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獵擊三國 作者:寇十五郎 (連載中)

 
mk2258 2014-9-5 21:48: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125044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0

獵擊三國 第二十章 【誘 敵】













      (謝謝「趙無恤2014」打賞支持,兄弟是每日必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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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日落,殘陽如血,黃昏時分的山谷前,一條長長的血腥拖痕,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觸目驚心。

    被拴在馬尾後活活拖死的是莫鐸,儘管他在昔日主人的威壓與酷刑下,可恥地出賣了同伴,但依然沒能逃過懲罰。他們的主人用這嚴酷殘忍的刑罰,宣告逃奴的下場。

    「我不只一次告訴你們這些豬狗,你們都是我的牲口,我的財產。在白檀山方圓千里,無論誰想動我骨力的財產,我都會活剝了他的皮,掛在氈帳裡。現在我的氈帳裡已經有了六張皮,木吉,你會是第七張皮。」

    說話的人頭頂光亮,辮發披肩,一張大圓盤臉,佈滿傷疤,尤其是左眉斷了一截,一道深深的傷疤扯得眼角都有些變形,配上一個大蒜鼻,厚嘴唇,以及滿臉虯鬚,顯得異常猙獰可怕。他身材魁梧,腰別刀斧,端坐於馬背上,活像一頭大猩猩騎大馬。

    這就是骨力部落的大人,以其名為部落名的骨力。

    木吉老漢與四十餘漢人逃奴盡數匍匐於地,鼻端嗅著中人欲嘔的血腥,耳聞冷酷的話語,簌簌發抖。左邊一字排開八個青壯逃奴,個個五花大綁垂首跪地,剛從馬悍手裡換來的兵器,盡數被收繳。四周則是五十多個烏丸騎手,亮刀舉弓,呈半包圍狀,只等大人一聲令下,就展開血腥屠殺。

    「大人,骨力大人,一切都是老漢的錯,剝皮蒸骨,老漢都認,只求大人饒過鄉親。骨力大人,求你了。」木吉老漢磕頭如搗蒜,皮破血流,血和淚下。

    骨力面無表情:「我只想知道,你的孫女在哪裡?」

    「回大人的話,老漢的孫女念奴,已經被一個過路的商人買走了……」

    「買走了?就用這個?」骨力拿起一把桑木弓反覆細看,臉色沉重。

    「是……是的。」

    「這是貊弓,穢貊人進獻給各部大人的上等良弓,三把弓的確可以換走一個美麗女奴,也可以輕易殺死我的護衛!」骨力說到後面一句話時,眼神如狼,聲音冷得可怕。

    骨力所指的,就是仰倒在草地上的兩個烏丸騎手,每個人都中了二三箭,血流滿地,早已沒了氣息。這正是烏丸人以優勢兵力包圍谷口,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時,卻被剛得到新裝備縱馬殺出的漢奴所射殺。自然,面對如此優勢兵力,漢奴們意欲突圍的企圖,最終也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破碎。

    聽到這殺氣騰騰的話,所有逃奴,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木吉老漢掙扎著做最後的努力:「大人,骨力大人,這些奴隸都是你的財產,尤其是小伙子們,死一個就是重大損失啊!」

    骨力用馬鞭輕敲馬靴,斜著眼看著木吉老漢:「說得不錯,我已經丟失了不少財產,不能再蒙受損失了,但也不能不處死幾個人來警戒懲罰。唔,就選幾個沒用的賤奴吧。把那幾個老的小的全拖出來,裝進布袋裡,亂蹄踏死。」

    幾個烏丸騎手如狼似虎撲進人群,連拖帶扯揪出五六個老人與童子,其中就包括阿蘇。

    阿蘇大嚷大叫,不停掙扎,被惹得性起的烏丸人一記刀柄重擊面頰,頓時青紫一片,血水隨哭號溢出:「我不想死哇!救命啊!唐努大哥、木吉老爹……馬大哥,馬大哥救命啊!」

    阿蘇踢蹬掙扎,左右翻扭,不意懷中掉出一物,夕陽一照,黃燦燦亮人眼。

    骨力注意力一下被吸引,目光掃過,臉色一變:「把那東西拿過來。」

    當護衛將那黃燦燦物品獻上時,骨力聳然動容——沒錯,正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烏麻的金耳環。

    「這個金環哪來的?」骨力驅馬猛衝到阿蘇面前,面容扭曲,「快說!否則活剝你的皮!」

    阿蘇渾身發抖,拚命搖頭:「不關我事,這是……馬大哥給我的……」

    「馬大哥是誰!」

    「就是換兵器給我們的人……」

    骨力狠狠一鞭將阿蘇抽翻在地,仰頭咆哮:「搜!給我一寸寸搜,一定要將烏麻還有這姓馬的天殺混蛋找出來!」

    嗖!嗖!嗖!

    三箭連珠,三個烏丸騎手後背前胸被勁矢貫穿,鮮血狂噴栽下馬。突然襲擊令烏丸人一陣大亂,人叫馬嘶,慌亂四散。

    百步之外,西側山岡,馬悍高舉手中豹弓,縱騎耀武揚威,向骨力及其手下烏丸人勾勾指頭:「誰想找我?不怕死就來!順便說一聲,烏麻那個人渣,已經被野狼禿鷲咬得只剩骨頭了,要找就快去西北邊的樹林找,晚了連骨渣子都不剩了。」

    骨力滿是傷疤的臉,扭曲如鬼面,眼睛充血,向山岡一指:「生擒!剝皮!」

    二十餘騎烏丸騎手,揮刀舉弓,猛夾馬腹,包抄而上。

    馬悍哈哈一笑,挑釁似地舉了舉弓,撥馬便走。白馬如電,飛快衝下山岡,轉過樹林不見。烏丸騎手們也如同串在繩子上的螞蚱一般,一個接一個繞過林子,消失在山谷前。

    僅僅過了一刻,當骨力正準備下令對阿蘇等老少逃奴行刑時,突聞手下一聲怪叫,倏地抬頭,順著手下手指方向看去,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還是那個低緩的山岡,一人一騎從容卓立,那把大得有點誇張的重弓信手輕拂,再向自己點了點,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我剛才問過了,骨力部落,不過一個不足千人的部族,全族控弦之士加起來,不超過兩百騎。為搜捕逃奴,你一下出動了近半兵力。如果你們全死在這裡,骨力部落就算完了。骨力,我告訴你,你完了!你的部族,完了!」

    山岡只有一個人,但在這一刻,給人感覺卻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輕描淡寫,宣告一個部族的存亡。

    對方只有一人,骨力還有三十人,但不知怎地,曾經是汗魯王帳下百人長的骨力,渾身發冷,寒意滲骨。二十幾個部族出色騎手,就這麼無聲無息消失了?是有埋伏,還是他一個人幹的?不,不可能,一定有埋伏!

    「留下十騎看守,其餘的,跟我殺!」骨力沒得選擇,無論是探查先前二十幾個手下下落,還是捉拿這憑空冒出的萬惡傢伙,都必須出擊。他就不信了,自己親自出馬,加上二十騎精銳,還吃不下一個漢人小子。至於埋伏,已經暴露的埋伏,就不叫埋伏了。

    看著氣勢洶洶,狠不得一口吞下自己的烏丸人蜂擁而來,馬悍仍好整以暇驅動銀箭踏著小碎步,輕快馳下山岡,在烏丸人攔截之前,迅速脫離,長笑而去。

    在自家地盤上,在以騎術自傲的烏丸人面前,一個漢家小子,竟敢如此張狂?這是上門打臉啊!自骨力以下,每一個烏丸人都瘋了似地打馬如飛,銜尾狂追,誓要將此人合圍絞殺。

    馬蹄如雷,泥草翻飛,盛怒的烏丸人越追越遠。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1
獵擊三國 第二十一章 【斬盡殺絕】

    (謝謝「趙無恤2014」,這支持真是扛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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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力率領烏丸騎手剛剛消失,山岡另一側突然衝出三個騎士,所乘騎的都是高頭大馬,沖速極快,在烏丸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已衝近六十步。

    嗖嗖嗖!三箭勁射,兩個烏丸人中箭大叫落馬,只有一箭射空,正落在被被捆綁著著漢奴青壯側後,差點誤傷。

    剩餘的烏丸人又驚又怒,立即分出五騎追殺。三個襲擊者,一擊得手後,勒馬而逃。結果追殺者與被追殺者,前三後五,也是越追越遠。

    還剩下三個烏丸人,看守著五十餘漢奴,儘管青壯已盡數受縛,滿地伏跪非老即弱,三個烏丸人心下仍感不安。一個個拔刀執弓,來回巡視。

    當其中一個烏丸人驅馬經過受縛青壯身後時,咦了一聲。他隱約記得,先前那三個可惡的襲擊者襲殺他們時,曾有一箭落空,射在此處,但如今眼前地下只有一個箭洞,而箭矢卻不見了!

    這可都是鐵鏃箭,邊刃鋒利,莫不是……烏丸人悚然而驚,目光不由得轉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漢奴青壯身上……

    幾乎同一時刻,兩個漢奴一躍而起,一個將烏丸人從馬背上拽下來,另一個高舉鐵鏃箭,狠狠插入烏丸人咽喉……

    另外兩個烏丸人大驚失色,一個舉弓瞄準,一個揮刀衝殺。

    匍匐在地的木吉老漢這時做出一個驚人舉動——當那揮刀衝殺的烏丸人從他面前經過時,他奮力躍起,一把抱住烏丸人,嘶聲大喊:「跟他們拚了!」

    這群本已認命了的漢奴老弱,紛紛騷動起來,遲疑著向烏丸人撲來。

    那舉弓欲射的烏丸人大驚,原本瞄準青壯的箭矢,轉而對準木吉老漢,但木吉老漢正與那烏丸人滾成一團,難以下手,一時間又急又怒,箭矢遲遲難發。

    這時已奪取了弓箭兵器的青壯已紛紛撲過來。那持弓箭的烏丸人剛來得及射出一箭,就被七八人撲倒在地,生生毆斃。

    另一邊,持刀的烏丸人已將木吉老漢壓在身下,一手掐住其脖子,一手高舉彎刀。

    在死亡降臨的最後一刻,木吉老漢瞪大著灰褐色的眼睛,望著天空如血晚霞,腦海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名字:念奴、念奴,你一定要好好的……

    咻——

    山岡旁的小樹林裡飛出一支短矢,正正釘在烏丸人額頭。烏丸人眼睛瞪大,滿面不可思議,慢慢向後栽倒,手中彎刀落地,從木吉老漢臉頰擦過,劃出一道血痕。

    「爺爺——」

    木吉老漢渾身一激靈,倏地坐起,正看到心愛的孫女從樹林裡奔出,將一把手弩拋在地上,飛快向他撲來,一頭扎進他懷裡,祖孫二人相擁大哭。

    ……

    馬悍沒有看到漢奴被解放的一幕,但對這個結果卻瞭然於胸,這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由自己引開烏丸人的主力,再讓唐努三人將剩餘的烏丸人盡可能多地引走,最後能否自我解救,就看這些漢奴相互之間是否有足夠的默契了,以及反抗勇氣了。結果沒有令他失望,同樣,他也不會令漢奴們失望。

    尾隨的二十餘騎中,一馬當先,追得最快最猛的,就是骨力。因為他乘騎的部族中最好的馬,同時,他也擁有部族裡最強的硬弓。

    此時,骨力正狠狠抽打著馬臀,全力狂追,同時摘下自己使用的二石硬弓,並抽箭在手。但他並未射出,因為對手遠在百步開外。在顛簸的馬背上,他的二石弓根本射不中遠在百步之外的快速移動目標。

    就在這時,骨力突然發現,對方的馬速似乎緩慢下來。骨力大喜,狠抽一鞭,急切拉近十餘步,剛剛張弓搭箭,突然迎面飛來一個小黑點。骨力還沒反應過來,噗地一聲,馬脖子穿出一枚血淋淋箭頭,腥臊的馬血激射滿身。戰馬悲鳴著向著向前滑倒,骨力也被重重甩出去,一路揚塵翻了七八個觔斗,待衝勢殆盡時,這位骨力部落的頭人已摔成了一個血葫蘆。

    烏丸人驚叫聲此起彼伏,紛紛勒馬,向頭人奔來。

    就在烏丸人馬速放緩,甚至勒馬停頓時,天空中傳來令人頭皮發炸的「咻——咻——」之聲,一支接一支的利箭下雨般襲來。

    噗噗噗!叭嘰叭嘰叭嘰!

    血霧瀰漫,人仰馬翻,烏丸人下餃子一樣噼哩啪啦掉下來。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一支接一支的箭雨,竟是從一個人手裡射出來的!

    連珠箭最耗氣力,三箭連珠所損耗的力量,足夠平時放五箭,連放兩輪的話,胳膊別想抬起來了。若是五箭連珠的話,胳膊一天都甭想用了。而馬悍,已經連發兩輪五連珠,短短八秒之內,連射十發。

    出人意料的密集打擊,配合紅外線鎖定,命中率高的驚人,十矢俱中。五人當場墜馬身亡;三人四肢中箭,慘叫連天,完全喪失作戰能力;兩人戰馬中箭,或摔傷或被馬身壓倒,動彈不得。

    從骨力落馬,到烏丸人慘遭箭雨洗禮,前後不過短短半分鐘,來勢洶洶的烏丸人就趴下了一半,剩下的十騎烏丸人嚇尿了,慌裡慌張將骨力扶上馬,掉頭就跑。

    馬悍長笑一聲,縱馬追擊。在銀箭的飛一般的速度之下,馬悍要跑,烏丸人固然追之不及,而今馬悍要追近,烏丸人也別想跑。

    當馬悍被追擊的時候,百步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烏丸人很難在這個距離對他形成威脅;而當馬悍反驅逐的時候,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完全可以將距離拉近到五十步甚至更近,以獲取一擊必殺的良好射距。原因很簡單,沒有馬鐙,回馬箭就是一項近乎不可能的高難度活。也就是說,馬悍可以毫無顧忌地靠近、再靠近;獵殺、再獵殺。

    咻!血光迸射,最後一個烏丸人栽倒下馬,長長的慘叫隨風而逝。空曠的原野,除了失去主人的戰馬嗒嗒蹄聲,再無聲息。

    這是馬悍射出的第二十四箭,包括先前的負傷的烏丸人在內,盡數射殺,無一漏網。而此時,烏丸人剛剛逃出不足三百步。

    極短時間內撐開六石強弓,射出二十多支箭,馬悍的左臂也有點抬不起來,畢竟這是一條血肉之臂,連續支撐三百多斤的重壓絕不是件輕鬆的事。

    白馬修長的健軀圍繞著摔得半死的骨力轉了兩三圈,白馬主人才淡漠道:「骨力老兄,我說過的,你完了。」

    骨力一手一足俱折,肋骨也斷了好幾根,半張臉被沙石擦破,血肉模糊,整張臉堪稱恐怖。這位骨力部族的頭人用絕望而怨毒的眼神死死盯住馬悍,如果他現在還能動彈,他一定會跳起來,不顧一切扼住這魔鬼的咽喉。

    「來啊!殺了我。然後,帶著你的奴隸們去逃亡,乞求不要落到汗魯王的手裡,否則,你就會嘗到被馬尾拖得皮肉寸裂,最後拖成一具白骨的滋味。哈哈哈……」

    骨力滿嘴是血,連牙都染赤,面孔扭曲,笑容可恐之極。

    「馬尾拖人嗎?這主意不錯。」馬悍從鞍旁革囊裡掏出一卷套馬索,握住繩圈向骨力亮了亮,「既然來到了草原,就遵循草原人的規則吧。」

    馬悍說罷揚手飛擲,繩圈穩穩套上骨力脖頸。這個驕橫不可一世的烏丸頭人在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可能會讓你失望了——我不會逃!自由的漢人,更不會逃。」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2
獵擊三國 第二十二章 【自由之路】

    (月初首日,大盟現身,雷霆一擊,滿天飄紅啊!!感激滿滿!!「趙無恤2014」,打賞支持,一天不落,感銘五內!本周兩更,以報二位拳拳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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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一具血肉模糊、衣衫襤褸的屍體高高懸吊在大樹橫枝上,隨風搖曳,繩索嘎吱吱直響。黃昏、曠野、孤樹、懸屍,這場景……毛骨悚然。

    大樹底下,彷徨呆立著五六十個穿著破襖,面孔黎黑的漢人逃奴。

    這具被吊著的屍體,他們太熟悉了,那是他們曾經的主人。這個昔日高高在上,騎在他們身上,將他們當牛做馬驅使了漫長歲月,隨心所欲虐父子,肆無忌憚**女的可怕主人,終於死了。

    壓在他們頭上的沉重大山搬開了,他們自由了,解放了……但是,沒有一個漢奴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舉目掃過,儘是惶恐、沉重、沮喪、恐懼、欲哭無淚之狀。

    他們之前只是逃奴,搜捕他們的只有一個骨力部族,但當主人橫死之後,性質就完全變了,他們成了奴隸造反。搜殺他們的部落,擴大到了所有的烏丸各部。他們的南歸之路,將會困難十倍、百倍。

    還有活路嗎?此生還能重歸故土嗎?

    已經在烏丸部落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木吉老漢更知道,漢朝的邊關守軍為避免招來胡人的報復寇掠,甚至禁止他們通關,這樣的例子數十年間不止一次發生。

    「木吉大叔,我們該怎麼辦?」

    當所有逃奴的目光向木吉老漢聚焦時,木吉老漢的目光卻投注向一旁做壁上觀的馬悍身上。

    「馬義士,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你一力所救,按草原的規矩,我們都是你的戰利品,從這一刻起,所有人的性命都屬於你,你是我們新的主人。」木吉老漢回首環目一掃,大聲問道,「大伙聽著,從現在開始,馬義士就是我們的新主人。主人是從中原來的猛虎,是烏丸惡狼的剋星,他一定能將我們帶回中原。」

    「請主人帶我們回中原,我們願意做牛做馬相報。」

    逃奴們亂哄哄叫著,原本最令木吉老漢擔心的唐努等小伙子的表現,簡直令他驚掉下巴——這些小伙子比眾多老弱表現得更乾脆,直接就上前行匍匐大禮,表示心悅誠服。

    事實上也不由得唐努等人不服,他們三人手持強弓,又裝備上馬悍提供的精良甲器及戰馬鞍具,以三戰五,費老大的勁才幹掉五個烏丸人,自己還受了傷。而馬悍光是一個人就幹掉了十倍於此數的烏丸人,更生擒骨力,讓這個萬惡的部落頭人親嘗被活活拖死的滋味。

    如此神勇,在以勇為榮,武力至上的塞外草原,如何不令人折服?

    木吉老漢、唐努等青壯一跪,餘者無不景從,黑鴉鴉跪倒一片。

    馬悍向木吉老漢一瞥,觸及的是一雙愧疚、哀求的渾濁老眼。馬悍淡淡一笑,並未對木吉老漢這種「道德綁架」行為有過激反應,事實上,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只不過,他的打算與木吉老漢所求,有一定的差別而已。

    馬悍端坐馬上,居高臨下俯視眾人,平靜開口,並不刻意高聲,但聲音卻在山谷間迴盪:「我有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逃奴們面面相覷,好半天,才聽到一個弱弱的聲音道:「先聽好消息……」

    馬悍笑瞥念奴一眼,後者紅著臉垂下頭。馬悍點點頭,道:「好,那就先說好消息。好消息就是——你們再不是奴隸,你們自由了。我不是、也不會做你們的新主人。從現在開始,你們不再是漢奴,而是漢人。」

    木吉老漢大急:「可是主人……」

    「我說了不是你們的主人。」

    「呃,馬義士,我們……」

    馬悍毫不理會,繼續道:「下面我再說壞消息——我的確是從中原,準確的說是從河北來的。但是,很遺憾,我暫時不能回中原,所以,我幫不了你們。」

    現場死一般沉寂,唐努神色沉痛,拳頭緊緊捏住,流露出對自己無能的痛恨;木吉老漢痛苦地閉上雙眼,兩行渾濁的老淚滾落塵埃;念奴清秀的面龐掛著兩行清淚,低低飲泣。

    漸漸的,各種悲泣之聲此起彼伏,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未卜的悲慘命運而恐懼。

    馬悍看在眼裡,搖搖頭,深吸一口氣,驀然大吼:「你們當了太久的奴隸,難道身體自由了,心還在受奴役麼?為何總要將自己的命運放在他人手上?為何不能自我解救?能夠救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

    所有漢民驚呆了,茫然望著騎著白馬的那個人,不知所措。

    馬悍揚鞭擊空,振聲大喝:「我問你們,骨力部有多少漢奴?」

    「五百。」

    「不,四百。」

    「是四百七十三,我們逃走之後,尚有四百一十六人。」說話的是木吉老漢,他為奴最久,平日又因職業之便,多與骨力部胡、漢人都打過交道,對骨力部漢奴的人口最清楚不過。

    「那麼如今骨力部的烏丸青壯還有多少?」

    「頂多……六、七十人。」木吉老漢心算再三,肯定回答。

    「如果我們現在殺個回馬槍,在天黑之後突襲毫無防備的骨力部,將烏丸青壯殺光,解放所有漢奴,奪取骨力部的糧食、牲口、草料、財富,就可將昔日騎在頭上做威做福的主人掀下馬,翻身做主人。當你們成為一個擁眾近千的新部落,周圍實力不夠的烏丸各部,誰敢輕易動你們?」

    馬悍一番話,振聾發聵,聽得木吉老漢目瞪口呆,唐努等青壯卻是雙眼發亮。而更多的漢民,卻是茫然無措。

    千百年來,被擄掠到這片廣袤草原的漢奴不知有多少。這片北方豐饒肥沃的土地先後不知換了多少任主人:東胡人、匈奴人、鮮卑人、烏丸人,來了又去,去而復來。唯一不變的,是用血與汗甚至生命,讓這片土地不斷換發生機的奴隸!其中七成以上是漢奴!

    這些男人當牛當犬,女人做「雞」做「馬」的奴隸,多數住在最惡劣的牛羊圈與馬廄裡,極少數工匠才有資格住破氈帳。吃著病役而死的畜肉與變質乾糧,精神與*遭受雙重凌虐,多數活不過中年。

    殘酷的生存狀況,令漢奴們時起反抗之心。最常見的反抗是怠工:羊丟了,馬瘦了,牛出奶少了……當然,這怠工的結果少不了挨一頓毒打。而最強烈的反抗,莫過於逃亡了。

    奴隸逃亡,是賭上了自己的生死,成則生,敗則死——草原上有不成文的規定,抓獲逃奴,必酷刑處死。

    千百年來,無論在那一任凶殘主人的治下,無論面臨怎樣殘酷的刑罰,漢奴的逃亡,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他們有的成功了,但更多的是失敗。

    所有漢奴與逃奴,今生只有一個希望:回歸故園。哪怕是死,也不想埋骨異鄉。

    但是、但是從來就沒有一個或一群逃奴,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反抗!奪下沾滿血肉的皮鞭,狠狠抽向那醜惡的嘴臉;反抗!為了被淫辱的妻女姐妹;反抗!奪回自己失去的一切;反抗!向把他們當牲口一樣凌虐的主人宣戰!

    這、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蓬!

    黑暗中亮起一團火光,照在馬悍那張冷峻如磐的臉上。

    馬悍高高舉起火把,獵獵火焰,在夜風中狂舞,他的聲音,在夜空下迴盪:「我能幫助你們的,就是殺烏丸人,你們能幫自己的,也是殺烏丸人。眼下你們已經沒得選擇,要麼像狗一樣,四處逃竄,最後被四面八方圍捕的烏丸人吊死、拖死、剝皮、熬油……要麼挺起胸膛,拚死一搏!死,也要站著!死,也要頭朝南向!」

    唐努再也忍不住,猛地躍起,振臂大喝:「唐努死也要站著死!」

    漢民青壯們也激昂大叫:「站著死!頭南向!」

    木吉老漢在念奴的攙扶下巍顫顫站起,長吸一口氣,毅然決然:「馬義士與我等毫無關礙,都願捨命相助,我等如何還能苟且偷生,做那渾渾噩噩的豬狗?請義士為我等漢民首領,帶領我等漢民,向烏丸人討還血債!」

    馬悍將火把一擲,入土五分,手中豹弓一舉:「討還血債,便在今夜!」

    一股如火山爆發的聲音,在幽冷的夜空下迴盪:「討還血債,便在今夜!」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3

獵擊三國 第二十三章 【反抗之火】


    (「趙無恤2014」又頂一發,謝了!還有「胖子王子」,一併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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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一團耀眼的火光,在黑暗中怒騰。

    隨著火光騰起,一道道火矢,從四面八方齊射向一個個氈帳。火焰在狂舞,人影在狂奔,馬蹄聲碎夢,刀箭光奪魂。

    白檀山下的烏丸骨力部,遭到毫無徵兆、迅猛凶狠地打擊。打擊主要集中在部族主帳,也就是頭人骨力、頭領烏麻及一干烏丸青壯,包括他們的家眷的聚集地。而環繞在主帳周圍的副帳,多為奴隸及族中老弱。這些外圍氈帳,可以在遭到敵人襲擊時,對主帳起到一種緩衝及防護的作用。在正常情況下,首先遭殃的,應該是這些外圍副帳,但在今夜,所有常理都將逆轉。

    當骨力的長子與次子推開身旁女奴,赤著身子衝出帳篷時,眼前的情景令他們驚怒如狂。

    獸醫木吉、衛士唐努、銀匠於德、賬房陶良,以及一群群漢奴青壯……這其中有逃亡了十餘日的逃奴,也有一直忍辱含垢偷生的居於外圍副帳的奴隸。難怪這些卑賤的逃奴能悄無聲息殺入主帳,原來是得到內賊之助。

    而更令骨力兩個兒子震驚的是,許多匆匆騎馬提弓趕來的烏丸青壯,還未來得及反擊,就遭到無情的射殺。

    那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漢人裝束的剽悍射手,騎著一匹罕見的神駿白馬,手持一張巨弓,在火焰中奔馳如風,每發一矢,必有烏丸青壯應聲而倒。挽弓之強、射速之快、箭矢之勁、命中之準,簡直像是從地獄裡殺出的魔騎。

    而以唐努為首的數十個漢奴,也不時將火矢利箭射向帳篷與四下逃命的烏丸人。

    「該死的賤奴!我要將你們剝皮熬油點天燈!」

    骨力兩個兒子大嚷大叫,怨毒無比地拔刀衝向木然站在主帳與副帳中間地帶的木吉老漢一群人。

    兩人剛衝到半途,咻一聲厲嘯,骨力次子腦門被一支鐵鏃箭射穿,鮮血與骨渣迸濺。骨力長子剛發出一聲嘶吼,就見一道白影從身旁閃過,然後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被掄飛半空。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與你父親兄弟做伴去吧,別讓他們在地下太冷。」

    下一刻,身影手舞足蹈急墜,轟然摔入熊熊燃燒的帳篷之中,火焰蓬地一下騰高數尺。

    骨力二子俱亡,加上過半烏丸青壯或被射殺,或被燒死,昭示了骨力部徹底消亡。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白檀山頂時,燒了一夜的大火已經平息,到處可見焦黑的帳篷、殘破的屍體、離散的牛羊、以及惶恐不安的近千奴隸與烏丸俘虜、婦孺。

    有了木吉老漢與唐努等人的解釋勸說,所有漢奴包括一些其他部族擄來的胡奴,都接受了馬悍這位新主人(首領)。而由主人轉換為奴隸的數百烏丸人,則是個個一臉哀傷,在昔日的奴隸,而今翻身做主人的漢民虎視眈眈下,跪地伏首。

    沒有人掙扎,也沒有人反抗,草原之上,強大的部落吞併弱小的部落,本就是常態。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是所有草原人遵循了千百年的至理。今日我為刀俎,明日我為魚肉,這是每一個草原人與生俱來的覺悟。

    望著或坐或跪或站,黑壓壓一片的漢奴,接觸到的,是一張張麻木的臉,畏縮的眼神,佝僂的背……馬悍苦笑,這些人真能指望得上麼?他需要的,不是已被訓化成綿羊的漢奴,而是如烏丸人一樣凶狠如狼的漢子。

    「符合條件的人有多少?」馬悍問替自己挑選戰士的唐努。

    「回稟首領,能騎馬射箭的青壯漢民,連我在內,共有三十二人。」唐努很是慚愧,四百多漢民中,青壯不下百人,但符合要求的人卻不到三分之一,身為其中一份子,真有些丟臉。

    「三十二人啊……少是少了點,但就短期而言,也差不多夠了。」馬悍邊以馬鞭敲擊靴子邊沉吟道,「有精良的兵甲,再加上適當的訓練,可在短期內將戰鬥力提升一個檔次。這樣的話,對付烏丸精騎雖然不夠,但對付骨力部這樣的烏丸人應當足夠了。」

    唐努眼睛一亮,立即道:「稟首領,這附近有四個烏丸及鮮卑部落,都是幾百人的小部落,其戰鬥力甚至不如骨力部,我們完全可以吃掉他們,解救漢民,壯大實力。」

    馬悍微帶詫異地看了唐努一眼,讚許點頭:「不錯,跟我想到一塊了。好了,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我要訓話。」

    就在這一片焦土、屍骨纍纍的廢墟上,馬悍向他王霸之路的第一批班底拋出了一個問題:「你們最想要什麼?」

    最想要什麼?所有人都在沉默。

    馬悍皮鞭一指:「阿蘇,你說!」

    人群中站起一個矮小身影,畏縮地長鞠一禮:「回首領的話,阿蘇想……阿蘇想要……阿蘇不想死!」旁邊一個婦人緊緊擁住阿蘇,抽噎不已,這是他的母親,一個河北女人。

    少年質樸的話語,在漢民中引起一片騷動,便是那群烏丸俘虜,也有人在大聲叫嚷著什麼,隨即招來唐努等看押的騎馬青壯一陣喝斥,威嚇的皮鞭在空中抽得啪啪直響。

    因為說的是烏丸語(即匈奴語),馬悍聽不懂,一問唐努,才知道烏丸俘虜說他們這種以奴弒主的行徑,必定招來所有胡人部落的瘋狂反撲,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馬悍不動聲色,皮鞭再指:「木吉大叔,你最想要什麼?」

    木吉老漢輕撫緊緊依偎在身邊的念奴秀髮,環目四顧,長歎道:「木吉活到了這把年紀,已知足了。只餘最後兩個心願,一是祈望我的眼珠子念奴,能有個好歸宿;二是只求能埋骨故土。這就是木吉拚死逃亡的緣故,不想卻陷大伙於險境,木吉百死不足贖罪……」

    木吉老漢說到後面,潸然淚下,愧疚欲死。無論是隨他出逃的漢民,還是未逃亡的漢民都紛紛出言安慰。

    馬悍眼睛向身旁的唐努一瞥:「唐努,你呢,想要什麼?」

    唐努聞言長笑:「回稟首領,唐努生死無所謂,只求不要帶著『漢奴』這樣恥辱的身份死去。」

    啪!馬悍長鞭擊空,振聲高呼:「很好!不想死!活得像個人樣!死也要埋骨故土!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很好,只要你們想要,我就會給你們。」

    「我們不會死,因為死的是敵人!我們將會以戰士之姿站立,而敵人則會跪在我們面前!最後,我們會活著回到故園——不是乞求敵人放我們一條生路,而是殺出一條血路,以勝利者之姿,踏上回家的路!」

    「我只要你們做一件事——跟隨著我的腳步,一切都將會實現!」

    馬悍摘下豹弓,張弓搭箭,指向空中不斷盤旋的一隻飛隼:「若天意憐我漢民,便讓馬悍一箭穿隼。」

    一箭射出,在近千雙驚駭目光下,疾勁的鐵鏃箭飛向天邊的紅日,幾乎消失在紅日裡時,一聲隼鳴,飛隼急墜。

    轟!數百漢民,甚至包括烏丸人都紛紛舉手屈膝,望天而拜。他們叩拜的方向,是日出的東方、是以一輪紅日為背景的,一個騎在雄健駿馬之上,彎弓射鵰的男兒。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3
獵擊三國 第二十四章 【掃蕩胡奴】

    (再謝「趙無恤2014」與「虎爺不惑」兩位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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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唐努將火把扔到堆得高高的雜物堆上,火焰引燃乾草,乾草燎灼雜物,一個接一個火頭冒起,火焰騰空,濃煙滾滾。

    這是短短一個月時間裡,馬悍率領的漢戈部攻破的第七個部落。

    漢戈者,揮大漢之戈,破碎枷鎖,解放漢民,還我自由,反戈一擊。這就是馬悍新建以漢民為主體的部落名稱,並以此為號召,吸引周邊各部落漢奴逃亡歸附。逃亡的漢奴,自然會引起本部落胡人的憤怒追捕,而這又成為了漢戈部出兵插手的最佳借口。

    自從馬悍成為漢戈部部帥以來,以維護漢民的利益為借口,幾乎以每四日擊破一個部落的迅猛之勢,將白檀一帶的烏丸、鮮卑部族橫掃一空。

    由於白檀地近漁陽與右北平,這一帶是凶名赫赫的胡奴天敵公孫瓚勢力銜接處,因此無論是烏丸人還是鮮卑人,都不敢把實力較強的部落遷居此處,以免為白馬將軍所屠。在這個漢廷與胡人勢力緩衝處,所居部落,無一不是千人以下的小部落,公孫瓚這把「牛刀」,基本上不屑於砍這些「小雞仔」。

    這樣一來,就便宜了馬悍。所謂「萬事開頭難」,憑他們這幾十號人,七八張弓,還有幾百老弱,就算再來一個骨力部,他們都吃不消。而這周邊的小部落,正可充當磨刀石,砥勵初生的漢戈部。通過不斷襲擊吞併,達成馬悍練兵、發展、壯大的目的。

    無論是匈奴人、東胡人、烏丸人抑或鮮卑人,其部族的發展壯大,都離不開對漢人的擄掠。如果沒有大量被擄漢人丁口的補充,單憑遊牧部族本身的自然繁衍,以其惡劣的自然環境與低出生率、高死亡率,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甭想誕生一個強盛的部落。換言之,越是強大的胡人部落,所擄掠的漢奴就越多。正是得益於漢奴男子的拚命幹活,漢奴女子的拚命生育,才養肥養壯了一個部落,強盛之後,又可以入侵邊關,擄掠人財。如此形成惡性循環,以吮吸漢民族的血,滋養了一條又一條、繁衍千年的惡狼。千百年來,它們的名字不停的變換: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骨子裡卻從未改變。

    任何一個部落,無論大小,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由奴隸構成,其中漢奴又佔絕對比例。無此,不足以支撐一個部落。所以馬悍每攻破一個部落,都有令人既悲且喜的收穫。

    短短一個月下來,漢戈部已有漢民、胡奴三千餘人,騎兵及預備騎兵超過二百人。不經意間,一個中等規模,以漢人為主體的新部族在白檀原上悄然誕生。

    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照下,帶著劫後餘生、逃脫樊籠的百餘喜泣漢奴,與悲悲切切的數百鮮卑婦孺,形成鮮明對比。

    五十餘名漢戈正騎與從騎,在唐努、烏追的率領下,分成左右兩隊,在兩翼看押鮮卑俘虜。

    馬悍策騎走在隊伍的最前頭,臉上並無太多的喜悅,一雙鷹目,四下巡掃,充滿警惕。他這一次出擊,著實有些冒險,已經超出白檀,越過濡水(今灤河),接近平岡一帶。這一帶是烏丸人與鮮卑人的勢力交界處,再往北上數百里,就是三部鮮卑的中部鮮卑牙帳所在。這樣毫無顧忌地攻擊鮮卑帳落,很有可能遭到鮮卑騎兵的反擊。只是對馬悍而言,這個險卻不得不冒。

    現在是最好發展的時期,南邊的公孫瓚與袁紹正打得不可開交,根本沒工夫理會北邊的事。而東、北兩地的烏丸人與鮮卑人早已被公孫瓚打怕了,習慣性地避開這位白馬將軍的兵鋒。哪怕眼下幽州軍主力盡數南下,與冀州軍爭雄,上谷、漁陽、右北平各郡兵力空虛,胡馬也不敢輕易南窺。如此一來,在幽州東北邊郡就形成了一個勢力真空,此時填補,正其時也。

    一旦公孫瓚兵敗的消息傳來,籠罩在這位白馬將軍頭上「戰無不勝」的光環破碎,最擅長趁虛而入的胡奴必定不會放過此等良機。一定會出兵試探,並逐步蠶食土地,將勢力推進到邊郡之地,就像歷史上公孫瓚死後鮮卑人與烏丸人所做的一樣。

    因此馬悍必須抓住這個難得的良機,盡可能擴張實力,解救更多的漢民。每多一個漢民,就多一份力量,這個險,必須冒,也值得冒。之所以越過濡水,殺入鮮卑人的地盤,原因很簡單。白檀一帶實力相對弱小的烏丸部落已經被掃光了,再打,就是實力堪比骨力部甚至強於骨力部的部落了。以漢戈部此時的實力,最好還是挑軟柿子。所以馬悍將目光投向北邊,反正不管烏丸人也好,鮮卑人也罷,打的就是這些胡奴。

    近一個月以來,掃蕩得最開心的就是唐奴與烏追等漢戈部騎兵及預備騎兵了。

    唐努終於知道,當日馬悍為何能在馬側腹下做出那般高難度的閃避動作了,原來是有一種騎馬利器——馬鐙。現在唐努也裝備上了馬鞍、馬鐙、馬掌,騎射之術突飛猛進。他所率領的漢戈騎兵,也得益於新型馬具之助,騎射之術得到極大的彌補與提高。這些在邊塞生活了數年甚至十數年的青壯漢奴,已擁有與號稱天下精騎的烏丸、鮮卑騎兵一較之力了。

    為了擴大兵力,馬悍的徵兵對像已不局限於純粹漢人,有胡人血裔的漢人也可入伍——烏追就是這樣一種情況。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騎術精湛,身手敏捷,箭術極佳,在漢戈部裡,隱隱有部帥以下第一箭手之稱。

    而預備騎兵則是一些騎射之術暫時未能通過考核,但有一定上升空間的漢民。讓他們成為正騎兵的扈從,假以時日,多加訓練及實戰,相信每一個人,都能成為合格的漢戈騎兵。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一種預備役制度。戰鬥畢竟是有損耗的,沒有良好的補充機制,如何能成為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強軍?

    眼下漢戈部最缺的就是時間,最擔憂的就是招惹強敵。馬悍相信,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不要多,有個半年就好。將漢戈騎兵擴充至五百騎,如此,整個漢戈部就足以在白檀立足了。

    正所謂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隊伍行到濡水之時,三十里外的漢戈游騎發來警訊:「西北三十里,發現一支鮮卑騎兵,約三百騎,正向本隊襲來。」

    「三百騎?這是從哪裡來的?」唐努與烏追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驚駭之色。

    「是鮮卑騎兵啊……」馬悍用皮鞭輕磕馬靴,臉上帶著淡淡笑意,眼中卻厲芒頻閃。

    漢末,有「烏丸精騎雄幽燕」之語,但後面還有一句「鮮卑精騎勝烏丸」。

    大約在十多年前的靈帝熹平六年,鮮卑雄主檀石槐曾短暫一統鮮卑三部,進攻漢朝幽、並二州。漢軍分遣護烏丸校尉夏育、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匈奴中郎將臧?f各率漢、胡(主要為烏丸騎兵)騎兵萬餘人,分別從高柳(今山西陽高)、雲中郡(今內蒙托克托東北)、雁門郡(今山西代縣西北)出塞,分三路進攻鮮卑。漢軍出塞二千餘里,與檀石槐所率數萬鮮卑騎兵大戰,漢軍大敗,遺屍千里,朝野震驚。

    若非檀石槐病死,鮮卑各部分裂,內亂紛爭,勢力急劇衰弱,鮮卑人都不用等到百年之後的東晉時期方才崛起,五胡亂華將會提前上演。

    也就是這震憾大漢的一戰,奠定了鮮卑騎兵驍勇善戰之勇名,縱使是天下知名的烏丸精騎,也遜色一籌。

    怎麼辦?三十里,扔下剛獲救的漢民及鮮卑俘虜與繳獲,漢戈騎兵迅速渡河,快馬南撤,利用馬具的優勢,還有機會擺脫鮮卑追兵。若是不捨的話,後果堪憂。

    唐努、烏追及一眾漢戈騎兵將目光投向他們的首領。

    馬悍的目光則從尚末知情的漢民臉上掃過,看到的,是一張張充滿重獲新生的喜悅面孔。誰能忍心將這臉上的喜悅化為絕望的悲憤?

    「烏追率所有從騎,護送漢民與俘虜繳獲渡河回營。唐努及所有正騎,隨我迎敵!」

    馬悍終於做出決定,一振手中豹弓,雙鐙一磕馬腹,箭一般向西北衝去。身後,唐努與二十四名漢戈正騎,毫不猶豫,緊隨其後。

    鐵蹄卷塵,鏗鏘如罄,義無反顧,悍然迎敵。

    二十六vs三百,怎麼看都是一場必敗之戰,怎麼打?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4
獵擊三國 第二十五章 【搦 戰】

    (「趙無恤2014」,每發一章,總能準時看到兄弟身影,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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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悍率唐努以下二十四騎漢戈騎兵,剛剛奔出十餘里,就見西北方向原野地平線黃塵漫空,這是大股騎兵出現的徵象。

    馬悍屈臂豎拳,身後騎兵應勢而止,二十餘騎分散成一個半弧,在唐努帶領下,檢查刀斧甲具。完畢之後,摘弓搭箭,並垂下掛在兩足外側的布罩,遮擋住馬鐙。對於這秘密武器,能夠保密多久就盡量保密多久,至少在漢戈騎兵形成戰鬥力之前,盡可能不讓胡人窺知。

    漢戈騎兵目前所用的弓矢兵甲,基本上都是從擊破的烏丸及鮮卑部落奪取的。這些部落相對弱小,武力不彰,缺鐵少甲,連箭頭都是青銅所製,有的甚至是骨制。馬悍連拔七個部落,才勉強湊齊了四、五十副破舊皮甲,二、三十把刀斧,可用的短弓五、六十張,將就著裝備正騎。至於預備從騎,基本屬於無甲、無鐵箭、無刀斧的「三無」兵種,只配備粗弓骨箭,單兵戰鬥力連普通的牧民都不如。

    而當初馬悍繳獲的少量精良兵甲,只有授予什長以上的騎官了。馬悍已經在考慮,等到漢戈部擴充得差不多,有實力自保時,須去一趟上谷寧城,求見護烏丸校尉邢舉。看能不能弄一個互市資格,參與邊境交易,以皮毛馬匹換取物資。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如何挺過眼前這一關。

    地平線上,突然湧現大量騎兵,髡發灰襖,勁弓怒馬。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騎兵著皮甲,更有數十騎戴皮盔,裝備之精良,差點趕上汗魯王的親衛了。騎兵部隊正中,一桿青**旄角端獸大旗分外醒目,這正是中部鮮卑的部族標誌。

    馬悍臉色凝重,這一個月來,他不但學會了匈奴語(戎狄通用語),而且對三郡烏丸與三部鮮卑的勢力大致分佈、各部大人、實力強弱都有所瞭解。青色角端獸旗,這是三部鮮卑中,中部鮮卑次帳的標誌,來者不會是中部鮮卑大人軻比能之弟苴羅侯吧?若是那樣,可就中大獎了。

    三百餘鮮卑騎兵,揚起漫天胡塵,慢慢接近馬悍一行,約在百步開外,停下前進,騎隊以扇形展開,呈半包圍狀。

    馬悍一看對方這架勢,就知道這是一支有戰鬥經驗的騎兵。百步,是一個比較微秒的距離,既不至於靠得太近而刺激對手,又不會在對手逃跑時難以追及。而這半包圍之勢起到同樣作用。若對手仗著人馬眾多,氣勢洶洶包圍過來,人家早撒腿了,哪會跟你照面。

    馬悍回首,看到的是唐努緊張而絕決的面龐,此人從宣誓反抗那一天起,就將生死置之度外,面對強敵,無非就是死戰而已。而二十餘漢戈騎兵,則與他們胯下戰馬一樣緊張不安,臉色蒼白,呼吸不穩,拿弓箭的手都在顫抖……無論他們表現得是好是差,至少有一點每個人都做到了——所有漢戈騎兵,都是正面對著鮮卑人。

    馬悍很滿意,在他看來,敵我兵力如此懸殊,初出茅廬的漢戈騎兵敢於正面對著敵人,無一逃跑,這就很了不起。身為首領,他要的就是一支敢戰的隊伍。如何作戰,是他這位首領的職責;而敢不敢戰,則是每一個士兵的職責。

    「部帥。」唐努低聲道,「趁敵立足未穩,我們先發制人,衝殺一陣,先寒敵膽。」

    馬悍凝視角端獸大旗下的敵軍首領,緩緩搖頭:「我們現在還太弱小,來不得半點損失,不可冒失。」

    唐努憂慮道:「可是若讓鮮卑人先動手,我們二十多人,只怕頂不住對方一個衝擊……」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讓鮮卑人先動手。」馬悍縱馬馳出,扔下一句令唐努摸不著頭腦的話,「素聞胡風彪悍,崇武服力,現在就是驗證此言真實性的時侯了。」

    馬悍躍馬而出之時,對面鮮卑人也馳出一騎,用通用語,即匈奴語大聲說道:「鮮卑犍提部裨小王洩歸泥,率大鮮卑無敵勇士,討伐侵襲我部族之惡奴,爾等可伏罪?」

    犍提部,馬悍聽說過這個部族,是中部鮮卑諸族中實力較強盛的一支,僅次於鮮卑大人軻比能本族。犍提部牙帳距此足有五百餘里啊,什麼風把這個部族的幾百騎兵給吹到這來了?

    馬悍高舉豹弓,手臂緩緩下沉,至胸前水平處,弓梢前指,殺氣凜然:「從來只聽說,胡奴以力決是非,恥於說理,所以我也不廢話——我,馬悍!漢戈部部帥,向犍提部鮮卑勇士挑戰。你們可以選出最強的三個勇士,與我進行三場決鬥,騎射、騎戰、角砥,任你挑選,我若敗了,任你處置,我若勝了,滾出草原,大鮮卑第一勇士你敢應戰嗎?
  馬悍此言一出,對面一陣騷動,群情激憤。不時有鮮卑人策騎而出,奔至大旗之下,大聲請戰。更多的鮮卑人揚鞭策馬,揮刀舞弓,不住向馬悍嘶吼示威。更有甚者,甚至衝到馬悍馬前三十步距離,張弓虛射,大聲恫嚇。快馬如風,吼聲如雷,弓弦虛響,其勢駭人。

    漢戈騎兵多為之色變,提韁盤旋,握弓的手指關節發白。馬悍與胯下銀箭一般,穩若生根,紋絲不動,視鮮卑人之舉如耍猴。唐努喜憂參半,喜的是部帥的挑戰,無疑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手段,鮮卑人一定會接受。憂的是部帥縱然很強,但要三戰全勝,卻不由得不令人捏一把冷汗。

    如此過了大約一炷香,鮮卑人似乎有了決斷。大旗下馳出十餘騎,為首是一個年約十五、六歲,方臉寬額,濃眉大眼,高鼻厚唇,身體強壯的鮮卑少年,周圍有十餘騎環護,顯然身份很不一般。

    鮮卑少年馳至距馬悍三十步方停下,仔細打量馬悍一番,緩緩點頭:「果然有幾分漢家勇士的氣勢,我大鮮卑犍提部勇士從不會拒絕與對手角力,而且我們也不會佔你便宜,我們三陣出三人,你也可以三陣換三人。便如你所言,若敗,任我處置;若勝,我立刻掉頭,決不渡濡水。」

    馬悍盯住鮮卑少年,一字一句道:「你能代表犍提部三百騎士嗎?」

    「能!」鮮卑少年毫不猶豫大聲回答,「因為我就是洩歸泥。」

    馬悍單手舉弓,少年洩歸泥也舉起手中短弓,雙方遙遙虛碰,擊弓立誓,誓成開戰!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4-10-19 07:4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5

獵擊三國 第二十六章 【三陣潰虜】

(謝謝「趙無恤2014」、「虎爺不惑」、「阿仙哥」打賞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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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國時代,猛將如雲,耀武誇力,蔚然成風。

  鬥將,既可打擊敵方軍心,又可提升已方士氣,更可籍此擊殺敵軍悍勇之將,可謂一舉三得。在東西南北及中原各戰場,都不乏各方諸侯麾下勇將刀來槍往、盤馬交錯的身影。

  中原猶如此,更不要說奉行武力至上,只認拳頭不認理的漠北胡人了。所以馬悍提出決鬥,便是看準了鮮卑人絕不甘示弱的心態。莫說鮮卑人此時佔著絕對優勢,便是處於下風,也絕不會拒戰,否則也不用在草原上混了。所謂輸陣不輸人,不管在哪裡混,也不管是什麼年代,這個道理總是不變的。

  「既然來到大草原、大鮮卑人的牧場上,自然須按大鮮卑人的規矩來。第一陣,騎射定生死。」鮮卑騎兵首領,犍提部裨小王洩歸泥,以仲裁之身份,定下第一陣決鬥項目。

  聽到第一陣決鬥項目,唐努及漢戈騎兵們都大大鬆了一口氣。他們的騎射之術,都是由馬悍親手訓練的。儘管為時尚短,又缺乏實戰經驗,戰力如何還有待檢驗,但對他們的部帥兼總教官強悍到爆的騎射能力,每一個漢戈騎兵都有深刻體會。鮮卑人首陣選騎射,那是撞到鐵板上了,也許他們現在在笑,但一會之後,只怕哭都哭不出。

  鮮卑人的出戰對手,是一個頭戴皮盔,盔頂插著兩根白色羽毛,身披黑色皮甲,滿面猙獰的疤痕,手臂粗長,身軀魁偉的精壯騎士。此人一出場,鮮卑騎兵中立即響起一片歡呼沸騰,顯然在部族中甚有勇名威望。

  馬悍看得真切,此人正是洩歸泥身邊四名頂盔披甲的護衛騎士之一,而且能在帽盔上插兩根白羽,按胡人軍制,至少是百人將一級的中堅猛士。

  「犍提部大人扶羅韓帳下百人長巴騰,前來取爾賤奴狗命。」鮮卑騎士這一聲牛逼哄哄地大吼,令他不自覺中上了死亡名單。

  馬悍眼神一冷,伸手抽箭。

  馬悍共有四個箭袋,分別懸掛於馬身兩側之前後,箭袋為革制,色暗紅,每袋置箭二十支。其中只有一袋是三稜破甲重箭,其餘均為平刃鐵鏃箭。由於三稜箭打造工藝較高,漢戈部又缺鐵,且胡人護具簡陋,無須特製箭頭便可破防,所以馬悍輕易不會動用三稜箭,最常用的還是平刃鐵鏃箭。

  這個叫巴騰的鮮卑百人長,護甲看上去挺光鮮,但也不過是雙層皮革,八十步內,擋不住馬悍以六石強弓發射鐵鏃箭的雷霆一擊。

  馬悍並未驅馬跑動,而是原地立射,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穩定性高,射擊精度好,壞處是自身變成了固定靶,很容易被對手鎖定射殺。

  對面的鮮卑人,尤其是巴騰與洩歸泥,一見馬悍採用的射姿,差點想大笑:原來不過是個生手,差點被對方大話嚇住。

  騎射、騎射,騎馳而避,射敵奔兔。先要跑動起來以保護自己,然後再求射殺敵人。不跑不動豈不是變成了活靶子?雙方同時射箭,一個是移動靶,一個是固定靶,誰更容易中箭,不言而喻。

  馬悍嘴角勾起一彎冷弧,千里逃殺旬月,已經將他磨礪成一流騎射手,這最基本的騎射之道,如何不知?關鍵在於,你想同時射擊,那也得我答應才行啊!

  鮮卑人騎射,通常使用一石弓(胡人多無甲,一石弓力足矣),在六十步以內,超過六十步,無論是命中率還是殺傷力都會明顯下滑。巴騰是騎射好手,所用角端弓達二石五斗,七十步外狙敵,百發百中,號為犍提部三勇士之一,否則也不可能在以騎射為主的鮮卑騎兵中脫穎而出。

  巴騰馳騁到八十步時,就開始張弓搭箭,做好射擊準備,一俟至七十步,就發弦遠射——對手固定不動,他有十足把握。但巴騰並不知道,他的舉動,成為其速死之道。

  馬悍的殺手鑭就是遠狙,甭管對手是誰,他總要比對方射得快、射得遠、射得準。扣準這快、遠、准三字,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當巴騰進入百步之時,馬悍已將豹弓舉起,鐵鏃箭入手,箭搭弓把,弓弦引張,紅外線瞄準開啟,捕捉對手;九十步,紅色小亮點出現在快馬奔馳中的巴騰腦門,再往左、往下移至左胸,然後根據對方的馬速與馳騁節奏計算提前量,再依風向、風速調整箭矢指向;八十步,當巴騰弓箭剛剛舉起,連瞄準的動作還來不及做出時,早已完成目標鎖定的馬悍,氣定神閒,右手拇、食二指一鬆——

  繃!弦震之聲,在寂靜的戰場上,令人心腔猛抽,更令鮮卑人驚愕。

  咻——

  迅猛疾勁的箭矢破空聲入耳,巴騰眼睛一瞇,只覺一抹令面皮發麻的殺氣撲面而來,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股巨力當胸撞來……巴騰嘶吼一聲,甩弓扔箭,翻身落馬,仰躺在草地上,渾身抽搐,一口口吐血,漸漸不動……

  靜,三百多人馬的戰場,除了戰馬不安地甩蹄噴鼻聲,就只聞呼呼西風勁吹。

  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打破寂靜,唐努興奮馳出,奔至巴騰的屍體前,跳下馬,將巴騰的盔甲剝下,弓矢刀斧收繳。然後牽上無主的戰馬,高舉手中的戰利品,向漢戈騎兵們不斷揮舞。

  「嗚嗬嗬!」

  二十五人一齊高呼,激奮之聲,與鮮卑人的沮喪之色,形成鮮明對比。

  決鬥之戰,勝者可擁有敗亡者的一切隨身物品,即戰利品,任何一方不得阻擾,這是古老相傳的規矩。因此任鮮卑人再怎麼咬牙切齒,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唐努將巴騰身上的兵甲、財物及馬匹取走,屁都不敢放一個。

  「好生厲害……」洩歸泥臉上的震驚之色久久未能平息,雙拳緊握,死命扼制住自己上前挑戰的好勝之心。因為他再清楚不過,身為犍提部屈指可數的神射手,巴騰的騎射之技高出自己不止一籌。連巴騰這樣的好手都栽了,自己上去也就是送菜。

  「此人太過危險,再不能與之較射。騎戰!用騎戰將其斬殺,萬萬不能留下他性命!」洩歸泥咬牙大吼,馬鞭向前一指。隨著他鞭梢指向,身側一騎迅捷躥出,手舞鐵刀,閃電般撲向馬悍。

  馬悍將豹弓往鞍旁一掛,接過從騎遞來的丈二長矛,往右臂下一夾,長笑策騎衝出。

  騎戰之術,以長為先,短刀對長矛,純粹就是挨打的命。馬悍有十足的把握,在兩馬交錯的一瞬,將對手刺於馬下。

  就在兩騎接近至十步時,馬悍的矛尖已做好飲血的準備,鮮卑人突然收刀揚手,扔出一圈牛皮索,精準無比地套住馬悍兩臂及上身。

  塞外胡人最擅長扔繩套馬,由此發展到以繩套人,基本上都能一扔一個准。洩歸泥派出的這個鮮卑騎士,亦是部族中三勇士之一,號稱近身無敵,無論套馬套人,從無失手。果然,這一次他也沒失手。

  「好極!」洩歸泥遠遠看了,以拳擊掌,喜不自勝。只要被繩索套住,就算是族中第一勇士也沒法掙脫,這個馬悍,完蛋了!

  鮮卑人情不自禁歡呼大叫起來,但在下一刻,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

  繩索套住馬悍之後,鮮卑人猛力挽繩,正欲憑馬的衝勢將馬悍拽下馬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馬悍長矛緊急撒手,豎掌對準繩索一切,尋常用斫刀砍三五下都未必能斷的牛皮韌索,像草紙一樣撕裂。

  鮮卑人一拽拉空,平衡驟失,就像被人猛推一把,生生從馬背摔落。等他好不容易爬起來,身後蹄聲震憾,銳風破空。噗地一下,半截帶血的矛刃從胸膛冒出,同時一股巨力傳來,整個身體被挑上半空……

  白馬盤旋,銀槍赤漓,懸屍高掛,傲立如峰。

  這一次,鮮卑人徹底失語。炎炎烈日下,每一個人卻都有一種從裡到外的寒凜。

  「誰敢再戰?」馬悍高聲大喝。

  「誰敢再戰?」漢戈騎兵齊聲高呼。

  洩歸泥的指甲深陷掌心,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目如噴火,鼻似噴煙,卻半點作聲不得。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少主人,讓我上。」

  洩歸泥扭頭,一個站在地上高度卻與自己騎在馬上差相彷彿的披髮巨漢,一雙銅鈴般地環眼,透出一股發現對手的興奮,這興奮中更帶著一絲嗜血的殘忍。

  布陀!犍提部第一勇士,父親的貼身護衛,他,會否是那個叫馬悍的可怕漢人的對手?

  「不用兵刃,不用弓箭,徒手角抵,小奴保證一擊斃殺, 布陀將砂鍋大的拳頭握的嘎嘎作響,信心滿滿,殺氣騰騰

 「好,你上。」洩歸泥考慮再三,反覆對比馬悍與布陀的身材,終於同意,只叮囑了六個字,「殺了他,活下來。」

  青青原野,風吹草低,解除武器的馬悍與布陀相對而立。

  馬悍的身材已經很高了,體格也夠強壯,但與這個差點趕上姚明的傢伙一比,足足小了一號。唐努與漢戈騎兵們看了,無不為他們的部帥捏一把冷汗。唐努甚至已經做好準備,一旦部帥遇險,他立即衝上去替換下來,至於自己是否這個巨漢的對手,已完全不在考慮之列。

  布陀低頭嘿嘿一笑,粗如大腿的雙臂箕張,宛若人熊,有些畸形的面孔扭曲,顯得異常猙獰:「少主人對我說,殺了你,活下來。」

  馬悍一言不發,伸出一根手指,豎於胸前,輕輕搖了搖——下一刻,猝然墊步進身,閃電般撲近布陀,右掌併攏如刀,噗一下插入布陀左胸,旋即在大蓬血霧及布陀驚天動地的嘶吼聲中飛速急退——在數百雙驚駭欲絕的目光下,但見右掌鮮血淋漓,掌心中,一顆撲撲跳動、熱氣騰騰的心臟,亮瞎敵我所有人的眼睛……

  鮮卑人崩潰了,他們輸得如此乾淨徹底,士氣、意志、膽魄……盡數崩潰。不用洩歸泥下令,三百鮮卑騎兵,就像見了鬼一樣,四散狂逃。他們情願與三百漢戈騎兵交戰,也不願與這個人,不,這個惡魔單挑。

  濡水北岸三陣決鬥,馬悍單槍匹馬,不僅僅是擊退了三百鮮卑騎兵,更將中部鮮卑最重要的一個部族:犍提部,徹底打怕。自此而後,「挖心漢獸」之名,在犍提部可止小兒夜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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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35
獵擊三國 第二十七章 【硬的不成來軟的】

    (「趙無恤2014」每章必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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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樂水(今內蒙沙拉木倫河)兩岸,地處大興安嶺餘脈,水草豐美,山林蔥鬱,平原廣袤,是難得的牧場。鮮卑人,準確的說,是中部鮮卑的牙帳,就設在此處。

    鮮卑與烏丸同出東胡,東胡為匈奴所滅後,兩族均並入匈奴。兩漢時期,經過漢庭數百年持續打擊,匈奴崩裂,分為南、北匈奴兩部。北匈奴遠遁中亞,南匈奴內附,成為漢庭西疆守門犬。只不過這隻犬狼性未消,凶焰猶存,漢強時就是老實的忠犬,漢室衰微,立即露出獠牙,屢犯邊郡,甚至一度攻入長安,最後更成為五胡亂華的元兇之一。

    《三國誌》對此有載:「(匈奴勢衰)然烏丸、鮮卑稍更強盛,亦因漢末之亂,中國多事,不遑外討,故得擅漢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殺略人民,北邊仍受其困。」

    北匈奴西竄之後,漠北出現勢力真空,原為匈奴人奴僕的鮮卑與烏丸迅速崛起。

    鮮卑「依鮮卑山,以山為號」,「鮮卑」意為瑞獸或神獸,其來源自部落中有一種後世已經滅絕的異獸角端牛。《山海經》中有載,「角端」是上古傳說中的一種獨角神獸,鮮卑人以之命名,又取角端牛之角,以角為弓,俗謂之角端弓者,與貊弓共稱為漠北名弓。

    東漢中後期,鮮卑趁勢佔據蒙古草原,吞併匈奴余種十餘萬落,開始強盛。桓帝時,檀石槐統一鮮卑各部,分地為三:右北平以東為東部,右北平到上谷為中部,上谷以西為西部。三部各置大人管理,直屬檀石槐。

    漢靈帝光和四年(181年),鮮卑單于檀石槐死,其子和連繼立,和連既無才力,性又貪淫,斷法不平,人眾叛者居半。靈帝末年,和連在鈔略北地郡時被人射死。其子騫曼年小,兄子魁頭代立。後蹇曼長大,與魁頭爭國,部眾離散。魁頭死,弟步度根立,是時代郡以西的鮮卑都已叛離,代郡以東的中東部鮮卑也分裂為三個勢力集團,其大人一為步度根,其部眾分佈在并州的太原、雁門等地;二為軻比能,其部眾分佈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三為東部鮮卑素利、彌加、闕機,部眾分佈在幽州的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

    馬悍所建立的漢戈部,正處於漁陽與上谷之間,而他所擊潰的犍提部扶羅韓帳下三百騎兵,正是中部鮮卑的精銳。扶羅韓其人,便是西部鮮卑大人步度根的從兄。而此時扶羅韓所屬帳落,正與軻比能聯盟,是中部鮮卑的主要盟友。所以,馬悍在濡水北岸的驚胡三擊,對軻比能部造成的衝擊之大,遠遠超乎其想像。

    暮色四合時,原野遠遠奔來數十騎,俱為氈帽皮襖的胡人。所過之處,不停與巡弋的鮮卑騎兵、牧羊馬的牧民打招呼,顯得極為稔熟。當這一隊騎士馳近護衛森嚴、旌麾獵獵的巨大牙帳時,帳簾掀開,三個頭戴白貂帽、帽插白翎、身著素色單襖、腰佩獸鏤帶鉤、鉤上懸掛著牛皮鞘長刀,體格強壯的男子笑容滿面迎來。

    騎士紛紛下馬,為首兩名二十出頭的青年大步上前,向三個男子一一脫帽致禮:「閻柔、閻志拜見軻比能大人、扶羅韓大人,哦,還有洩歸泥小王。」

    三男子正中一人,也是二十出頭年紀,眉毛極粗,眼睛突凸,臉圓如盤,鬍鬚如針,配上胖大粗橫的身軀,頗顯威猛。此人正是中部鮮卑大人軻比能。

    軻比能左側之人,年約三旬五六,身材略高,五官粗獷,手長腳短,其狀頗異,此人便是犍提部大人扶羅韓。而扶羅韓身後之人,正是其長子、被馬悍單槍匹馬驅逐而逃的洩歸泥。

    軻比能哈哈大笑:「時隔三月,又見到閻氏仲昆,真是令人欣喜啊!」軻比能笑聲粗豪,給人一種很豪爽的感覺,當然,他的敵人絕不會這樣想。

    閻柔年約二十六、七,身材很高,面孔狹長,眼細如刀,頜下一叢短髭,頗顯精悍,膚色因常年奔波而顯得黑紅粗礪,但眉宇間透著一股鮮卑人極少見的書卷氣。這不奇怪,因為閻柔本就不是鮮卑人,而是幽州廣陽(今北京房山)漢人。閻柔少年時被鮮卑人所擄,憑借其機敏及略識文字,頗通周易,占卜扶爻,硬是將崇巫信神的鮮卑人騙得服服貼貼,漸漸在鮮卑人及烏丸人中取得一定的威信。十餘年來,以漢人的身份,在三部鮮卑及三郡烏丸中周旋,上至各部大人,下至普通牧人,無人不敬,倒也是異數。

    閻志比閻柔小三歲,模樣也有五六分肖似乃兄,他雖沒有兄長的經歷坎坷,但也在少年時就被從塞外返鄉的兄長帶出塞歷練。五六年下來,也頗有建樹,如今已是兄長的左膀右臂。

    閻氏兄弟利用自身優勢,一直從事邊境貿易,將胡人最需要的鹽、茶、布帛、糧食、陶器等等輸出,同時購入毛皮、珠玉、羊駱等販賣。當然,閻氏兄弟不可能僅僅安於販賣這些合法但微利之物,他們真正的利潤大頭,來自於走私鐵器、金銅、馬匹、奴隸。靠著這些巨利,迅速發家,非但擁有了萬貫家財,更組建了一支以胡人為主的家族私兵,人馬多達五百,放到哪裡都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此次兄弟二人正在遼西與烏丸人貿易之時,接到軻比能使者傳召,匆匆趕來,心知必有要事。當兄弟二人入牙帳之後,從洩歸泥口中得知濡水之畔,與漢戈部帥馬悍決鬥,三戰皆北,一潰千里,整個部族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一時難以置信。

    半響之後,閻柔才以牙疼般的聲音道:「這個漢戈部,我此次北上時倒也有所耳聞,據信是一群漢人逃奴組成,在一個叫馬悍的漢人率領下,火燒烏丸骨力部。我來之前,聽聞汗魯王極為震怒,正征發部眾,準備剿殺之。我原想以汗魯王兵威之盛,剿滅區區一群逃奴,易如啖肉。不過聽洩歸泥小王這麼一說,這馬悍之勇猛著實罕見,汗魯王若不遣精騎,未必能討好啊!」

    閻柔說這一番話時,正面對洩歸泥,敏銳發現這個一向自負勇力的少年,有一個令人震驚的表現。每當閻柔說到「馬悍」這個名字時,洩歸泥總是不自覺抖動一下,同時眼角輕微抽搐。錯非是閻柔這等裝神弄鬼慣了,善於察顏觀色的人物,一般人還發現不了。唯其如此,更令閻柔心下驚異不已,對這個憑空殺出的漢戈部帥馬悍,興趣濃厚。

    等到閻氏兄弟將這個消息消化得差不多時,軻比能才將請二人前來的原因道出:「漢戈部在一月之內,已攻擊我部帳落四處,擄我部民,掠我財物。軻比能受部眾推舉為大人,豈能眼睜睜見部眾受難而無所動?我本欲興兵討之,但敬馬悍義勇,若其願將我被擄部眾及財物發還,並奉我號令,我必過往不究,並允許他在濡水以南建帳。」

    閻氏兄弟對視一眼,總算明白,原來軻比能是想借用他們兄弟漢人的身份及平**望,充當說客,欲將這伙潛力非同小可的新部眾拉入已方勢力中。

    閻柔心思機敏,猶在軻比能之上,腦海瞬息翻轉無數念頭:漢人、逃奴、實力未知。但這位首領憑一已之力,擊殺犍提部三大勇士,絕對是個難得的猛士。光是他一個人,就值得花大力氣去爭取。

    想到這裡,閻柔主意已定,恭聲道:「大人有令,柔敢不從命?」

    軻比能哈哈大笑,狀甚欣慰:「有賢仲昆出馬,何愁漢戈部不附?」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46
獵擊三國 第二十八章 【磨 戈】

    (多謝「趙無恤2014」、「虎爺不惑」如期而至的支持,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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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制馬速!繼續跑!不時回頭觀測與追騎的距離……對,就這樣……注意距離,好!進入射程。聽號角令,舉弓、上箭、回射——」

    隨著唐努沙啞的號令聲,一陣短促蒼涼的號角聲響起,在原野上奔馳的三十餘名漢戈正騎兵,幾乎不差先後轉身舉弓,嗖嗖嗖,無頭箭如雨而落。三十步外,扮演追兵、身披護具的漢戈從騎,痛呼連聲。儘管是無頭箭,但射在手足等暴露部位也是難免疼痛。若是戰馬中箭吃痛,更是蹶蹄亂跳,即使有馬鞍與馬鐙的保護,也讓這些剛剛從奴隸轉職為士兵的漢民好一陣手忙腳亂。

    馬悍騎著銀箭,在騎兵隊外側三、四十步外盯緊督察,不放過一絲訓練失誤。

    演練一輪完畢,扮演追兵隊的隊率烏追前來報告方纔那一輪演練的成績:「追擊十里,回馬放箭六輪,共有二十三人次及十七匹馬中箭;自身七人中箭,九人無法完成六輪迴馬箭射擊數,其中有兩人只發射了兩輪……」

    「將此二人降為從騎。」馬悍語氣不容置疑。

    「喏。」烏追小心道,「這成績比起半月前要好多了,若能再有一個月訓練,咱們二百正騎九成可以合格。」

    馬悍橫了烏追一眼:「別高興得太早,這只是演練而已,真到了戰場上,受各種因素影響制約,恐怕連眼下三成的能力都發揮不出來。沒有經過實戰檢驗的士兵,永遠談不上合格。」

    兩個月的時間裡,馬悍連續掃蕩濡水兩岸烏丸、鮮卑各帳落,解救大批漢奴,更擄掠數千胡人為奴,許多寇掠慣了的胡人一時難以適應這巨大的反差:這寇邊抄掠之事,不是咱們這些草原之狼才幹的麼?什麼時侯漢人也來這一套了?狼吃羊變成了羊吃狼,這還有天理麼?

    短短兩個月,漢戈部聚漢民二千餘口,俘奴近三千,儼然已是五千人眾的中等規模部落。之所以有這樣的成績,除了馬悍冠絕三軍的勇猛外,剛組建的漢戈騎兵也出力甚多。

    這批漢戈騎兵與從騎,要麼是被俘五年以上的青壯漢民,要麼是出生在胡地的混血漢民,其中也有少量胡人。這些人中,無論是為胡人放羊牧馬的奴隸,還是被各部落頭人徵召參與部落間相互攻伐的戰士,久居塞外,習同胡人,騎射之能,不在烏丸、鮮卑等胡族之下。用新式馬具裝備之,以軍旅之法訓練之,再加上共同的命運所凝成的團結意識,使這支騎兵很快形成戰鬥力。

    正騎二百,從騎一百五十餘,三百五十多弓馬嫻熟的騎兵,縱然是再遇上洩歸泥那三百鮮卑健騎,都有一戰之力了。但馬悍並不滿足,在他看來,這支軍隊還有不少缺陷,最明顯的有三點:

    一、缺乏真正戰場實戰經驗。漢戈騎兵多是見過血的,無論是最兩個月來掃蕩諸胡,還是以前參與各部落間爭鬥,手上都沾過血。但在馬悍看來,這頂多就是幫派爭鬥時開片那種程度而已,與真實戰場完全是兩碼事。

    二、裝備簡陋。漢戈部不缺馬,部中也有不少匠人擅於制兵甲,所制短弓,威力也不差。但因銅鐵器少,箭鏃製作受限,對於缺刃少甲,主要靠弓箭禦敵的漢戈騎兵而言,這是個明顯的軟肋。

    三、騎射不佔優勢。如果將這些馳射之士投放到中原戰場,或許對以步兵為主的各諸侯軍隊擁有一定優勢,但對付同樣精擅騎射的鮮卑人、烏丸人,則毫無優勢可言。其實這還是靠馬鞍,尤其是馬鐙之助,漢戈騎兵的馳射技能才勉強與胡騎追平,畢竟人家是半輩子都在馬背廝殺的職業戰士,非半路出家的奴隸可比。

    馬悍的想法,就是利用馬具領先一步的優勢,訓練出一支類蒙古騎兵。以弓騎以主,專攻回馬箭,在實戰中打造一支能夠熟練運用「曼古歹」戰術的強大弓騎兵。

    後世打遍歐亞的蒙古騎兵,所依仗的就是這套狼群戰術。馬悍當年在匈牙利(據說是西征匈奴人的後裔)旅行時,曾到當地博物館參觀,見過關於這套戰術的詳細圖片、文字說明,甚至還有影像模擬,印象比較深刻。所以他此次從河北逃亡出塞其間,有意識鍛練了這種戰術,從實戰中得到寶貴體驗。

    當然,所謂「曼古歹」,是一套團隊組合戰術,一個人是玩不轉的。要讓每一個漢戈騎兵學會並運用,不光需要出色的騎射技能,令行禁止的紀律,更要有強烈的團隊意識與默契,非長期訓練磨合與凝聚力強的軍隊難以施展運用。不是隨隨便便拉一支騎兵部隊,甚至「騎馬的步兵」軍隊,練上幾個月就能玩得了的。若是那樣,這曼古歹也未免太不值錢了,如何配得上若大名聲?

    自從一個月前擊退洩歸泥三百胡騎之後,馬悍已放緩兼併周圍諸部落的攻勢,除了依然接收逃亡投奔漢戈部的各族奴隸之外,馬悍將全部精力都投注到弓騎兵的訓練當中。拳頭硬了,立足才穩,就算是講究仁義禮信那一套的中原王朝都是如此,漠北塞外,就更不用說了。

    「甲隊休整,乙隊繼續。老規矩,哪隊的成績不如人,就給對方的戰馬洗刷餵食。」馬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今晚加餐,開烤全羊宴,贏的那隊吃羊腿。」

    為快速提高訓練效率,馬悍引入競爭機制,將二百正騎分甲乙兩隊,由唐努與烏追各領一隊,互相扮演追擊與反追擊的角色。這樣一來,不但容易讓彼此發現訓練中的各種問題,更在兩隊中形成一種良性競爭。塞外草原,最看重的就是勇武,最在意的就是榮耀,最不能忍的就是輸,更別說輸了還要給對方的戰馬洗刷餵食……

    正是在這種刺激之下,兩隊無論正騎還是從騎,都憋著一股氣。今天你若贏了,明天我一定要贏回來。兩個月下來,各隊之間的默契協作及騎射水平大幅上漲,初步形成戰鬥力。

    當唐努與烏追用打雷般的嗓音宣佈晚宴由勝者啖羊腿之時,三百漢戈騎兵(尚有五十騎分佈周圍巡哨,未加入訓練)齊聲暴吼,一個個像打雞血似地,誓要奪下今日桂冠。這不光是給對方的戰馬洗刷餵食的問題,也不僅是吃羊身上哪塊肉的問題,更主要的是,篝火晚宴上,翩翩起舞的姑娘們,頻頻閃動的秋波遞送給誰的問題。

    鐵蹄狂奔,草折煙騰,漢戈騎兵又投入熱火朝天的訓練之中。

    馬悍眼睛盯住訓練場上滾滾煙塵中的幢幢閃騰騎影,腦海裡,也在翻騰不止,思考著近日從邊關商旅口中收集到的,關於天下諸侯的各種信息動向。

    當是時,天下紛亂,處處狼煙,諸侯間彼此征伐不休。

    河北戰場,公孫瓚與袁紹的界橋之戰已經結束。由於麴義意外陣亡,先登營士無戰意,公孫瓚逃過重大一劫。但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馬悍幫公孫瓚殺掉麴義,眼看就改寫了界橋之戰的歷史,但轉眼間他又殺掉了黑山軍杜長。結果不但讓袁紹逃得一命,更使黑山營全營盡潰,幽州軍失去了一個重要奧援。

    馬悍這樣兩邊一搞,歷史差點又回到了原點。幸好杜長的黑山營遠不能與麴義的先登營相提並論,所以公孫瓚在小挫之後,再度挽回頹勢,與袁紹來回拉鋸,大戰旬月。直到一個月前,先登營含怒出擊,為家主復仇,再度重創幽州騎兵,公孫瓚終於抵擋不住,先敗退南皮,再退至薊縣,在城東南築城以守。

    看起來,歷史似乎又拐回原點,但公孫瓚與歷史上大敗虧輸不同,這回與袁紹戰至兩敗俱傷,雙方的實力都損耗嚴重,短時間內,很難再發起大規模戰役。這也使得周邊各種勢力開始蠢蠢欲動,比如幽州牧劉虞,比如三郡烏丸、各部鮮卑,還有一些想從中漁利的小勢力……

    中原戰場,二月,袁術擊袁遺於揚州;四月,王允、呂布殺董卓,驅殺西涼軍;五月,董卓余部李榷,郭祀進犯長安,六月曹操破黃巾於允州,收黃巾數十萬,編成青州軍,正是組建起家班底

 這個天下,開始呈現出馬悍印象中熟悉的三國局面了。只可惜,他現在的實力太弱,周圍群狼環伺,什麼都做不了。但眼下做不了,並不意味著將來沒有機會。

    三國初期,四方諸侯,哪一路最強?毫無疑問,公孫瓚絕對能擠入前三。單以硬實力,也就是軍事實力而言,天下屈指可數。那麼,白馬將軍的威名與幽燕鐵騎的強大從哪裡來?答案是異族人,是鮮卑人與烏丸人的鮮血與纍纍屍骨,成就了這支三國強軍。

    古往今來,但凡在邊境與遊牧異族廝殺的軍隊,無一不是一個王朝最精銳的中堅。從這鐵與血中砥礪而成的,必是天下最鋒銳的的利刃。

    馬悍有充分的信心,只要給他時間,好好打磨手裡這支「利戈」,將來的天下群雄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思緒飛揚間,遠遠馳來一騎,卻是在濡水南岸巡弋的漢戈騎兵什之一,大聲向馬悍稟報:「稟報部帥,有一個自稱閻志的人,求見部帥。」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4-10-19 07:50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4-10-19 07:47
獵擊三國 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考驗】

    (謝謝「趙無恤2014」、「54656515」二位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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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閻若水從弟閻子鯤?」在鋪設白色厚氈,陳設簡單的主帳內,馬悍盤坐於短案後,目光迥迥打量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意氣軒昂的青年。

    閻柔這個人,馬悍隱約知道,三國史上的確有這麼一號人物,只是名聲不彰,遠不及那些名臣猛將名氣大,至於其弟閻志,那是聽都沒聽過。但當他回帳落會見這個閻志途中,詢問左右時,無論是唐努還是烏追,甚至他的馬僮阿蘇,都聽過這閻氏兄弟的大名。從他們的言語裡,可以聽出對閻氏兄弟的敬慕。畢竟能以漢人的身份,在凶頑的胡人間周旋,還混出若大名堂,的確令人刮目。

    瞭解來人身份,尤其還是能載入三國史的名人兄弟,馬悍的接待規格自然也就相應提高了,由帳外接見轉到帳內。

    「某便是閻志,見過部帥。」閻志行了一個只在參見各部族大人時才有的脫帽鞠禮。相對於馬悍的淡定,閻志表面鎮定,內心極度震驚。怎都想不到,這個憑一己之力,獨擋三百鮮卑精騎,手殺鮮卑三勇士的猛人,竟然是一個笑容恬淡、英華內斂的弱冠少年。

    少年英豪!閻志腦海裡飛快閃過這個定語,心下不禁對自己所負的使命感到壓力。嗯,只希望此人少不經事,有勇少謀,如此,方有可能完成兄長所托。

    賓主對飲乳酷之後,閻志首先開口,嘗試打聽馬悍的來歷。但馬悍除了說自己是鉅鹿人之外,其餘之事諱莫如深。閻志費了半天勁,也沒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心頭又涼了幾分,看來這少年也不好對付啊。

    跟閻志兜了半天圈子,盡扯沒營養的屁話之後,馬悍才笑呵呵問道:「悍先謝過閻二先生送來的重禮,不知先生此來有何教我?」

    閻志此行代表鮮卑大人軻比能談判,當然不能空手而來,投馬悍其人所好,帶來了一份大禮。包括良馬十匹、駱二十峰、牛羊百頭,金十鎰,漢奴三十戶。

    這份禮單中,最重的就是「漢奴三十戶」,足足有漢奴百人之多,儘管多為老弱,但按照市價,一個奴隸最少值三千錢,這近百漢奴最少值三十萬錢。而對於漢戈部而言,漢奴根本不能用錢來計算,那是本部族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相對於馬駱牛羊,這才是真正的大禮。

    不管閻志來此目的如何,就衝著這份大禮,馬悍都會好好聽他說道說道。

    閻志笑應道:「部帥,志此行乃是奉鮮卑大人軻比能之命前來,希望部帥能接受大人一番美意……」

    馬悍聽罷閻志傳達的軻比能條件,不禁搖頭大笑:「軻比能不會昏了頭了吧——請原諒我的用詞。我想說的是,我好不容易將漢民解救出來,自立一部。若歸附於他,豈不是又將整個部族重送入火坑,受其奴役?如此,我做這件事還有什麼意義?」

    閻志忙道:「不然,軻比能大人之意,漢戈部仍是部帥的,他要的就是服從而已。只要部帥奉大人之號令,從濡水南岸到白檀這方圓百里,允為漢戈部之牧場,可以為漢戈部建帳。如此條件,不可謂不優渥,部帥何不三思?」

    馬悍淡淡掃了閻志一眼,道:「我們畢竟是漢民,部中所有漢民的願望就是回歸大漢故土,那位鮮卑大人若以為我們想終老塞外,那可就想錯了。」

    閻志沉靜一笑:「無論部帥所圖何為,先求立足,再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馬悍沉吟一會,展顏道:「先生言之有理,不過此事我尚須與部中耆老商議。這樣吧,禮尚往來,我會送還鮮卑奴隸百人,讓先生也好交差。若軻比能大人還想要回更多的部眾,那就請他用相同數量的漢奴來換。我部中有鮮卑奴隸近千人,他若是願換,那我會鄭重考慮這個提議。」

    軻比能要求無償交還所有鮮卑奴隸及財產,而馬悍則提出對等交換,雙方條件可差得太遠,閻志可做不了主,只得答應會向軻比能轉達。

    馬悍也有自己的算盤,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最缺的也是時間,如果能夠以和平方式,從鮮卑人手裡接收上千漢奴,這筆交易絕對划算。即使是用強壯的鮮卑人交換羸弱的漢人,也依然划算——一個同仇敵愾的團體,所迸發出的力量,絕對比一個人心不齊的團體更強大。

    就在馬悍盛情款待本部族第一個貴客之時,一陣急遽地馬蹄聲入耳,隨即帳外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稟報部帥,白檀東南方向傳來警訊,五十里外發現大批騎兵,來意不明,如何處置,請部帥定奪。」

    馬悍飲酷的動作定格,五十里,東南方向,大批騎兵,難道是……

    閻志神色不動,心下暗道:「來了,來了,這一下,且看你如何應對?」

    馬悍動作定格只有很短一瞬,淡淡掃了閻志一眼:「大概是烏丸人來找麻煩了,先生但請寬坐,某去去便回。」

    馬悍身體剛動,閻志伸手虛按,笑道:「關於這批來犯之敵,志一路南來,倒是耳聞一些消息,不知部帥可願撥冗一聽?」

    馬悍緩緩坐下,向閻志做了個但說無妨的手勢。

    閻志點點頭,肅容道:「志南來之時,風聞汗魯王因部帥襲其帳落之事而震怒,令其長子左歙侯普弗盧,率烏丸精騎五百西進,興師問罪。以時日而計,約莫就是此時。」

    「烏延、普弗盧、五百騎……」馬悍低聲自語,閉目沉吟一會,倏地張目一笑,「雖然來得比預想中早一些,但是人馬數量倒與預想中差不多。很好,既然來了,就戰吧!」起身向閻志告了個罪,大步掀簾而出。

    閻志含笑望著馬悍的離去背影,喃喃道:「有勇有風骨,倒是一個可用之才,就是不知其部眾戰力如何。兄長,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漢戈部落與胡人部落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部帳周圍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土壘夯成的土圍子,四周還設有警戒哨樓,部眾、牲口、車輛、財物居屯其間,有一定的防禦力,可有效防止盜竊及劫掠。

    此刻,除了因放牧太遠,一時無法趕回的漢民,附近割草牧羊的部民已紛紛將牛羊趕入廄圈裡。各哨樓上已有部民持弓執刀警戒,土圍子後面,能夠拿得動棍棒、拉得開弓矢的漢民也都紛紛持械而據守。其中不乏羸弱,木吉老漢、銀匠於德、賬房陶良、馬僮阿蘇,還有念奴那嬌小柔弱的身影……

    數千雙眼睛,在土圍子外平闊的草場上,馬悍騎著高頭大馬,頭戴鐵兜鍪,身披朱色皮甲,甲上綴滿鱗狀小鐵片;鞍左掛豹弓,鞍右後側的皮袋子裡插著兩把環首刀與兩柄短斧,鞍子兩側前後各懸掛著四個大撒袋,足足八十支箭矢,那種武裝到牙齒的剽悍凌厲感撲面生寒。

    在他面前,是整裝齊備的三百漢戈騎兵,人人神情肅穆,面容毅然。

    「我們一直等待的這一刻來臨了!」馬悍從撒袋裡抽出一支羽箭,直臂平舉,環顧左右,「兩個月的苦訓、打熬、試練,終於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刻。不要以為之前我們擊破了七個胡奴部落,我們漢戈部的騎兵,在這濡水兩岸就算是一號人物了。錯!打一幫雜胡牧民,根本算不得什麼,今日要面對的,才是真正的敵手!我很高興地看到,你們沒有害怕,但我需要知道的是,你們有沒有戰勝敵人的決心!」

    「有!有!有!」

    唐努、烏追等數十好戰分子的喊聲激昂,但大多數漢戈騎兵,尤其是從騎雖然也在舉臂高呼,但聲勢較弱,明顯決心不足。

    馬悍用手中的羽箭向寨牆內的漢民一一點過,深吸一口氣,驀地嗔目大喝:「我只想告訴你們,這一戰,你們可以死,但絕不可以輸!你們戰死了,漢戈部還能得以保存,你們的父母姊妹,親人朋友,甚至心愛的女人還能繼續生存——是作為一個有尊嚴的人生存!但若是輸了,一切將回到從前,甚至有可能連回到從前的機會都沒有。你們願意死戰,還是願意當奴隸?」

    「死戰!死戰!死戰!」

    這一次,再無一人遲疑。剛開始還是漢戈騎兵在高呼,到後來連寨牆內的漢民都一齊加入進來,千人齊吼,聲震八方,戰意滔滔,催殺胡草。

    閻志負手立於帳前,翹首遠眺,驚異不已。這個由一群烏合逃奴組成的小小部落,竟有如此強烈的戰鬥意志,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個馬悍,越發令人看不透了。

    「唐努率一百從騎留守護寨,我沒回來之前,你就是漢戈城寨指揮官。其餘二百漢戈正騎,隨我一同迎敵。」馬悍高舉手中羽箭,環視一圈,拇指一捺,箭桿卡嚓折斷,聲如金石裂空,「殺胡——」

    「殺胡——殺胡——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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