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獵擊三國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4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125048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2 08:18
獵擊三國 第十章 【何人被圍?】

    (大盟出手就是彪悍,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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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距離界橋大營二十里,一個因遭兵禍而廢棄的小村莊,此時已被近千幽州軍與黑山軍騎步兵團團包圍。在包圍圈中心,是一排依山而建,連在一起的土屋。

    這小村莊房屋大半已損毀,土屋裡是什麼人尚無人得知,但屋外院內卻整整佈防了三層披甲精兵,人數不下二百,其中更有數十騎兵。而從倒地的屍體數量來看,最初人馬只怕不下三百。

    三百披堅執銳的冀州騎步軍,這在護具及戰馬較少的冀州軍而言,已是相當高檔的裝備了。那麼,他們所要保護的人物是誰?

    這個答案,幽州軍臨時指揮、黑山軍頭目杜長也想知道,眼下只能猜測是冀州軍高級將官,會是誰呢?冀州治中從事高干?奮威將軍淳於瓊?還是奮武將軍沮授?抑或是別的什麼重要人物。但不管是誰,杜長都決心親眼看一看——讓手下兒郎將之綁縛到眼前,答案自然揭曉。

    在杜長的嚴厲軍令下,近千幽州、黑山軍輪流發起一輪又一輪進攻。

    首先是近百幽州軍騎兵一*地走馬從村落前橫過,向各個土屋放箭。他們見弓箭對屋內的人沒有多大威脅,於是分出一部身著甲冑的騎士從左右兩翼繞屋兜馬而行。這些具甲騎士沒有放箭,他們用腳夾住馬腹,雙手揮舞長長的繩索,藉著戰馬加速,紛紛將手中繩索拋出,將索扣套住兩旁土屋椽子、院前籬笆等突出部。然後將繩索尾端扣在馬鞍子上,策馬回奔,繩索繃直,轟隆大響,泥塵激揚,外側兩間年久失修的土屋就被拉得七零八落。

    不遠處是排成兩個方陣的幽州軍與黑山軍百餘弓手,他們趁屋子倒塌,裡邊的人暴露的一剎那,一齊放箭。弦翻之聲一陣接著一陣,箭矢就像雨一樣從四面八方飛來。冀州甲士紛紛舉盾抵擋,箭矢或射在盾牌上,或從盾牌間隙透入,激起一蓬蓬血霧與慘叫;或打在殘破土牆上,灰塵激射,發出的響聲連綿不斷。

    此時原本連成一排的土屋,因兩旁房屋坍塌,只剩下中間土屋,孤零零孑立在斷壁殘垣中。

    幽州騎步弓兵射擊十數輪後,冀州甲士又倒下數十人。而此時弓兵臂力漸盡,羽箭變得稀疏起來,偏偏杜長手裡又無生力弓兵接上,造成攻擊節奏中斷。

    便在此時,冀州軍反擊了。

    先是二十餘名弩手從土屋裡衝出,一陣亂箭,將正待以套索拉垮土屋的幽州騎兵射翻一片。隨後,從土屋裡躍出一員身披黑甲的軍將,手持丈二長槊,甫一現身,便如猛虎出柙,一頭撞向力竭後撤的幽州軍與黑山軍弓兵陣,剎時攪起一片腥風血雨。

    「是冀州軍悍將高覽!」

    在山坡上指揮觀戰的杜長驚喜不已,驚的是沒料到十餘輪攢射之後,居然還會遭到敵人反擊;喜的是高覽可是冀州軍掛了號的猛將,不管屋裡還有何人,只需取此人性命,便是大功一件。

    杜長一聲令下,幽州軍與黑山軍步卒蜂擁而上,發動強攻。而冀州甲士也在二將激勵下,踏著同袍屍骨,揮刀挺矛向敵軍迎去。

    兩股一大一小洪流相撞,激起滿天血霧。小小無名山村,剎時變成修羅場。

    馬悍與他的斥侯小隊趕到時,所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副血腥殺戮場景。

    馬悍一眼就注意到整個戰場的中心——廢村土屋。

    誰在裡面?馬悍一下就被這個問題吸引住了。他相信,眼下幽州軍所有將士都想知道這個答案,而挖出這個答案,也是他身為斥侯的職責。

    馬悍目光游移,土屋所倚一座拔地而起、高約二十多丈的青蔥小山引起他的注意。山並不高,但幾乎垂直聳立,而且佈滿雜草青苔,無可攀爬,這也是幽州軍只能三面進攻,無法合圍的原因。不過對於馬悍而言,所有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

    主意既定,馬悍甩鐙下馬,向副手交待一聲,摘下頭盔,卸下皮甲,背上刀弓,拎起一袋箭矢,快步向小山跑去。

    馬悍有豐富的攀巖經驗,但這樣近乎於垂直的山勢,如果不借助攀巖工具,就算是蜘蛛人,也有墜崖的危險。馬悍當然有攀巖工具,他的工具,就是鐵手!

    從側後方比較平緩之處爬上山頂之後,面臨的,就是一片幾乎重直的懸崖。馬悍以左手五指扣牢山崖石壁,身體緩緩探出,待整個身體全移出懸崖時,慢慢下沉。從下往上看,就見他只憑一隻手,懸吊起整個身軀。第一步並不難,只要臂力足,膽量夠,不難做到,真正難的是下一步,尋找支撐點或落腳點。

    正常的支撐點是岩石間的縫隙,但不是每一個縫隙都能伸得進手指或承受得了腿尖重壓。最可怕的就是爬到一半時,什麼石縫都找不到,那種上不著天,下不挨地的糟糕處境……所以徒手攀爬這樣的懸崖,幾乎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但馬悍自有其手段,但見他右手四指併攏如鏟,猛力戳下,石屑紛飛,四根手指的第一指節生生嵌入石壁中——能夠輕易將鋼筋切割成兩截的特種合金指甲,在岩石上打洞,並非難事。

    就憑著這超級登山「鉚釘」,馬悍以近乎不可能的姿態,雙手交替,一步步滑降下懸崖。由於他所選擇的位置是西北面,此處並非主戰場,加上枝葉掩映,以至除了他的斥侯小隊,竟再無人發現。而防守方冀州軍更是萬萬沒料到,在大軍背後,土屋靠山的後院,已悄然潛入不速之客。

    這時代的村莊土屋,本無窗戶,原本馬悍想要探查屋內情形,唯有上屋頂,撥開茅草窺探才行。但先前土屋兩旁房倒屋塌,傾斜的房梁壓塌了土屋一角,西南面土牆損毀半堵,只要湊近,便可看清屋內情形。

    馬悍潛入後院,入目便見院內木樁前栓著一匹通體雪白、高大神駿的戰馬。馬悍一眼便認出,這不是幽州軍營裡常見的那種幽燕馬(即蒙古馬的前身),而是西域馬。

    無論是公孫瓚的幽州軍,還是袁紹的冀州軍,他們所使用的戰馬,除了部分精銳如白馬義從所乘騎的是高大的并州馬及涼州馬之外,其餘均都是來自漠北草原的馬種。這**耐力好、後勁足、適應性強,但馬身偏矮,四肢強健而短小,衝刺與速度都不及西域馬。

    而眼前這匹體形均稱、皮毛光滑、四肢修長、胸肌寬厚,足足比尋常戰馬高出一頭的高頭大馬,帶著明顯的西域馬種特徵——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大宛馬吧?

    如此駿馬,自然不會是等閒人物所能乘騎的,這從那鑲銀的馬籠頭,以及精美油亮的金飾犀皮鞍具可以看出來。更不用說,在一旁還有一個馬伕小心翼翼餵食精豆料。

    好馬!馬悍眼睛一亮,悄然摸上,一記手刀切在馬伕後頸,順手接過馬伕手裡豆料,一邊輕輕撫摸白馬那雪白的鬃毛,一邊繼續餵食。馬悍拿出當年訓馬的水平,不一會就消除了白馬的敵意,初步建立信任。

    「乖乖等著,一會帶你走。」馬悍撫了撫馬前額,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匹馬通體雪白,唯有前額處覆蓋著一綹銀灰色鬃毛,顯得極為特別。

    「嘿,銀箭,你就叫銀箭吧。」馬悍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好了這馬兒的名字。

    為預定坐騎起好名字的馬悍,腳步輕快走近斷垣處,探頭一掃,屋內情形,盡入眼底。

    但見屋內除了四名守在門側、滿臉繃緊的持盾提刀甲士,就只有三個著裝與眾不同的人物。

    兩人侍立左右,一做文士打扮,一為武將。正中一人跪坐在厚氈席上,身前還擺著一張短案,上面鋪著一張地圖。很顯然,跪坐之人,便是這屋內,包括外面所有將士的首領。

    馬悍窺視的方位在其側後,只見到此人一身塗金甲,案旁置一流蘇鎏金盔,腰懸裝飾精美的寶劍,一襲紫色大麾迤地。置身於此險境之中,竟一派從容不迫,頗有淵亭嶽峙之勢。

    這麼有氣場的人物是誰?

    就在此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馬悍猛抬頭,就見一隊幽州騎兵從院外飛馳而過,弦聲震耳,亂箭如雨,射得土屋前的二十餘個弩兵仰倒一片。

    咦!這竟是自己所率領的那支斥侯隊!什麼時候也被杜長拿去了?

    數支流矢從斷垣處射入屋內,噗噗連聲,釘在土牆上,泥塵簌簌下落,就掉落在金甲將軍肩甲之上。

    這時那侍立一旁的文士,驚駭之下,不顧上下尊卑,上前拉住金甲將軍,欲將之扯到後院斷垣處躲避。那金甲將軍卻按膝不動,臉色鐵青,猛地抓起鎏金兜鍪往地上重重一摜:「大丈夫當前斗死,而反逃垣牆間邪?」

    言罷拔劍出鞘,向屋外一指,厲喝:「諸君,隨我袁紹出戰,共擊幽州軍!」

    袁紹!此人竟然是袁紹!

    馬悍腦袋嗡地一響,兩眼放光,真是運氣來了大山都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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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袁紹於界橋遇險,被公孫瓚軍所圍,確為史實。那番擲地有聲的鏗鏘誓言,也是出自《後漢書》。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2 08:18
獵擊三國 第十一章 【劫持袁紹】

    屋內將士為袁紹所激勵,士氣倏漲。那侍衛軍將拔出手戟,語言激昂道:「主公千金之軀,尚且不避鋒矢,我等武人豈有讓主公身涉險地的道理?」旋即對四名甲士大叫,「諸君與我韓猛擋在主公身前,幽州賊欲傷主公,須從我等屍首上踏過。」

    韓猛率四甲士剛衝出屋子,袁紹一手拎起鎏金鍪,一手持劍,與匆匆捲起地圖的文士正待出屋。冷不防後院斷垣處躍出一人,弓弦半張,寒森森的三稜箭鏃直指袁紹:「袁公稍等。很抱歉,你得跟我走。」

    馬悍突然出現,當即令袁紹與那文士驚呆了。

    袁紹不愧為經歷無數大風大浪之人,很快鎮靜下來,手中長劍緩緩垂地,平和一笑:「這位小兄弟是幽州軍士?當真了不起,竟然能從後山攀援而下。呵呵,元皓啊,之前高覽、韓猛一致認為,後山險絕,無可攀援。若他們二人在此,看到這位小兄弟,不知作何感想。」

    文士一臉驚疑不定,緊緊盯住馬悍,緩慢移動到袁紹身前,意欲隔斷箭矢威脅,口裡道:「田豐也看過後山情況,飛猿難渡,這位壯士實為異人也。」

    馬悍腳步同樣在做弧形移動,總是保持箭鏃對準袁紹。這時他已看清袁紹樣貌:大約四旬上下,方面闊口,劍眉隆鼻,雙目含威,頜下三綹長鬚,再配以七尺長軀,給人一種相貌堂堂,方嚴正大之感,果然頗有人君之像。

    至於田豐,馬悍同樣也是久仰大名。看到這位年齡與袁紹相近,神情儒雅的謀士,當此性命交關之際,竟然想以身擋箭護翼主公。再想想若干年後,他就是被今日誓死保護的人害死獄中,馬悍心中不由得興起一股難言之荒謬感。

    「壯士如此身手,在幽州軍中卻不過一小卒,公孫伯?識人不明啊!何不……」田豐眼見馬悍面相甚嫩,又無甲具,在軍中職位必低,正想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卻被馬悍冷然打斷。

    「袁公,田君,不必多言,請到斷垣之後,莫要逼在下做出令二位後悔之事。」

    「斷垣?後院!」田豐笑了,「不錯,外面有我數百甲士環護,他們絕不會眼睜睜任由主公被擄,所以壯士絕對衝不出去。而後院卻是絕地,壯士總不至於將我二人從後山擄走吧?」

    「我數三聲,若不按照我的要求來做,我不介意帶兩位的首級請賞。」馬悍弓弦漸張,嘎吱吱之聲令人頭皮發麻。

    「一、二、三——繃!」

    箭矢應弦勁射,目標卻不是袁紹或田豐,而是土屋門口——那裡,已有驚覺情況不對的甲士縱身撲入。

    噗!三稜箭鏃貫穿厚重革盾,洞穿鐵葉札甲,深深透入甲士胸膛。箭矢扎得如此深,不過三尺箭桿,足足有兩尺沒入甲士軀體,強勁的衝擊力,更將甲士撞得向後跌去。

    馬悍迅捷抽箭,而田豐就在此時猛撲過來,張臂欲抱馬悍,嘴裡大叫:「主公快走……哇!」話音未落,被馬悍飛起一腳,踢得整個人倒飛向門口,壓得欲奪門而入的甲士跌成一團。

    這時一將硬生生從門外撞入,揮舞手戟,重重擲向馬悍:「韓猛在此,休傷吾主公!」

    馬悍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當手戟旋飛劈面而來時,滿張的箭矢也應聲離弦。

    叮!箭矢從手戟月牙間穿過,帶動手戟,挾雷霆之勢,從韓猛額頭射入,自後腦穿出。餘勢未衰,更將韓猛整個人帶得離地而起,生生釘死在土牆上。

    「勿傷吾大將……啊!」袁紹剛喊出半句,就目睹了韓猛的慘死,悲憤驚怒之下,揮劍斬向馬悍。

    馬悍右掌倏出,快如閃電扣住劈到半途的長劍,五指一合,鏘地一聲,生生將一把百煉劍拗斷。迅速揉身而上,斷刃抵在袁紹咽喉,聲音凶狠:「我不會說第三遍,要麼現在跟我走,要麼我帶你的首級走——說實話,我覺得帶首級方便些,你說呢?」

    山坳下,幽、冀兩軍正戰得如火如荼,倏見一道白色騎影從交戰中心點土屋竄出,劈波斬浪般從冀州甲士陣後掠過,在無數驚駭呼叫聲中,風馳電掣,直奔向黑山軍大纛而去。

    後面,是田豐撕心裂肺地大喊:「攔下他!別讓他跑了……」

    「來者止步!」

    白馬馳至大纛百步之外,呼啦啦圍上一群步卒,刀盾弓矛齊舉,將馬上騎士團團圍住。隨即三個黑山軍騎兵排眾而出,臉上神情驚疑不定。

    「原來是鄧百將……還有胡帳督,兩日不見,應當還記得小弟吧?」馬悍暗鬆了口氣,笑吟吟在馬上向三人拱手。

    這三騎中有兩個居然是熟人,一個是鄧通,一個則是被他打成落水狗的胡元。雖然他跟這二人沒什麼交情,與那胡元更有嫌隙,但好歹算熟人,至少能證明自己是幽州軍士,不至於引起誤會。

    「馬——悍!你好大膽,竟敢擅闖中軍大纛,可知我隨時可奉命斃殺你於刀下麼?」胡元的半邊臉兀自青腫,大嘴開合之時,明顯少了幾顆大牙,說話都帶點漏風。此時那鼓起的魚泡眼,在凶狠之中,更帶著幾分雪恥有望的得意。

    眼下在人家的地盤上,馬悍可不會與對方置氣,完全不理會胡元,轉而向鄧通拱手淡笑:「鄧百將,煩請稟告騎督,幽州軍斥侯曲乙屯屯長馬悍,有重大軍情稟報。」

    鄧通目光在馬悍胯下那匹神駿已極的大宛馬身上一轉,又是驚奇,又是艷羨,更令他驚異的是,馬鞍前橫置一背縛雙手的俘虜,身披罕見的漆金甲,鞍鉤上還掛著一個鎏金鍪,這樣的裝束,連幽州軍帥公孫瓚都沒有啊。

    鄧通心頭嗵嗵直跳,彷彿意識到什麼,忙不迭道:「馬兄弟請稍等,某立即上稟騎督。」向胡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亂來,隨即撥轉馬頭,飛馳而去。

    馬悍渾不在意,只回頭看了下方戰場一眼,很明顯看到冀州軍發飆了。冀州軍悍將高覽,宛若猛獸,率領數十隻小獸,渾身浴血,將數百黑山步兵陣殺得連連後退。就連那田豐一介文士,竟也手持長劍,在土屋前叫號發令,神情驚怒交集,激憤如狂。

    「看來你的手下都瘋了。」馬悍屈指敲敲袁紹後背的明光鏡,接觸到的,是一雙強抑怒火的斜睨眼神,以及冷冷的話語,「恭祝尊駕高昇了。」

    馬悍淡然一笑,活捉袁紹,這可算是潑天的大功,若能將之獻與公孫瓚帳前,他相信撈個軍侯甚至司馬當當還是沒問題的。只可惜,整個戰場已完全被杜長的兩千黑山軍及幽州軍合圍,在千軍目睹之下,他根本不可能擅自脫離戰場。要麼就主動獻俘予杜長,分潤部分功勞,要麼就是獨吞,然後被杜長派出的騎兵追擊,屆時非但無功,反而有可能獲罪。

    因此,馬悍一擒下袁紹,立即突圍,直奔杜長將旗之下。既然不能獨佔功勞,那就乾脆主動將功勞分出去,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很快,鄧通快馬轉回,眼睛死死盯住那金甲俘虜,對馬悍道:「騎督請馬百將過去。」

    馬悍皮靴輕輕一磕馬腹,策馬而前,胡元等人立即一左一右將他夾住。二人錯馬之時,胡元用粗壯的肩膀狠狠撞他一下。由於馬悍的大宛馬高出胡元的幽燕馬甚多,結果他的肩膀撞到的是馬悍的手臂,而且是右臂。結果不問可知——馬悍微笑如故,而胡元整條右臂都麻了。若他還能拔得動刀子,只怕會忍不住從背後砍向這個該死混蛋的後頸。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18

獵擊三國 第十二章 【殺將遠揚】





      (謝謝「夢53」書友的打賞。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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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鄧通、胡元及十數個黑山軍騎步兵引領下,馬悍策馬前行百步,看到了白旄大纛之下那披甲頂盔的騎將。與馬悍想像的模樣差不多,這是一個身體壯碩,滿面橫肉的軍將,騎著一匹尚算高大的并州馬,倒也顯得頗為威風,這便是黑山軍主將杜長。

    杜長只在腰間佩著一把環首刀,身後有一個掌旗官、一個傳令官、一個替他扛武器的帳下督。杜長的兵器,是一把頗為沉重的長柄刀。

    杜長已經從鄧通口中得知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痛打自己帳下督,刷自己臉面的人,一直黑著臉。待見到馬悍所騎的寶駒,一雙細眼更掠過一絲貪婪之色,冷哼道:「你就是方才從敵陣中衝出之人?聽鄧通所言,你是斥侯曲的百將。哼,本將問你,你身為斥侯,為何會出現在敵陣之後?此事若無解釋,休怪本將把你當細作處置。」

    語氣不善啊,馬悍冷冷瞥了鄧通一眼,估計此人沒少說他的壞話,當下也不廢話,提起袁紹向地下一扔:「杜騎督可認得他是誰?」

    此時袁紹正掙扎而起,抬頭時目光與杜長對上,後者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半響,才期期艾艾道:「你……你是……袁本初?!」

    袁紹挺身而立,傲然道:「正是孤家。」

    杜長呆怔半晌,驀地仰天大笑:「原來土屋之內竟是祁鄉侯,當真是天祐我黑山軍、天眷我杜長啊!哈哈哈!」

    鄧通與胡元等人也全歡喜得渾身發抖,這功勞可太大了,大到完全超乎他們想像。

    杜長目光轉向大宛馬,難掩*:「這就是祁鄉侯的寶駒了吧?」

    馬悍偏身下馬,點頭道:「是,屬下正準備將之獻與薊侯。」

    杜長目光一閃,頷首道:「正是,也只有如此寶駒,方能配得上『白馬將軍』之名。馬百將的大功,堪稱第一,杜某承情了。」

    這時馬悍已摘下鎏金鍪,來到杜長馬前,雙手捧上。

    胡元惡狠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這小子,不知軍禮麼?可知藐視上官會得到怎樣的懲處?」

    軍禮?馬悍當然知道,就是單膝下跪。之前他曾跪過公孫瓚,不過那是一代梟雄,表示一下敬意可以,這杜長是什麼貨色,也配!

    像馬悍這種當慣了老大的人,骨子裡其實很桀驁的,他只想看看杜長的反應,結果杜長根本沒反應,只是居高臨下,眼瞼下垂,冷冷看著他。

    在這一刻,馬悍知道這杜長是什麼樣的人了,護短加妒賢忌能。這樣的人,給他再大的好處,都不會記你的好,甚至恩將仇報。

    馬悍知道今次這功勞算是分給白眼狼了。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彎腰,行軍禮是吧?能屈能伸也是當老大的必備素質,馬悍毫不猶豫,當即行單膝點地軍禮,但卻並未將鎏金鍪雙手奉上,而是單手按在地上——既然人家根本不給臉,那又何必再給對方長臉?

    杜長眼神一硬,凶光畢露。指揮圍殺袁紹的,是他杜長,憑什麼這無名小卒要橫插一槓子,奪走本屬於他的榮光?杜長眼角向袁紹一瞟,主意已定,這潑天大功,他要獨佔。猛地舉起手,做了個下劈的動作。一見主公這個手勢,胡元大喜過望,連手臂疼痛都忘記了,立即策馬悄然掩行至馬悍身後,拔出腰刀,高高舉起,對準後頸砍下。

    馬悍在幫會混了那麼久,見多了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場面,卻沒想到堂堂一個指揮萬人的騎督,竟然會為了貪功與搶寶馬,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一個低級軍官痛下殺手。不過多年血雨腥風的江湖生涯,令他養成足夠的謹慎,他雖然垂首跪地,眼睛卻緊盯那锃亮反光的鎏金鍪……

    幾乎就在胡元舉刀的瞬間,馬悍猛地反手將鎏金鍪向後擲出,像鉛球一樣,重重打在胡元面門。

    馬悍右臂擲擊的力道是何等驚人!重達三斤的鎏金鍪,帶著不下百斤的勢能,將胡元的面門砸得塌陷,一張大餅子臉癟了進去。

    胡元一聲慘叫被堵在喉腔,栽倒下馬,長刀脫手飛出,打了兩個旋子,篤一下插在袁紹身前。

    要麼不動手,要動手就往絕處干!這是馬悍一貫準則。

    用鎏金鍪擊殺胡元之後,馬悍頭也不回,猝然彈起,手臂一長,扣住杜長的足踝,生生將其從馬背拽下。然後以其若大的身軀為棍,掄得呼呼生風,噼哩啪啦將為杜長持兵器的帳下督、鄧通,以及周圍十數個扈從全掃下馬來。

    這些扈從都是杜長的護衛,全是勇悍矯健的勁卒,本不至於被馬悍當木人樁一樣亂抽,偏偏主將在人家手裡,人人投鼠忌器,不敢動用兵刃,只能徒手抓扯解救。

    跟馬悍比力氣?簡直就是跟起重機掰腕子,嫌死得不夠快!結果扈從全被抽下馬,滾跌一地,而「人棍」杜長,也早已筋斷骨裂,脖子扭曲得完全不似活人。可憐這位黑山軍悍將,落入馬悍鐵手掌握,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這麼稀里糊塗喪了命。

    這是馬悍來到三國時空的第四天,死在他手下的將領已達四個,堪稱「日斬一將」。

    當馬悍猝然發難,現場一片混亂之際,袁紹大喜之下,以肩撞開挾持自己的士卒,反身將縛住手臂的繩索在胡元遺落的刀刃上用力磨蹭數下,繩索立斷。

    袁紹就近拉過胡元的戰馬,板鞍上馬,重重在馬臀上一拍,戰馬吃痛,向前猛躥而去。

    此時馬悍也已幹掉杜長及一眾扈從,將爛泥般的杜長屍首一扔,縱身躍上白馬。回首向十餘步外驅馬奪路狂奔的袁紹背影一瞥,再環顧周圍蜂擁而來的黑山軍士卒,心下暗歎:公孫瓚啊公孫瓚!不是我不願助你,也不是我不想為你解除你的最大威脅,實在是你的豬隊友太豬了。

    歎罷,放棄射殺袁紹的誘人念頭,以免身陷重圍,猛地一抖韁繩,與袁紹反方向奔逃。

    無論是幽州軍、黑山軍還是冀州軍,此時全都失去主將,全無指揮,打成一團亂戰。

    而馬悍已不再理會什麼幽州軍或冀州軍,他已決定離開。縱使公孫瓚待他不錯,卻也絕不會容忍手下一個小小的百將,擊殺盟友的主將。所以馬悍若回幽州軍大營,等待他的結局就只有一個,必死。眼下他必須盡快離開戰場,跑得越遠越好,不過在此之前,他必須取回自己的東西。

    白馬如電,縱騎如飛,穿過亂紛紛的戰場邊緣,馬悍一氣衝到先前所在的小山坡上——萬幸!自己的斥侯隊雖然前出助戰,但還留下三個斥侯,在照看自己的馬匹。

    三個留守斥侯一見百將歸來,無不鬆了一大口氣,急忙迎上,正要向馬悍解釋隊伍去向,卻被馬悍抬手制止。接下來,馬悍的舉動令他的三個手下目瞪口呆。

    但見馬悍飛快將自家戰馬鞍轡邊的箭袋、包袱、乾糧袋、飲水袋全取下,轉移到銀箭背上。再拔出小刀,割斷栓馬鐙的皮索,同樣扔進包袱,翻身上馬,向三個還沒混臉熟的手下抱拳道:「諸位兄弟,馬某被迫離隊,實在是一言難盡。他日有緣再會,後會有期。」言罷放蹄飛奔而去。

    夕陽西下,馬蹄聲遠,血腥廝殺,宛如背景。在這一幅天地赤紅的背景裡,唯見一白色亮點,若隱若現,漸行漸遠。

    從這一刻起,一個本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真正闖入了這波瀾壯闊的三國世界。歷史的車輪,被這意外稍稍絆了一下,當輪彀恢復穩定,重新向前滾動時,不經意間,方向竟已經改變……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19
獵擊三國 第十三章 【白馬惹禍】

    正午,陽光灼熱,烤得地面熱氣騰騰,將昨夜下的一場中雨泡軟的地面,重新曬得硬結。這樣的路況,適合趕路,但這樣的天氣,卻不適宜上路。

    就是這樣一個不適宜上路的時辰,卻有一支長長的車隊,走在清河與絳水之間的官道上。

    牛騾挽車、役夫隨行、騎步護衛、延綿數里。車隊最前、中間、末尾等車輛梢子上,都插著醒目的杏黃旗,有的寫著一個大大的「糧」字,有的則寫著一個醒目的「袁」字。

    看樣子,這是袁紹軍的運糧隊。

    沒錯,這支由二百騎兵,八百步卒,二千役夫護送的車隊,正是冀州軍的糧草運輸隊。押運官是軍司馬呂翔,隨行的文官,便是冀州別駕從事掾郭圖。

    郭圖原本隨袁紹一行從廣川前往界橋,但由於袁紹急赴界橋前線,等不及後勤輜重,便令郭圖與呂翔共同押運糧草一道緩緩南下。

    烈日炎炎之下,不要說人了,便是牛騾都是渾身濕漉,不住停下飲水。若非官道靠近清河,水源充足,只怕光是給牲畜供水就夠嗆。

    士卒役夫一肚子怨氣,押糧官呂翔也想躲過午間毒辣的日頭之後再上路,但郭圖認為此時若休息,會錯過宿頭,無法在天黑前趕到東武城(今河北武城)。為了糧草的安全,必須在落日前進入東武城。

    呂翔雖是押糧官,但無論職務還是地位都遠不及郭圖,自然不敢有違,而且他覺得郭圖所言頗有道理,只得命手下士卒們咬牙再捱上一陣。

    遠處傳來一陣蹄聲,那是運糧隊派出的斥侯回遞消息。

    「稟報郭從事、呂司馬,前方三里處,有一處廢棄的村子,村裡無庶民,但有一個過路遊俠兒。」

    呂翔年約三十,面龐黑瘦,但筋骨結實,披掛著一身牛皮甲,倒也頗有幾分威嚴。當然,這威嚴的代價,就是整個身體被烘烤得發燙的牛皮甲,裹得汗流夾背,面色赤紅。只是呂翔一向在軍中以嚴整自律,加上又有郭圖在一旁,再難受也得忍。

    聽到斥侯的報告之後,呂翔目光轉向不遠處一輛軺車。此時軺車的竹簾正好掀起,露出一張保養甚好,年約四旬,長眉細目,鉤鼻長鬚的面龐來。

    呂翔驅馬上前,拱手道:「郭掾。」

    嗯,車裡的人正是郭圖,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何他能夠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還能堅持趕路了。

    郭圖正想說什麼,忽然目光一凝,向那斥侯招招手,淡淡道:「有何未盡之言?」

    那斥侯確實還有下文想稟報,只是呂翔幾乎要被熱出「翔」了,眼睛都冒火星子,壓根沒去注意斥侯臉色,聽完稟報後就撥馬離開,使得斥侯沒法繼續。

    郭圖坐在遮陽車裡,不虞頭昏眼花,而且他的觀察力一向極好,立即注意到這個細節。

    斥侯趕緊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那遊俠兒有一匹白馬,極為神駿,伍長王六欲奪其騎,獻於司馬。但那遊俠兒生得極為高大,又有勁弓,王六生怕不敵,想請司馬加派人手……」

    郭圖不等呂翔回答,直接否決:「眼下第一要務是趕路,不可節外生枝,不必理會那遊俠兒。」待斥侯惶恐行禮而去之後,笑對呂翔道,「這些勁卒見過什麼好馬?無非是毛色好看些,筋骨強健些,便說是什麼『神駿』。呵呵,若讓他們見到主公那匹大宛駒,豈不是要驚為天馬!」

    呂翔唯唯而應,想想也是,這天下間能稱得上神駿的好馬,怕也只有主公那匹大宛神駒了,嗯,似乎在雒陽時,所見那呂溫侯的赤兔也不錯。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運糧隊已經快走過那廢棄村子。郭圖正仰靠在車壁上,腦子飛快運轉,思考著界橋戰事,如何趁此大勝,以取得這場決定北方霸主的戰役最終勝利。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可惜了,從事未應允奪馬。俺從未見過那麼高大健壯的馬匹,全身皮毛全白,沒有半根雜毛……」

    另有一人道:「怎會沒雜毛?那匹馬的前額不是有一撮銀色毛髮嗎?不過,有這一撮毛髮,更顯出色……」

    郭圖打了個激靈,聽出是那斥侯的聲音,當即敲了敲廂壁,示意停車,然後掀簾探頭,向兩個正經過的斥侯招手:「你二人過來,說說那匹馬的模樣。」

    兩個軍卒急忙過來見禮,一問方知,其中一人正是斥侯伍長王六。當王六細細將所見白馬的形狀一說,郭圖與呂翔眼中都流露出驚疑之色,立即下令,將那遊俠兒帶過來。

    兩個斥侯,加四個衛兵,一共六個騎兵,撥刺刺衝進村子。過不多時,一騎突然飛馳而出,正是斥侯伍長王六。但見他滿面驚恐,半臉染血,拚命催騎狂奔。剛衝出村子,就揮舞手臂,嘶聲叫喊:「那遊俠兒好狠,他殺了我們五個兄弟……」

    話音未落,噗地一響,一枚帶血的三稜箭頭從他張大的嘴巴伸出……

    幾乎就在王六墜馬的同一時間,一道白影從村口飛馳而出,迅捷如電,向前方山坡衝去。速度之快,幾乎沒人能看清馬背上的騎士是何模樣。

    「是主公的大宛神駒!」郭圖與呂翔異口同聲大叫。雖然沒看清那綹標誌性的銀鬃,但二人對朝廷賜予主公的這匹神駒再熟悉不過,一見那奔跑的英姿,便可肯定。

    主公的寶駒為何會落在此人手裡?這個問題已來不及思考,而且從此人反應來看,必有不可告人之秘。當務之急,就是立即將其擒下,奪回寶駒,訊問緣由。

    呂翔一聲呼喝,持弓縱馬追去,身後三十餘匆匆著甲的從騎拍馬尾隨。三十餘騎捲起一股黃塵,緊追不捨,死咬不放。

    這個被追殺的「遊俠兒」,自然就是馬悍了。

    他怎都想不到,不過是想在這破村子裡躲過午間烈日的曝曬,待日落天氣涼爽後好上路,卻好死不死碰上袁紹的運糧隊。明明那兩個想打他的寶駒主意的斥侯,已經離去,不知怎地又掉頭回來,還帶了幾個同夥,威脅他牽馬前去晉見主將。

    馬悍何等機警,一聽就知道定是這馬的來路令人起疑了。搶了人家老大的寶馬,被手下認出,這結局還能好?牽馬前去的下場,必定是陷入包圍之中,屆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是妥妥的自投羅網啊!沒說的,抄傢伙,跑路吧!

    於是,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在清河沿岸,就此展開。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0
獵擊三國 第十四章 【躍馬狙敵】

    高高的山崗上,健蹄翻飛,銀鬃飛揚,馬背上的騎士臀部離鞍,身體折成九十度角,幾乎與馬鞍平行。受風面積最大限度減小,使得本就已捷逾奔雷的駿馬,更是踏颯如風,遠遠將追兵甩在三百步外。

    馬悍跑得興起,索性踏著馬鐙,雙臂箕張,昂首挺胸,在獵獵疾風中**長嘯。

    「嗚嗬嗬——」

    聲隨風傳,千步皆聞,將遠遠被甩在後面,連吃塵都沒機會的呂翔等一眾冀州騎兵氣得差點吐血。

    「呂司馬,這樣追下去不是辦法,賊人馬速太快,我們追不上啊。」

    一口氣追了近十里,幽州馬已經吃不消了。這種拼爆發力的快速奔馳並非幽州馬所長,只會越落越遠,並會對戰馬造成不可逆的損傷,縮短服役期,甚至影響壽命。

    每一匹戰馬,都是騎兵的第二生命,眼見戰馬遭受損害越來越大,而敵人卻越跑越遠,那種無奈的憤懣對冀州騎兵而言,委實憋屈已極。

    呂翔頜下虯鬚,被急風吹得蓬亂,一雙濃眉幾乎豎成兩個「1」字。他知道主公這匹寶馬跑得極快,卻沒想到會快到這種程度。照這樣跑下去,不出五里,要麼被對方徹底甩掉,要麼戰馬接二連三蹶蹄,擒人奪馬,不過笑話。

    還好,呂翔並非全無機會,他的機會就在前方三里處。

    前方三里,有一條清河支流,名喚躍馬溪,秋冬枯水,春夏漲潮。之前呂翔一行押運糧草,就途經此地。這躍馬溪是沒有橋的,運輸隊過河時,還是自行搭建浮橋。眼下浮橋已拆,這寬達十丈的河面,將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

    「緊趕一程,在躍馬溪擒殺此賊!」呂翔舉弓切齒大叫。

    三十餘騎,在主將的喝令聲中,分散成三隊,一隊居中緊追,兩隊左右包抄。三股揚起的黃塵,宛若三條土龍,向中心那道白點追噬而去。

    銀箭的奔行速度極快,兩里地一晃而過,前方驀然出現的流動「綠帶」,讓馬悍很快明白呂翔緊追不捨的原因了。

    躍馬溪前,波光粼粼,水流湍急,河面寬約十*米,深達三米,河上無舟無橋,無路可行。

    馬悍駐足在高坡上,一手輕撫馬頸上濕漉漉的汗水,一面打量地形,尋找可渡地點,遺憾的是,沒找到。無須回首,他也聽得到百步之外傳來的急遽蹄聲。他有五十支箭,如果地形適宜,他絕對有把握將追兵一一射殺。但這一切都得有個前提,他必須跑起來,必須有速度優勢、距離優勢,必須是他能射到敵人,而敵人射不到他……若沒有這個優勢,一把弓怎麼對付三十幾把?

    過河!過河!必須過河!過河之後,看老子怎麼玩死你。

    馬悍一撥馬首,馳下土坡,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向左側包抄而來的十個騎兵迎去。

    百步開外的呂翔一見大喜過望,只想仰天大笑:「賊子終於無路可逃了吧。」但在下一刻,他的下巴掉了。

    馬悍逆風舉弓,左手四指夾著三支三稜箭,弓把上搭著一支,拇指微動,打開紅外瞄準,箭指八十步外的冀州騎兵。

    迎面對沖的冀州騎兵也在摘弓,但未敢上箭,八十步距離,非二石以上的硬弓根本無法傷敵。而且在顛簸的馬背上,向八十步之外快速移動的單一目標發射,有幾人能有這般射技?

    你不行,我行!

    嗖!

    馬悍第一箭射出,在紅外瞄準的輔助下,精準射中衝在最前面的敵騎胸膛。敵騎剛剛仰面栽倒,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一口氣射出。

    噗通!噗通!噗通!

    箭無虛發,或中胸膛,或中下腹,最後一個騎兵,因為雙方距離拉近到七十步,精準度大漲,直接從面門進,後腦出。

    連珠四箭射畢,馬悍左手一抹一提,又是一箭上弦,三箭夾在手心。而對面剩餘六騎,無不嚇得驚駭四散。

    馬悍毫不停留,飛馳而過,俯身一撈,拾起一桿敵騎遺落的長矛,突然加速,朝河岸邊一處隆起的高坡衝去。其勢之急,彷彿投河一般。

    這、這是要幹什麼?

    自呂翔以下,正以半弧形包圍上來的冀州騎兵都看呆了,不由得放緩馳速。然後,他們看到了……

    河岸盡頭,白馬騰空,其下滔滔,其上渺渺。

    當白馬在空中躍升至最高點,即將下落時,馬悍借勢離鞍而起,從六米高的空中,飛躍十米外的躍馬溪西岸。距離地面兩米時,馬悍右臂一伸,長矛點地,矛刃入土半截,在身體的巨大衝力下,卡嚓一聲,矛桿折斷。而馬悍也藉著這股強勁的反衝之勢,著地一滾,翻身而起,穩穩踏上西岸土地。

    與此同時,如飛鳥渡澗的神駒銀箭,碗口大的鐵蹄也重重踏上對岸松土。鐵蹄陷地,泥水四濺。由於四蹄有精鐵馬掌保護,背負的主人又提前離鞍跳下,大大減輕重壓,終使銀箭完成這完美的溪澗一躍。

    「娘的!」呂翔呆了半晌,也只能吐出這兩個字。他能吐槽主公的寶駒太強悍了嗎?

    河對面,馬悍重新認鐙上馬,沿著河岸瀟灑地跑了兩圈,然後向呂翔及其手下揮揮手,做出一副告別的姿態。

    呂翔氣忿不已,大喝道:「兀那賊子,這匹馬是如何來的?」

    馬悍也很乾脆:「如你所想,這就是袁紹的座騎,他用這個來換自己一條命,你說值不值?」

    呂翔大怒:「辱我主公,便是辱我父母!小賊,不要以為逃過河便無事。此乃冀州地界,無論你逃往何方,我冀州軍上天入地,誓將奪還主公寶駒,更將爾生擒,五馬分屍,梟首示眾!」

    馬悍眼睛瞇起,淡淡道:「有本事抓到我再說。」

    「某冀州軍司馬呂翔。」呂翔狠狠舉弓怒揮,「賊子,看你箭術尚可,可敢與某隔河對射?」

    馬悍笑了,這呂翔打得好主意,想一箭解決所有問題,就不用追死追活的了。不過,這提議似乎不錯,他也不想後頭掇著個尾巴。

    兩道利劍般的眼神,在躍馬溪上空無聲交擊,彷彿有火花迸射。

    雙方同時摘弓、取箭、搭箭、松弦。

    繃!繃!

    兩支箭矢在半空中交錯而過,飛射向各自的目標。這時馬悍與呂翔同時做出一個常規動作:舉起套在左前臂的騎盾,格擋迎面飛來的箭矢。

    篤!呂翔的二石弓所發射的箭矢,洞穿了三十步外馬悍手臂的革盾,但箭矢破盾後其勢已盡,箭鏃嵌在護臂甲內,再未能深入半分。

    篤!噗!啵!嗷——

    第一聲,是馬悍的破甲箭洞穿革盾;第二聲,是箭矢穿透呂翔左前臂;第三聲,箭矢餘勢仍勁,帶動著盾牌、手臂,穿透胸甲,貫入胸肺;最後一聲,是呂翔臨死的厲號。

    穿越三國第五日,馬悍擊殺了第五個三國悍將。

    從這一刻起,他在河北擁有了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稱號——「日殺一將」。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1
獵擊三國 第十五章 【奇怪的追兵】

    (謝謝:「哈哈£愛你」與「趙無恤2014」兩位書友打賞,尤其是後者,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第二次了,多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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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原野霧氣氤氳,山坡草甸露珠閃亮,遠處一片密林,更籠罩著一團團白霧。人入林中,十步之內,難辯蹤影。

    此刻,正有七、八個頭戴尖頂裘帽、身穿破舊翻毛皮襖、手持弓箭的烏丸人,向密林中指指點點著什麼。過得一會,遠處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又有五、六個烏丸人快馬奔來。

    為首一人,髡發蓬須、滿臉橫肉、身軀矮壯、左耳吊著一個碩大的金環。此人一到,周圍的烏丸人一齊圍攏上來,匍匐在他的馬下。

    烏丸頭目盯著密林,目中凶光熠熠,粗聲道:「確認了嗎?人都在裡面?」

    「是,烏麻頭領。我們在附近發現馬群蹄印,進入前面的林子裡就消失了。」一個跪伏草地的烏丸人高聲回答。

    又有一人補充道:「馬蹄印經過偽裝處理,若非我們小心搜索,只怕難以發現。」

    烏麻從鞍旁取出一把桑木弓,再抽取一支箭矢,黑臉泛起一抹猙獰笑意:「將他們一個個驅趕出來,我今日要讓他們的男人流光血、女人流乾淚。」

    隨著頭領的一聲令下,十一個烏丸人紛紛將馬拴好,抽出弓箭,一步步走近密林,身影漸漸被濃霧吞沒。

    烏麻與兩個手下不時策騎來回輕馳,左右張弓虛射,好整以暇等待著大開殺戒。不料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一直到天色大亮,陽光燦爛,密林霧氣消散,竟連半點動靜都沒有。十一個持弓挎刀的烏丸人,好似與霧氣一同消散了。

    烏麻頭皮有點發麻了,兩個手下也感覺不妙,三人三騎慢慢靠攏在一起,手中弓箭一點點舉起,心神不定對準黑沉沉的密林。

    過了一會,烏麻一擺頭,示意左側手下:「你,進去看看。」

    「……是。」手下心中不安,卻不敢有違,也不下馬,就那麼緩緩策馬前行。

    咻!

    暗林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貫穿烏丸人的腦袋,屍體重重栽倒,受驚的座騎長嘶一聲,遠遠跑開。

    嗖嗖兩聲,烏麻與手下幾乎不分先後,向林子裡冷箭飛出的方位射出兩箭。然後飛快引弓搭箭,指向前方,但密林中除了篤篤兩聲,明顯是射中樹木之外,並未傳來他們想聽到的慘叫聲。

    「果桑,你往左邊……」

    烏麻剛喝令最後一個手下分開包抄,林中咻咻射出兩箭,箭速極快,勁道大得出奇。一箭就將果桑從馬背上撞飛起來,摔在地上,一箭穿心,眼見活不成了。

    第二箭則穿過烏麻的大腿透入馬腹,將人與馬生生串在一起。馬悲鳴著栽倒,烏麻也在痛苦的叫罵聲中,被側翻的馬匹壓得動彈不得,掙扎難起,手中弓箭摔飛數尺之外。

    這時林中才慢慢踱出一人,短髮,青帶抹額,上著緊身軟甲,下著迷彩褲。手持近一人高的大弓,背負兩囊箭矢,身長八尺餘,雄壯輕捷,一張在陽光映照下稜角鮮明的面孔極具立體感。

    馬悍!

    馬悍緩步走到烏麻跟前,用弓梢撥了撥那張和著污泥草莖及擦痕的面孔,淡淡道:「會說幽燕話嗎?」

    烏麻不斷掙扎,巨痛令他的臉都扭曲了,一隻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切肉短刃,用幽燕話道:「你……你是漢奴……」

    啪!弓梢重重抽在烏麻的臉頰,兩顆大牙和著一口污血從嘴裡噴出,將碧草染赤。

    「我是漢人!小心說話。」馬悍冷冷道,「這是警告,再犯就是四顆牙,再來就是八顆。如果你以後不打算用牙咀嚼了,儘管說。」

    烏麻一雙豬泡眼怨毒盯著眼前這張惡魔般的面孔,再不敢亂放炮。

    「我來問你,老子好好在林子裡睡覺,你們這幫狗日的為何吵醒我?還拿著一堆破弓爛箭找老子麻煩——誰指使你們來的!」

    烏麻眼睛一下瞪大,一臉不可置信:「這林子裡只有你一人?」

    「對,只有我一人……」馬悍陰沉沉盯著烏麻,「你不會是想說找錯人了吧?」

    烏麻又恨又悔:「我們要找的是逃奴,以為他們躲在林子裡,沒想到……等等,你只有一個人,那我的十一個族中戰士……」

    「沒錯,全被我宰了。什麼狗屁戰士!全是沒經任何訓練的牧民而已,用的還是短弓骨矢……」馬悍語氣極為不屑。終於弄明白了,原來是追逃奴的,難怪裝備與戰鬥力如此低下,不過半炷香工夫,就被自己殺雞宰羊一般全幹掉了。也正是因為對方低下的戰鬥力及簡陋的弓矢,使馬悍最終確認,這些人並不是追殺了自己整整一個月的那十幾撥烏丸精騎。倘非如此,他豈會慢悠悠走出密林,與這半死的烏丸人扯蛋?

    「混蛋……啊!」

    烏麻趁馬悍走神,猛然拔出切肉刀,手剛剛一動,就被早有準備的馬悍抽出背囊箭矢,狠狠插下,箭矢將烏麻的手臂與胯骨牢牢釘在一起,鮮血染紅了下半身。

    「我要殺了你,我要生吃你的肉,我要……啊!」

    在烏麻瘋狂地叫罵聲中,馬悍抬起大頭皮靴,對準箭尾重重踩下。

    烏麻眼睛幾乎凸出眼眶,渾身抽搐,嘴巴張大,嗬嗬有聲:「你以為……只有我這一撥……追逃的人馬嗎……等……等……他們……會為我……報仇……」

    「烏丸人!老子見一個殺一個!」馬悍伸指鉤住烏麻的金耳環,猛地扯下來,無視鮮血淋漓,眼神冰冷,「烏丸人的財產,有多少搶多少!」

    馬悍對烏丸人這麼大的怨氣,全因這一個月被追殺反擊,奔逃千里所致。

    自躍馬溪畔射殺呂翔之後,馬悍就陷入冀州軍四面八方的追殺之中。

    郭圖飛騎趕回信都,布下了一層層攔截網,同時發佈巨額懸賞:有獲馬悍首級者,賞金百鎰,布百匹;送還白馬者,倍賞之。

    馬悍原計劃是往東去,投靠北海孔融,在這位弱主手下,可以強勢崛起。沒成想,被冀州軍的天羅地網擠壓得不斷往北,越跑越遠,直至出了長城,來到燕山腳下。

    這一路北逃,究竟幹掉了多少追兵?剛開始馬悍還搞搞統計,等到突破二百這個數值之後,再沒興趣計數了。一路北上,不斷殺敵、繳獲補充,也不知換了多少盾牌、盔甲、刀矛,更不知射出多少支箭矢,唯一緊隨在身邊不變的,就是他的白馬銀箭與手中的豹弓。

    一個月的生死逃殺,生生將馬悍磨礪成為一個騎射高手,並在數十次險象環生的追逐戰中,熟練掌握了騎射的最高奧義——回馬箭!

    從進入代郡以後,冀州軍已放棄對馬悍的追殺,因為那是劉虞的地盤。但馬悍並未因此而好過,因為被懸賞激得眼睛發紅的烏丸人蜂擁而至,給他造成更大的麻煩。最後甚至連盤踞在右北平的「三郡烏丸」之一的汗魯王烏延,都派出帳下百餘精騎四處搜殺他。這汗魯王當然不是貪圖那點小賞,而是對名馬動了貪念。

    結果馬悍在漁陽郡以北的沽水被其中一支烏丸精騎包圍,將敵人殺盡後,自己也中了兩箭,而箭上竟塗著烏頭毒……如果不是他的身體曾注射過多種抗毒血清,對不明毒素產生一定的抗體,估計連逃亡的力氣都沒有……試想馬悍豈能不怒氣衝天。他與烏丸人的這個梁子,是結定了。

    馬悍將現場草草收拾了一下,再次進入密林,牽出寶駒銀箭,後面還有三匹背負著大量箭矢、刀斧、甲盾、給養及財物的馱馬。

    烏麻及一眾族人的馬匹,馬悍並未放在眼裡,他這幾匹馱馬,可是烏丸精騎的精壯戰馬,雖然遠不能與銀箭相比,卻也勝過普通馬匹多多。

    剛剛馳出二里地,眼角瞥見左側山坡上有人影一閃。馬悍不假思索,立即鬆解開馱馬韁繩,雙足一夾,銀箭如箭射出,飛速衝上山坡。

    從山坡往下望去,可見五十餘步之外,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拚命奔跑。從服飾來看,應當是烏丸人,從背影來看,是個少年,甚至可能是童子。

    想起方才烏麻臨死前所發的狠話,馬悍果斷舉起手中豹弓,箭鏃映日,寒芒耀眼。

    「想報信招族人前來報復嗎?我雖不憚,卻也不想沒完沒了糾纏。很抱歉,你將是死在我箭下的第一個未成年人!」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1
獵擊三國 第十六章 【漢人逃奴(上)】

    (謝謝「趙無恤2014」、「丨北緯?夏瞳」兩位書友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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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啊——救救我!」

    奔跑的少年一跤摔倒,失聲痛哭,手足並用向前方爬去。

    嗖,一箭射出,從少年頭頂飛過,插在其三步之前,入土半截,箭羽劇顫。

    馬悍當然不會失手,而是少年那一聲悲泣地叫喊,令他及時射偏箭矢。

    這少年說的是漢語,而且是字正腔圓的河北口音,與之前那個烏麻生硬艱澀的漢話形成鮮明對比。

    馬悍拍馬輕馳到少年跟前,低頭看到一張年約十一、二歲,瘦小髒黑的臉蛋,幾行淚水,沖刷出一條條泥痕。因為臉小,更顯得一雙眼睛特別大。

    「你不是烏丸人?」

    少年舉袖拭去眼淚,用力搖頭:「我是漢人。」

    「漢人,怎麼一身烏丸人的穿束?」馬悍似乎想起什麼,脫口道,「你是那些烏丸人到處追捕的逃奴?」

    少年臉色大變,匍匐在馬悍馬前,哀聲道:「別把我交給烏丸人,他們會把我拴在馬尾巴後活活拖死的。」

    馬悍俯身將插在地上的箭矢抽出,在靴子上蹭乾淨後反插回箭囊,淡淡一笑:「交給烏丸人?有什麼好處?有賞金嗎?一緡錢?一袋鹽?還是一隻羊?」

    少年畏縮搖頭:「阿蘇值不了一隻羊,只能抵一隻羊羔子。」

    馬悍皺眉道:「那就是了,我要一隻羊羔子幹嘛?嗯,逃奴不止你一人吧,有多少?十個還是二十個?」

    少年阿蘇警覺地抬起頭:「不……只有我一個……」

    馬悍失笑搖頭:「你也太抬舉自個了吧?只有你一個,烏丸人會出動那麼多人來追捕?好了,看在都是漢人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可以走了。」

    阿蘇破啼為笑,重重磕了個頭:「謝謝!」抬頭艷羨而又有幾分畏懼地看著眼前的高頭大馬,轉身撒腿便跑。

    「等等!」

    馬悍一聲斷喝,阿蘇頓時象被定住,一動不敢動。

    「你可以告訴與你一同逃亡的朋友,有一個耳朵吊金環的烏丸人所率領的搜捕隊,一共十三個人,全死了。趁著他們另一支搜捕隊還沒來到,趕緊走吧。」馬悍說罷,拍馬便走。

    阿蘇呆呆站了一陣,突然發足向山坡上追去,大聲問道:「你說的那個耳朵有金環的,是不是叫烏麻?」

    馬悍已馳上坡頂,回頭揮揮手,高聲答道:「我也不知他叫什麼,還來不及問,他就死了。」

    阿蘇氣喘吁吁向上爬,邊爬邊叫:「能告訴我在哪裡發現他們的嗎?我要親眼看到,我的朋友才會相信。」

    馬悍馬鞭向西一指:「在那邊林子裡,現在估計已經有狼在噬咬屍骨了,不想喂狼的話最好別過去。送你一件東西,你的朋友會相信的。」

    隨著馬悍一揮手,山坡骨碌碌滾下一個黃澄澄的東西,阿蘇拾起一看,脫口驚呼:「這是烏麻頭領的金環!」

    「眼力不錯。這是我從他的耳朵上扯下來的,送你做紀念。」馬悍哈哈大笑,策馬放蹄,沿著山脊線向東而去。

    但不一會,後面遠遠傳來少年阿蘇聲嘶力竭的大喊:「等一等!請等一等!」

    「又怎麼了?」馬悍本不想理會,但這少年硬是追喊了近一里路,嗓子都破音了,甚至還從山上滾下來,忍痛再追。這毅力,令馬悍不得不服一個,便停下來邊取豆餅餵馬,邊耐心等待。

    阿蘇追近至十餘步時,再無力奔跑,四肢著地,跪伏在草地上,破風箱似地急喘,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馬悍也不著急,鬆解開馬肚帶,從包袱裡取出地圖,邊看邊用指北針不斷比對參看。

    地圖是生俘袁紹那天,順手弄來的。這是一幅河北地形圖,包括幽州、冀州、并州、青州四州地形,估計是袁紹東出洛陽,圖謀冀州時,從皇宮館藏裡弄出來的。

    繪圖很簡單也很抽像,用來旅遊都擔心迷路,行軍打仗的話,還不如找個嚮導靠譜。這幅地圖很不完善,北出長城之後,在今天內蒙古一帶,一片空白。很顯然,這裡已經超出了大漢朝的實際控制區域。

    而馬悍此刻,正身處這片空白邊緣上,北邊有什麼,一無所知。

    正看得糾結,身後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這位……義士,阿蘇冒昧追來,只想問……你這些兵甲弓箭賣不賣?」

    「原來是看上我的裝備了。」馬悍將地圖捲起,揚揚眉道,「這都是非賣品,不過,看你那麼有誠意,可以賣你一點。問題是,你有錢嗎?哦,別拿我送的那個金環來換。」

    「阿蘇不敢。」阿蘇喜中帶憂,道,「我們沒有多少錢,糧食和鹽巴也不多,就有一些馬匹和牛羊,用這些換行嗎?」

    「馬匹不要,肉不好吃。」馬悍直接將馬匹否了,「牛難驅趕,可以用羊換,不過我一個人收不了太多的羊,最好還是用錢、糧食、鹽巴,這些方便易帶的東西。」

    「這樣啊……那我得問木吉老爹,看能均出多少東西購買。」阿蘇眼巴巴看著馬悍,「你,能夠跟我去我們的營地一趟嗎?」

    馬悍笑笑:「怎麼?這回不怕我對你們不利了?」

    阿蘇臉一紅:「你也是漢人,還幫我們殺了烏麻那個惡棍,就沖這,木吉老爹與大夥一定會好好感激你。」

    馬悍擺擺手:「我殺烏麻,是因為他找我的麻煩,不是幫你。好罷,就跟你走一趟。」

    馬悍將一匹戰馬上的物資轉移一部分,讓阿蘇坐上去,二人邊走邊聊,這才大致瞭解事情經過。

    烏丸出於東胡一支,與匈奴時戰時附。西漢武帝元朔年間,烏丸內附,被漢朝遷於遼東屬國、遼西、右北平一帶,以之為屏障,防禦匈奴,是為「烏丸三郡」。

    西漢末年,匈奴西遷之後,漠北空出的地域迅速被新興的鮮卑及烏丸等勢力所填充。這些胡人,雖無匈奴勢大,但所幹的事,與昔日匈奴人也並無不同。大漢強盛時,一個個老實得緊,進貢臣服,甘為鷹犬;當漢室羸弱,便露出獠牙,寇過劫掠,擄掠生口。數十年來,漢朝邊郡被擄掠的漢民百姓,不下十餘萬口。

    阿蘇今年十一歲,父母都是被擄的漢奴,所以他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奴隸。他的母親是河北中山人氏,從小就教他鄉音,令其勿忘家鄉,卻不想今日卻因鄉音而撿了一條命。

    阿蘇這群逃奴都屬於右北平烏丸大人,自號汗魯王烏延的部族,從屬於一個叫骨力的烏丸頭領帳落。因為不堪忍受烏丸人常年壓迫與虐待,他們在木吉老爹的帶領下,聯合了二十多帳,約五十餘名漢奴,趁暴風雨之夜集體逃亡,如今已過去整整五天了。

    「五十多人?你們有多少能戰鬥的青壯?」

    「有十二個,不,是十三個,唐努大哥是最好的勇士。」很顯然,這小子把自己也算了進去。

    馬悍點點頭,難怪烏麻一夥區區十幾人,就敢肆無忌憚圍捕,原來只有十幾個有反擊之力的逃奴,其餘的多半是老弱婦孺了。

    烏麻一夥的兵器,馬悍檢查過,除了烏麻本人用的一把桑木弓較好,並使用鐵箭鏃之外,其除部眾,皆為粗弓骨箭。部眾如此,更莫說逃奴了。可以說,若他們能裝備自己的硬弓利矢,這戰鬥力絕對躍升幾個台階,無怪乎阿蘇死命追趕,哪怕省下口糧也想購買裝備了。

    二人四騎,一路敘說,不覺間走出四五里,轉過一片密林,進入一個山谷。

    剛剛走到山谷前,旁邊林子裡突然衝出四騎,兩前兩後,將二人前後道路截斷,齊齊張弓箭指,厲聲大喝:「下馬,受縛!」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3

獵擊三國 第十七章 【漢人逃奴(下)】













      (感謝「趙無恤2014」再次打賞,三連發了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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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努大哥!」阿蘇歡快地喚了一聲,催馬上前,來到一個二十五、六歲,留著一口繞腮鬍的壯碩青年面前。那青年凶狠的目光與手中箭矢一齊鎖住馬悍,直到阿蘇安全跑過來之後,才暗鬆一口氣,向三個夥伴使了個眼色,一齊圍上去。

    「你是何人?為何來此?」那個叫唐努的青年厲聲喝問。

    「這些問題,你可以問阿蘇,他會告訴你——但我警告你,不要用箭指我,我很容易反應過度的。」馬悍並未摸弓箭,這樣近的距離,用別的武器效果更好。他雙手暗扣一柄短斧與一把短刀,眼珠微動,將四騎所在位置盡收眼底,暗暗測算對方馬匹走動的節奏與出手距離。

    阿蘇趕緊解釋:「唐努大哥,這位大哥是我請來的,他有上好的弓箭,我想讓木吉老爹向他購買。」

    唐努與同夥也注意到了三匹馬馱著的裝備與物資,互相驚喜地看了一眼,臉上的戒備之色總算鬆懈下來。

    唐努催馬靠近阿蘇所騎戰馬,伸手從弓囊裡抽出一把未上弦的弓。這是一把復合弓,比他手裡的單體弓強得多。唐努面露喜色,突然臉色微變,脫口而出:「這是烏丸人的騎弓!你是什麼人?」

    三個騎手條件反射地舉弓對準馬悍。

    馬悍滿不在乎道:「沒錯,有眼力,這就是烏丸人的騎弓。準確的說,這是那個叫什麼汗魯王烏延手下精銳騎衛的騎弓。」

    「汗……汗魯王的騎衛?」

    這幾個汗魯王的逃奴,一聽這個名字,臉色一下變了。其中一人手一顫,弦一鬆,箭矢嗖一下從馬悍身旁飛過,差點射中阿蘇。

    馬悍臉色陰沉:「各位,有必要那麼一驚一乍麼?動不動就舉弓。實話告訴你們,是這位小兄弟苦苦哀求,我才走這一趟的。你們這樣的態度,也太沒誠意。好了,你們慢慢自嗨,我上路了,阿蘇下馬。」

    差點誤傷別人,唐努與同夥也有些尷尬,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谷口傳來:「這位小郎慢走,小子們失禮,老漢願為他們賠禮。」

    隨著說話聲,谷中傳出一陣雜踏的腳步聲,一群衣袍破舊、滿面風塵的牧民,簇擁著一個六十來歲、鬚髮斑白,滿面風霜之色的老者出現谷口。

    唐努四人及阿蘇見到老者,一齊下馬,彎腰行禮:「木吉老爹。」

    老者,也就是阿蘇口中的逃奴領頭木吉老爹,在一名小姑娘的挽扶下,走上前來,向馬悍深深彎下腰:「尊貴的客人,你願意給我們幫助,而小伙子們卻對你無禮,木吉萬分抱歉,請接受木吉真誠的致歉。」

    隨著木吉彎腰,一眾逃奴,包括唐努都向馬悍彎下了腰。

    馬悍環目四顧,看著眼前一張張黢黑淒苦的臉,沉默一會,按胸回禮:「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

    這是一個寬敞的崖洞,裡面支起十餘個帳篷,周圍橫七豎八堆放著陶釜、瓦罐、木碗、干牛糞等生活物資。崖洞一角停放著七八輛破舊的雙輪勒勒車,側旁還有個牲口圈,裡面圈養著二十多頭羊,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難聞的腥臊糞臭味。

    崖洞裡已升起了火,馬悍坐在正東位置,正西位置則是木吉老漢坐著(烏丸習俗以東為尊,帳門必朝東),周圍一圈是唐努等年青小伙,外圍則是老人與婦孺。

    此刻,木吉老漢正端起一碗羊奶酪酒,向馬悍賠罪。

    所謂羊奶酪酒,就是發酵後的酸羊奶,聞起來略有酒氣,喝起來很腥膻。馬悍卻若無其事地喝了下去,而且還是面帶微笑——在他亡命半生中,比這難喝十倍的玩意,他也半點眉頭不皺地喝下了去。

    木吉老漢撚鬚而笑,用刀子切下一大塊羊腿肉,裝進木盤,敬獻給馬悍。

    馬悍雙手接過,點頭致謝。

    另一邊,年青人正傳看著那枚金環,不時望向馬悍,目光訝異。過了一會,唐努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殺了烏麻?」

    馬悍對這個問題已經有點膩歪了,淡然道:「烏麻很難殺麼?」

    唐努慢慢昂起頭,睨視馬悍,道:「烏麻是骨力部僅次於骨力大人的勇士,我見過他赤手摔倒過一頭牛,而且他還有十多個隨從……」

    馬悍點點頭:「沒錯,他有十二個隨從,隨他一塊死了。或許他能摔倒一頭牛,但擋不了一支箭。」

    「你殺了十三個烏丸人,身上卻沒沾半點血?」唐努眼神滿是譏誚。

    馬悍恍若不覺,很自然回答:「有的是遠狙,有的,則是從背後擰斷腦袋。我也不想弄一身血腥。」

    唐努與一眾青壯幾乎要大笑,總算記得之前的失禮行為而被責難,不敢再來一次,但那一張張面孔滿滿鄙視。

    馬悍也沒去理會,他沒有義務證明什麼,他只是來賣東西的。

    唐努等小伙子對這有胡吹大氣之嫌的年輕人甚是不屑,但對他帶來的弓箭刀斧,以及盔甲盾牌,這些只有汗魯王的親軍才有資格配備的精良兵器,卻大加讚賞,愛不釋手,拿到哪一件在手都不想放下。

    「木吉老爹,如果我們裝備上這些武器,就算烏麻,甚至骨力親自出馬,我們都不怕了!」唐努興奮得滿臉通紅,緊抓住一把復合弓不放手,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柄環首鐵刀,虛空霍霍劈砍。

    阿蘇也樂滋滋將一件朱色皮甲往瘦小的身體上比了又比。

    木吉老漢卻沒那麼樂觀,他是當家人,最清楚他們的家底,更瞭解一件精良的武器在唯力至上的塞外草原,會是一個什麼價錢。

    木吉老漢苦澀地道:「尊貴的客人,你看到了,我們只有二十多頭羊,我們的糧食與鹽巴都不多了。我不知道這些羊能換多少弓箭?」

    馬悍搖頭:「我要不了多少隻羊,如果你們沒有錢或糧食鹽巴交換的話,我最多只能給你們兩把弓、十支鐵鏃箭——說實話,我這是半賣半送了,你們的羊根本值不了這許多。」

    木吉老漢連連點頭,一迭聲感謝。老人心裡清楚,馬悍說得沒錯,這種復合桑木硬弓,即便是骨力大人手下都沒幾個擁有,完全是有價無市,哪裡是幾隻羊就能換到的?

    「才兩把弓?太少了,我們有十二個能挽弓的戰士。」唐努急了,向木吉老漢跪下,「最少要六把弓,六十支箭才行。這關係到我們五十六個人能否從烏丸人手裡逃脫,老爹,求你了,想想辦法。」

    五十多個逃奴眼巴巴地望著,木吉老漢痛苦地低下頭。面對阿蘇哀求的眼神,馬悍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馬悍在西方打拼多年,價值觀深受影響。買賣就是買賣,生意就是生意,想得到,就要付出,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良久,木吉老漢眼神似乎閃過一道絕決,嘴唇哆嗦著,叫出了一個名字:「念奴,過來。」

    外圍的婦孺人群中站起一個女孩,垂首走到木吉老漢身邊,低聲道:「爺爺。」

    木吉老漢伸出佈滿老繭的手,拉過女孩細白的手掌,輕輕撫著,充滿不捨,慢慢轉過頭,對馬悍一字一句道:「這是我的孫女,我的眼珠子,現在,我要用她來換六把弓,一百支箭。」

    滿場震驚。

    馬悍隱約記得,這女孩就是在谷口挽扶木吉老漢的那個少女,當時要留意的東西太多了,並沒注意,現在仔細看才發現,這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女。

    她年約十二、三歲,皮膚很白,一頭粟色卷髮,細眉修長,眼睛很大,睫毛長而密,瞳孔是湖蘭色,鼻子挺翹,嘴唇豐滿紅潤,面容雖幼,胸前兩團賁起已頗具規模。

    這居然是個有著中亞血統的美少女。

    「不可!木吉老爹!不能換啊!」

    「木吉老爹,念奴是你唯一的孫女,是你最後的親人,也是我們的親人,不能讓她離開啊!」

    「木吉老爹……」

    少女念奴一直靜靜依偎著爺爺,將爺爺粗糙手掌貼著自己滑嫩的面頰,在群情激昂聲中,忽然站起身來,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震懾全場鴉雀無聲:「是念奴害了大家,如今是念奴贖罪的時候。念奴,願意為馬君奴婢。」

    馬悍最終用四把桑木弓、一百支鐵鏃箭、四把環首刀、兩副皮甲,換走了念奴。

    念奴的確很美,但今年才十三歲,未免**了些,馬悍還不至於那麼無下限——儘管在危地馬拉時,他就見過許多十二、三歲的新娘。

    若早在三五天前,馬悍還被滿世界追殺時,他絕不會要這個拖油瓶,而現在安全之後,他卻迫切需要一個對這片區域比較熟悉的人,也就是嚮導。

    如果可以選擇,為什麼不要一個美女嚮導呢?哪怕是個小美女。既賞心悅目,又有實用價值。這,才是馬悍最終同意交換的原因。

    賣掉一部分裝備後,清空了一匹馬的負載,正好可以給念奴乘騎。就在眾逃奴悲慟揮手,念奴淚眼婆娑中,二人四騎,漸行漸遠。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4
獵擊三國 第十八章 【念 奴】

    (多謝「趙無恤2014」,「歸海絮語」兩位書友的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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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人四騎,一前三後,寂寂無語走在遼闊的曠野中。

    馬悍回頭向後面招招手:「過來。」

    念奴抬袖拭了拭眼角,驅馬近前,彎了彎腰:「主人請吩咐。」

    呃,這麼一個帶著異族風情的純美蘿莉,向你恭順地說出「主人請吩咐」這句予取予求的話,實在是太令人想邪惡一把……

    還好,馬悍畢竟是在色刀上打過滾的人,什麼場合幹什麼事,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而現在,是談話時間。

    「念奴是吧,給了你這麼長時間的緩和調整,心情應該平復得差不多了吧?」馬悍伸出手,撥捻著她粟色的秀髮。馬悍最滿意的就是她的秀髮,自然而柔順,映著陽光,一閃一閃,像一綹綹金絲。

    萬幸,漢奴們雖然都是左衽胡服,卻仍保持著自己本民族的髮式習慣,沒有像烏丸人一樣髡發。而烏丸人或許沒有後世女真人那樣凶殘地「留發不留頭」,或許是為了區別漢奴與族人,也沒有強迫漢奴髡發。

    念奴驚訝地用眼角飛快瞟了這位年輕英俊的新主人一眼,帶著幾分害羞與惶然道:「念奴剛與爺爺分開,有些、有些……請主人恕罪。」

    「理解、理解,人之常情。」馬悍點頭道,「現在我要告訴你,你需要為我做什麼。」

    「主人請吩咐。」念奴的聲音透著一股莫名地忐忑,握住韁繩的纖手,也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雙手死死絞著韁繩。

    馬悍沒空理會小姑娘微妙心思,按照自己思路說下去:「這周圍的地形你熟吧?」

    「是,奴婢在這片草原生活了十二年,遷徙過六處草場,方圓五百里之內,奴婢都熟。」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念奴心情稍安。

    這個嚮導找對了,馬悍很滿意,笑容滿面:「很好,現在是午時,我們到那邊林子裡避一避陽光,然後你給我提供一個附近適合住宿的地方。」

    「遵命,主人。」

    頭頂蔭涼如蓋,身旁美人如玉。馬悍憑著無害的笑容及富有感染力的話語,慢慢消除了念奴的陌生與恐懼。草原兒女,本性率真,不會有太多扭捏矯情,一旦認可了你,就會對你敞開心扉。

    通過交談,馬悍這才知道,念奴之所以長得這樣一副與漢人迥異的容貌,皆因她的母親是被匈奴人俘掠的安息女奴(後來的波斯,今伊朗),屢經摧殘轉賣,流落鮮卑。在鮮卑人與烏丸人衝突中,又被烏丸人所擄。因觸怒部族貴人,被鞭面毀容。昔日千嬌百媚的安息貴女,最終成為人人嫌棄的醜婦。遂被主人賜予其父,然後生下了她,聽爺爺說,她很像母親未毀容時,而且比母親更美。

    而這美麗,對一個背負著奴隸身份的女孩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災難!具體到念奴身上,不僅是她本人的災難,也是整個漢奴群體的災難。

    就在半個月前,偶然聽到念奴美名的部落大人骨力,派人前來索要。做為奴隸,一切都是主人的,包括自己的子女。念奴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便因難產而死,父親早亡,將她帶大的,是爺爺。

    木吉老漢是個很有經驗的獸醫,收了不少漢奴徒弟,在漢奴中威望很高,而且因為他是部落中稀缺人才,縱然是骨力大人,也要給幾分面子。若非如此,哪需好言索要,直接搶人了。

    對於失去了兒子與兒媳,只有唯一一個親人的木吉老漢來說,念奴就是他的眼珠子,豈能將花骨朵一般的孫女讓蠻牛一樣的骨力摧殘!而這時以唐努為首的徒弟們早已受夠凌虐,數次三番勸木吉老漢發起逃亡,木吉老漢遲遲下不了決心,而索女之事,終於成為導火索。

    於是,半月前的那一場暴風雨,拉開了逃亡序幕。

    馬悍也終於明白了,木吉老漢之所以忍痛將親孫女換武器,實在是因為太愧疚。因為孫女的緣故,將大伙的性命置於險地。這時只要有一絲可增加生存機率的機會,他甚至願意獻出生命,包括他最心愛的「眼珠子」。而念奴同樣因為內疚,願抵為奴。一切,只為了讓大伙能多一分逃生機會,逃回長城以南的家鄉。

    似他們這樣的漢奴逃亡,在漢邊五郡,每年都有發生,有成功的,更多是失敗,那這一次,他們能成功嗎?

    這就是漢末亂世,北地邊民的真實生存狀態。馬悍感歎之餘,安慰道:「我沒看到過你們的小伙子身手如何,不好做評價。若是另一撥搜捕的烏丸人,裝備及人數與烏麻那一批差不多的話,那麼換上我從汗魯王騎衛那裡奪來的硬弓利箭,還有刀斧鎧甲,勝算最少提升五成。」

    「若是那樣就好了,唐努大哥他們騎馬射箭都很出色,去年還在籠城大會上獲得汗魯王大人賞賜的炙羊呢。啊!主人剛才說……那些弓箭兵器,都是從汗魯王騎衛手裡奪來的?」

    念奴原本端端正正跪坐在馬悍身旁,為他遞水遞布巾試汗,一聽這話,像被火烙一樣跳起來。

    「坐下,坐下,別那麼激動。」馬悍邊試汗邊隨意道,「弓箭是從汗魯王騎衛手時奪來的沒錯,刀斧鎧甲是冀州軍一個叫高干的傢伙『送』的。」

    念奴一臉不可置信地仰望年輕的主人,喃喃道:「我聽說,汗魯王的騎兵親衛,是從每個帳落裡挑選出來的最強壯的勇士與最優秀的射手,就連唐努大哥都沒能夠入選……」

    馬悍點頭同意:「我在河北時,就曾聽聞『烏丸精騎冠幽燕』的傳聞,果然很厲害。如果我早在一個月前遭遇他們,或許躺下的就是我。」

    「河北!主人是河北人氏嗎?我聽爺爺說,我也是河北人,是一個叫邯鄲的美麗地方。我真想去看看啊!」念奴回首南顧,無限神往。

    馬悍身體往大樹一靠,喃喃道:「我也是,很久沒回家鄉看看了,儘管隔了差不多兩千年……」

    馬悍說「兩千年」時,聲音含糊,念奴也沒聽清,只當是兩年。在這一刻,兩個思鄉的人竟產生了一絲奇妙的共鳴,距離一下拉近了。

    只可惜,這微妙的氛圍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遠遠傳來一陣急遽的蹄聲,將一切打破。

    馬悍一躍而起,搭手簾向遠處張望一陣,回首笑顧念奴:「看來有人不甘心讓你這顆珍珠落到我的掌心啊!」

    念奴臉紅紅站起:「什麼……」話音未落,她的臉色也變了,因為她也看到了遠處奔來的三個騎士。

    馬悍嘬唇打得個唿哨,正以「帶頭大哥」姿態,領著三匹戰馬四下撒歡的銀箭飛快跑來,親熱地用鼻子拱著馬悍脖子。馬悍與銀箭親熱一陣,伸手摘下豹弓,再抽出三支鐵鏃箭。

    此時念奴已看清那三個騎士的模樣,又驚又喜,一下撲到馬悍腳下,匍匐懇求道:「主人,不要傷害他們。念奴願意為主人做一切。」

    這句話比先前那句「主人請吩咐」還令人浮想連翩,不過馬悍沒工夫暗爽,因為他要面對三把二石硬弓與鐵鏃箭。而這些硬弓與利箭,在一個時辰之前,還屬於他。

    來者是唐努,還有他的兩個同夥。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27
獵擊三國 第十九章 【折 服】

    (謝謝「趙無恤2014」、「歸海絮語」兩位打賞支持,這是一章一發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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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悍並未上馬,在樹林地形下,步戰更有優勢。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三個滿面怒容的漢人逃奴。

    「我們不能讓你帶走念奴。她是木吉老爹的命根子。」唐努緩緩拉弓,目光凶狠盯住馬悍,「你放她走,我們放你走,兩不相欠。」

    馬悍先是一怔,旋即仰天大笑:「兩不相欠?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也。我用弓箭兵甲與你們換人,結果東西歸你,現在人也要歸你,然後就是兩不相欠——這就是你們草原人的神邏輯?」

    唐努與兩個夥伴黑臉漲紅,目中閃過一絲愧色,但很快挺起胸膛,弓弦拉緊,理直氣壯道:「草原上沒有道理,只有實力。」

    馬悍點頭:「明白了,果然,拳頭硬才是硬道理!」

    「你願意放人嗎?」

    馬悍眼睛瞇起,平靜的聲音掩蓋不住一絲殺氣:「很抱歉,就你們幾個,還不足以使我讓步——人,我要定了!還有,如果你們不在一碗奶茶的時間內消失,你們的性命,我也要定了。」

    唐努與夥伴大怒,縱馬盤馳。但見三人騎在沒有馬鞍,只墊著厚氈子的馬背上動作自如,甚至還能做左右開弓的動作,只是馬速必須控制均速,而且不能跑太快太顛簸。縱是如此,也顯示出了三人那令大漢境內漢人難望項背的精湛騎術。

    馬悍看了暗暗點頭,生長在馬背上的人就是不一樣,即使是漢人,胡化之後,同樣擁有胡人的騎乘天賦。與他們相比,河北的冀州軍正規騎兵明顯不如,便是幽州騎兵,也要遜色一籌,恐怕只有白馬義從才堪與之相比。

    耀武揚威一陣,唐努縱騎而前,向馬悍大叫:「聽說你殺了烏麻,他曾經是汗魯王的騎衛,因腿腳受傷而退出。但他的力量與騎射仍在,來吧,證明給我看——我也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能打敗我,你就可以帶走她。」

    「唐努大哥,不要……」

    馬悍輕輕按住念奴柔弱的肩膀,止住了她的呼叫,昂首笑道:「你想要我怎樣打敗你?」

    唐努被這句話拐帶得轉了幾個彎才想明白,暗暗磨牙:「讀過書的漢人就知道玩嘴皮子,真動起手來就軟手軟腳。我就不信,你的騎術還能與我等自幼就抱著馬脖子玩耍的草原人還強。」

    「我們比騎射!」唐努大聲道,「別說我佔你便宜,你有馬鞍,我沒有。你我相對馳射,每人射三箭,誰落馬誰輸。」

    馬悍瞅了一眼自己的大宛駿馬,再看看唐努那矮小的幽燕馬,笑了笑:「你真要比?我的馬可是跑得很快的。」

    唐努大笑:「那又如何?我們又不是賽馬,而是對射,你跑得越快,就輸得越快。哈哈哈……」

    馬悍持弓上前,與唐努手中弓一碰,表示同意。兩人都收起鐵鏃箭,換上漢奴們自製的粗陋骨箭,再拔去骨矢,只留木尖,表明這是比鬥,不是分生死。雖然去鏃的木矢沒什麼殺傷力,但以二石弓的強力射出,中者也疼痛難忍,難以坐穩馬背,若是射中脆弱部位如眼睛脖子,同樣會致命。

    在念奴與兩個漢奴騎士的關切目光下,兩人各自騎上戰馬,背道而馳出百步,同時轉向相對,齊齊呼喝,催馬飛馳。

    兩人持弓的左掌指間都夾著三支箭,這是匈奴人流傳下來的速射法,可以最快的速度上弦,並將手中箭矢連珠射出。

    八十步,馬悍首先抽箭上弦瞄準。八十步騎射,而且是單個目標精確射擊,在一個月前還完全不能想像,而現在他已經有九成把握。人最怕就是逼,尤其是生死邊緣的逼迫,常常能將一個人的最大潛能逼出來。

    七十步,唐努也開始舉弓。但就在這時,馬悍已先發制人,弓弦勁響,箭去如電,正中唐努腹部——就是這麼巧,唐努腰腹間正插著一柄短斧,而箭矢正射中斧面。

    箭矢彈飛,唐努驚出一身冷汗。但強勁的撞擊並未造成預想中的劇痛,唐努迅速從驚詫狀態中調整過來,弓弦勁張,在馬悍第二箭未射出之前,搶先出手。

    箭去如流星,星落人墜馬。

    「嗚嗬嗬!」

    唐努與兩個夥伴興奮異常,齊聲歡呼,而念奴則雙掌捂嘴,美目瞠大。但很快他們就叫不出聲了,因為根本沒看到有人墜馬,而馬背上又確確實實沒人,這是怎麼回事?大白天活見鬼了!

    就在唐努茫然無措之際,蹄聲得得,兩騎已接近至十餘步。突然眼前一花,馬悍竟然端端正正坐在馬背上,張弓搭箭,輕輕一撥弦。唐努大叫一聲,根本來不及反應,應弦中箭,摔下馬背。

    「不可能,你怎麼能藏身在馬腹下!」唐努連滾帶爬翻身而起,不顧滿面泥塵及渾身散架般疼痛,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沒錯,馬悍正是用了一個「鐙裡藏身」躲藏在馬腹下,閃避開了唐努射來的一箭,並成功迷惑對手,再突然出現,一擊而勝。

    鐙裡藏身這一招,在後世騎戰中,最為常見不過,但在還沒有馬鐙的時代,完全超乎人的想像。光靠一根晃蕩的皮索或繩子,怎麼可能固定身體,緊貼在奔馳的馬腹側下?與其說唐努敗在箭下,不如說是敗在馬鐙之下,但唐努不知道,所以他震撼得不可自持。箭術不如人,最引以為傲的騎術也不如人,唐努終於垂首跪地,雙手高舉大弓——按草原的規矩,這是願賭服輸,任由對方處置的舉動。

    馬悍兜馬而還,唐努身旁又多了三個伏跪在地的人,其中包括念奴。

    馬悍策馬走近,用弓梢挑起大弓,抓在手上,目光向四人一掃,在唐努三人垂頭喪氣的面孔與念奴乞求的目光中,將弓向唐努一遞:「你也不錯,我跟烏丸精騎交過手,他們除了經驗更老到之外,騎射之術比你強不了多少。」

    「真的?」唐努驚喜抬頭,遲疑著是否要接過大弓。

    馬悍點點頭,正想說什麼,驀然抬頭——遠處山頭後方,煙塵飛揚,地面微微震顫。

    「有大隊人馬襲來,快藏到樹林裡。」

    馬悍一聲斷喝,唐努、念奴等人也察覺不對,立即起身牽馬入林。

    剛藏好不一會,山包後轉出一支人馬,足足有五、六十騎,俱是烏丸人裝束,人人胯刀背弓,裹著一股凜冽殺氣,旋風般從林子邊緣席捲而過。

    「那是……那是骨力大人!還有他的護衛隊。」唐努聲音艱澀。

    馬悍還來不及看哪個是骨力,身旁念奴失聲低呼:「莫鐸大叔!他……如何在這裡?」

    唐努與兩個夥伴臉色都變了,莫鐸大叔正是五十七逃奴之一,三天前外出偵查,至今未歸,如今卻出現在烏丸人的搜捕隊裡……可怕的念頭令他們頭皮發麻。

    「莫鐸大叔知道我們的宿營地位置!」

    「不好!木吉老爹他們危險!」

    「爺爺!」

    「我們快回去救人!」

    唐努三人一下跳起,連念奴都向馬悍磕了個頭,悲泣道:「主人,念奴不能眼睜睜看著爺爺與鄉親們遭難,請讓念奴去吧!主人行行好!讓念奴去吧。」

    馬悍冷然道:「你去有什麼用?你認為把自己交出去,就能讓大伙脫難?還有,你們這樣衝回去有什麼用?無非是多幾個陪葬而已。」

    唐努咬緊牙關,毅然決然道:「我們不是莫鐸,我們一起逃難,一起生,一起死。」

    「你們的生死我不管,但念奴是我的財產,我不會讓自己的財產遭受損失。」馬悍抬手止住四人欲言,展顏一笑,「所以,我會跟你們一道,去會會這位骨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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