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冒險] 致命武力之新世界 作者︰實在沒選擇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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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海 2014-10-16 19:25: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7 393368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28
694 劍二十三

    東方未明的武藝在現在江湖中縱然及不上劍聖、無因方丈這些巔峰人物,但也不下於穀月軒、蕭遙等人,堪稱一流高手。而且擁有五十年前傳奇人物徐小俠留下的半卷《萬宗歸流》,雖然欠缺了具體的招式而無法修煉,但對武學的認知無論是在深度還是在廣度上都非同輩可以比擬。更何況作為一個武林公敵東躲***了將近兩年的人,若說警惕心不夠那也是冤枉他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被人摸到了身後還不知不覺,直到對方出聲才知道有人過來了!

    “你的劍,很不錯!”

    一個女子的聲音,很年輕,很清脆,本來應該很好聽,但卻是說不出的清冷無情,好像出自一個玻璃人的口中,令人不寒而栗。但提到“劍”字之時,這一份清冷之中卻又夾雜了一份狂熱,好似冰火兩重天一般竟然奇異的形成了一股獨特的魅力。

    可來人既不是拜月化形的狐女,東方未明也不是借宿孤寺的書生,他當然不會被這“漂亮”的聲音所魅惑,聽得有人到了身邊,幾乎本能的已經朝前撲去,同時手往腰間一探便要取劍,不料卻是摸了一個空!

    “這真是一把好劍,可惜,為什麼要這樣藏頭露尾呢?你聽不到這柄劍在哀鳴嗎?”

    還是那個聲音,這次卻是在一聲彈劍的清響之中又夾雜了幾分怒意。東方未明回頭看去,隻見自己的黑鐵重劍正被一個長身女子握在手中。這個女子有著一副和昨晚宴席間那上官萍幾分相似的五官,卻不似後者的雍容富態而顯得挺拔超卓。

    這女子看年紀不會比自己更大,挺直的鼻梁上挑的鳳眼,一雙細眉斜插入鬢,美則美矣卻又太過靈氣逼人,凡夫俗子望一眼就自慚形穢,若非也是一等的人物原也沒本事去細看她究竟是美是醜。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頭瀑布一樣青絲,沒有挽髻也沒有插釵,就那麼當真像瀑布一樣的落在身後一直垂到了腿彎處。

    此刻她正手持著自己的黑鐵重劍,劍已拔出鞘來正握在自己麵前,仿佛那是她的情人一般正微微皺著眉。右手握著劍柄,左手往劍身之上輕輕一彈,一聲清脆的裂響之後,黑色的鐵質劍身竟然好像瓷器一樣的破碎開去,殼一樣的掉落在地下,露出裏麵此劍的真實麵目——一口其冷似霜,其色如雪的神兵利器。

    “此劍散發著不同於其他寶劍的靈氣,其劍上血氣頗盛,戾氣卻沒有多少。此劍主人定是好鬥而不好殺。劍身上殘留著一股極強的劍意,同時也極為嶄新,劍主高手離開此劍不超過一百年。此劍所蓄的劍意竟有包羅萬象之感,其主人定是一個遊曆天下的超卓輩。雖然從未見過這把劍,但百年之內符合這些特性的劍手也隻有一人——六十年前以弱冠之年便走遍江湖,與武林大會之上贏得天下第一的傳奇劍手徐小俠!那此劍就定是神劍傲天了!”

    東方未明此劍本是從徐小俠古墓中得來,後來成了武林公敵便不敢輕易再以本來麵目示人,是以聘請高手匠人在傲天神劍之外又鑄了一層鐵鞘掩人耳目。誰想在此女麵前竟然是如掩耳盜鈴一般。

    “明明是一把罕世所有的神劍,卻被你這樣束縛,你聽不到此劍在哀鳴嗎?”

    第二次又說了同樣的話語,這女子的殺意似乎一時劇增,雖然長劍並未指過來,甚至連眼神都沒瞟過來,東方未明卻感覺到了身周好像有無數的利劍已經頂住了自己的要害。這可不是什麼錯覺般的壓力,他清楚得很,隻要對麵人一動念之間,自己就會被這些無形劍氣戳得千川百孔!

    尋常劍道高手能夠劈出一道劍風熄滅數丈之外的蠟燭已經稱得高手。能以氣彙劍凝出劍芒的便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是高手中的高手。眼下此女無需任何姿勢,動念間數十道劍氣已經宛若實質般盤旋自己身周,這固然有此地劍塚千年以來劍氣積養的助益,但此女能夠將劍氣停住凝而不發,就算讓自己再練三十年也無法達到這樣的劍境。

    “此劍非我所有,我自知資質所限劍藝終身也無法達到巔峰境界,也不配用此傲天神劍。是以用黑鐵包裹其身,以示不敢輕用之意!”

    感受到這女子不是在開玩笑,東方未明腦中急轉已經想出了應對之策。這番話說得謙卑恭敬尚在其次,關鍵是正投對方愛劍,重劍的心理,讓對方也以為自己是愛劍之人,起碼有自知之明不敢輕易褻瀆,好感也會多上幾分。可惜,這套數年來屢試不爽的揣摩人心之法在此時卻是碰上了釘子,渾身要害處一緊已經破皮流血,那十幾道劍氣又進逼了數分,肅殺之意更十倍於前。

    “心不誠,滿口胡話的人連握劍都不配,還談什麼褻瀆?”

    女子身無雜念一心專研於劍道之間,雖然不通人世間的爾虞我詐,但至誠至靈之心卻是可以將人類藏於皮下的各種表情從麵具之下揪出來,東方未明的言辭與表情都喬裝得沒有絲毫破綻,但他的內心是假,這一切就都成了白費!

    起先還有一念想到此人能到這裏必然是與求瑕宮或多或少有些關係,雖然他對劍不敬但一身武骨也算不凡,本來隻想小懲大戒一番將他逐出劍塚便算了,誰曾想此人竟然還滿口胡說八道,這樣的人留著也是無用了。

    想到此處,女子心念一緊數十劍氣便要發出,東方未明雖然未曾了解所以,但也明白自己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如果說剛才那還隻是薄怒的話那麼此時便是真怒了。

    “劍二十三!我知道劍二十三的秘密!”

    東方未明大叫出聲,所有的劍氣在將他的心肺刺穿之前停了下來。

    “你剛才說,你知道什麼?”

    長發女子本來一直冷冰冰的,縱然是生氣也是一股寒意逼人。但一聽得“劍二十三”這四個字,本來的一個冰塊的瞬間化成了一團火球。幾乎是超出視界之外的速度,連眼睛都來不及眨的那柄雪亮長劍已經抵到了東方未明的眼球之上。後者隻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息鋪麵,並非是真的熱浪襲人,而是那女子的眼神讓東方未明感覺到了狂熱的情緒。

    “我說,我知道劍二十三的秘密!也知道其中修煉的關竅!”

    事到如今,東方未明便是智商再降低兩個檔次也該明白眼前人便是求瑕宮傳說中的那位千年一出的天才劍手,宮主上官霓的孫女上官丹鳳了!這位大小姐在沿路之上可聽得殷玳琳不止一次提起,雖然對她的劍術天賦是吹得天上有地下無,但同時也不難聽出這並非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自從十二歲上官丹鳳便就這樣一直呆在這劍塚之中,少年時期時偶爾會與進入劍塚中的人討論聖靈劍法,但隨著年齡的日漸增長,能與她討論劍法的人也越來越好,等到她十六歲的時候,劍術已經遠遠超出了求瑕宮所有的人。於是人們更少能聽到她的聲音。除了一日三餐的有人送飯進來之外,她就這麼整年整年的泡在這劍塚之中,外麵的縱使是她親爹親娘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麵——如果他們想見,就隻好自己下到劍塚之中,然後陪著女兒發呆。但話又說回來,若非是如此專注到了這個地步,以她雙十的年華又如何練得出這一身驚世駭俗的劍藝。

    “世俗所傳聖靈劍法共計隻有二十二式。前十八式為根,後三式為枝葉,而最後的劍二十二便是開花!是以隻有練成前二十一式者方能感受到第二十二式的存在!”

    東方未明說話間感覺到刺入自己身體的劍氣已經緩緩退了出去,顯然對方已經為自己的言辭所打動,這次總算是沒有再說錯話。同時他的眼光這才有暇往這座劍塚掃了掃,雖然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劍插在坑中,塚壁四周也曾繪著各式各樣的圖形和口訣——這裏用了個“曾”字是因為現在這些圖形和口訣都已經消失不見,整個塚壁上隻留下了聖靈劍法的痕跡!

    是痕跡!不是圖形,也不是文字,是有人在這裏施展聖靈劍法而毀去了千年以來數十位頂尖劍客的畢生所學。這不是簡單的用劍將文字鏟掉,而是以一式就破去了對方的整套劍招。二十劍的痕跡劃掉了本可流傳百世的絕頂劍藝,這一幕好像在訴說著,既然有了聖靈劍法,那普天下間其他的劍法便沒必要存在了!

    隻用到劍二十,從古至今以來最上乘的劍法就已經被破得幹幹淨淨,聖靈劍法的主人狂傲之餘又不由覺得悵然若失,普天之下竟然沒有對手能讓自己施展劍二十一,那麼就算是真正的天下無敵又能去找誰驗證?

    飽含著驕傲、憤怒與不甘,最後的的劍二十一狠狠劈在了墓地的中央,一道整整齊齊頭尾相連的六邊形的裂口中間,一把比自己的黑劍更闊了兩寸長了一尺的重劍就那麼插在那裏。好像一座埋葬著聖靈劍法的墓碑,又好像一座標記千秋功業的華表。

    “說下去,你還知道什麼?”

    東方未明的眼神一瞟之間,對麵的上官丹鳳已經迫不及待了。手中長劍又往前一指,從眼睫毛的位置遞到了眼膜的位置上,現在隻要眨一眨眼就會夾到劍鋒,可若不閉眼的話劍尖上傳來的寒意又會讓他懷疑下一刻這隻眼睛就會瞎掉。

    “就算頂尖的高手也最多隻能從劍二十一中感受到劍二十二,但若是千年一遇的天才劍者,便可感覺到縱使劍二十二也非是聖靈劍法的盡頭。彼岸之處更有劍二十三,那才是真正開花結果,天下無敵的劍法!”

    “說的不錯,不過就憑你這塊料想也不可能在進劍塚的刹那間就看出這麼多的東西,說,是誰告訴你的?”

    雖然一心隻撲在劍上,但上官丹鳳並非傻子,若無絕頂的聰明,又如何練得成絕頂的劍藝,隻是平日裏不屑將自己的聰明分在無謂的事情上罷了。

    “確實我是聽說而來,而且說這話的人便是姑娘手中這把長劍的主人!”

    東方未明說出這話之後終於感覺到了對方的殺氣稍歇,這才敢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腦袋從劍鋒之下挪了出來。

    “徐小俠大俠成為天下第一之後便遊曆山河,以他老人家的閱曆和能耐,便是數十年前到過昆侖山的求瑕宮中,進過劍塚見過聖靈劍法而不為人察知也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情。總之在下機緣巧合之中曾經進入過徐大俠的機關墓,從裏麵得到了《萬宗歸流》與傲天神劍。在下對於聖靈劍法的認知,便是從萬宗歸流中得來。”

    “不用說過多的廢話,你隻要直接轉述他對劍二十三的評價就行!”

    對方不停的在邊緣上撓癢,上官丹鳳開始不耐煩了起來。

    “是。徐大俠曾經在遺世秘籍中言道,這劍二十三一式已經超出了人理的範圍而進入了天理的境界,根本就不是人能夠施展出來的劍藝。其悖逆之處直若要毀天滅地,是故天不容它。便算是有天資絕頂之人當真練成了這一式,在施展之際必遭天誅,這一招也根本不可能完成。除非……”

    “除非什麼?”

    聽到了關要之處,上官丹鳳也毫不掩飾急迫之情。這五年來她苦苦在劍塚中思索那自劍二十二中模糊感覺到的開花之後的結果,雖然一日比一日更有進展,但也一日比一日更加茫然,自己參悟所得的東西正在不斷的否認自己曾經的認識,如果自己的基礎是對的話,那麼這劍二十三就是錯的。而如果劍二十三是錯的,又怎麼可能結實在對的樹枝之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若非明玉訣心法本來就是鎮定心神,紓緩平和的奇效,換成了其他人這般苦思,隻怕早已走火入魔。就算不***經脈變成廢人,也會淪入魔道抄起劍來殺一個災星降世大地紅。

    “徐大俠秘籍中言道,若要練成此式,必須先達天人之境!但談若真的達到了天人之境的人,又對這種毀天滅地的劍式不屑一顧了。是以這樣的劍式終歸沒用,傳說中終歸隻能是傳說中!”

    “廢話!”

    上官丹鳳長眉一挑,周身劍氣不動自發,東方未明隻覺得自己脖頸間一涼,有什麼東西就這麼流了出來。這個場麵真是似曾相識,昨晚宴間上官霓也曾以此招對自己警示,不過她尚要動用到發劍,顯然是不及孫女這般的“劍域”多多了。

    “不用藏頭露尾,你有的是話未說盡!要是今天想要活著走出此地,便一五一十將你所知的都說出來!”

    上官丹鳳眼中不存虛妄,雖然不是對方肚子裏的蛔蟲,但對方到底說沒說謊,說沒說盡卻是一目了然。

    “不錯。我話確實未說盡,隻是如果你想聽下文的話,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再殺三個人。”

    東方未明一梗脖子,此刻卻半步不讓。

    “說!”

    察覺到對方已是寧死不屈,上官丹鳳也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聽他的條件。

    “一個條件是嫁我為妻並且不將原因告訴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的父母。”

    東方未明提出了一個很香豔的條件。

    “答應了。”

    回答得毫不猶豫,或許上官丹鳳心目中嫁不嫁人又或嫁給誰根本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後殺三個人!放心,不單單是為了我,對你來說,殺這三個人也與劍二十三有莫大的關係。”

    似乎對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感到一絲訝異,但又感覺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不猶豫接著按自己的謀劃中說了下去。

    “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劍聖!對於這個人,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劍聖?你說的那個五十年前娶了求瑕宮女子,然後又違背宮規偷學聖靈劍法,而且拒絕將女兒送上求瑕宮的人?”

    說起其他江湖人士也許上官丹鳳未必知曉,但劍聖此人卻是例外,一來他恐怕是當今武林劍術最高之人,二來他與求瑕宮的關係也當真是一言難盡。

    “不錯,就是那個劍聖!”東方未明點頭點頭,當初洛陽大戰,這個劍聖也是圍攻龍王教主的主力之一,若要報仇,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尤其是這個老賊年事已高,倘若自己慢了一步還讓他得了個善終,那當真是畢生之憾。

    “劍聖雖然隻學了一式劍十二,但這五十多年來以他的資質也已經將之開花散葉演化成了霸王劍法。你當知道劍二十三亦是從其他聖靈劍式中‘生長’而出,這霸王劍法昔日我曾目睹過一次,已經《萬宗歸流》中所記載的劍二十的諸式的原理有異曲同工之意。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相信你對這套劍法不會不感興趣。而更為關鍵的是,去年間江湖有傳聞,說劍聖已經棄劍不練而跑去種花,自改‘劍聖’名號為‘花翁’。我想你該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東方未明的話說得意味深長。

    “從劍聖到花翁。是天人之境嗎?”

    上官丹鳳轉劍入鞘,雙目中放出了奇異的光芒。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29
695 雷蛛

    走出魏王武墳,東方未明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傷痕,這才一口長氣吐了出來。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都沒向上官丹鳳報上名字,不由啞然失笑,看來自己也沒真的到泰山崩於麵前而不變色的程度。不過雖然險象環生,但總算是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如此一來的話便可以借助這個女人的手先鏟除三個最棘手的仇人了。

    劍塚一行,地宮之中不知時間,出來時看天色才發現日已過午,腹中微感饑餓已經過了吃飯的時候。這個時節昆侖山的天氣就像娃娃臉一樣說變就變,清晨的時候明明還是陽光萬裏,此時卻突然烏雲密布,黃豆大小的雨點傾盆一樣的落了下來。

    東方未明看了看一時半會沒有停止跡象的天色,又轉頭看了看那魏王武墳,已經與上官丹鳳約好了明天一早出行,對於這個女子他竟然心底生出了一絲懼意,如非必要實在不願意再進到那地宮之中,相較之下,還是淋雨回去比較上算。而且自己明日要與上官丹鳳下山之事也需向上官霓等人回稟,還是直接前往求瑕宮正殿吧。

    想到這裏,東方未明頂著雨便向正殿走去。他的內功雖然還沒到離體一寸形成護罩,風雨不入的地步,但寒暑不侵已經不是什麼難事。此時雖然淋得衣衫濕透,但寒意無法入體,隻要到無雨之處運功片刻,這一身濕衣自然可以幹透。

    煙霞頂上風雨正大,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有誰還特地跑出來修煉“淋雨”神功,是以一路無人本屬正常,可東方未明走著走著卻看見了一個“不正常”的人正在一個小亭子中躲雨。這會兒雨狂風急,那小小四角亭子進退不過丈餘,亭內早已是積水盈寸,亭中之人也已經與落湯雞沒有二樣。

    這個不是那個尋參嗎?也就是大有可能是青立雪之人,怎麼傻愣愣的在這裏淋雨?莫非是監視自己而來?

    東方未明心中有鬼,遇事自然往最壞的方向做第一考慮,但下一刻已經又轉一念,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休說這個青立雪是真是假尚在兩說之間,也休說她的失憶是真是假也在兩說之間,就算這二者皆是真的,以她的智慧也不會這麼大搖大擺的以這麼惹眼的方式“監視”自己吧。

    “這不是小尋參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淋雨啊?”

    不論對方目的到底為何,光憑自己臆斷永遠是得不到真相的,東方未明走進亭子之中,抖開了自己的外衣遮擋在了尋參之前,輕鬆的說著,渾然不露半點心思跡象。

    “我,我迷路了!”

    尋參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有點臉紅,她明明是從鬆林出來後要回藥廬草堂的,可突然道逢大雨,眼前一陣迷茫中已經不辨東南西北,糊裏糊塗的抱頭奔跑間隻看到了道旁這座亭子,於是也隻好先跑進來躲雨了。

    隻是一天之隔,她的眼神似乎清明不少,雖然依舊好像是記憶不全,但這腦識已經與常人相去不遠。看來這位姓張的神醫當真不愧一個“神”字。

    “迷路就迷路了吧,我們在這裏稍待雨停,然後我將你送回去藥廬便是。”

    東方未明笑著伸手握住了尋參的手,並非是無聊的想揩油,兩人手心合攏間,一股暖流從他的手中傳了過去。真氣傳遞之下,尋參隻感覺身上漸漸暖和了起來,終於不再發抖了。不由對對方投去了感激的眼神,東方未明也隻是微微一笑。

    剛才內力的傳導已經再一次探明對方經脈雖奇,但裏麵確實空空如也,並非是曾經有一身功力然後又被廢掉的樣子。從這個角度說來,她筋骨雖奇,但確實又不大可能是那個人,這一切真是雲裏霧裏讓人捉摸不透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的時候因為要借助殷玳琳混入求瑕宮,三人實在呆得太近且自己對這個酷似青立雪的女人也未拿定主意到底是讓她死個痛快還是要留她到最後再折磨得她生不如死,是以一直都沒下手。可如今求瑕宮的一切雖然看似順當,但實際卻是在走鋼絲之上,上官霓固然沒有如預計中那樣因為夜叉的關係對自己稍微親近一分反而多加戒備,而藥廬草堂中的那個人也給了自己不詳的危險之感,再加上上官丹鳳雖然還是照著自己的路線行了,其間卻是如履薄冰幾死幾生,這當口真的經不起更多的變數了。

    東方未明麵上微笑,心中卻是已經起了殺意,但要如何殺又是另一個問題了。這個尋參現在可不是還在山下青樓裏的小妓女,求瑕宮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莫名失蹤掉一個人可不是可以輕鬆當成無事的事情。尤其是現在上官霓等人對自己的感覺可並非是什麼良好。而若是以武功或者其他什麼殺掉她的話,未免留下讓人追蹤的痕跡,追到自己頭上之時可不是那麼好脫身的事情,如此那麼隻能讓她死得毫無痕跡吧。

    想到這裏,東方未明仔細看了看周圍,確定確實是除了彼此之外空無一人之後,轉過身來背對著尋參,自己則伸手入懷取出一個扁平的盒子來。在尋參視野之外,東方未明打開了那散發著奇異香味的盒子。

    盒子不大,隻比巴掌略大寸許,打開之後卻是分成了五格,每格之中自成一個顏色。乍看上去五顏六色很是好看,仔細一看卻不由使人毛骨悚然。

    這盒子每個格子之中都爬著一隻或者一堆的毒物,它們好像是正半睡未醒,又好像隻是反應遲鈍,蠕蠕而動間整個五色似乎也活了起來不停搖曳著,讓人心生惡心之感。

    話說一甲子之前的徐小俠之所以名垂青史被武林中人奉為神明,絕不單單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天下第一多了去了——真正的原因是這位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除了武功劍術之外,在暗器、用毒、醫術、甚至文韜武略方麵同時都稱得當世第一!這樣的才華已經不是簡單用“天才”二字可以概括,後世無數之人甚至都以為他根本就是天上仙人下凡。於是在他的遺典《萬宗歸流》之中,所記載者也並非單單是武功而已。

    天龍教自得到《萬宗歸流》的上半卷之後,龍王並未畢帚自珍的藏在枕頭底下,天龍教內之人多有曾經一睹者。東方未明便曾經得其指點而速成了六關的金鍾罩,而教內毒醫更是從其中“毒物篇”裏悟出了一套養毒之法,閉關後一心鑽研五毒的創新。但這《萬宗歸流》天龍教隻得到了半冊,雖然有宗旨原理,但卻少了具體的操作之法,毒醫作為天龍教少數逃脫洛陽大劫的幸存者之一,這幾年來更是廢寢忘食足不出戶,這五毒養成已經小有所成。東方未明出門辦這件大事,其中變數不可盡料,是以行動之前也向毒醫討了一盒,以備不時之需。

    盒中五毒者,金為蜘蛛,木為青蛇、水為白蠶,火為螞蟻,土為蜥蜴。但假若僅僅隻是如此的話,這五毒也不過是尋常毒物罷了。毒醫這五種毒蟲獨特在於,其盡納天地間最純粹的五行之力培養,所具特效絕非簡單“有毒”二字而已。

    僅以蜘蛛而言,毒醫為此蟲起名雷蛛。乃是需要采取健壯雪山大狼蛛,以金屬藥物自小喂養。如此數代之後再取大而健壯者所產之卵孵化的小蛛以火屬藥物催眠入睡之後置於蠱盆埋於地下。然後以鼓敲打做驚蟄之聲喚醒眾小蛛,盆內無食眾蛛必會相殘——眾蛛先是分立於蠱盆四周,然後相互瞪視,不多時候必然有一蛛露出體弱力衰之相,其餘眾蛛立馬會撲上前去將之分食,然後又複站其位,不斷往複這個過程,直到最後盡剩一蛛。那便是吸取了所有蜘蛛的毒素與精華,若是以製蠱論,這已經算是蠱蟲煉成了。但毒醫要的不是奇蠱,而是奇毒!

    一次煉製這等奇蛛數百,挑選其中身具雷紋者相互交配,再喂以雷屬更強的藥物,直到產生出雷紋清晰,人以手摸之有異樣麻痹刺激感者方算是完成了第一階段。之後便要選一個正陽日的雷雨天,在高山之處以鐵劍吸引天雷劈落,落點處早布好蛛網一張,雷紋蛛卵千粒。天雷之力通過蛛網傳進蛛卵之中,倘若這批卵能孵化,其中的蜘蛛便會雷紋凸顯,身帶雷霆之力,故稱為雷蛛!

    其餘的四毒練法相近。這五行毒物者一旦傷人也與尋常毒物不同,雷蛛若咬了人,那人便死得好似天雷所劈,皮黑肉硬發皆倒豎;枯蛇若咬了人,那人便全身精血體液盡泄,傷口處流出諾大一灘濕液,而屍體則枯若幹屍;冰蠶若咬了人,那人便如身入雪山之中活活凍死,並非尋常的陰毒跡象,甚至於全身衣物都會結冰;若是火蟻咬了人——火蟻與其他四毒又自不同,向來需群居方活,咬人時烈焰四散,人死若火焚之刑,甚至於周圍的木料紙張也會一並燃燒;地蜥若咬了人,那人會肌肉僵硬如鐵,卻一時不得死,非得三日三夜後才漸漸僵至心髒,得一個解脫。所遺之屍體有若石塊,尋常刀砍不動。

    這五毒煉得幸苦,但若細細評點下來未必便比其他毒師精心飼養的毒物更能殺人。其所價值者,乃是五毒蘊含了五行之力,若能更進一步使其流轉,那便是一個小天地!武者以天人合一為最高境界,毒者若真能達至此步,也可算的曠古爍今,其價值遠非那種“一滴水毒死一個城的人”的“尋常”劇毒可以比擬了。

    不過此刻東方未明隻是想要殺人,他所要的卻正是“一滴水毒死一個城的人”的“尋常”毒藥。

    如今雷雨大作,倘若這個傻女是被天雷劈死,那麼想來任誰也查不到自己頭上吧。

    東方未明想著,手中輕輕一撥,一隻一寸來長的蜘蛛便從盒中掉落到了地上。起先時候還有些遲鈍,好似睡得太久頭腦不清,但在一個霹靂閃過之後,雷蛛卻似聽到了衝鋒鼓聲的戰士,猛地一下精神抖擻了起來。

    饑餓的,慣以人血肉喂養長大的蜘蛛本能的尋著食物氣息的方向,第一個便朝最近的東方未明腳下爬來,後者卻好像站久了不舒服一樣的挪了挪腳步,順手將五毒盒揣入了懷中。那雷蛛第一個目標錯失,自然而然的便朝著第二個目標爬了過去。

    東方未明眼角的餘光跟著蜘蛛,人卻宛若無事一般的與尋參說著話,後者全神貫注隻在他的身上,哪裏有留意到一隻寸許大小的蟲子已經沿著自己的褲腳爬了上來。

    “青師兄,你說的那真的有那麼傻的兔子,會一頭撞……”

    尋參正聽著對方說那“守株待兔”的故事,人這還笑著間,突然手上被什麼東西輕噬了一口,隨即一股巨大的電流瞬間傳遍了全身。尋參臉上的笑都未落下,整個人全身都肌肉都好像已經被麻痹了一樣,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臉上僵硬的笑依舊那麼笑著,整個人渾身抽搐瞳孔已經開始放大。

    雷蛛就那麼趴在地上人的手上,此時全身都好像變成了一團紫色琉璃般的水晶蜘蛛,隻見那條雷蛛咬住了他手背。雷蛛身透明如水晶,看得見一條血線從雷蛛之口流入,經過蠶身左側,兜了個圈子,又從右側注向口中,流回尋參的手背。

    這蜘蛛進食從來不是生吞活咽,它們總是將獵物的身體融化然後吸其精華,是以蜘蛛網上所見到獵物屍體往往都隻剩下一張皺皮。但這培養來吃人的蜘蛛,若要將一個人都化成濃糊,它那小小的身子既裝不下也無此必要,是以雷蛛總是將人電死之後,將其血液在自己體內輪轉一循環,吸納血中生命精華,也便足夠了。

    東方未明就在那裏看著雷蛛吸血,又過一陣,見尋參的臉麵上、手腳上,甚至衣服上都起一層淡淡的紫色。

    卻是奇怪,這雷蛛吃其他人時似乎為有如此反應啊?假若這中毒跡象這般明顯,說是被雷劈而死恐怕難以置信。

    東方未明疑慮未定,但見雷蛛體內仍有血液流轉,顯然吮血未畢,突然之間,雷蛛身上反而有絲絲熱氣冒出。這景觀更是見所未見,東方未明也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判斷。

    正驚奇間,嗒的一聲輕響,雷蛛從尋參手背上掉了下來,八隻長腳卷成了一團,肚腹朝天,呆呆蠢蠢的一時翻不轉身,眼看竟然是不活了!

    “咦?”

    各種怪事咄咄而來,東方未明訝異了一聲,終究知道雷蛛厲害不敢輕易以手相試,彈指間一道勁風襲過,那雷蛛登時稀爛一團。

    此時再看尋參,仍是大大睜著眼睛躺在那裏,臉上的笑還是那麼僵硬著。瞳孔已經放大,胸口更無起伏,剛才那奇怪的異常紫色也已經幹幹淨淨的褪去,好像之前的那一幕全都是東方未明的錯覺一般。

    猶不放心,東方未明再俯身下去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又搭了搭她的脈搏,這才十二分的確定,眼前此人終於死了。而且手上雷劈的黑痕顯然,體內經脈再明白不過的是被雷電損壞,雖然沒有誇張的發皆上指,但這死因也是再了然不過。

    鬆了一口氣,東方未明站起身來。想來是毒醫初研五毒不久,連他自己都說尚在實驗中,出些各種異狀本也不足為奇。

    想到此處,東方未明麵露微笑走出亭去直奔求瑕宮正殿,好歹是具屍體在此,計算是被雷劈死的自己也該有所避諱才是。

    有說,天命該絕的時候便是喝口水都能嗆死人,天命不該死的時候就算身中二十多刀都隻是輕傷。東方未明倘若有個什麼細故在這亭子裏再多逗留半盞茶的時間,那麼當可看見死者複生的驚人一幕。可惜他這麼一“偷懶”,卻救了尋參的性命。

    原來尋參手指一被雷蛛咬住,全身經脈頓時被雷擊之力所麻痹。別說她武功全無根底,便算是武功超絕之人,受此一擊也隻能是倒地等死的下場。可偏偏事情便是如此之巧,尋參雖然身無半點內力,卻是昨晚被人填鴨式的塞了一腦子的《洗髓經》。這門功夫全在一心之澄明,便算是四肢齊斷,周身經脈俱廢,隻要心神一念,也仍具有莫大神通。

    本來倘若尋參當真《洗髓經》有成,那麼將這快如閃電的雷力驅出體外本也隻是舉手之勞,奈何她終究隻是填鴨似的硬記在腦中,雖然正合了《洗髓經》不在意的宗旨,但終究不是融會貫通。是以雷蛛之力雖然未能真正將她電殺當場,但也全身經脈震顫,應該算是半死之體。

    當此情況之下,假若東方未明根本不去理睬她,卷了雷蛛便走,那心脈再顫得幾顫,最終也就歸於平息,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個被電死之人。奈何雷蛛並非是為了電人好玩,電倒之後便要上前進餐,這才又觸動了《洗髓經》之效,鬼門關口反而起死回生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0
  696 克星

    《洗髓經》實是武學中至高無上的寶典,隻是修習的法門甚為不易,須得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習武功之念。但修習此上乘武學之僧侶,定是勇猛精進,以期有成,哪一個不想盡快從修習中得到好處?要“心無所住”,當真是千難萬難。少林寺過去數百年來,修習《洗髓經》的高僧著實不少,但窮年累月的用功,往往一無所得,甚至連第一關的大門都邁不進。時間一久,尋常武僧也就對這套武功失去了信心,少林三大神功以它為首,但背地中也有不少人稱呼為三大廢功之首!

    其實《洗髓經》甚至於少林三大鎮寺神功難練到如此發指的地步,其中自然有它一套理所當然的道理。

    武林中但凡有點認識的人都知道,武功這種東西並非越古老越好,甚至相反過來,越接近現代的,其經受的打磨和修正越多,威力才會越大。但諸如《洗髓經》《易筋經》等無疑都是古董武學,所以很多人都曾對這些神功的大名帶著懷疑的態度,其中自然也不乏本寺之人。

    這話當然沒錯,但現實更加不會錯。純以技而言,《洗髓經》《易筋經》就猶如三國時候華佗的“五禽戲”一般,說用來打架的話未免就太粗糙了。但反過來,這些古老的武學卻是所有武功的源頭,其中包含了更樸實的更本源的,超出“技”之外的“道”!

    中國的一切都文化,無論是醫術還是武術,都存了一種與天地契合的思想。並非不殺人,而是不為殺人而殺人,武功的創始之源雖然是自格鬥中出發,卻有更超出簡單的“勝負”之外的思想蘊含其中。若能真正達到了這些思想所追求的境界,那便是站高一個台階望人,自然是“天人之境”“天下無敵”。不過武功的發展土壤卻終究是一個你死我活的超簡單超現實的環境,無論是《金鍾罩》還是《易筋經》千年來都被各種具體化和實用化。這些“武功”在武林中聲名雀起,其實與其說是功法神奇,倒不如說是修改、具化之人武學造詣高深。這樣到了千年之後,各種本末倒置之下,《洗髓經》這樣修改難度最大的,沒修改多少的,反而成了“武學”中的奇葩。

    根據少林史實記載,這《洗髓經》修煉的最高成就者乃是出自二百多年前。當時少林寺有個和尚,自幼出家,心魯鈍,瘋瘋顛顛。他師父苦習《洗髓經》不成,怒而坐化。這瘋僧在師父遺體旁拾起經書,嘻嘻哈哈的練了起來,居然成為一代高手。隻是這種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任誰也無法先將自己弄個記憶全失腦識不全,就為了賭一賭這微小的可能。

    其實除了那瘋僧之外,千年以來少林大德高僧中練成《洗髓經》的雖然稀少但也並非沒有。但那些都已經是超凡入聖之輩,便是修成天人之能也不會閑著沒事到處顯擺,是以反而不如那瘋僧更為人所知。

    此時的尋參當然不是幾近天人的高僧,腦中沒多少東西的她更近於那瘋僧的路子。隻不過她比後者更糟糕一些,修煉未有所成已經被雷蛛所咬,雖然拜《洗髓經》部分功法所賜,某種程度上的五行之力與她身體的排斥不若常人那麼強烈,龐大的雷力沒有將她電成焦糊,但她不知運化不知驅逐,那電力便隻好在她經脈中流淌,時間稍長仍舊就難逃一死。可這會瓢潑大雨正嘩啦啦的下著,誰也不會這當口出門來碰巧救她一命,這樣情況再過一兩柱香的時間,那《洗髓經》也保不住它的小命了。

    而就在此時,求瑕宮正殿的門口,一身被雨水淋得濕透的東方未明在輕功騰越中踏上了台階。

    “青少俠,你是如何弄的這般狼狽的?”

    殿門口兩個持劍而立的劍女看著落湯雞的來人都不由抿嘴而笑,左邊一個嘴角邊一顆紅痣的女子開口這般問道。求瑕宮中無歲月,這裏所有人都沒什麼事需要匆匆忙忙的,是以這樣的狼狽景象,她可是隻有孩童時候還在昆侖山下這才見過了。

    “讓兩位姑娘看笑話了。”東方未明自我解嘲的一笑:“其實是有一位師妹被大雨隔在了那邊涼亭中,風雨太大亭子遮蔽有限,是以我這才急忙跑過來,想取一件雨具速去接她。”

    “原來如此,青少俠真是憐香惜玉呢。”

    嘴邊紅痣的少女笑容不變,眼中卻多了幾分尊敬和溫柔。平日裏在山上本來就少見男子,這個年紀的少女又豈有不懷春的道理。眼見這位昨天才上山的稀客神清俊朗,雙目中隱約透著神光,顯露一身不凡功力,就算沒到一見鍾情以身相許的那麼花癡,但三分好感自然是不會少的。此刻更聽得他對女子的細心與溫柔,這三分霎時間又翻了一倍。

    “青少俠在這裏稍等,我這就取雨具去。”

    右手邊稍微有點狐狸眼的另一個劍女對著同伴頗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快步的跑進殿旁的一間處放雜物的地方,很快就拿來了兩把雨傘。回來的時候看到青晨曦此時全身蒸汽蒸騰,之前還是落湯雞一般的人物身上衣服已經幹了大半,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內力,也無怪他旁邊那個小妮子,看的魂都快飛出來了。

    “多謝這位姑娘,我就……”

    東方未明停下運功,剛剛伸手要接過雨傘,狐狸眼的女子卻突然手一縮,笑著說道。

    “你都濕成這樣了,還是在這裏安心的幹著衣服陪我這姐妹說說話吧。”

    三分認真七分卻是捉弄的說著,狐狸眼笑著瞟了一眼被自己說的臉泛紅暈的紅痣女子,自己已經腳步輕靈的朝著“青晨曦”口說所說的那個涼亭奔去了。

    本來想要找個借口與她一同前去,但轉念又一想,讓“發現屍體”這件事情完全由外人一手完成,這也並非沒有好處。是以最後還是隻做了一個伸手結舌的姿勢,最終卻是略帶幾分無奈的轉回頭來,與麵上紅暈未褪的紅痣女子麵對麵尷尬一笑。

    本來隻是尋常的好感,結果被同伴這麼一取笑,紅痣女子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隻好將臉轉朝了另一邊。東方未明正好樂得清靜,也假裝尷尬狀隻是側頭看著雨。

    片刻功夫之後,就在紅痣女決定說些什麼打斷這令人窒息的尷尬的時候,東方未明心中一直等待的一聲尖叫終於在雨幕那頭響起。

    “怎麼了?”

    假裝被嚇了一跳的模樣,東方未明猛然回頭望向尖叫聲的方向,然後更無遲疑奔入了雨簾之中。紅痣女聽得姐妹的慘叫,也是猛然心頭一跳,剛要起步卻又想起了自己的職責,終究還是先回身跑入殿中去了。

    再說東方未明,區區數裏地的距離那根本就是轉瞬即至,到得涼亭一看,果然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尋參麵如白紙的躺在地上,狐狸眼正抱著她的身體似乎正想輸內力替她激起一口氣,但又擔心自己功力不夠,恐怕反而壞事。

    “讓我來!”

    東方未明做戲要做全套,更不遲疑推開了狐狸眼,自己將尋參盤腳扶起來做好,自己也端坐於她身後,手掌勞宮緊貼背心命門,一股極為純正的少林內力已經輸了過去。

    中醫認為人之所以生存於世,關鍵在於精、氣、血三者,是以醫者慣以大補氣的諸如老山人參一類吊住死人的一口氣,而武者亦可以用自己的內力激發他人的生命力,起到同樣的效果。但無論是醫者還是武者,這樣的計量終究隻是對病人才有效,斷無讓死者活過來的道理。東方未明拿穩了這一點,也不吝嗇內力,當真做戲做到十足。

    隻是似乎這個世界上當真有命中克星這種東西,這個叫青立雪的人注定克得他死去活來,任何算到十成十的事情到了她這裏就一定會出些變數。

    內力一灌入對方心脈東方未明已經知道不妙,手中先是一陣巨痛麻痹傳來,自己的雙手竟然被震離了對方的後心,這並非是被什麼內功震開,那股霸道之極的力道分明就是雷蛛的天雷異能!

    “她活過來了!她活過來了!”

    狐狸眼看著尋參的“屍體”猛然一震幾乎往前撲倒在地上,但同時一股血色好像染料一樣迅速的染紅了臉蛋。一聲低低的呻吟中,剛才自己分明摸著已經氣絕之人竟然又蘇醒了過來。

    狐狸眼不知其中內幕,全隻當“青晨曦”武功高強內力深厚,竟然可以起死回生,不由更是對他刮目相看。然而當事人的東方未明卻是有苦自知,剛剛那一下子不但劇烈電流在猝不及防之下已經傷了自己雙手的經脈,而且自己大約一成的功力也在這突然變故間莫名其妙的失落在了對方體內。現下她更是竟然有了複蘇之兆,自己簡直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以內力互助療傷這種事情對於已經將自己的功力修煉得掌控自如之人並不算為難,但為其他人傳功,授自己畢生修為這種事情卻極少發生。拋去各種人情因素不說,光講硬性條件裏,每個人的內力屬性或多或少都會有著細微的差異,以“生命能排斥一切非我”的特性而言,除非灌頂者將授功者的所有內力化去,否則一個人的身體裏本也是容不下兩股不同的真氣的。但眼前人卻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體內半點內力皆無,宛若一個幹淨的剛剛才仔細洗刷過的罐子,灌什麼樣的內力進去問題都不大,如果是旁人的話難說還要考慮一個經脈是否能夠承受突然劇增的力量的問題,但尋參的所有經脈卻都好像是專門修煉過的,隻怕將東方未明一身功力倒進去也不會有半點不適。這樣的奇特體質簡直好像一個陷阱一般,專門等著心懷叵測的獵物自掘其墳。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縱使深沉如東方未明此時也感到心頭一股怒火壓抑不住的往頭頂心躥來。一時殺機大起,拚著豁出暴露的危險日後再想補救之策,此刻也要將這個可惡的女人斃於掌下!

    心念之此,東方未明看了看正從前麵扶著尋參,使徒將雨水澆倒她臉上讓其恢複清醒的狐狸眼。以她的角度應該是看不到自己的動作,那麼……東方未明緩緩的在衣袖中曲起了手指,一記玄陰指就要以彈指神通的手法打在對方後心要穴之上。

    突然,一股略帶幾分熟悉卻令人深刻難忘的壓力好似從天而降,東方未明隻感覺心頭一栗,袖中的手指立馬收了回來。轉頭往雨幕中的那頭望去,大雨淋瀝之下便算是以他的功力運足目力也看不出十丈之外,論聲音更是半點皆無,如狐狸眼之輩便依然坐在地上不知什麼事情發生了,可東方未明卻是可以一百二十分的肯定,自己的感覺不會錯!

    從感覺到出現幾乎隻是瞬息之間,倘若彼此為敵的話恐怕隻來得及稍作閃躲,甚至都未必閃得開要害,彼此武學修為差距如此之大,縱然在魏王武墳中早已知道,但此刻再一次由事實證實,東方未明還是不由感到微微喪氣。

    積年累月不出地宮一步的上官丹鳳因為“青晨曦”的邀請而出關了,結果所做第一件事就是破壞東方未明的好事,事實蹊蹺如此,使得無論多不信命之人也難免感歎天意難料。

    同樣是漫步於雨幕之中,上官丹鳳卻沒有東方未明的狼狽,一身與她的肌膚幾乎分不出彼此的如雪白衣上渾然沒有半點潮濕的痕跡,天上的雨點滴落下來離她還有尺餘的位置就已經四處飛濺宛若打在什麼實質之上一般。赤著腳沒有穿鞋襪,一雙白玉般的雙足就這麼踏著濕漉漉的地麵,分明見她並未則路的一腳踏上了一潭泥池,拔出腳來時卻是晶瑩如舊,渾然不見半點汙跡。假若這一幕出現在山下平民眼中,隻怕不知多少人會搬著香爐出來焚香祈禱,以為是看見了菩薩仙女下凡。

    數十丈外遙遙一眼似乎已經看見了這邊的情形,手中那柄已經去了偽裝的傲天神劍輕舉,抖手間好像在半空畫了一個三角的形狀,數十粒雨滴順著劍氣化成雨劍激射過來,繞開了擋路的狐狸眼,分毫不差的打在了尋參周身經脈穴道之上。

    這是……劍十九?

    東方未明瞳孔微微一縮,知道見到了聖靈劍法中第二層的上乘劍式。據《萬宗歸流》記載,劍十九一式取“穩固”之意,劍式便是或大或小,或正或偏的三角形。這多少有與太極劍法的“取圓,而萬物無觸”之意異曲同工,明白的便是明白,不明白的這也是強練不來。

    一式劍十九臨身,尋參臉上那越來越紅仿佛快要滴出血來的異狀也為止一頓。需知她雖然一路僥天之幸,但說一千倒一萬,終究是極具破壞力的一團雷電就在體內,種種巧合幸運或可稍緩變電成一團蜷屍的命運,但隻要這電力不消除,延緩就終究隻是延緩。剛才東方未明的內力傳功成了啟動器重新點燃了她剛剛熄滅下去生命之火,但那一成的功力雖是大禮,她卻不懂收納之術,反而因為這個“外來者”而引發了與雷電之間的戰爭,二者爭鬥之下雖然隻是片刻間,但卻已經是到了危機關頭,就算東方未明不再補上一指,再過幾息功夫她也會因為心脈盡斷而亡!但劍十九的神奇劍意就在此刻正好插了進來,宛若一座牢籠一樣將她全身的精氣血統統凝固化作了一個活死人,她的手足思維固然動彈不得,那股純陽內力與雷電之力也同樣無法再有任何動作。

    “送到藥廬去!”

    上官丹鳳吐聲說話,狐狸眼這才發現遠處模模糊糊站著一個人影,雖然看不分明,但那輪廓更重要的是那股寒似冰雪銳如利劍的感覺就那麼直戳戳的頂在自己的心頭,根本不必用眼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是……是……”

    雖然年紀比對方大,按求瑕宮的規矩自己是對方的師姐,但狐狸眼從來沒認真的將她看成過自己的師妹,甚至於沒有將她看成過是一個人。乍見之下心頭的寒意竟然一瞬間超過了對這個尋參小師妹的擔心,幾乎是本能的抱起了地上的人,連雨具都忘了拿的衝著藥廬的方向就跑去了。

    東方未明暗中咬牙,一拔足就要跟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無論他到底信不信命也必須先將這個傻女斃了再說。

    剛要起步之間,腿上足三裏穴突然一涼,一股劍意似針灸般紮進了自己穴道。雖然轉瞬間那股單單的劍氣已經被自己運功逼出,但邁出的腳步卻已經一個趔趄。這是誰幹的不問可知,東方未明轉頭怒目而視,對方卻似乎不以他的怒火為意。

    “你不是要娶我為妻嗎?現在就去跟我爹娘提親,今晚我們就成婚,明天就下山一會劍聖!”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2
697 下山

    藥廬草堂之中,張鹿姬訝異的看著直接闖門而入的人,但她此刻也沒工夫去管其他,來人懷中橫抱著的正是她早上才剛剛送出門去的尋參!

    此時的尋參麵紅如血好像隨時都會滴出來,四肢末端不停的顫抖,瞳孔已經放大,嘴唇全成紫色,此是受了強力內傷催逼經脈之兆。且脖頸間天突穴上又不停抽搐,頭側太陽穴則隱約有黑氣冒出,這又是中了劇毒之兆。如果換成常人的話,此二兆有其一已經十有***是立斃當場,但她此刻竟然還能一息尚存,當真是奇事一樁。

    傷情不明,特別是似有真氣膨脹之狀,張鹿姬也不敢直接喂她以護心丹掉氣,直接指揮著狐狸眼將尋參放在床上,手中金針飛出刺入病人的寸關尺之間,以懸絲診脈之法斷其病勢。

    以張鹿姬的閱曆,二十年前已經看遍天下疑難雜症,特別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功造成的傷勢毒患更是早已經看得慣了,但如今尋參這情況卻依舊讓她暗暗驚心。

    以醫理診斷而言,她應該是在風雨中遭遇了雷擊之劫,是以身體內經脈會有收縮抽搐之狀。但倘若當真是天雷轟殺,也當是以接引天氣的頭頂之陽之處方會與陰雷呼應,卻如何會一擊會劈在手背之上?假若說是手握鐵劍之物高舉或可造成類似之狀,但雷擊之處也該在掌心而非手背!此疑點一也。

    太陽穴、天突穴的異狀分明就是中了極為厲害的毒物才會有的征兆,可縱然是以自己的醫術也看不出來她的體內哪裏有中毒的症狀,沒有爆發也沒有潛伏,如果勉強說來的話,這些症狀似乎與那奇怪的雷電之力有關。此疑點二也。

    再有就是尋參體內還有一股少林派內力,修為純正。應該是為了救護她一口元氣而注入其中,但依常理的話這股內力該在刺激經脈完成氣息循環之後便消散,如今卻恒而不化更隱約成與那莫名雷電之力對峙之狀。此態為何如此奇怪,此疑點三也。

    最後還有任督二脈那十幾處的穴道中劍氣封穴,幾乎將她封成了一個活死人。這當時聖靈劍法的劍十九無疑,而看此招數如此舉重若輕者,雖然劍十九在求瑕宮中也有數人能夠施展,但到這種程度的應該隻有丹鳳那個孩子一人。

    如此一來,整個過程就大概理出來了。張鹿姬收回金針,仔細思索推敲著這整個過程。

    尋參當是風雨之中不知何等情況下被奇異的轟雷擊中瀕死,然後現在煙霞頂上唯一能有此純陽內力的青晨曦以內力相助,卻在瞬間被尋參體內的奇異電力擊退,同時他的內力也因此而截斷在尋參體內。再然後這內力便與那雷電相互爭持,造成心脈不堪負擔隨時將碎的狀態,而上官丹鳳則及時的以劍十九封印住了她的全身,這才保得一息尚存。這丫頭這身經曆,不說絕後卻也當真空前了!

    事情理出頭緒,張鹿姬反而沒之前的焦急了。穩穩的坐定在了座位之上,伸手取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受到她動作與情緒的感染,旁邊的狐狸眼隻道這位神醫已經胸有成竹,心頭這口氣這才鬆了下來。這心神一鬆,突然隻覺得周身一陣酸痛,被雨淋得濕透還在其次,完全是因為太過緊張而讓全身肌肉緊繃的結果。

    “你剛才是走進了上官丫頭的劍域,被她嚇到了吧?”

    張鹿姬此時方有閑情轉頭一看,見小丫頭渾身顫抖,稍微一想已知其端。說話間取過一個瓷瓶,倒出兩粒藍色黃豆大小的丹藥何著一杯新茶遞了過去。狐狸眼道謝之後接過,服用之後便覺頭暈腦沉,趴在桌上就睡著了。

    這驚恐緊張傷身之症,最忌火上澆油,導致造成永久性的創傷。治法其實無需多加其他藥物針石,隻要能好好睡上一覺,自然放鬆,便是最好的治療了。

    將狐狸眼放到另一處的床鋪之上,張鹿姬借機整理思路已經想出了頭緒。

    這丫頭本身並無半點內力,這分少林功力與這分雷電怪力雖然霸道爭亂,卻已經隱隱約約與她的周身氣息有了相融的極限。此時就算是有再強的內力高手願意為之疏導,將這些“外物”一舉逐出的話,她本身的氣脈也會大受損傷,就算不因此變成徹底的隻能躺在床上的廢人,勢必也疾病纏身,病懨懨一輩子,與自己所預算的“奇跡之人”那就相差萬裏之去了。

    那麼,既然不能驅逐出來,是否又可以融合進去呢?

    張鹿姬給狐狸眼脫去了一身濕衣,又給她擦淨了身子,蓋上一床輩子。手中在這裏動作,腦子卻是轉著另外一邊的人。

    既然這分少林內力與那雷電之力能與尋參的氣息部分融合,那麼就意味著從基礎上而言,這三者便有真正融合的基礎。假若真的成功的話,那麼尋參便可憑添數年內力,更加身具雷電奇功,這便反而是變害為益了。

    診斷方針已定,張鹿姬做回椅中又開始細思具體的步驟,不多時已經有了主意。

    打開壁中秘櫃,張鹿姬取出深藏其中的的一個包裹,打開來仔細撿取出了數十枚長短不一的金針與大小的刀匕,又取出幾個瓶盒打開來,挑出幾味不同色味的膏藥調配在了一起。

    女神醫走到裏間,同樣將尋參衣服褪去——就這片刻的功夫,她的濕刪竟然已經被那股詭異的電力全數蒸幹,僅僅是餘威波及已經如此彪悍,倘若功成,此女的體質之奇最起碼可抵二十年苦修之功。

    用針尖挑起了盒中配好的藥膏,又在盒邊平勻,毫無顫抖一針落下,正入病人額頭印堂三寸之深。同時劍十九的封印之力也被解去,內力與雷電再度爭鬥,尋參麵色頓時愈發通紅,整個人都好像被放入了蒸籠一般。

    絲毫不為眼前所見而動,張鹿姬雙手運針入飛,或近紮,或遠飛,或細細針灸,或一針到底。正是她結合前人十數種針法秘技融合進醫學針灸之中,自創出來敢誇獨步武林的“九天玄女針”。事到如此進退都是死路,不若賭上一鋪,且看這丫頭那底蘊雄厚異常的血液能否承受著九天悍雷之力,且看自己的醫術針法是否到家,能夠無常手中要人,逆寫判官生死簿!

    藥廬草堂之中生死一線之間,而求瑕宮後殿家室之內,求瑕宮主上官霓此時更是被驚得三魂離體七魄不附,幾疑自己是在夢中。

    “鳳兒,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被驚訝嚇倒的不止是奶奶一人,媽媽上官萍更是如同見鬼一樣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看上這個人了,我要嫁給他。今晚就成親!”

    上官丹鳳就那麼持著腳披著發的站在一眾長輩之前。若是換成其他女子的話,這般妝容恐怕難脫邋遢之嫌,但這位上官丹鳳卻偏偏是散而不亂,往那一站便似超凡出塵的冰山仙子,令人幾乎不敢直視,隻生得出自慚之心。

    “胡鬧!”上官霓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看上‘這個人’了?‘這個人’是誰?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真是問住上官丹鳳了,她回頭望了望身後的那個男人,直接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上官霓、上官萍一聽孫女(女兒)這連名字都不知道就想要嫁人,這一氣當真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咳,在下青晨曦。”

    東方未明也覺得有些尷尬,這位大小姐武功高則高矣,卻幾乎是不通人情世故,走路隻會走直線。自己固然是要借她的劍為己所用,但如此太過簡單直接的個性某種程度上反令自己也困擾啊。

    “東方未明!”上官萍怒喝一聲站了起來,伸手戟指幾乎到了那男人的鼻子上:“你這個奸賊到底使了什麼手段騙了我的女兒,你騙得過她,須騙我不過!”

    “哼,還能是什麼手段?左右不過是用什麼的神奇劍法一類誘這傻丫頭上鉤而已。”

    一時震驚過了,轉念間上官霓已經猜出了其中關竅,冷哼一聲,雙目如同冷劍般盯住了那個奸猾小子,殺念大露毫無隱藏之意。

    “哦,青晨曦。”上官丹鳳點了點頭,回頭直目自己的祖母,上官霓隻覺自己周身劍氣一滯,竟然渾不成形殺意潰散。這時才知這孫女的劍藝已達自己遠不能望其項背的地步,僅僅是對視之間,自己的一身劍氣已經盡在她的掌控之中,倘若不是孫女而是敵人的話,就算是一百個自己圍觀,也傷不到她一根頭發!

    “這,這莫非就是劍二十二?”

    三分震驚七分疑惑,隨即一瞬轉醒,劍二十一以下的諸式自己都曾見過,而這堂皇其上而又與自己所練繼承一脈的感覺,當是那傳說中聖靈劍法的最高境界,以六邊而接連天地足以令萬劍低首的劍二十二!

    “正是劍二十二!”事情到了這步多少有些脫出預算之外,東方未明此時並不想與這位求瑕宮主徹底鬧翻,是以上前一步調控著局麵。

    “魏王武墳中在下與丹鳳小姐以武相交一見傾心,我也知道此事太過突然,本打算緩緩告知眾位前輩,但丹鳳小姐純潔無慮卻沒我這等俗人那麼瞻前顧後,這才驚嚇了諸位前輩。婚姻之事並非兒戲,東方未明也不敢空口求親。曾聞恩師言道劍聖與求瑕宮乃是不解死結,此人與我那恩師之死也有莫大關係,在下願取來劍聖人頭,以為求親之物!”

    劍聖!

    這個名字一出,屋內頓時一片寂靜,兩代上官女人相互望了望,尷尬無奈盡皆有之。這劍聖在還不是“劍聖”的時候就已經搞得求瑕宮上下不寧,騙走了當時宮中的第一美女,偷學了聖靈劍法,而後又拒絕依規矩將他的女兒送上求瑕宮,更重創了求瑕宮排除的殺手。然後這幾十年間,他的劍法越來越高,一式簡單的劍十二已經演化為霸王劍法,求瑕宮上下竟然無一人能是其敵。甚至於求瑕宮與風雲會那種下三濫的東西結怨而無法鏟除也是因為這人從中作梗的關係,若要將現在江湖人與求瑕宮的關係列一個表,排在仇恨版第一位的絕對就是這位劍聖!

    “你如果真能取來劍聖人頭,我們便認可了這門親事又如何?”

    上官萍冷冷一笑,劍聖何等武功,這東方未明又有多少斤兩,這其間輕重她又怎麼會看不明白。是以聽得對方大言不慚便脫口說出了這句話來,上官霓想要阻攔已經晚了一步。

    “我與他同去!”

    理所當然的,上官丹鳳如此說道。

    此言一出,屋中兩位上官長輩都是張口結舌,上官霓待要再細問間,上官丹鳳已經對這毫無營養的對話感到厭倦了。

    “今晚收拾東西,我們明天一早就下山,不來辭行了!”

    更無二話,上官大小姐拉起準夫婿的的手就往外走,後麵兩人伸出手來想說什麼,卻終於是自知言語無力,隻能彼此望了一眼,再圖他計了。

    這一夜無事——雖然上官丹鳳是擺出了一副“你今晚想和我洞房也沒關係“的態度,但這反而讓東方未明覺得詭異,又擔心那個尋參的事情,這一晚除了去那草堂外探了兩回隻得到一個“手術中”的估測之外,倒也真的無事。甚至連上官霓等不知道是認命了還是另有詭計都未發難,一切太過太平反而越發令東方未明覺得有山雨欲來之勢,但事到如今也隻能小心應對。

    第二天清早,簡單收拾了兩個包袱的上官丹鳳與東方未明都已經來到山門之處,正要下山間突然身後一陣輕輕步履之聲。雖是輕盈卻是快捷,眨眼間已經趕到了兩人身後。

    “鳳丫頭要下山啊,姑姑拜托你一件事!”來者自然是張鹿姬,身旁牽著的是昨天還幾死幾生,此刻卻看上去紅光滿麵的尋參。

    “姑姑請說。”縱使是對奶奶和媽媽都沒有一個“請”字,這上官家姐妹似乎對張鹿姬別樣不同。

    “我這病人有些毛病,不適宜在山上靜養,你下山的話就帶她到出走走,沿途需要的調理和藥物我都放在包袱中了。”

    張鹿姬說著遞過來一個白布包袱,也將尋參的手放在了上官丹鳳手中。東方未明再見尋參,此女現在氣色大佳渾然不見半點死態不說,甚至連眼中陰霾都又少了幾分,呼吸平靜眼光透亮,已經幾乎與常人無異。驚歎之餘不由更是咬牙啟齒,雷蛛都轟她不死,當真是命大。但這次張鹿姬千慮一失的將她送到自己手中,這趟行程來返千裏迢迢,自己有的是機會再盡未了之事。想到此處,當上官丹鳳點頭答應時他也並未阻攔。

    一切交代妥當,張鹿姬轉頭回了藥廬,東方未明想了想對二人言道。

    “劍聖藏身之地極為隱秘,我有一個朋友知道信息,他住在西寧城外點幽小築之中,我們就先去拜訪他把。”

    陽春三月風和日麗,西寧城外鳥語聲聲香飄陣陣,正是踏青觀花的好時節。城南三十裏有一處點幽小築格調優雅,築主人浮雲生風趣好客做得一手好魚膾彈得一手好琵琶,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好去處。

    這一日,點幽小築外行來了一隊車駕,鳴鑼開道,旌旗招展,前呼後擁好不威風。乍一看好似哪家大官出行,仔細一瞧卻是不倫不類。

    十三聲鳴鑼開道,大小文武官吏並軍民人等齊回避,原該是京城一品大員,皇親王爺的聲威,卻又見左右並立的不是對應的旌旗儀仗,持旗的不是滿臉橫肉腰懸刀劍的壯漢,便是陰森森目露凶光的惡人,全沒有一絲王家府邸的貴氣,盡是黑道氣焰囂張。車隊前更有貌似戲台上黑白無常的兩人,腳踏高蹺手甩長袖,兩條鮮紅的舌頭吐得老長,越發讓這隊伍陰森詭異,好似地獄走來的鬼王車駕一般。

    三輛一模一樣的豪闊大車,每車皆是八匹純黑駿馬所駕,車身寬敞的足以將拉車隊的馬全都塞進去,遠看去宛若會動的房屋一般。漆金飾銀鑲珠嵌寶的豪華本應讓觀者心生羨慕或是驚歎,但在那些凶惡仆從的簇擁之下此時隻顯得恐怖難言,躲避唯恐不及。

    行人可以避,點幽小築卻是避不了,浮雲生早就得到消息,情知這是一位容不得拒絕的惡客,也隻能早早站在門外恭迎大駕了。

    車至築前,駿馬停步,一個孩童高矮麵繪猴戲臉譜的報馬猴不知從何處躍出,高聲宣喝。

    “聞杭州人士浮雲生善魚膾,能奏樂。王爺親躬,令浮雲生獻膾獻樂——”

    來了來了,鬼王爺終於來了。浮雲生心中暗歎,知道自己那點虛名遲早會招惹上這場大劫難。心念歎息,臉上還隻能維持著惶恐恭敬之色。

    “王爺親臨寒舍,浮雲生不勝惶恐。微末小技難得入您法眼,聽聞旨意,浮雲生敢不從命。”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3
698 鬼王爺

    西寧城外點幽小築,一隊似鬼樣又似官樣,最後隻好稱為四不象的隊伍浩浩蕩蕩來至築外。這般奇異的打扮若是哪個朝中官員自己抹黑,隻怕早被治個有失官體,褻瀆朝廷,拖出去一刀砍頭指不定還得連累全家。所以也唯有武林中人膽大妄為,這才幹得出這樣不要命的勾當。

    江湖中怪癖異好者頗多,而就算在這其中這位鬼王爺也算是翹楚之輩了。沒人知道他的基地,也沒人見過他的模樣,來無影去無蹤,前一日還在遼東出現,下一刻卻已經又至江南。其手下收羅了大批亡命高手,倘若能調集穀月軒、虛真、天劍絕刀等人,當會發現這個行伍之中不乏眼熟之人。

    自己隻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閑人,如何違逆得這般凶徒。垂頭低首斂眉如奴才狀,浮雲生轉身就要回去洗手做魚湯,排首隊伍中突然躥出一個胖大和尚,肚大如寺廟裏的彌勒佛身形卻是飄忽如燕,一躍間已經擋在了點幽築主之前,掃帚眉輕蔑一掃,示意眼前人回頭再看。

    浮雲生不明所以回頭一看,卻見三輛馬車上跑下來三個少女,年紀十二三,衣著相貌皆是一模一樣,乍一眼還讓人以為是自己花了眼睛。三胞胎的少女手中各持家生,動作統一的好像經過無數次的排練,片刻間已經搭起了三套鍋灶,隨即各退兩步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心再無動作,其間更無一句言語。

    魚在砧板哪裏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浮雲生硬頭皮來到呈品字形的三處灶台之中,眼見刀案鍋鏟無不是自己平日裏慣用的尺寸,稍一掂量竟是連分量都絲毫不差,若非色澤俱新,真要讓他懷疑這是從自個後廚剛剛搬出來的。

    隻是些許微末小事,鬼王爺的手下連這些都打聽得清清楚楚,備得整整齊齊,可見其不但財力人力雄厚驚人,做事更是細致入微斷然不留絲毫破綻。

    胖大和尚伸出三個指頭在浮雲生麵前劃了劃喚回他的心神,後者一愣,隨即明白這是讓他一齊做三份的意思。

    久聞鬼王爺行事謹慎,每每出行皆備多名影子替身,這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中想必其二都是做惑人耳目隻用。但做到這個地步,連仆從都找來三胞胎從小訓練,吃個魚也是一式三份,看來這個鬼王爺雖然威風八麵,實際每日提心吊膽,想來是與“閑”字這輩子都無緣了。

    心中暗諷,浮雲生已經站定台前,車隊後又有人送上銀盆所盛活魚十數尾,全是千金難求一條的金絲紅鯽魚,另外所有配料亦無一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若是之前見到此等上品材質,性好庖廚的浮雲生定然是且喜且驚,但有了之前的所遇,再見之下隻覺得理所當然。當下再無雜念,挑出三條大小適中者宰殺烹任,不多時魚香四溢,三碗浮生鯽魚羹已經做成盛在銀碗之中。

    旁邊垂手多時的三個少女每人端走一碗送進車間,又有一個童子送上梧桐琵琶一麵,顯然鬼王爺是要一邊喝羹一邊賞樂了。

    “這個……不是在下不識抬舉推辭王爺神物,隻是浮雲生之樂隻求休閑人世不求傳唱千古,所以必得自己慣用琵琶才好。還請王爺稍待片刻,在下去去便回。”

    浮雲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起頭皮照實直說。

    “你先試試再說!”那胖大和尚一把搶過那琵琶塞進了浮雲生的懷裏,眼神語氣好像看到了剛剛進城不知南北的鄉下土包子。

    形式逼人強,浮雲生也隻得坐在自家門口的大石上勉強一試琴弦,撫指一弄卻驚覺趁手之至,就好象家中那具自己用了三十年的舊物一般無二。又想起之前廚具無一不是專門定製,鬼王爺對自己可謂是了如指掌定然專門下過很深的功夫,那不就意味著……

    “大家快跑,陷阱被識破了!”

    浮雲生猛然跳了起來,口中大叫出聲手中琵琶直朝其中一輛華車擲去。但他不譜武功,一個琴師一個庖廚能有多大手力?琵琶隻砸在車前馬匹身上,駿馬體健,琵琶摔得粉碎,那馬隻是輕挪了一下腳步。

    “杭州人人士浮雲生,陰謀不軌謀逆犯上,判——裂骨碎心之刑!”

    剛才不知道躲在哪的報馬猴這時候又躥了出來,手捧黃榜高聲宣讀。這哪是王爺出巡,根本就是天子親臨,行為如此,滅他十族都輕的。

    “領旨啊!”

    剛才那胖和尚獰聲怪笑,一步邁前蒲扇大手重重擊落,大力金剛掌拍在浮雲生的後心。一聲骨折悶哼一聲低垂慘叫,浮雲生口噴鮮血背心凹陷的摔倒塵埃,怒目圓睜死不瞑目,果然是裂骨碎心!

    “浮居士!”

    “媽的,識破就識破,大夥跟這奸賊拚了!”

    見被識破機關,點幽小築中數聲悲呼怒吼,十幾條黑影急射而出兵刃反射陽光化為點點殺氣。當先一名刺客雙手揮舞,手中暗器如暴雨梨花急射最先一輛車駕。華麗的車簾被射得千穿百孔,裏麵傳出幾聲男女慘叫,胖和尚等人卻是神色不變,顯然這不是真正鬼王爺的座駕。

    “杭州人士沈磨石,率匪行刺,瀆王爺之威,判——一刀斬首之刑!”

    報馬猴一個後滾翻躍上車頂,手中黃榜再開猶如閻王下帖。

    “哈哈哈哈,老夫大好人頭在此,哪個不想要命的盡管來取!”

    沈磨石手中暗器不斷,雖是貼身而戰竟然威力不減分毫,揮手間三個持刀凶徒滿臉金針的滾倒在地。

    “領旨啊!”

    第二聲領旨聲響起,這次卻是兩人齊喝。一個金麵人持棍當頭一棒,全然不顧胸口空門大露。沈磨石見得破綻三枚鋼標分打他身前三大要穴,鋼標及體卻發出金鐵之聲,對方竟然練了一身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

    生死之鬥,一招錯失已經太多,金麵人化劈為纏長棍一橫已經壓住了沈磨石雙臂,身後又是一個金麵人躍身而出,沉臂揮刀一斬。可憐沈磨石雙手被纏動彈不得,竟然眼睜睜看一刀斬來,灰白的頭顱伴著一腔熱血飛上了半空。

    “沈老爺子!”

    刺客中一個黑鐵漢子悲呼一聲,手中黑鐵長槍橫掃千軍蕩開身邊數敵,合身猛躍渾鐵槍長指第二輛馬車!

    “襄陽人士華雄,持武犯上,罪無可赦,判——刀劍穿體,粉身碎骨之刑!”

    報馬猴翻身騰越,從車頂遠遠跳到旁邊假山之上,宣榜之際猶不忘抓耳撓腮,入形入格,盡顯猴態。

    刀劍穿體華雄早有覺悟,盡賣破綻於背,身後兩人一刀一劍毫不費力貫穿了他的心肺。豁出一死,華雄運起霸王心法,盡化生命隻做一擊,隻求與車中人同歸於盡!

    霸王槍法彪悍絕倫,槍風所至沙塵飛揚,拉車的八匹駿馬為這股霸氣所震懾,竟然不由自主全都跪倒在地。華雄飛身刺進車內,雄渾一槍猶如火龍炮一般竟將諾大馬車炸得四分五裂。

    眾刺客驚見這一幕,既盼華雄一擊命中誅滅罪首,又驚這一槍之威竟然如此驚天動地,華雄平日裏不顯山露水,想不到霸王槍竟然凶猛如此。

    一歎未歇,卻見漫天殘肢飛舞,華雄的屍骸竟然隨著爆炸開的車廂飛得到處都是!周圍人隻覺熱浪撲麵,腳下震蕩。霸王槍威力再猛再玉石俱焚也沒道理將施槍者炸到這種程度,刺客中腦筋轉得快的人已經反應過來,那是第二輛華車中藏了大量的炸藥,一旦引爆登車刺客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脫不得!

    此刻鄭王爺車駕中那數十高手已經紛紛拔刀在手與眾人戰成一團。對方人數雖多,但此行正道諸刺客皆是一方高手,其勢正在伯仲之間。然而一而再再而三,探馬猴黃榜所宣死法無不應驗,雖然明知不是那麼回事,可眾刺客心中還是生出一股寒意,這膽氣一喪,敗勢頓顯。兩名丐幫青年高手當先被對方亂刀砍死,其餘人等武功高的尚可勉強支撐,稍遜一些的不免岌岌可危。

    養得起這許多的高手,當然不能是成天喂白菜就行。光看這車駕排場,這萬金難求一匹的駿馬,這幾乎是用金玉堆砌而成的馬車,便可知道這位鬼王爺到底多有錢。而能這般有錢的人,也斷然不會是等閑富翁之輩。

    鄭九五,人稱鬼王爺。他不是真的王爺,卻擺王爺車駕,逾製如此沒人告得動他,隻因為他靠上了權勢熏天的嚴嵩父子,因為他有錢。鄭九五,他點滴武功沒有,卻調得動無數武林高手聽他使喚,還是因為他有錢。鄭九五到底有多少錢,沒人知道,江湖中人隻知道他錢多得用不完,蠟燭拿來當柴燒,綢緞扯作擦桌布不過等閑事而已。有傳聞他得了明初沈萬三的聚寶盆,有點石成金之能,所以送了個外號叫扶掌金銀鄭王爺。但有識之士卻知道,眼前人之所以騰達根本不是因為什麼沈萬三的聚寶盆,如果非要說有,他的聚寶盆就是倭寇!外勾倭寇內結貪官就是他扶掌金銀的奧秘。

    倭寇為禍之烈,沿海諸省莫不深受其害,鄭九五通倭***,武林無論俠義道還是綠林道無不殺之而後快。他自己也知道所作所為犯了眾怒,是以收買了大批見錢眼開的武林敗類充作護衛,無論白天黑夜都將自己圍得水泄不通。更為了防備種種不知何時而來的刺殺,其行為舉止也變得愈發詭異難測,出行家居無不用盡心思,織羅出無數假象替身。而他收羅的少林棄徒無戒,黑風寨黑白無常,刀劍門叛徒聶無雙等江湖敗類,惡則惡矣,個個都委實有一身驚人藝業——若是尋常市井無賴原也不足以買來做保命之用。正道眾人便是因為自討硬攻不下這才說服浮雲生以魚樂為餌布下陷阱伏擊,現在被逼現身,處於劣勢原也是情理之中。

    “什麼狗屁俠義道高手?你們都是吃素的嗎,拿出一點力氣來啊!”胖和尚無戒胖大身形在人群中進退猶如鬼魅,一百零八顆鐵念珠揮動起來時若重斧大錘時若點穴錐短鞭,剛柔並濟了得非常。更兼這廝奸詐無比,雖然一身頂好武功卻慣好欺軟怕硬,每每繞開高手正麵交戰,專門挑著他人被纏鬥時從身後猛下殺手,不多時已經連殺數人,更口吐狂言嘲弄不已。

    眼看身邊人越來越少,生離此地已經成了奢望,如今隻能期盼擊殺鄭九五這奸賊,拚個同歸於盡吧!

    眾刺客中又有一人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金鉤銀鞭丹山張大俠猛一狠心,牙齒用力猛的咬斷了半截舌頭,劇痛之下全身內力回流丹田複又爆發衝向全身經脈,功力頓時提升一倍不止。這天魔解體大法雖然帶了一個“魔”字,但其本身倒是傷的自己,拚死一擊的勇烈便有,卻未見什麼陰損歹毒之處,是以江湖中人學有所成的實在不屬少數,也無分正邪。如今張烈風豁出一死不存半點生還之心,無計這運起此功之後便算得生也將自損二十年陽壽的後果,銀鞭狠揮勁風四揚。擋他的兩個五虎斷刀的高手難擋其銳,不由連讓數步讓出一道縫隙來。張烈風更不遲疑,穿身而出,卻非趁機逃遁,而是揮鉤朝著那最後第三輛華車撲了過去。

    “咯咯咯……”

    “咕咕咕……”

    兩陣晦澀幹枯的怪笑聲響起,一直站著好像兩個木偶一般的黑白無常終於動了起來,從另個側麵也證明,這第三輛華車果然是鄭九五真身所在。

    “何等妖物擋道?給我死來!”

    魔功之下張烈風雙眼通紅,左手銀鞭右手金鉤一式平沙落雁同時分襲兩人。以他此時的功力,這一鉤之下便是合抱之木也該分為兩段,一鞭之下便是臥虎頑石也會被打得四分五裂,區區凡身肉體決難抵擋。按理該是如此,可鞭鉤落定之處,金鉤卻好像斬在了鋼鐵之上分毫不動,銀鞭卻似抽在了敗絮之上毫不受力,這一剛一柔竟是壓根沒撓到對方癢處。

    不死神功?

    縱然魔功在體,張烈風仍為眼前所遇醒了三分。這二人形貌詭異也還罷了,這身武功卻是非同小可。

    不死神功乃是道門神功,上下共分九層,外練肌肉內養元氣,納氣煉丹培就一口不死真氣。神功有成者渾身堅若金剛韌若棉絮,渾成金剛不壞之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乃是可以媲美佛門金鍾罩的上乘護體神功。隻是此功修煉不易,自從百年前不死道人壽盡圓寂之後,江湖上僅剩他的再傳弟子黑白雙煞善於此功。數年前聽聞那黑風寨的黑白雙煞已經被月華神龍穀大俠捉拿正法,如今看來竟是不知被使了怎樣的神通,不但活了下來竟然還轉到了鄭九五的麾下。

    “咯咯咯……”

    “咕咕咕……”

    兩個黑白無常詭笑聲不斷,忽的身影交錯重疊,一時白無常在左手位,一時又黑無常在左手位,黑白變幻不定之間四條長袖已經如奪命長索半卷了過來。一條卷住了金鉤一條卷住了銀鞭,張烈風猛然較力欲使一招旋風式破開敵人糾纏,卻突然腳下一綁,已是失了平衡使不出力來。

    原來黑白雙煞固然練得一身幾近不死之身,兄弟二人同吃同睡四五十年更已經心意相通,練成了一套二人合一的幻影陣法。黑白兩條人影剛才那麼晃過來晃過去決非晃著好玩,其中自有一套惑人心誌的伎倆暗含藏其中,張烈風之前便是不知不覺間被奪了心誌,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四條長袖和兩條紅舌、兩頂高帽之上,連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被兩條據魂索套住了腳脖子都不自知。待到他驚覺之時已經晚了!

    “咯咯咯……”

    “咕咕咕……”

    第三次詭異笑聲再起,黑白無常拘魂索左右一扯,一聲慘叫聲中血花崩現,一條漢子竟然就那麼被從腿跨處生生撕成了兩半。其慘狀直懾人心肺。

    眾刺客本來就已經士氣低落,再被此一嚇頓時勢態更頹,當時就有兩人腿腳一軟癱在了地上,本來以為自己也是見過血殺過人的膽大無畏之輩,此時才知道殺人和被人殺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兵刃落地尿濕褲襠嗚咽求饒之狀當真可憐可笑,誰說武林中人就個個都是流血不流淚的好漢來著?人有千萬種,武林中人當然也有千萬種,有沈老爺子、張烈風這等勇不畏死的義士,自然也會有膽怯怕死之徒,平時順風順水看不出來,一到生死關頭方見高下。

    就在這個當口間,三匹馬蹄聲響急響突起地從遠至近而來,戰團中兩邊人等有餘力的都不由往聲響方向望去,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什麼人?找死嗎?”

    之前那個持棍的金漆羅漢猛的跳出身來正要一棍將來人打殺,卻突見這馬上端坐著的是一個白衣如雪青絲如墨的貌美女子,那雙赤裸的雙足瑩白如玉晃得人眼都花了,心神一蕩之間手中長棍改打人而為打馬……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4
699 軍道殺拳(上)

    佛說“四大皆空。”,金羅漢說“放屁!”

    八歲起因家貧入寺當了和尚,從低等等小沙彌做起,一步步的熬到了羅漢堂金身羅漢的地位,說來可謂不易。但人性這種東西實在不能一言以概之,金羅漢吃齋念佛清規戒律了二十年,卻在入選十八羅漢的當天叛出少林,從此奸淫擄掠燒殺偷搶無所不為,隻好像那二十年清修的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沒人說得清這到底是為什麼,但這一切就是那樣的發生了。之後仗著一身鐵布衫的硬功與一手精純的伏魔棍法,金羅漢棄了自己的本名與法名,隻稱著這個“諢名”行走江湖。打家劫舍也還罷了,更令人發指的是這個昔日的和尚竟然好色如命,且吃雞蛋不分黃白,曾有一段時間攪得大江南北雞飛狗跳很是做出了幾件大案。少林寺戒律院、達摩院幾乎是傾巢而出追殺這個師門敗類,最近幾年已經聽不到他的音訊,江湖中人多隻道他已經惡貫滿盈被少林清理了門戶,沒想到他竟然投了鬼王爺的門下以求托庇。

    “姑娘小心!”

    眼看那色中餓鬼朝著一個美若冰仙的女子撲了過去,刺客中竟然還有憐香惜玉者這當口還不忘示警一句,隻可惜他自己此時正在無戒與另一個拳法高手惡鬥,隻是說了這句話的縫隙精神微分已經被兩個對手連連進手劍勢微亂,自顧不暇也沒能力去英雄救美了。

    金羅漢更無任何阻撓,低身棍掃一式烏龍攪海便往馬腿打去,正是射人先射馬之策。餘光所及處卻見那個馬上女子右手伸出春蔥般的食指輕輕一劃,那動作像是撚針又像是拈花,不由心頭好笑,這女人果然就是女人!

    嘴角之笑還未收斂,卻奇怪那馬匹怎麼突然開始倒行,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了?不對,不是馬在倒行,而是自己在倒行!馬蹄之下那沒頭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

    幾乎隻是莫名其妙間金羅漢的的頭顱已經高高飛了起來,交戰雙方都是大吃一驚,不由一齊收刀回返,戰火頓時一熄。

    金羅漢單以武藝而論,隻能勉強排進一流,與穀月軒、無戒等相比尚遜了一籌,稱不得什麼了不起的高手。但他天生神力,一條镔鐵棍重達八十二斤,使將開來當真如瘋佛降世,群魔辟易。更兼一身鐵布衫的外門功夫已經登峰造極,刀劍難傷。金羅漢曾經與人賭鬥,將頭枕於刀木樁之上任人以大刀鐵斧亂劈狠砍其頸間,一柱香的時分,砍的人都已經砍得手軟了,他卻拍拍脖子站起來譏笑對方。正是經此賭鬥,金身不壞鐵羅漢之名這才一時名動江湖,鐵布衫的名頭甚至也超過了那不知所謂的金鍾罩。可想而知無論敵我對此人的橫練功夫都是有著相當的評價,如今竟然被人莫名其妙的下了腦袋,兩邊人心頭的震撼可想而知。

    “是霸王劍法!你,你怎會我師門的絕技?”

    剛才那個曾出言警示的劍客此刻先驚後喜續又再驚,雖然無戒等人已經退在了一旁,但他心中的異樣情緒卻是十倍於前。

    說出這樣的話來,此人自然便是劍聖霸王劍法的唯一傳人,傲劍山莊的少莊主傅劍寒了。兩年前他曾被青奮的赤地刀劍重創幾乎死去,雖然是誤會一場但逍遙子總覺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是以不但與神醫、玄冥子等人悉心調理好了他的傷勢,更對他的武學方麵多加提點,今日的傅劍寒的武功更勝於前自不在話下。

    但畢竟這一耽擱就是兩三年,這數年間其他同齡人都沒閑著,論江湖上的聲望與閱曆已經比自己大大邁出去了一步。昔日齊名的四俠少,穀月軒借著天龍教之事扶搖直上不必多說,近年來丐幫的蕭遙為災民南北奔走,功在天下,其聲望不但僅止於武林更遍及民間,更不是自己可以望其項背。虛真出家人不重虛名,可自己卻背負著振興傲劍山莊的重擔,容不得自己半點懈怠。傲劍山莊地近西北,這次刺殺奸賊鄭九五乃是打響傲劍山莊重出江湖第一聲的絕好機會,誰曾想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刺殺不成反而自限死局。

    但生死那是一回事,眼前所見卻又是另一回事。劍聖師尊曾明言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子,可眼前那冰仙女子以指代劍斬斷金羅漢首級的一招分明就是霸王劍法的路數!

    聽得傅劍寒這一聲驚叫,無戒、黑白雙煞等人也都是一驚,劍聖老不死的豈是好惹的?但轉念又一想,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既然連傅劍寒都杠上了,便再多殺他一個兩個的弟子也沒什麼更大不了的了。既然知道了來人的底細,雖然靠山夠硬但鬼眾們也沒什麼好怕的,紛紛各抄刀兵分前後朝敵人殺了過去。

    “你是劍聖的徒弟?劍聖何在?”

    上官丹鳳此行的目的便在劍聖一人身上,聽得對麵人自報家門,眼睛一亮驅馬便要過去。

    “咯咯咯……”

    “咕咕咕……”

    詭笑聲中,黑白無常形若鬼魂,連輕功都似鬼非人,飄忽忽已經來到上官丹鳳馬前,圍著那匹白馬猶如轉輪一般的急轉不停,正是之前擊殺張烈風的故伎重施。

    “找死!”

    輕輕的話語伴隨著冷冷的怒氣吐出上官丹鳳之口。之前為了騎馬而刻意收束的劍氣,此刻目的地已到更有不識進退之人攔路,周身劍意宛如塌壩的激流一般傾瀉而出。那白馬驚叫了一聲雙足失蹄跪落在地,馬上人如仙子般輕飄飄落地,兩道無形劍氣卻似長戟重矛一般刺向了兩個找死鬼。

    就算不論長官丹鳳劍修至此早已經不會為區區幻術所迷惑,僅僅以求瑕宮的明玉訣心法也極有清目定神之功,黑白雙煞的這套功法對她使來卻是自撞鐵板了。

    黑白無常哪裏料得到自己等幾十年不曾失手的絕技竟然毫無作用,大驚之下各自胸口已經中劍。無形劍氣催山裂石勢不可擋,不及傷敵連忙運起不死神功護身,周身頓時變成了一團柔韌至極的棉體。本隻道能盡卸劍氣,孰料劍氣凝固無比卸無可卸,兩個無常鬼腳下高蹺一齊震斷,口中兩口鮮血噴出倒是將那兩條假紅舌頭染得更真實了。

    “哦,有趣!”

    一劍未能斃敵,上官丹鳳反倒是對兩人的這身護體神功起了興趣。自己的劍十二及身竟然還能及時化去五成以上的勁道。數年前曾與少林寺金鍾罩一戰,同為護體神功卻與眼前者一剛一柔,饒有趣味。

    “再接這劍試試。”

    女子言辭間竟然好像將兩個一流的高手當成了練劍的草人木靶,黑白雙煞卻沒功夫去氣憤,一招便即重傷,事至如此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這個女人的劍術簡直淩厲得匪夷所思,現在已經不是殺敵之時,能求保命已經是萬幸了!

    二鬼四袖一抖,兩股黑煙兩股白煙一起噴了出來,內藏霹靂子相互摩擦之下更是炸得數丈之內盡是硝煙。這非是尋常毒煙,內中藏了至傷、至死、昏睡,礙視等多種藥物作用,便算是事先服過避毒之物甚至於傳說中的百毒不侵之體,也難免被其中蘊藏的石灰、辣椒末等物坑了眼鼻,雖然有些下三濫的嫌疑,但正是脫身的至寶。

    法寶一放黑白無常轉身就跑,孰料一口氣還未運到足上經脈,後心至陽穴處又已是劍鋒襲來。這一劍又不同於之前,沒有了那雄渾霸道的“重勢”,卻將一個“銳”字發揮到了極致,自己的不死神功好像是牛皮遇上了鑽頭,眨眼間已經被“鑽”開了護體真氣,背心經脈頓時劇痛如裂。

    號稱不敗不死的不死神功被破得如此幹脆,黑白雙煞已經連驚的餘地都沒有了,不約而同運起最後保命之招。隻見半空一陣宛如蝴蝶翻飛的黑白碎衣亂舞中,兩個侏儒般的男子跳了出來,不約而同一齊襲向了來者第二騎的馬上女子。

    黑白無常以斷脈之法自廢十年功力卸走了已經“鑽”入奇經八脈的劍氣,但同時也是即傷且殘,對方隻要尋常再發一劍兄弟倆便定無幸理。是以都料算對方三騎同來定是同夥,隻要能擒住一人以作人質,或還有周旋的希望。至於人選不必多思,剩下兩人中第三騎上那男子光看雙眼之神光便知道就算兄弟倆神完氣足與他頂多也隻是伯仲之間,但第二騎這女子雖然氣血健旺精神十足,但眼內乏光乃是一個根本沒有內功之人。

    “破軍衝陣!”

    雖然身無分毫內力,但那丫頭膽氣倒也不弱,人在馬上雙拳並出地朝自己哥倆打來。隻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此人使得並非是任何一家的名拳神掌,反而是那明軍行伍中軍卒操練必學的軍陣之拳!這等低劣的拳術再配上那毫無內力的根基,就是讓她打在身上怕反折了她的骨頭。二鬼便是這等情形下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對打向自己胸口的拳頭不理不睬,四隻侏儒手臂一齊抓向了尋參肩膀與肋下要害之處。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5
700 軍道殺拳(下)

    武林中的格鬥之術與軍陣中的格鬥之術有著共同的起源,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有著同樣的目標。區別之處在於,軍卒人多勢眾必然資質高低不齊,又今日這個入伍,明日那個退伍,三五年的兵已經可以自稱一句老兵。可想而知,在這行伍之間訓練的格鬥之技,勢必是簡單易學,而又實用淩厲。幾個月之間便要可以上陣殺人,這軍道拳術,軍道器術曆經國家機器為後盾進行改良,絕對是差不到哪裏去的。

    但這個差還是好卻是要分與什麼比,武林中武功傳承,往往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甚至萬裏挑一,又苦練一二十載方才得出師門。這一高一低比較之間,挑選軍陣中的高手與武林中的高手單打獨鬥,其勝負不問可知。是以軍道拳用於萬軍相鬥那是極好,用於武林爭強卻是一件惹人發笑的事情。

    但萬事都有一個基礎。軍道拳簡單直接,拳招總數不過十二,每招變化不過一式,甚至有的連一式都沒有,可謂是簡單到了極點,就算是下智之人也能在數天之間學會。是以軍道拳彼此高下之間隻講究一個誰都膽更壯,誰都力更大,誰的速更快,其餘統統都是廢話。而武林中人慣練內力,無論力氣、速度、眼力等等都遠在尋常健卒之上,軍道拳的簡單直接便成了粗陋笨拙了。但……如果有一人,力道比武林中人更大,出手比武林中人更快,那麼她手中的軍道拳施展出來,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黑白雙煞四隻侏儒短臂朝著尋參身上要穴拿來,渾然不管對方那毫無內力的小拳頭打在自己身上。本按理而言這樣的拳腳打來隻有自己折斷的份,結果卻是再一次出乎意料之外,打在胸口上的那好像不是人的拳頭,而是攻城的木樁!

    一個武林高手被上百軍卒抬著的萬斤攻城杵撞那麼一下會有什麼後果?兩個侏儒高手以現身說法做了演示,傷了氣門回氣不及的不死神功隻是勉強應了應景,兩串爆豆一樣的脆響之中,兩具肉體全身筋骨盡碎,死成了兩團爛泥!

    原來尋參體質特殊,血液中包含的力量百倍於常人,但這股力量沉沉綿綿一直在沉睡,是以她平日裏與常人無異。但之前屢遭奇劫奇遇,那雷蛛與一成的少林功力在她體內相鬥相爭,張鹿姬苦思驅逐無效,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用九天玄女針法配合藥物刺激,讓那血液中的龐大能量與電力、內功融合。說實話,這融合的效果最後到底會怎樣張鹿姬自己心中也沒底,隻大概能猜得出雖然可以喚醒那沉睡的血脈之力,但尋參這輩子大概也是練不了內功了——畢竟雷電之力與青晨曦的少林內功終屬於外力,如果要練的話也隻好練同時與這二者同屬的功法——不過那時也隻有以保住她性命為先,其餘內力不內力的也隻好日後再說了。

    但血脈融合之事並非一時三刻可以了結,煙霞頂上有魏王武墳兵氣幹擾,暫時無法修煉內功而又因《洗髓經》敏銳異常的尋參不宜再滯留此地,是以張鹿姬將她交托給了下山在即的上官丹鳳,有她的劍十九相助,這血脈融合之法當可進行的無驚無險。

    下山這半月以來,尋參遵照醫囑服藥運動已將體內異勁融盡,果然如張鹿姬所料,雖然一日十二時辰之中的雷電之刻仍然會有全身酸麻脹痛的痛苦,但其餘時候都已經與常人無二,更兼血脈覺醒之後竟成一股天生神力,牛刀小試已經可以舉起千斤巨岩,與她那細小的手臂全然不稱。這樣的體格在上官丹鳳看來也是令人稱奇,試著教了她一套極為簡單的大明軍道拳與自己的劍法相抗,發覺尋參除去力大之外更兼耳聰目疾,簡單的拳打腳踢已經快如閃電勢如泰山,尋常武林人士若不用計恐怕難以與之匹敵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手中的軍道拳是否最終能演化成能與自己聖靈劍法匹敵的一門絕技呢?上官丹鳳對未來的尋參充滿了期待。

    前事便是如此,話說東方未明眼見這再簡單不過的一拳“破軍衝陣”——其實就是直拳——之下,曾經綠林道上讓人聞風喪膽的黑白雙煞已經變成了兩團血肉模糊之物,這固然是因為兩人之前已經受了上官丹鳳的兩劍而成了強虜之末,但這一拳之威竟能媲美攻城巨錘,無需任何內力,單憑此神力已經萬軍辟易了。若異地處之,自己能以身法避開也就罷了,若避不開需要硬扛之時,以區區七的金鍾罩功力恐怕也難以擋此一擊。看來這個尋參的威脅性日益漸大,除滅她的時間看來不容再拖,就算上官丹鳳對她起了興趣存心庇護,自己也當以借刀殺人之法在這數日之間下手。

    黑白雙煞在鬼王爺的隊伍也算是頂級高手之列,結果竟然兩個照麵便被來人殺了,眾人如何還敢再敵,呼嘯一聲眾鬼車夫奮力抽著駿馬,八馬三十二蹄翻飛之下,那華車已經飛一般的疾馳而去。其餘鬼眾也都奮然發力猛攻數招逼開對手,一齊拔腿就逃,煙塵飛揚之中眨眼間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不見,正道刺客們竟然追之不及也隻好作罷。

    “你是劍聖弟子?劍聖如今何在?”

    對鬼王爺一夥的興趣僅僅隻有在黑白雙煞身上的兩劍而已,此時更沒有追趕的欲望,輕飄飄仿佛足不沾地般來到傅劍寒身前。後者本能感覺到隨著對方的靠近,自己不容抗拒的已經身陷在了劍域之中,這種感覺隻有在恩師身上才體驗過,傅劍寒本能的凝固自己的劍心不搖,不受對方那壓倒性的劍意所牽引。

    “在下正是劍聖門下,不知姑娘芳名,為何也會我師獨門的霸王劍法?”

    傅劍寒收劍回鞘定住心神,即不為對方驚世駭俗的劍藝所動,也不為對方清麗脫俗的仙姿所吸引,抱拳斂禮,不卑不亢的反問道。

    “原來是傲劍山莊的傅少俠,這位是上官姑娘,與尊師乃是同門。”

    東方未明怕上官丹鳳無思無慮的說出“我是來殺他”一類的言語,翻身下馬搶先代答了。

    “師門?在下從未並未聽師父提起過他的師門啊?”

    傅劍寒一頭霧水,不知對方所雲。

    “嗬,劍聖前輩當然是劍術獨步江湖,不過傅少俠也總不會認為前輩是一個無師自通之人吧?”

    東方未明微微一笑,避重就輕的答道。

    “這……上官姑娘的劍法確實似與我門霸王劍法一脈而成,但現在細細思來其間精妙處卻各有不同。劍寒識淺,未得恩師首肯,不敢輕易以同門禮之,還請上官姑娘見諒。”

    傅劍寒微一猶豫,慮及劍聖恩師避世而居便是不欲多與世人接觸,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個自稱自己師姐的人,確實不能輕信。

    “你們的話能不能等會再說,這裏滿地死人啊!”

    尋參突然插話入兩人其間,聲音中微微帶著幾分不忍之意。雖然地上的屍體其中有兩具也有她的一份功勞,但無論是自己殺人還是看別人殺人,似乎在這個姑娘看來都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更別說值得得意驕傲。

    “這位姑娘說的是,這一役我等俠義道損失了好幾位老俠,就勞煩丐幫諸位辛苦一趟追蹤鬼王爺行蹤。我等就在此安葬浮雲生居士並一幹戰死俠者。”

    一個白須金刀的老者上前一步,沉痛而又方寸不亂的指揮著眾人行動。上官丹鳳卻對死人沒什麼感覺,不耐的心情通過劍域的微微躁動毫不掩飾的傳遞著,東方未明看出她便要發作,搶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用一個“一切交我處理”的眼神安撫了下去。眾刺客中數個為上官丹鳳的冰冷氣質而吸引者,看到了兩人這個頗為親密的動作,都不由心頭微微一落。

    上官丹鳳不耐俗務,自個由點幽小築的人引導著去一間靜室自己修習,尋參心地善良不停幫著下人們埋葬屍體以及救助輕重傷者,而東方未明則以“青晨曦”之名參與著“高級事務”。

    一個簡單的靈堂不過一個時辰已經擺設完畢,整座小築披麻戴孝盡成一片白色。傷勢尚輕的諸位俠士刺客齊聚靈堂上為捐軀取義的浮雲生居士吊唁致哀,居士的子女孩兒則在靈前叩首回禮。

    浮雲生繼承了先祖經營遺留下來的萬貫家財,但他本人卻對汲汲營營的人生毫無興趣,一切營生都交給老家人打理,自己隻顧烹羹彈曲,結友縱歌,頗有魏晉俠士之風。是以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卻為不少武林正道中人所欣賞仰慕。

    如今這點幽小築的主人已經剛剛為正道而獻身。如果他兩手空空一走了之也就罷了,金銀財寶雅築美室不過是身外物不值得留戀,但浮雲生卻還留下了一妻一妾並著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女,不能無人照料。這幾年來青晨曦與這浮雲居士生前曾以雅相交多有往來,那一雙尚隻及腰的孩子都會“青叔叔”“青叔叔”的叫著,是以主持此次刺殺行動首腦如金刀魏老爺子者也不多起疑心,禮畢之後就在靈堂之上邀請東方未明上坐,一齊商量如何照顧這孤兒寡母之事。

    “浮雲居士乃是為揚善辟惡,弘揚武林正氣而死,我等江湖俠義道不能對他的遺孀孤兒照顧不周讓天下善者心寒。”

    青晨曦辯才無礙,數語之間已經搶得會議主動權,其他人無形中都成了靜聽發落者。

    “這點幽小築雖然出塵雅致,居士所留金銀也足以二位侄兒侄女長大成人。但一來人心險惡,這家中未有男子當家壓梁,難說便沒有內外之賊窺視其家富力弱。二來浮雲生已經得罪了鬼王爺,以他那斬草除根的惡德習性勢必要報複到這無辜遺孀弱子身上。是以這裏已經不宜居住,不知哪位大俠根基穩固者願意收留照顧,直到此二子長大成人?”

    “哼!老夫雖然年邁,卻也不怕他什麼鬼王爺魂王爺,我在長安也算家大業大,再多幾十號人吃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長安金刀魏老爺子一拍桌子,攬下了這幾十人的生計。

    “魏老爺子豪氣幹雲,晚輩佩服。長安金刀之名誰人不知,有老爺子庇護,浮雲生遺孀遺子可以保矣。那這點幽小築及浮雲生生前置下的產業便一並交由老爺子打理吧!”

    東方未明作欽佩狀,以進為退的將浮雲生那千頃良田百處買賣,日進萬金的產業都送到了魏無敵的手中。果然,老爺子一聽這話,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老夫敬的是浮雲居士為了正道不惜舍身攬貨的無畏精神,憐的是一雙兒女從此無父,這才庇護他們。居士家資雖然千萬,老夫又豈會染指半分!”

    “老爺子誤會了!晚輩意思是,雖然這些產業平日裏也自有總管運作,但也隻是在商言商而已,得罪了鬼王爺之後,若是他找不到居士後人出氣,難說連帶這些產業都會在報複之列。為免波及無辜,也為了十年後能將居士的家業安然交到他子女手中,老爺子行監護之責,便請能者多勞吧!”

    “不行不行不行。”魏無敵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我照顧著孤兒寡婦的可不是為了什麼金銀財帛,雖然問心無愧,但難免有小人以齷齪之心揣度,江湖上更會有流長飛短說魏某人如何如何。這些東西,青少俠還是另托其人吧。”

    “那……傲劍山莊離此也不過一天的馬程,就交由傅少俠管理如何?”

    東方未明順水推舟,又將這攤子推到了傅劍寒的頭上。

    “這,似也有不便之處。”傅劍寒苦笑搖頭,他的擔心與魏無敵同樣,這攤子上身便難免有說不清道不明之處,周公恐懼流言日終究要到那一雙兒女長大,家產交回的一日才能還自己一個清白,這對於急於振興門楣,極重名譽清白的傲劍山莊而言,十年的影響可不容無視。

    “那……”

    “那就交給青少俠你吧!”

    眼看東方未明還要點將,魏無敵不耐煩的一指說話人的鼻子。

    “我?非是晚輩妄自菲薄,隻是青晨曦出道未久名聲不張,雖然與浮生居士有舊,但若就此接管這些產業,諸位前輩俠士倘若但真便放心得下,那便換成晚輩對諸位照顧浮生一家的誠意抱有懷疑了。”

    東方未明苦笑,模樣做得惟妙惟肖。

    “嘿,青老弟不必過慮,一來雖是初見但你們仗義出手相救我等都可以說是欠了你們一命,自然對你的人品信得過。二來你又是浮雲居士故舊,於情於理此事由你擔當都再合適不過。若你還怕什麼菲長流短,老夫和傅少俠亦可定期查賬以證你清白,總之不會讓你委屈就是了!”

    魏無敵一揮手算是為這件事下了定論,示意眾人不要再議了。一群江湖豪俠就這樣決定了一家孤兒寡母未來十年的人生,沒有任何人想著是否需要問一問被決定者本人,在眾人看來,霜妻弱子本就不足以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一直立在一邊拉著兒女的兩個披麻主婦也隻是一臉的悲痛,低低的哭泣,沒有半點說話另議的意思。

    “那這件事就暫時如此決定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家就暫且在這裏住一夜,明日天明時倘若我幫弟子還未能有切實的鬼王爺蹤跡傳來,那大家為浮雲居士守過頭七之後就還是散了吧。我丐幫弟子會繼續關注鬼王爺,若是再有機會,當再召集大家,共誅此僚!”

    左座中一個身負八個布袋的乞丐用竹杖點了點地麵如此說道。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說道情報收集無人能出其右,便是這場刺殺也是這位八袋長老從中穿針引線。在座之人可謂都是臨時參與此役,無論成與不成,大家過了今日都需還有自己的事情去忙碌了。是以各自點頭,對此議沒什麼異議之處。

    又隨便說了一些江湖掌故與最近的動向,在座之人皆是白天苟延幸存之輩也都大多乏了。天色已暗,小築中的奴婢仆從早在各人房間中送上了晚膳,是以各自散了回屋去進餐回元,當然也有相互交好者三三兩兩一起歎息著今日之事。

    “雖然未曾蒙麵,但今日多虧青兄等出手相救,且不論是否同門之誼,傅劍寒在這裏先謝過青兄救命之恩了。”

    眾人散會,傅劍寒與東方未明並肩走出主廳,行走在廊中月影下說著道謝的話。

    “傅公子客氣了。我隻恨遲來一步未能救得居士性命,以致鑄成終生之憾。”

    東方未明重重歎息著,一臉痛悔之情。

    “人死不能複生,浮雲居士豁達仗義,死得其所,所遺妻兒也有魏老爺子妥善照料,青兄就不要過於自責了。對了,之前上官姑娘說是與我一脈同門,說來慚愧,恩師從未向我提過關於師門之事,不知……”

    傅劍寒頓了一頓,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劍聖前輩真是……剛之過矣。”東方未明苦笑一聲,做出一副深有內情之狀:“這其中略有不便為外人道之處,不過傅公子乃是同門中人,此事又已經到了化解的時候,便說與你聽也自不妨了。”

    “劍聖前輩師承昆侖劍宮,年輕時候已經天資超絕得受宮中上乘劍法。但英雄難逃紅粉香,他於二十七歲那年因為一個女子的事故與劍宮決裂,彼此斷絕往來已經四十多年了。日前老宮主壽盡歸天,臨去之前留下遺言,說天大的罪錯亦不過生死爾,劍聖前輩當年確實有犯宮規,他在世一日便須依照規矩辦事,劍宮中所有人不得與之往來。但他死之後這段過往便算是一齊帶進棺材,希望劍聖前輩也能忘記一切恩怨,重新歸入昆侖劍宮,無論心中多少怨恨不平,都統統放下,放過已死的人,也放過自己吧。”

    東方未明這番話說得半真半假,便是劍聖自己到此想要分辨也需花費一番口舌。說道動情處更是歎息連連,一旁的傅劍寒雖非初出茅廬的雛兒亦看不出破綻所在,心頭亦是震撼不已。

    “無怪恩師一身孑然不願輕易結交外人,無怪我總覺得他劍法的霸絕之中又透著一股孤寂與仇怨的味道,原來竟然是有這樣一段過往。”傅劍寒原來如此的點著頭:“不過自與洛陽龍王一戰之後,家師修為更上一層樓,這幾年來心性開豁許多,不再整日提劍苦練不修,改以養花自樂,想來已經將昔日往事都放下了。”

    “若是那樣真是大幸了。下山之前我還擔心前輩舊怨難忘恐怕難以說動,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東方未明長舒一口氣的模樣,是假也是真,這句話出口,看來劍聖行蹤雖然無法從浮雲生處得到,但這位傅公子必會為己等領路無疑。

    “對了,青師兄,眼看這已經到了晚飯時節,我想請師兄與兩位師姐妹共聚一餐,多加親近。”

    從“兄”變成了“師兄”,顯然傅劍寒心中已經再無疑慮。他自幼在傲劍山莊長大,身邊雖然仆役無數但隻有一個親妹相伴,幼年時隻顧埋頭練劍未能交得幾個知心朋友,長大後正要行走江湖招朋引伴卻又遇上劍聖這段奇遇,又埋頭苦練了數年。直到妹子被那殺天刀的“嫖”玷汙之後自己才帶著未練成的霸王劍法出山,結果誤會之下未能替妹子報仇卻被逍遙派的青立雪打成重傷,在無憂穀中養傷將近兩年。自己身邊真的沒有什麼同齡的好友,如今能有那麼一個熱鬧的師門,那麼一些可以喝酒大笑的師兄弟,那麼一些嬌俏美麗的師姐妹,心頭之快慰當真無以言表。

    “這個……”東方未明麵露苦笑之色:“尋參還在幫著埋屍體和照顧傷者,上官師姐素來不習慣與陌生人同桌共餐,傅公子若是不嫌棄,在下相陪好了。”

    “哦,我看那位上官師姐一身劍氣縱橫隱約竟然已經有劍域之象,這等神級般的劍術修為當今之世我也僅在家師一人身上見過。而看師姐的年紀……應該不過二十出頭吧。”

    其實按外貌年歲上看,東方未明和傅劍寒都比上官丹鳳為大,隻是“青晨曦”都稱師姐了,傅劍寒自知劍術與那女子相差甚遠,這句師姐叫得也不覺委屈。

    “上官師姐隻醉心劍藝,不問俗世,有些地方不通情理之處還望傅公子海涵。不過這其實也隻是一個表現,接觸得長了便知道,大師姐也並非是一個全然冷酷無情的冰雕。”

    “原來如此。哦,青兄,這就是小弟的房間了,我已聞到了裏麵的飯菜香氣,既然兩位師姐妹暫不得空,不若我們倆先小酌一杯。”

    “如此正好。隻可惜浮雲老友這便去了,從今往後,這浮生魚羹絕於人世了!”

    半夜時分,滴漏已過一更,月上枝頭萬裏無雲,皎潔的月光照得小築內外一片通明。

    上官丹鳳的房間內,放在食盒之內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但坐在床上打坐運氣之人卻絲毫沒有用膳的意思。

    自從十六歲明玉訣與聖靈劍法盡皆大成之後,天生少思少慮少哭少笑道上官丹鳳便飲食日少,到她二十歲時尋常五穀已經根本無法入口,更遑論雞鴨鵝魚之屬。求瑕宮中上官霓等人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這孫女竟然絕類古籍所載的餐風飲露的仙人,憂的是人終究非是神仙,這般不飲不食身體如何受得了。最後還是張鹿姬依據數年的觀察,再參考典籍結合她的功體為上官丹鳳配出了以黃精、老山人參、朝露、瓊漿等物煉成的辟穀丹,服此一丹足以三五日不飲不食,這才解了上下眾人的憂心,也避免了一代天才劍手竟然自己餓死的荒謬悲劇。可見但凡超凡入聖者,若無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話並非僅僅是一句消極的明哲保身之理。

    月色漸至二更,上官丹鳳今晚的功課已經完畢,明玉真氣最後行遍周身一圈,一口淡紅的朱氣吐出,睜開了眼睛。

    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上官丹鳳又從包袱中取出一個黃玉雕成的小瓶,拔開瓶塞倒出來一枚黃豆大小的朱紅藥丸,嗅了一嗅便投入口中。幾乎是瞬間,一股紅色便從她肌膚下迅速鋪展了開來,好像喝了酒又好像正在害羞,雙頰飛紅連手背上都泛起了紅暈,將一個冰美人點染得好像從冰山仙境回到了人間。

    抄起橫在桌上的傲天神劍,上官丹鳳推門而出,看樣子竟是要月下練劍去了。而就在她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墊尖躡步調又悄悄潛入了這個房間,若是日間的刺客一眾任何一人在場,當可認出這正是白日裏被嚇得尿襠舉降的兩個“膽小鬼”。這兩人行為膽怯低劣,眾俠士或明或暗都對這兩人起了不屑與蔑視之情,但人家好歹是自備幹糧跑來助拳,總沒有反而罵人家的道理。是以下意識都不想再往兩人多看一眼,靈堂和救傷之事一陣忙乎,所有人也就都忘記了還有這兩人的存在,即或有人偶爾想起,也隻當兩人自慚形穢不告而別了。誰也沒想到尿了一襠之後這兩人反而膽氣倍增,竟然胡須撚到了連鬼王爺都惹不起的女劍仙頭上!

    “我就說吧,那麼年紀輕輕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練出這樣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如果說是劍法還有天資可走捷徑便算了,那般深厚的功力……那是劍氣啊!劍氣啊!驚風兄,你我苦練二十多年都沒練出一點屁風來,那小丫頭一揮手劍氣就像不要錢一樣的亂放,若說其中沒有關竅,我雷震天是決然不信的!”

    一個背後背著雙錘的矮胖鼻涕橫流的說道。想來是在外麵蹲得久了,這夜半風寒的著實不那麼令人舒服。

    “震天兄所說甚是。一個也就罷了,你看另外一個,一舉手間就把黑白無常兩個鬼頭轟成了南瓜頭,這等功力豈是小丫頭片子該有的?我倆忍辱負重趴在這窗外偷窺,果然看到了她們取藥練功。這丹藥裏定然含了不知多少千年人參萬年靈芝,待你我取上三五十顆,我們五嶽四龍從此功力大進,縱橫江湖便指日可待了!”

    說這話的人是一個瘦高個,麵色青中帶紫也是凍得不輕,身上衣衫皆是一般,唯有一雙鞋子看上去品質上乘,與他周身格調格格不入。

    “驚風兄閑話休要多說,我記得那寶丹便是在這裏。”

    胖子雷震天說話間伸手入包裹中摸索,片刻間果然取得那個黃玉小瓶,拔塞倒開盡數倒出數十枚紅丹。丹在掌中已經聞得一股刺鼻辣味撲麵而來,掌心觸丹隻覺一片溫暖,嗅得此嗆人丹味狠狠打了兩個噴嚏之後,胖子雷震天隻感渾身一股暖流躥動,剛才窗下偷窺惹的一身寒意竟然消之無形。

    “仙丹!這定是仙丹!”

    雷震天大喜,連忙取了兩丹服在口中,又分了兩丹給身邊的瘦高個趙驚風,其餘的盡數放回了瓶中準備慢慢與眾兄弟分享。

    這兩丹入腹,兩人均隻覺得一股熱流先是從咽喉流淌到了肚中,緊接著一股沛然熱力自丹田中升起,然後……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話說上官丹鳳隨身常帶兩種丹藥,一種是辟穀丹,其中多含飽滿天地元氣的大補之物,常人若是服了雖然未必能如她一般辟穀絕食,但頂多流流鼻血斷不會有什麼大礙。另一種則是五石丹,乃是張鹿姬依據先聖張仲景的五石散改進研發而成,專為針對上官丹鳳的功體煉成的,助她增長功力調合陰陽的丹藥。這五石丹乃是用石鍾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為主藥配成,內含極強的至陽之力,常人若是誤服了,立時便有陽勝陰衰,“***”而死的可能。

    上官丹鳳天資卓絕體質特殊,天性專注少慮修煉明玉訣之功一日千裏。這雖然是件好事,但也埋藏下了陰盛陽衰,陰陽失調的隱憂。張鹿姬料事於未然之間,早早為她配好了這五石散要她在修煉時不忘服用。這並非是什麼大補進益之藥,卻是可以調理體內陰陽平衡,避免她功力越深人便越陰冷,最後變成一個無心無情當真冷若堅冰的冰人。但這其中關竅雷震天與趙驚風又如何能知曉,連上官丹鳳一次也隻服食一粒而且服丹後隨即便要練劍一個時辰以消散那過強的炙熱之力,笨蛋的五嶽雙龍一次連服兩粒,不出問題那才是天理難容了。

    至陽燥熱之力走遍全身,五嶽雙龍隻感腦中一陣眩暈迷糊,理智這種東西早已經被衝到了九霄雲外,身上隻感炎熱難當,本能之下便寬衣解帶,敞著懷的撲出門去,被夜風一吹這才舒服了幾分。

    此時已經時值深更,點幽小築上下都已經安寢。若非如此,此清雅之地大半夜的竟然有兩個男人半裸身體的夜奔,被人見到隻怕要抓去活活打死。

    腦袋迷糊迷糊的五嶽雙龍不辨南北的一路瞎撞,不多時已經撞出了築外,來到了東麵空地上白日的戰場之中。隻見月光朦朧下一條窈窕的背影正立在地頭,手中持著一柄鏟子正在不停地挖著土。她的身邊還並排躺著十幾具屍體,正是鬼王爺隊伍中的戰死者。這深更半夜的,這場麵不可謂是不嚇人。

    不過此時五嶽雙龍已經被五石丹燒得滿腦都是漿糊,哪裏還有心情去怕什麼僵屍喪屍,隻見那女子的單薄衣衫似乎已經被汗水浸透,服服帖帖粘在身上勾勒出了一道蜿蜒的曲線。這在此時陽滿欲望泄的雙龍眼中,簡直就是好像海難了十七八天的船員突然見到了一頓滿漢全席,除了想一口將之吞吃下腹之外哪裏還有心力去思考到底會不會撐死。

    其實如果半路不遇上為敵人埋葬的尋參,五嶽雙龍這麼瘋瘋癲癲的吹一夜冷風其實也能將藥力化消大半,頂多日後再纏綿病榻個一年半載,那本來就沒多少的內力再打個七折八扣,剩下的也不會有多大事情。

    可天意難料,“如果”這兩個字大多情況下本來就是現實的反麵,雷震天與趙驚風兩人雖然平日裏也稱不上什麼正麵大俠,甚至少不了一些偷雞摸狗,吃喝嫖賭的勾當,但總的來說為人還算正派,稱他們是俠義道也不算違心。可此時他們誤服了上官丹鳳的丹藥,這藥對男人來說簡直無疑於天下間最距離的催情藥物,根本就是無意識的本能催動之下,二人狼嚎一聲已經朝著那邊的掘墓人撲了過去。

    尋參聽得動靜猛然轉身之時,一胖一瘦兩頭豺狼已經發揮出白日間百分之三百多勇悍與迅捷,一頭將她撞進了自己所挖的坑裏,四手四腳的將她牢牢按在了地上。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6
701 三昧真火

    雞鳴三遍,晨光破曉,金色的陽光如同過去一萬日、將來一萬日那樣沒有絲毫不同的遍灑在大地之上,區區人類的你死我活與天地的運轉比起來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就算更加渺小與螻蟻,也不會放棄讓自己的人生發出光和熱,隻是……有的時候散發出來的未必是光熱,也可能是臭氣。

    點幽小築的東麵之地上,大清早晨課做完習慣出門散步的魏無敵老爺子有些詫異的發現,本該是躺在這裏橫七豎八等著曝屍三日再找人隨便扔到亂墳崗的鬼王爺打手眾屍體已經都消失不見,而這裏地麵上的土明顯被人新翻過,地頭上都還低低鼓著一個土包。不用說,定然是有人昨天連夜將那些邪徒的屍體都收斂了。

    魏無敵心中微微有些不悅,這些邪徒作惡多端,如果說一命賠一命的話,那些躺在下麵的人每人有成上百十條命都不夠還。如今隻是讓他們區區曝屍三日稍為他們禍害的無辜出氣,大多數人都還留得一具全屍,這已經是相當厚道了。況且這處置方式已經是昨天眾人說好的事情,到了夜間卻有人那麼悄悄行動,這不是拐著彎的在罵自己等殘忍無情嗎?也太不會做人了。

    心頭氣惱未平,腦中已經在篩選著可能的“犯人”。其實也不用多想,參與這次行刺的人自己大多認識,有幾個就算未曾蒙麵也是久聞其名——甚至連那不靠譜的五嶽雙龍自己也曾茶餘飯後偶爾聽人說起過。這些人都不大可能幹出這種不知輕重的事情,唯一可能的隻剩下那三個“神兵天降”的年輕人。這麼說來的話,十之***就是那個日間裏曾經參與救治傷員的尋參姑娘了。

    一念至此,魏無敵心中的惱怒之情頓時平息了下去,女流之輩又是年輕小姑娘,會婦人之仁兼之行事不到得罪人原也是難免。這事也怪不得她,倒是她的師長沒好好教導江湖規矩,她那姓青的師兄自己言談舉止頗為到位,卻沒有好好教導師妹,自己雖非他師長,這幾日也需要尋個機會指點他幾句這才是江湖前輩的責任。

    想到這裏,魏無敵也沒有散步的興致了,轉頭就要回到築中,卻突然聽得那小小土包中微微似有人聲發出,心頭不由微微一驚。莫非是鬼眾中還有人未死透,大家忽略之下被尋參那丫頭就這麼活埋入了土中?哼,那還真是命大。

    用腳撥了撥土,手中聚氣隨時準備一掌拍下,誰料隻是淺淺一層浮土撥開已經露出兩張臉來,卻不是鬼眾的死者,而是那兩個臨陣尿了褲子的五嶽雙龍!

    這個結果本來也是情理之中,兩頭春藥磕多了的笨狼想也沒理由能夠推倒神力驚人的尋參,被打成豬頭然後活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要不是魏無敵早起散步的習慣,這兩位倒黴鬼恐怕得等到尋參睡到今天中午起來之後才有機會爬出來。這還是看出這兩人隻是偷東西吃錯了藥才手下留情,否則指不定就跟著鬼王爺的那些部署一起埋在最下麵了。

    五嶽雙龍如何被魏無敵救了苟延一命之事不用詳述,再說尋參忙碌了大半夜,回去一頭倒在床上睡了昏天黑地,直到午飯後才被人從床上叫起來。

    “是上官師姐啊,這是你的藥,被兩個小偷偷走了。”

    尋參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的從床上坐起身來,認清來人後將從五嶽雙龍身上取來的五石丹遞給了上官丹鳳,迷鬆著眼睛又要鑽回被窩裏去。她身上的奇異血脈雖然已經覺醒,但與神力驚人相對的確似乎沒有匹配的體力上限,平日裏的飲食量大增不說,而且一旦使用神力之後便會變得容易疲倦,非好好睡上七八個時辰不能恢複。而且昨天轟殺黑白雙鬼之後又忙碌了一天,現在整個身體從頭酸軟到了腳跟,除了躺著之外再不想有第二個動作了。

    “傅劍寒已經答應帶我們去尋找劍聖,現在就出發了。”

    上官丹鳳取出一顆碧綠色的,比龍眼略小的藥丸塞進了床上人的嘴裏,然後不管尋參的抗議強行將她拉出了房間。辟穀丹這種東西總算是在自己之外還有第二個人能用上了。

    以身有要事為名與點幽小築內的眾人與浮雲生妻子告別,東方未明也與魏無敵約好了不日後當會派人來接管浮雲生的產業,在那之前還請他暫為看顧。一行四人一齊上了馬,縱馬離開了點幽小築的地界。

    “難得你們遠來,傲劍山莊就在離這裏不遠,快馬的話一日可到。不如就請三位師兄師姐先到小弟家中小住數日,讓我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傅劍寒熱情的邀請著三人。雖然這趟之行未能如預期那樣斬殺與倭寇權奸勾結的鬼王爺一振傲劍山莊聲威,但能結交到幾位誌趣相投的同門,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不用多餘繞路,直奔劍聖所在地吧。”

    上官丹鳳對於做客與交往全無興趣,冷冰冰的拒絕了對方的熱情邀請。

    “咳,大師姐心急完成師傅的囑托,在那之前不想分心他事,這個,還請傅公子見諒,傲劍山莊之邀不如等我們了結劍聖前輩之事後再去拜訪。不過,雖然事急但這找尋劍聖前輩的路程也不是一天兩天走得完的,尋參的樣子也似乎不適宜連續趕路,依我的意思不如順路前往西安府,一來不礙趕路,二來也可忙中偷閑遊覽一番,三來尋參也可以找一家好一些的客棧休息,磨刀不誤砍柴工,她精神恢複得好了我們明日也才可以縱馬趕快。”

    東方未明出言打著圓場,既為被果斷拒絕的傅劍寒解了尷尬,也為上官丹鳳留了餘地。但他這番合情合理的出言在後者聽來隻有最後一條才勉強稱得上理由,而且還是一條不怎樣的理由。

    結伴同行也有近十天了,東方未明對於這位冰美人試試關心已經能夠從她幾乎是不動的冰容之下看出些許的情緒反應,一察覺她有反對之意,連忙開口加碼。

    “西安府是我朝大府,太祖朱元璋都曾起意遷都至此,這裏有很多珍貴稀奇之物。如果能買到一些珍貴稀少的藥材或者醫典的話,想必張神醫也會高興的吧。”

    雖然上官丹鳳並未有一言提及,但從之前離開時她與張鹿姬的對話之間東方未明已經看出,她對待這位神醫不同於其他人,甚至不同於她的母親和奶奶,如果以後兩人為理由未必能打動她,但以張鹿姬為借口的話或可一試。

    果然,聽到“張神醫”三個字上官丹鳳冰容下的情緒又是微微一動,以東方未明的認識,這應該是她妥協了,不由心頭一喜。

    “那麼,我們就先前往西安吧。小弟對於那古都也熟,離此大約也是半日的路程,果然正是前往家師住處的必經之路。若不嫌棄的話,今晚就由小弟做個向導,引三位師兄師姐一遊吧。”

    “如此就有勞傅公子了。”

    “你們客套話說完了沒有啊,去哪裏都行,我好困啊!”

    尋參插話進來打斷了兩個男人的你來我往,她不停的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那模樣活似一個小孩一般。兩個男人相視一笑,縱馬揚蹄一路朝著西安的方向奔去了。

    這一路無話,一行四人順利來到西安城中也已經是日薄西山黃昏時分了。四人投了城中最大的客棧飲食修整,尋參自爬回床上補覺不說,其餘三人則是趁著還有還有一些天光來到了繁華的西安市上。

    西安古稱長安,來源可追溯到西周時期,當時稱灃鎬,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別修建的灃京和鎬京的合稱。後秦時作為長安君的封地,是故改名長安。自此以後曆朝曆代都是軍政要地,十數個朝代政權曾在此地建都。元時此地被改名奉元,明太祖朱元璋於建朝初又改為了西安,便是如今的名字。朱標為太子時曾建議朱元璋改都南京為西安,後來雖然作罷,但對這西安的繁華之處可見一斑。

    雖然時已將近入夜,但市集之上仍然人頭攢動,絲毫不見冷清之狀。上官丹鳳不喜歡與他人同路,自顧在城市街頭走著,清麗的外表與與眾不同的著裝吸引了兩旁不少人的目光,一頭披散的烏絲與一雙赤裸的白足是如此鮮明的對比,圍觀者中一半將她當成了仙子降臨,另一半則在歎息這麼漂亮的女人為何是個腦識不全者。不過縱然上官小姐已經收斂了渾身的劍氣變得沒那麼生人勿近,但一般的民眾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冒犯的感覺,倒也沒發生登徒子上前調戲或是好心大媽上前關心的鬧劇。

    行過了兩條街坊,藥店未曾見到,反而是一家兵器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時間已經不早,這家兵器鋪門口白日裏擺放著的種種展示的成件都已經收了回去,除了那招牌之外隻有一聲聲的打鐵聲還在向外間解釋著此地的營生。

    “鐺,鐺,鐺……”

    既有節奏的打鐵聲,非是極快也非是極重,節奏更非是一成不變。然而鐵錘與鐵塊的碰撞中卻似奏起了一曲樂章,抑揚頓挫間洋溢著生命與力量的音符。雖然不通鑄造之術,但上官丹鳳卻可以“聽”到那錘下之鐵正在成形的歡快之聲。

    踏步走進那掛著“封”字招牌的鐵匠鋪中,隻見外間裏三個赤著上身汗水滿身的漢子正六手持著三把鐵鉗牢牢鉗住了一塊一寸寬,半寸厚,二尺長短的赤鐵,而正麵一個同樣赤著上身魁梧大漢則雙手高舉一把打錘,身上肌肉好像流水一樣的流淌顫動間汗水竟然飛濺了起來,精氣力三者合一之下閃電一般巨錘已經落在了鐵塊之上。

    “鐺!”

    霹靂雷霆般的一聲巨響,三個鉗鐵的漢子都是渾身一震,手腕抖動間虎口破裂,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隨即又被旁邊鐵路的炙熱蒸發得無影無蹤。可便是這般巨大的震撼衝擊甚至震裂虎口,三人仍是穩穩壓著那鐵塊紋絲不動,臂力固然驚人,這份毅力與專注更是令人咂舌。

    鐵匠鋪中封姓漢子的打鐵氣勢驚人,這鑄件成形的速度也同樣的驚人。尋常鐵匠從開鐵到打成一把劍模,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時間,可在眼前人的驚人神力與專注之下,幾乎是每一錘下去都可以看見那狹長鐵塊都又長了一截,不過是半柱香的功夫數十錘的錘打,一把精鐵長劍已經成形了。

    劍已錘成,漢子將劍提起放入旁邊水槽之中淬火,三個學徒助手齊齊鬆了一口氣,雙手一軟間三把鐵鉗幾乎是一齊掉在了地上,發出最後“鐺”的一聲。

    “哦,原來有客人上門了,不知姑娘想要打造什麼兵刃?”

    一直全神貫注於鍛造之中,直到放下錘來那漢子仿佛才發現站在門口看了自己半天的人,揮手讓徒弟們去處理那劍的後半截打磨開鋒等事,自己取過一快白布擦著身上的汗水親自來招呼客人。

    “重兵器,明早就要。”

    一直靜靜看著對方的專注,直到此刻上官丹鳳才分出心神打量這鐵匠鋪的其他地方。就和其他最平常的兵器鋪並無兩樣,火爐、鐵氈、鐵料、木模、磨石、油槽、水槽和一些已經成形和尚為成形的兵刃。除了這鋪主本人之外,但真沒有絲毫特異之處。

    “重兵器?”

    封姓鐵匠稍稍愣了一下,以這位姑娘的身形氣度乃至於整個人流露出來的“兵氣”,毫無疑問她是使劍的,剛才一問其實是想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劍,沒想到卻得到一個意外的回答。不過轉念又一想,誰規定買兵器隻能自己用,自己這個打鐵的原也不用管太多。

    “是了,但不知姑娘想要怎樣的重兵器,長槍重棍還是大刀雙鐧?重量如何,尺寸如何,有無特殊要求?”

    “隻要是重兵器,其餘無所謂。”

    上官丹鳳是在為了尋參琢磨一件適合的兵器,但這般的無要求在旁人耳中卻令人懷疑這是在拿人開心。

    “那,姑娘看這口金背砍山刀如何?重三十六斤,刀長三尺三,寬八寸二,背厚一寸三分,黃銅鎏背,楠木為把。敢稱削鐵如泥!”

    鋪主取過一把重刀,往旁邊的木桌上劈了一刀,雖然不是什麼上乘刀法卻也相當的幹淨利索。桌角木邊順著金刀無聲無息的掉落地上,桌上的茶碗卻連漣漪都沒起上一圈,果然是把鋒利異常的好刀。

    “輕!”

    上官丹鳳眉稍都沒挑一下,給出了一個字的評價。

    “那,你看這對雙錘如何?”鋪主放下金刀又抄起一對銀瓜八棱的雙錘:“這對錘以昆侖山所采渾鐵打成,共重六十四斤,刀劍難傷正是重兵器中的上品!”

    鋪主將那對八棱錘相互敲擊,“嗡嗡”之聲在狹小的鋪間來回回蕩著,顯得這錘內都是硬家夥,並非是木頭蒙上了一層鐵皮的西貝貨。

    “輕!”

    上官丹鳳還是隻給了一個字的評價。

    “那,你看這條镔鐵重棍如何?”鋪主又取下了靠在牆邊的一條大茶杯口粗細的黝黑鐵棍。

    “此棍乃是用東海進來的海底镔鐵打成,共重八十二斤。姑娘,就是古時關王爺的大刀也隻是這個分量。在下是當年為一位少林修煉大力金剛身的大師打造禪杖時一時興起打了這把同樣分量的長棍,至今已經五年了。這個分量的兵刃根本無人問津,倘若你不是來消遣在下,那這件兵器無論如何不能說是再輕了!”

    鋪主也非無智之人,雖然覺得以貌相而言這位姑娘不該是做這種無聊事的人,但人心隔肚皮,自己在這西安城中遭同行相妒也非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輕!”

    看著鋪主騰挪那重棍的模樣,上官丹鳳第三次吐出了這個字,但在鋪主沉臉趕人的同時終於多說了幾個字。

    “就用這鐵棍、鐵錘、鐵刀做底料,合在一起打一把兵器!”

    “姑娘這是存心來消遣在下了!”鋪主此時再無任何懷疑,冷冷說道:“休說這三把兵刃和在一起有兩百斤之重,世上根本無人用得起來。便是真有這般神力之人,這三件兵器的鐵質各自不同,如何能熔得在一起?”

    “彼此都是鐵,為何不能融為一體?”

    上官丹鳳理所當然的問道。

    “镔鐵、渾鐵、寒鐵,其間區別就如雞、鴨、鵝的不同,豈能隨便交雜?除非你能發出傳說中的三昧真火,能熔煉世間一切鐵質化為鐵精。”

    鄭鋪主嘲笑般地說著。

    “三昧真火要如何發出?”

    上官丹鳳好像根本沒聽出對方的諷刺之意,麵色不變的平平問道。

    “說難也不難。”鋪主伸手一指風爐,冷笑著說道:“隻要你能拉箱鼓風,讓那火焰的顏色化作純青,那便是三昧真火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7
702 神兵?凶兵?

    上官丹鳳不通鍛造,但也曾在典籍中看到過名劍問世之時的盛況。

    據說大唐時李世民貞觀盛世,天有隕鐵墜地焚世百裏,朝野議論紛紛均以為是大災之兆,多有上柬皇帝罪己祭天者。李世民雖然是出了名的從善如流,但這次卻是意外的乾綱獨斷,命袁天罡與李淳風將此隕鐵熔煉鍛造,鑄名劍兩口化災星而為鎮朝福星。

    大唐兩位天師奉旨之後築起了高八丈,方圓數十丈的巨大八卦天爐,又以一百單八名陽年陽月陽時出生者拉風起火,集天時地利人和升起了三昧真火,七天七夜的功夫煉化了那凡火無法撼動分毫的天鐵,最後得天鐵十八斤,鑄成一雌一雄兩口寶劍,一口為天子配劍,一口則祭於宗廟之中。雖然這兩口劍因為地位特殊未曾能有多少出鞘的機會,究竟是否削鐵如泥不愧神兵之名到也隻有各式各樣的傳說,不過關於三昧真火鍛煉鐵精之事應該不是這鐵匠隨口胡說的事情。

    封鐵匠心中料定上官丹鳳是同行請來砸自己場子的,兩百斤的重兵器這種事情不是傻子便是存心搗亂,是以反將一軍要對方催出三昧真火,本來以為對方會知難而退,孰料那個冷冰冰的女人似乎尋思了片刻,真的彎腰蹲身到了風爐之前,雙手握住兩個我把,一推一拉的真的開始煽風點火。

    目睹此景封鐵匠先一愣,隨後便見那爐中之火已經從暗紅色變成了深紅色,爐火色變正是溫度升高的標誌。她來真的?

    再一疑惑間,火爐處又已經起了變故,火焰顏色數息間由深紅至橘紅,然後又變成了純橘色,竟然已經是尋常鐵匠難得一求的高溫烈火!三個助手學徒一齊喊聲“師傅”大驚失色的看著封姓鋪主,後者更是麵色大變,二話不說便奮力抓起身邊剛剛打好的那件兵器投入了火爐中試驗火力。

    鐵匠打造兵刃,一重鐵質二重火候,上好的鐵塊可以普天下的去求,這高溫的火焰卻是可遇而不可求。尋常鐵匠一丈大小的火爐頂多隻能燃起深紅火,良匠的一丈五尺的鐵爐可以燃出橘紅火,其溫度比深紅火高出三成以上。

    自己這間小鋪雖然看似不起眼卻是重金請高人建成,渾屋整體為石質沒有半點木料,取火生土,土旺而封火之意將四周的火氣皆聚攏於這小室之中。這風箱乃是乾坤土培成,內中風扇用的是一種名為南海神龍的巨大海怪皮蒙製,常人拉扯十數下便要氣喘如牛,得其法者卻可以鼓出拔樹倒屋的狂風。還有那火爐亦非尋常,天池火山口中取岩砌成,不但能耐地火之威,其本身亦具有相當的火性。

    這套營生雖然比不得唐初天師都建的八卦天爐,隻有一丈二尺卻也可以在極短時間內達到純橘色的火焰,比橘紅火又勝了一籌,結合自己的雷霆鍛鐵術,這才能讓自己在比別人更短的時間內打造出更多更好的寶刀寶劍。

    可就算是自己這三個已經慣於扯箱拉火的徒弟助手,也許在拉扯風箱兩柱香之後才能有這短短片刻的純橘火,如今這冰一樣的女子雖然手嫩若春蔥,卻信手催來,正是古老相傳中武林高手以真氣喂火,乃是除卻建築天爐之外的唯一誕生三昧真火的方式!

    上官丹鳳沒封姓鋪主那麼多的左思右想的複雜,既然這件事情需要她鼓火那麼便專心鼓火便是。雖然從未幹過這拉扯風箱的營生,但就在手觸到風箱握把的一刻,那風與火的生克與流轉便自然而然傳入她的心中,天道相通萬法相同,隱約間之覺得與自己平素的連起竟是有異曲同工之理,不知不覺的便將明玉訣的功法運用其中,將風箱與火爐好像是自己經脈的一部分一樣推動了起來。風箱便是氣海,火爐便是丹田,而四周便是全身的經脈。將經脈中的氣由氣海通過推動注入丹田,這便是催風生火!

    封鋪主本能的感覺到自己今日將見證奇跡甚至成為奇跡的一部分,毫不在意那已經有五六尺高筆直衝天的火柱而死死盯在爐旁,任由火星火舌濺在舔在身上宛若不覺。

    爐火每變一次顏色,封鋪主便將身邊的一件兵器投入爐火中試著爐溫,神情專注之處不在世間任何武術大家之下,其他三個徒弟也知道事情到了關鍵之處,都默默而立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金橘色、金黃色、金白色、純白色、白青色……一刻的功夫之間,爐火接連變色,最先投進去的那柄劍胚已經變成了一塊廢鐵,其餘的兵器也變得通體亮紅甚至泛著白色,外周的器鐵已經變成了黏稠的液體狀,正滴滴答答的落入爐中。

    隻待白青色再上一層樓,便可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便是三昧真火!傳說中任何凡鐵在三昧真火之中都會融為鐵汁,隻有超乎凡鐵之外的天鐵、地鐵、鐵精才能經曆三昧真火的考驗而僅僅變軟而非化液化氣。

    但,似乎情況至此起了波折,火力催到白青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一滴汗水從上官丹鳳的額頭細細的滲了出來,雖然她神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動,但火力卻眼看著漸漸已有暗落下去的跡象。

    “師傅……”

    封鋪主的一個弟子還是忍不住出聲,白青色的火焰已經是他們隻在傳說中才聽過的神火了,如果借此火鍛煉,定能練出罕世的神兵利器。

    “是碳!是碳火不夠了!”

    封鋪主好像根本沒聽到弟子的話,突然大徹大悟的猛然大喊一聲,將手中的一柄短刀往地上一扔,飛奔回後屋,然後隻聽得一陣翻箱倒櫃之聲,鋪主已經捧著一盒五顏六色的不知名東西跑了出來。

    “八寶骨碳,祖師爺留下的寶物就是合該用在今日了!”

    “師傅不可,這是曆代祖師的遺骨啊!”

    三個徒弟一齊大驚,齊齊邁上一步勸阻。上古名師鑄劍不成之時,往往以己身精血滴入其中,幹將莫邪等人甚至不惜以身投爐方得成絕世名劍。封氏一脈的鑄劍師子孫相傳已經超過四百年,代代皆以鑄成傳世神兵而為己任,但此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配合,缺一而不可成。是以曆代封家主人雖然未能完成心願,但臨死前都抱著一股執念以秘法***而亡,所遺的骨骸並非如高僧圓寂所留的飽含清靜之力的舍利子卻是這般色成八彩的碳砂狀物。

    不搭不理三個徒弟,幾乎是一腳踢開了碳門,封鋪主隻敢一股火龍從口中向自己撲來,卻不閃不避隻顧將手中的一盒寶砂潑進了碳池之中。

    “轟!”

    一股數丈高矮的純青火焰衝天而起,舔得石質的屋頂都似乎一陣搖晃。

    “快!將所有的兵器都投進去!”

    正麵被火龍一噴,封鋪主其實已經全身都是撩漿大泡,摔在地上渾身鮮血橫流,人已經爬不起來,卻強忍著劇痛呼叫著手下的徒弟。

    三個徒弟這個時候也知道不是做小兒女態之時,無一人上前攙扶救治師傅,每個人都在拚命的將店鋪中每一件成或不成的兵器投入爐中。然後就見那些兵器好像放在了燒紅鐵鍋上的豬油一樣漸漸軟化了下去。

    “然後我們該怎麼辦,師傅?”

    徒弟們大聲叫喊著,現在火爐中那純青的火焰一直舔到了房頂,他們遠離數丈之外都覺得周身如墜火爐,隻能遠遠將兵器投進去,卻壓根不知道接下去還能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了!”

    躺在地上的封鋪主好像長出了一口氣,又好像是神經都崩到了極點,努力掙紮著想站起來,三個徒弟連忙攙扶著他。

    “據古籍所載,幹將夫婦取地鐵鑄劍,投爐之後兩柄神兵自行炸爐而出。唐初袁天罡取天鐵鑄劍,劍成後同樣無需再多加一指。如今以三昧真火鍛煉凡鐵得鐵精而成就人之器,其形天成勢必無需後天再做什麼,我們隻要靜觀神兵問世就行了。”

    封鋪主身受如此火傷,換成常人早已經當場斃命,便算是他體魄強健遠過常人,此時也隻是苟延殘喘片刻而已。但神兵出世已經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含著喉嚨三寸間一口氣不咽,宛如回光返照一般行事說話渾不見半點傷者之態。

    正說話間,隻見火爐之中又起異狀,轟然一聲爆響,純青火光好像幻覺一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從爐中激射了出來。守在爐邊的封鋪主與兩個徒弟完全來不及反應間,精光已經抹頸而過。它是如此的鋒利,甚至於三個人的頭顱都還好好呆在自己的脖頸上,直到有個徒弟奇怪的動了一下身子,三人這才一齊斷成了六截,屍體橫躺地上,血如泉湧染了滿地鮮紅。

    誠然不錯,神兵降世渾然天成,可封鋪主卻似忘了,幹將莫邪的出世是吸幹了鑄劍師的精血,大唐天劍的問世同樣伴隨著一百零八煽火人的陪葬。兵者,凶也,神兵問世,本來就不可能是天下大吉之兆!

    縱然去的如電閃雷馳,縱然以明玉真氣與聖靈劍氣鼓蕩三昧真火已經耗掉了上官丹鳳幾近一半的真力,但就算不用眼睛她也可以感受到從火爐中飛出的那是一柄長劍,一柄罕世神兵。此劍論起品質的話便算是傲天神劍也有所不及,剛才那一番爆炸,此劍不但一抹三人之命,甚至刺穿了這座石室的後牆,又穿透了再後麵的土基圍牆,越過兩馬並行的街道,又穿入了一家名宅之中,然後繼續穿透,穿透,穿透……一直飛到了連自己都感應不到的地方。

    雖然是一柄鋒銳無匹的絕世神兵,但戾氣太重有如隻為殺人而誕生,其劍魂與自己求道的劍心不符,得來無用。

    費了一番心力卻隻見到一件無用之物,上官丹鳳亦微微失望,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神劍飛出去的方向,並未追去,也未多看地上的死人一眼,隻是轉頭朝門外走去。無論是鑄劍師還是劍手,為求道而死本是一件幸事。

    上官丹鳳在西市鬧出了好大的動靜,其餘兩個男人在東市閑逛卻也未見太平。本來倒是好好說笑著走在街頭,由傅劍寒給東方未明指點這西安著名小吃,卻不料行了還未有兩刻鍾的時間,就見對麵一陣喧嘩,一圈看熱鬧的人群之中,一個光頭和尚被推攮出了人群跌倒在地上。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手持剔骨刀的家夥不忿的衝出人群又往和尚身上踢了一腳,又唾上了一口。

    “我把你個恨不死的臭和尚,成日裏不事生計遊手好閑也就罷了,還跑到老子攤子前說什麼放下屠刀?老子放下屠刀你他媽養活我一家七口啊?你個死禿驢我警告你,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在我的地頭出沒,不然老子就拆了你的骨頭當作豬肉來賣!”

    那被打和尚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屠夫又狠罵了幾句這才反身回去,周圍圍觀的一群人等都轟然笑了起來,各自散去一時人流湧動。

    傅劍寒與東方未明逆著人流上前,隻見那和尚拍拍身上的泥塵站了起來,雖然似乎是被壯漢毆了幾拳,但那不算壯實的身板竟然沒什麼大事。

    “虛真?是你?”

    傅劍寒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和尚,卻不由驚叫出聲來。

    “阿彌陀佛,原來是傅劍寒施主,貧僧這廂有禮了。”

    那和尚雙手合十行禮,果然是少林寺的虛真。以武功而言,他連指頭都不用伸就可以將那屠夫打得滿地找牙,但那又豈是佛門弟子所為?是以勸說不成也隻有抱頭被打的份,傅劍寒知他脾氣,也不以為怪。

    “和尚,你那徒弟何在?”

    看見虛真傅公子就不由想起了嫖,無名火自腳底升起直衝腦門。

    當年江湖四大惡人,吃喝嫖賭。時至今日三惡都已經惡貫滿盈了,隻有那個嫖因為早早的投靠了少林門下,當了虛真的弟子,洛陽大戰時反戈一擊,這才碩果僅存保得了性命。隻是少林的和尚們講究“回頭是岸”,昔日被嫖所害得苦主們可不見得有那麼廣闊的心胸,其中便以傅劍寒為最激烈的一個。

    自從無憂穀中養傷出來之後便得知了嫖的下落,傅劍寒曾兩上少林想要討個公道,無奈少林的賊禿們護短,一味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隻是不願把那惡人交出來。自己終究不是獨行俠,傲劍山莊的諾大擔子還在身上不可能當真與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天下第一派刀兵相見,是以兩次都隻能憋氣而歸。誰曾想如今盡然在這西北邊陲之地見到了這和尚,想起過往種種傅劍寒手不由己的摸上了劍柄。

    “善哉善哉,說來都是貧僧教管不嚴之過,不可不戒已經偷偷溜下少林,貧僧一路追他至此,尚不知其具體行蹤。”

    虛真是個老實和尚,說起自己之過不由滿臉通紅。

    “什麼,那個天殺的采花賊就在西安城中?”

    傅劍寒聞言就像一桶被點著了的火藥,頓時炸了起來,拔劍出鞘就要將那罪首尋出來千刀萬剮。可僅才一轉身之間,隻見眼前一道灰色身影閃過,截然不同之前的溫吞遲鈍,縱然仍是低眉斂氣,擋路的和尚卻似瞬間變成了一尊護法金剛。

    “不可不戒雖然不受戒律私自下山,且有吃肉嫖妓等破戒之行,但其並未再傷任何一個無辜,也並未再侵害任何一個女子,雖該責罰但罪不至死!此乃少林內務,還望傅劍寒施主不要因為舊惡而逼殺一個已經改過自新的人。”

    “哈,舊惡?我妹妹,我妹妹……”傅劍寒連續重複了兩遍卻話語堵在喉頭,哽咽間硬是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隻有長劍一挑指向了虛真。

    “跟你們這種腦袋像木魚一樣無情無愛的和尚永遠說不清那個人到底對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些什麼,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就用武林規矩解決這場紛爭好了!

    虛真,你也是新一代武林四傑之一,斂眉獅子之名我早就如雷貫耳。武林傳聞雖然你名聲陪在末座,但武功卻是四傑之首,隻是從未見過你的出手,我也不知傳聞是否當真。今天有緣在此,你我就一決高下,我若輸了終生不再提報仇之事,你若輸了少林從此不要再幹預我的報仇!”

    話說到這個份上,劍拔弩張之勢已經收不回來了。虛真唯有雙掌一和架開馬步,擺了一個少林寺最粗淺入門的羅漢拳的起手式。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虛真武功低微不敢與諸位比肩,隻望此戰過後無論是輸是贏,傅施主都能破開心劫,放下負擔,走向新生命。”

    “隻要殺了嫖,我自然可以放下負擔獲得新生,少廢話,接劍來!”

    傅劍寒怒意上腦對任何話語都充耳不聞,進步間長劍宛若長虹般當頭斬下,正是霸王劍法!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8
703 不可不戒

    諾大的一個西安城內,哪天能少了幾場武林人士的爭雄鬥狠,上官丹鳳和傅劍寒惹出來的麻煩在這個大背景之下都顯得那麼平常。外麵打得熱火朝天,尋參卻在客棧中睡得人事不知。

    “嗯?‘找機會速度將悅來客棧中人字房四號間的女人殺掉,務要殺的幹淨。她神力驚人,但記憶全失,殺之不難。’這是什麼的意思?把我們當成打手了嗎?”

    一個頭戴青巾身穿皂衣,留了一抹山羊胡的再普通不過的小老頭走到一個暗巷中翻出手中一個紙團,打開是一個紙條,但一讀之下卻是莫名其妙。這老頭的外貌穿著都再普通不過,但假如天山的何秋娟在此,以她對人眼睛距離的敏感當可看出,這個人與之前鬼王爺車隊中的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怎麼動手的轎夫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東方未明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我們助他得到了浮雲生的家產來洗白天龍教的黑錢,他卻夥同兩個女人殺了我們的人,如今竟然沒一句交代就像使喚下人一樣的對我呼來喝去,真是,真是……”

    喬裝老頭連說了兩遍真是,最終還是隻能一咬牙將手中的紙團撕成稀爛,一口氣隻能咽回肚子裏去。這個東方未明不知與王爺究竟達成了何種程度的交易,王爺連死了黑白雙煞這樣的高手都不與他翻臉,反而要自己繼續與他保持聯係聽他吩咐!罷了罷了,誰讓自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既然上了鬼王爺的船,那也隻能是他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叫殺人就殺人吧。老頭攤手將紙屑扔在地上,一把撕掉了帽子與假胡子,走出胡同去。

    再說尋參,前一天隻睡了兩三個時辰便被人抓起來趕路,如今剛剛倒頭靠在枕頭上,窗外已經黑黑一片隻有稀疏的燈火與星光,這個環境之下更是睡得沉沉。

    “姑娘,小的是送水的。”“啪啪啪——”

    敲門聲與小二送水的聲音一齊在門外響起。尋參睡得正熟,根本沒聽見叫門聲,隻是繼續蒙頭大睡。

    “姑娘,姑娘,小弟是送水的,您開下門啊!”“啪啪啪——”

    不愧是大地方的大客棧,連小二的素質都不同於別處。尋常的小二敲得兩聲無人應門,早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轉身離開找個地方偷懶去了,可這悅來客棧的小二卻似乎是被定了任務,不得回聲不回頭,足足敲了有將近半盞茶的功夫,這叫門聲與敲門聲才算是低了下去。

    “噗。”

    一聲輕響,一把其薄如紙的蟬翼尖刀已經從門縫中伸了進來,輕輕一劃間門栓已經斷成了兩截。門外之人迅速推門而入,腳下伸足一點已經輕輕接住了兩段正掉落地上的木頭,沒發出半點聲音。

    小二模樣的人一雙鷹勾眼警覺異常的又快速掃視了房間一遍,確定是沒有任何異狀,這才迅速將手中的水壺往桌上一放,手持尖刀無聲無息的走近了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論武功“小二”不及黑白雙煞或無戒甚多,但他一身偷雞摸狗之術卻堪稱天下一絕,同樣的,這樣無聲無息的人如果要殺人的話,絕對不能單單以武功而劃定他的極限。

    一步,一步,比小孩走得還慢,卻比一根羽毛還輕,沒發出半點聲音,尖刀一寸又一寸的逼近了床上熟睡人的脖頸。

    “啪,啪,啪。”

    一陣突兀的掌聲從這個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好像霹靂的房間中響起,“小二”渾身好像被雷擊似的跳了起來。他自討潛息之術天下無雙,現在身邊竟然有人在拍手自己都沒看到,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老子退出江湖還沒幾年,沒想到道上已經出了你這樣的人才,真是後生可畏啊!”

    拍掌的人坐在裏間的櫃頭上。那是一個瘦高個的排骨男,也不束發也不戴帽,頂著寸許長的一頭亂草,很是怪異。這男人也不也不知道是縱欲過度還是本身就那體格,看上去直如一根竹竿。體形也就罷了,麵上顏色更好像是習慣性的猥褻,兩眼放著綠光在床上那凹凸起伏的薄被之上亂瞟著,一條舌頭更伸了出來舔著嘴角,然後才轉頭對著“小二”,老氣橫秋的說道。

    “閣下何人?若是同道中人,在下也不是不講江湖義氣之輩。”

    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個采花賊,又看了看床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女子,小二壓低了聲音假作“同道中人”的念著切口。這個采花賊能無聲無息的距離自己不到兩丈的地方不為自己所覺,單憑這份屏息凝氣的功夫自己就遠有不及,當真動起來手後果堪慮。但若他來此隻是為了求色的話,那與自己都同樣是不懷好意,未必就一定是敵人。

    “嗬。”那瘦排骨冷笑了一聲,麵露譏諷之色:“幹這一行的居然連你祖爺爺都不認識,這雙眼睛留著也沒用了!”

    祖爺爺?

    小二心頭一驚,腦中已經急轉了起來。江湖中人傲慢自大者不甚其數,但在采花賊這個“偏門”中有如此自信的卻沒幾個,再加上他那奇怪的發型,莫非便是數年前已經被少林賊禿收歸門下的四大惡人之一的“嫖”?他不是正在少林寺吃齋念佛了嗎?怎麼會突然跑到這裏來壞自己的事?

    “不認識我也就罷了,你居然連床上這位也不認識,連她都敢下手,這雙狗眼當真是沒用了,不如我幫你挖掉吧!”

    嫖,或者說是不可不戒從櫃頭上跳了下來,小二的眼神明明看得他腳步都還未落地,眼前眉間卻已經感到一股寒意襲來。本能的一個鐵板橋使出,等到腦子回神的時候,放才看見一隻瘦巴巴的爪子正從自己鼻尖擦過,那細長的五指間一抹精光閃動,隻感寒意滲人,也不知道是什麼兵刃。

    雖然不知這嫖究竟為何要攔自己做事,但敵我之勢已經明了無疑,小二猛一甩身,肩膀上的白巾好像一條鞭子一樣甩了出去直抽來人的麵門。雖然隻是一條尋常擦桌的白巾,但運上了內力也不下於牛皮硬鞭,更為甚者這既是一招淩厲的鞭擊,便算不奏效也能阻礙對方視線為自己贏得後撤之機,乃是一招以攻為守的上乘招式。

    一招既發,二招更上,“小二”連腰都沒直起來,右手蟬翼短刀使一式削嶽斷華已經橫斬而出,左手豎掌更是以武當棉掌的路數猛擊對方胸膛,右下鉤起一腳卻是以極為陰毒的下三門滅絕腳踢向對方下陰。這一進退間上下左右四物同時使出了四門武功,有正有邪有兵刃有拳腳,且不論精湛與否,單說一個“博”字這小二確實已經難能可貴了。

    可惜,世上能既博且精者終究是百年難得一遇,武功學得雜了,這深厚之處便未能到至極端,對付弱於己者那是花樣百出各種好看,遇上強敵便成了各種花架子了。“小二”雖然也知道這個道理,無奈難舍一個“貪”字,自己吃了著夜走千家的飯,難免便多見各種神通秘招。既是見了,又如何割舍得下,功夫是練了一種又一種,修為卻是原地踏步難得更進一層。但話雖如此,這四招猛襲之功畢竟非比尋常,若是尋常武林中人挨上了,那也是死無全屍的下場。

    但不可不戒見了這來勢洶洶的殺著卻隻是冷笑一聲,身子迅急如鬼影竟然霎時間已經在原地消失,小二的所有招式竟然統統打了一空!

    怎會如此?

    小二心頭來不及驚詫,支撐著全身的左腳腿骨突然一陣劇痛竟是已經被人踢碎,所有招數未成先潰,自己噗通一聲狼狽非常的摔倒地上。原來不可不戒根本沒有去管對方好像螃蟹一樣的四麵圍城之招,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低身橫掃,攻其破綻已經取敵先機。

    不可不戒在還是“嫖”的時候武藝已經不低,若非太過貪花好色,花了太多時間在在尋花、采花和躲避追殺之上,隻怕江湖高手版中少不了他的名字。可就算如此,四大惡人之名仍然是凶名著著,單看當初四惡之首的“吃”能與玄冥子拚個半斤八兩便可知一斑。這三數年間,不可不戒被關在少林寺中麵壁思過,沒了機會再去搞亂七八糟的事情,除了被吃、睡和被逼著念經之外,隻有練武能夠打發時間。一日兩日不適應,這時間長了慢慢也就習慣了,這采花賊的浮躁性子一旦沉了下來,少林佛法中種種淨化沉澱之力也漸漸滲入其中,一身功夫變得陰陽調和,其功力比當初豈止強出一籌兩籌。

    一招得手更無絲毫猶豫,不可不戒反手一扣已經抓住了小二的脈門,吸星大法發動處,小二一身內力頓時如開了閘的壩水一般被抽了過來。

    “你……”

    小二感覺到自己內力狂瀉,心中驚恐直比刀架脖子上還更勝十倍。一腿一折一手又被扣住,持刀的右手便奮起餘力想朝對方砍去。但就在出招一瞬之間,二人目光交接,小二卻似乎又看見了那一抹的嘲笑,心頭頓時一栗,膽怯之下竟然反手一刀砍斷了自己的手臂!

    一臂既斷鮮血迸濺,內力的傾瀉自然也停止了。小二再不敢多呆一刻,手中蟬翼寶刀往對方麵上一擲,自己抱著斷臂已經從窗外跳出逃命去了。

    不可不戒隻是伸出兩指輕輕夾住了蟬翼刀柄,卻也不追趕,隻是對著那血跡仍留的窗口冷笑了一聲,再轉過頭來便隻看著床上人了。

    江湖說大真是大,大得一個江湖人蹦躂一輩子也跳不出去,江湖說小又真是小,多少年前青城山下仇人一別,今天竟然能在這接近西域之地的西安城中再會,不可不戒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善緣還是惡緣了。

    當年自己還是嫖的時候,采花不成反被花紮,若非虛真搭救,自己可能已經化成一杯塵土了。但這個狠毒的女人雖然放過了自己,卻要砍了自己的命根子當什麼“不可不戒”!她媽的,她是想說“不得不戒”吧?雖然此事最終未成,但說來自己與她之間也該是深仇大恨了。但這話又說回來,若非自己當日投入了少林門下,自己隻怕跟著天龍教也早已灰飛煙滅了。這麼說來的話她又是自己的恩人,這恩與仇之間,但真是一言難盡了。

    也正是出於這樣的心態,不可不戒才在城門處見到尋參後便遠遠跟隨,然後又在她床腳處坐了半天卻左思右想未能決定如何處置這個明顯有些異常的女人。

    人性一物真是難說,金羅漢自幼少林出家二十多年,卻一朝反叛奸淫擄掠。嫖這個昔日的天下第一采花賊,隻在少林寺聽了三年經文,卻是已經改頭換麵宛若隔世為人。這番偷下山來雖然也是吃肉喝酒嫖青樓,但行為舉止都已經大異於前,莫說再沒有什麼采花之事,就是尋常無辜弱小也不再欺淩,反倒是一路被追一路還做了幾件鋤強扶弱的俠義之事,倘若四大惡人還有存於世者,隻怕打死也難相信這是昔日的“嫖”。若非如此,他隻怕早把還在沉睡未醒的尋參拆吃小腹,也就沒有現在的這一段可說了。

    “大仇不可不報,但她對我有恩也不可不忌,我該尋一個什麼樣的即可同時報仇,又可同時報恩的法子呢?”

    不可不戒習慣性摸著自己剛剛長出頭發的腦袋,猛然一拍已經有了主意。

    “這死丫頭不是失憶了嗎?我何不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番……”

    想到這裏手中推攮,卻推了數下都未把床上人推醒,不可不戒不由嘴掛苦笑,這小姑奶奶睡得倒是夠沉。當下兩指攏成劍訣一點她後頸間要穴,一股冰寒之氣頓時傳了過去,熟睡中的人隻覺得渾身突然一冷好像突然被從暖被窩扔到了冰窟之中,更有成百上千的冰刀正在紮著自己的全身,一個激靈間猛然坐了起來。

    “尋參姑娘……”

    不可不戒眼看對方醒來正要編套話戲弄對方,孰知尋參乍夢醒來看見的不是空空的床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師兄師姐,距離自己臉麵一尺不到的地方,一個排骨妖怪一樣還眼放綠光的猥褻男人正對自己陰森森的笑著。幾乎是本能的尖叫了一聲,女孩隨手抓起什麼就朝對方打了過去。

    一個人在床上還能隨手抓到什麼?不可不戒就看見小姑娘抓著枕頭的朝自己砸來。這般高檔的瓷枕確實比如尋常糠枕,若是換成普通人的話大概也能砸個頭破血流,可對於自己這等武林高手來說卻當真與棉花沒多大區別。是以不可不戒故作高深的一笑,不奪不閃正要把話說下去,卻覺自己的腦袋好像猛然被百斤大錘敲中了一樣,吭都吭不出一聲來已經被稻草人也似的打飛了出去。耳邊猶還響著一聲清脆的破裂之聲,也不知道是那瓷枕碎了,還是自己的腦袋碎了。

    “壞人!”

    尋參雖然恢複了腦識,但記憶全失,上官丹鳳和東方未明也不是那種會手把手耐心教導的人,是以現在她分辨他人便像小孩子一樣,隻有“好人”與“壞人”兩種分類,而眼前這個排骨怪就橫豎都該歸入壞人的行列。

    “破軍衝陣!”

    依舊是那三板斧,被砸得頭暈腦眩的不可不戒剛剛捂著被砸得鮮血直流的額頭站了起來——這還是他這三年來修習少林硬功略有小成的結果,要是換成原來的“嫖”,這一神力瓷枕差不多已經可以讓他開“瓢”了——眼看對方一拳又到,雖然隻是再簡單不過的軍道拳,卻是疾如電勢若山,不用打實了光憑感覺都可以知道,自己胸口要是挨上那麼一下子,樂極生悲就為期不遠矣。

    蝴蝶身法急躥,不可不戒幾乎是原地消失般的從尋參拳頭下“鑽”了出來。

    “不要誤會,我是……”

    百忙之中吐話,“是”字後麵的東西還未出口,尋參已經改直拳為橫擺厲掃而來,正是一招“橫掃千軍”。同樣的簡單,同樣的樸實,隻是在她那宛若神佛附體的神力之下,不可不戒隻聽見空氣猛然發出“砰”的巨響之聲,多少有些類似鞭手抽響鞭時的動靜,但人家那是鞭炮動靜的話,她這就是火炮轟鳴!

    如此猛招臨頭,不可不戒哪裏還有力氣去分神說話,連忙一招就地十八滾,也顧不得好看難看的翻滾看去。耳中聽得“喀嚓”一聲的響動,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這小姑奶奶打折了。

    眼看對方又是一招“馬踏千軍”的跺了下來,雖然那光腳小丫子甚是美觀,但勁透風聲,其勢直好像一柄大錘淩空而下,若是被踩實了,隻怕腸子都得從嘴裏噴出來。千鈞一發之際,被逼在角落的不可不戒終於將救命的話語吼了出來。

    “別打!我是你青師兄和上官師姐派來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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