,并且,東郡黃巾的渠帥卜巳(si),正拼命地將勢力望東發展,希望能夠攻克高唐、祝阿、營、鄒平、徹底鞏固黃巾勢力在平原郡、濟南國、安樂國三處的影響力,從而打開連接徐州的通道。

然而遺憾的是,就目前黃巾軍的戰況來看,這位渠帥大人顯然是再也無暇顧及東側了,畢竟過不了幾日,那位仿佛白起再世的大漢朝宿將皇甫嵩,便要率軍兵指這片土地,掃除其征剿冀州黃巾前的最后一層阻礙。

濮陽,乃東郡最富饒的城池,同樣也是東郡的治府所在,卜巳在領導太平道信徒與黃巾軍控制了東郡許多縣城后,便將帥所設立在了這里。

光和七年六月下旬,在潁川、汝南周轉了數日的張煌,在放棄了探索南陽黃巾生死的打算后,終于趕在皇甫嵩率軍抵達濮陽之前,來到了這座眼下相對還算平靜安穩的城池。

這是張煌第一次踏足地方黃巾勢力的地盤,也正因為這樣,他難免對眼下的濮陽有些好奇。

畢竟黃巾軍大多都是出身低貧的平民組成,哪怕是其中的將領,很多也都是目不識丁的莽夫,因此,張煌難免好奇地方黃巾勢力究竟是如何治理他們所占據的城池的。

臨近濮陽西側城門的時候,張煌駐足仔細地打量著城門口附近。他發現。除了守城的衛兵換成了頭裹黃巾的黃巾軍士卒外,濮陽看似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改變,這不,城門口那些來來往往的百姓依舊是那般多。而讓張煌感到欣慰的是。在這里守城的黃巾軍士卒們,看似與城內的百姓相處地頗為融洽,不乏有相識的縣內百姓跟城門口的黃巾守衛打招呼。

倘若硬要說有什么不滿意的話,那也只是針對這支地方黃巾對于危機的審查力度。

交通,以及消息的傳遞速度。無疑是這個時代的弊端,張煌敢打賭,盡管東郡距離潁川、陳國、汝南頗近,最遠的也不過十幾日的路程,但是此刻身在濮陽的卜巳,絕對不會知道潁川黃巾與陳國黃巾早已全軍覆沒,不會知道汝南黃巾亦被徹底打潰,也不會知道下一個即將遭殃的便是南陽黃巾,更不會知道在短短時日后,那個可怕的名將皇甫嵩將會再次舉起屠刀。率得勝之軍轉戰東郡。

經城門走入城中,眼瞅著那些巡邏的黃巾衛兵笑哈哈地跟路上來往的百姓打著招呼、聊著天,張煌不經意地皺了皺眉。

雖然張煌能夠篤定皇甫嵩眼下應該還在圍攻南陽,但是誰能保證,作為其下一個攻打目標的濮陽,此刻城內并沒有皇甫嵩或朝廷提前安插進來刺探情報的奸細?

張煌暗暗地搖了搖頭。

或許在太平道處于“私下勢力”的時候,這些信徒們可以做的更好,但是當真正將他們擺上舞臺,面對皇甫嵩、朱儁、孫堅那些領兵經驗豐富的沙場宿將的時候,就算是張角出色弟子之一的卜巳。顯然也有諸多的不足之處。也難怪,畢竟他們經歷的這類事太少,甚至于有的根本沒有觸及過,突然間讓他們治理一大塊地盤。或率領千軍萬馬去跟敵人作戰,在所難免會暴露出許許多多的疏漏。

就連曾經被張煌夸為擅戰之將的潁川黃巾渠帥波才,也因為僅僅只是吞食了皇甫嵩故意放出的誘餌而變得貪功、輕敵,最終被皇甫嵩一戰全殲。

想起這樁事張煌不由得感覺有些臉紅,畢竟在此之前,他也十分驚訝潁川黃巾渠帥波才竟然能夠全面壓制皇甫嵩與朱儁這兩位朝廷奉為勇將的將才。直到李儒寥寥幾言拆穿了皇甫嵩的兵謀之后,張煌才意識到,并非是波才太弱,而是皇甫嵩太過于強大,并且,就算是他張煌取代波才率領潁川黃巾,恐怕也十有yankuai會被皇甫嵩吃掉。

畢竟張煌的強項在于領導小規模的偷襲戰、遭遇戰、斥候戰,但是在動輒數萬人、乃至十余萬人的大規模戰場上,他除了逞強賣勇外,其實也沒有什么出色的計謀,而另外一方的皇甫嵩,這位出身雁門名將之后的將才,儼然是用兵的行家。

進入城中之后,張煌徑直朝城守府方向而去。

在經過人公將軍張梁的教導之后,張煌對于“氣”的把握愈加精準,因此,就算是在被不周石所包圍的城中,就算自身實力大大受到影響,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這座城中最強大的一股“氣息”,就在他正準備前往的方向。至于這股“強大氣息”的主人,張煌不用猜也曉得便是卜巳,畢竟后者亦是張角出色的弟子,據說在“六丁六甲”奇術方面頗有造詣,甚至可以做到行云布雨、夏日降雪,十分了得。

城守府,作為東郡黃巾渠帥卜巳的下榻之所,府門外理所當然有諸多的黃巾衛士把守著。這不,張煌剛剛來到這邊駐足觀瞧了幾眼,那些值守的黃巾衛士心中便生起了懷疑。

“站住!”一名黃巾衛士喝止了仍然向他們走來的張煌,皺眉喝問道,“這里乃是卜巳大人的住所,你乃何人?因何事前來此處?”

見面對的眾黃巾衛士眼神中紛紛露出戒備之色,張煌立即停下了腳步,畢竟他們同屬一方,同氣連枝,他并不希望因自己的莽撞而發生什么誤會。

“我……從冀州而來。”想了想,張煌對那些衛士們說道,“人公將軍遣我為特使。前來拜見卜巳渠帥,望諸位弟兄給予方便放行。”

為了掩人耳目,張煌并沒有報出他那天下黃巾總帥的身份,而是假借了張梁的名義。然而,他卻是大大低估了人公將軍張梁在太平道以及黃巾軍中的地位。

“人公將軍?”那些衛士們驚呼一聲,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敬畏與震驚。

“可……可有憑證?”

“憑證?什么憑證?”張煌聽了這話頓時就愣住了,他哪里曉得什么才是張梁的憑證。

見張煌久久掏不出來憑證,那些原先對他敬畏有加的衛兵們。眼中頓時泛起了警惕與懷疑之色。甚至于,他們在相互瞧了一眼后,手握兵器將張煌團團圍了起來。不用猜也曉得,這群人多半是將張煌視作奸細一類了。

“這可真是……”

對此張煌真有些哭笑不得,本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卻沒想到反而節外生枝。

不過他并不慌忙,而是微笑著詢問道,“諸位先別急,人公將軍遣我來時,其實給了我不少東西。不知其中哪一件物品,才是諸位口中的憑證?諸位兄弟不妨說個清楚,我找一找便是。”

眾黃巾衛士們摸不透張煌的身份底細,倒也不敢造次,其中有一人開口說道,“乃是一塊刻有‘人’字樣的令牌。”

“原來如此。”張煌點了點頭,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張道符,口中笑吟吟地說道,“諸位莫急,這不就是憑證么?”說話間。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一閃而逝。

眾黃巾衛士面色一愣,那明明是一張符紙,可是在他們眼里。卻變成了一塊上頭刻有‘人’字樣的令牌,不過與他們所知的卻有有所不同。

“似乎不大對……”一名黃巾衛士嘟囔道,“據我所知人公將軍的令牌乃祥云為邊,為何你這塊是方的?”

“哦?”張煌嘴角微微一揚,似笑非笑地說道,“諸位兄弟看錯了吧?我這塊的確是祥云為邊的呀!”

眾黃巾衛士聞言又是一愣。因為當他們仔細再看時,方才那塊方形的令牌,竟然真的變成了祥云為邊的令牌。

眾黃巾衛士面面相覷。

見他們一臉白日見鬼的模樣,張煌不禁有些捉弄得逞的得意,畢竟他并不以幻術見長,但是誆騙幾個不知幻術的尋常士卒,那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就在這時,忽聽府門處傳來一聲冷哼。

“……”張煌聞聲皺了皺眉,因為他知道,那一聲冷哼,破了他的幻術。

“你是何人?為何戲耍我麾下士卒?”

在張煌轉頭望向府門的時候,府門內走出一名目測三十多歲的男子,身披太平道黃色祥云道服,臉上滿是不渝之色。

“卜巳大人!”諸黃巾衛士驚見此人,顧不得對戲弄他們的張煌怒目而視,紛紛向來人低頭抱拳。

張煌微微有些驚訝,他感覺地出來,卜巳盡管看起來瘦弱,但是“氣息”卻十分強大,沒有猜錯的話,此人應該是專攻玄門道法的太平道門徒,不可思議的是,此人給張煌帶來的壓力,要遠在當初的馬元義之上,距離唐周也僅遜色一籌而已。

在暗暗估算了雙方實力后,張煌不得不承認,倘若他不借助妖魂“燚烏”的力量,單憑一己之力,絕對不會是這位東郡黃巾渠帥的對手。

[沒想到地方渠帥的實力竟有這么厲害……莫非波才、彭脫也都是這個層次?等會,這么說的話,皇甫嵩那邊的實力那就更了不得了……]

皺眉思忖著,張煌竟拔腳望府內走入。

他的這個舉動,讓本來對他有些不滿的卜巳面露詫異之色。

“你……”

“府內再說!”

打斷了卜巳的話,張煌在前者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率先踏入了府內。

見此,卜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之色。

跟李儒那種學成于儒家雜學的野路子妖術師不同,卜巳所學的乃是玄門道宗的正統之一,即可以呼風喚雨的《六丁六甲》奇術,是名符其實的玄門道士。正因為如此,在張煌察覺到他的氣息之前,卜巳便已經感受到城內新來了一位擁有強大氣息的主人,并且此人正徑直朝他的下榻之所而來。

出于疑心,卜巳便主動露面看看究竟,卻不想正好看到張煌用低級的幻術蒙騙他府門外的衛士。

見此,心中不渝的卜巳冷哼一聲破解了對方的把戲,可讓他感覺納悶的是,對方在把戲被拆穿后,絲毫沒有畏懼、驚恐,反而大模大樣地走入了府內,仿佛他才是這個府邸的主人。

而更讓卜巳感到詫異的,是方才張煌看他時的那個眼神,那種仿佛上位者看待屬下的眼神。

眼珠一轉,卜巳連忙趕了上去。

走進府內大廳一瞧,卜巳頓時哭笑不得,因為他發現這位爺還真是毫不客氣,走入大廳后二話不說便坐在了主位上,表情難以捉摸地望著正從外面走入的他。

卜巳心中打定了主意,畢竟再怎么樣,他也是東郡黃巾的渠帥,自然不可能因為張煌幾句話就對他特使的身份深信不疑。

然而,還沒能卜巳開口,張煌卻率先開口說了一句令他面色大變的話。

“潁川的弟兄完了,陳國的弟兄也完了,皆是全軍覆沒。汝南的弟兄們雖然不至于全軍覆沒,恐怕也是折損了至少六七成。至于南陽的弟兄們……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了。卜巳,你的東郡,已是我冀州軍最后的南面屏障了!”

“嘶……”

卜巳倒吸一口冷氣,面如土色。

此時此刻的他,已顧不得再管張煌究竟是什么身份了,因為張煌方才的爆料,仿佛叫他迎面吃了一記悶棍,眼冒金星。

“怎……怎么可能?!波才呢?彭脫呢?南陽還有張曼成……”

“波才眼下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彭脫……已經戰死了。至于南陽的張曼成,我并不覺得他能夠擋住皇甫嵩。”說著,他站起身來,徑直走到卜巳面前,沉聲說道,“下令備戰吧,待皇甫嵩攻克南陽,下一個目標就是這濮陽了,眼下開始備戰,或許還來得及……”

“……是!”卜巳深深望了一眼張煌,旋即抱拳拱手轉身便走。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再懷疑張煌的身份了,畢竟張煌說話間提到太平道與黃巾的語氣,已讓卜巳深信此人乃是同道門的兄弟,而至于那隱隱約約居高臨下的口吻,也已經讓卜巳猜到了張煌的身份。

在太平道乃至黃巾之中,一方渠帥已經是地位極高的職位,既然面前這位少年言語間隱隱將身為渠帥的他卜巳視為下屬,那么,對方的身份就已然呼之欲出了。

太平道新任掌教、天下黃巾總帥、冀州黃巾渠帥,小天師,張晟、張白騎!

可是,真的來得及么?

對此,其實張煌自己也毫無把握。但是他還是想見識一下,見識一下皇甫嵩橫掃潁川、陳國、汝南、南陽四地黃巾軍的恐怖軍力,媲美北軍毫不遜色的恐怖軍事力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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