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冒險] 致命武力之新世界 作者︰實在沒選擇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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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海 2014-10-16 19:25:3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7 393372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39
  704 遭伏

    不可不戒好巧好不巧的在西安城中遇上了尋參,其實從城門口起他就發現了這個恩怨纏繞的女人,隻是看她似乎狀態不多左右又有人跟著,這才隻是一路遠遠追隨著。本來以東方未明的機警和反跟蹤的經驗,等閑人原也跟蹤不得,但不可不戒何等人物,當年天字第一號的采花賊,這跟蹤潛行之術之精當真不是說假的。再加上他並沒有什麼惡意,上官丹鳳這樣靈覺超然之輩也沒發現身後多了這麼一個人,這才被他最後摸進了尋參的床頭,救了她一命。

    但估計是惡緣難消,明明是自己救了對方,結果卻是床上被叫醒的女人隻看到一個猥瑣的男人與自己麵對麵不到一尺,本能的發動了攻擊。不可不戒原來肯定這個丫頭已經記憶全失功力全失,本待戲弄一番,孰料對方竟然一身神力,再普通不過的軍道拳在她手中竟然如巨靈神爆擊,僅僅三擊就將自己逼到了角落之中。當然,若真是戰場廝殺未必戰局就如此一邊倒,隻是尋參招招逼命挨上就死,自己倘若反擊那也定是殺招,其間必有一人倒地,那個結果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千鈞一發之際,不可不戒終於喊出了“上官師姐”和“青師兄”的名字,那看似要踏滅千軍的一腳這才停在了自己肚皮上不到兩寸的地方。不可大師那剛剛長出沒多少頭發間充滿了汗水,心都差點從嘴巴裏跳了出來。

    “你是……師兄和師姐派來找我的?”

    尋參半信半疑,腳丫還停在這位“幫手”的肚皮之上,看樣子隨時可能落下。

    “當然當然,你師兄和師姐突然遇到了臨時的急事趕不及回來接你隻好先去了,我和他們是朋友,是以在路上遭遇後便讓我來接你,去跟他們會合。”

    不可不戒小心的捧著那隻腳放在地上,口中說著人販子通常用來誘拐小孩的說辭。但尋參現在不就是個小孩,正是吃這一招的貨。

    “你說的,都是真的?師兄師姐遇到了什麼事情,連回來叫我都來不及?”

    尋參腦子終究比小孩子多了幾分圈子,並沒有對方說什麼就信什麼。

    “他們是……”不可不戒的眼光打量著房子的四周腦子中急轉著台詞,原來的舊思已經不管用了,需得將這個女人另眼相看才是,當眼光掃到窗台處血跡時,主意已經有了。

    “你們其實剛一進城就已經被仇家盯上了,他們一直等到你們分開時候才突然動手襲擊。你兩個師兄姐路上遭遇劫殺打了起來,雖然一時無礙,但他們怕你有事又在戰中抽不出身,所以才讓我來此處保護你。你看那邊”不可不戒手一指窗台:“剛剛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偽裝成小二的宵小之輩正欲對你下刀,然後一陣惡戰被我趕跑,還受了傷,那不血跡都還在那裏。”

    這個證據十分有力,再看看明顯有打鬥的痕跡,一柄蟬翼短刀和一條小二慣用的毛巾都還在地上,尋參看得鑿鑿也不由信了七分。

    “莫非是鬼王爺的手下?他們一路追到這裏來了?”

    尋參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詢問對方。

    鬼王爺?本來隻是隨口瞎編,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個名字,不可不戒心頭也是一跳,但隨即又釋然,沒想到對方真的正與人結仇,難怪會有“小二”來刺殺她。

    “對對對,就是鬼王爺鄭九五!”

    不可不戒連忙圓著自己的謊——其實也不算謊了。

    “你這就跟我快走吧!”

    不可不戒伸手一把抓住了尋參的手就往外走,雖然如今已經不幹采花的營生了,但好色乃是他的本性這卻是戒不了的,平日裏青樓妓院那是等同吃飯,此刻能先揩油一下這位曾經追得自己上天入地的女俠也是一種心與體方麵的雙重享受。

    “等等,我們去哪裏啊?”

    尋參被拉得不由自主的往外走,沒經曆過這樣的陣仗,她此時也沒了主意,雖然不反抗但也滿腦子漿糊。

    “我們……我們去追那個逃走的小賊!”本來想說去找你的師兄師姐,但話剛到嘴邊不可不戒又改了主意:“你師兄師姐武功高強,雖然遭遇劫殺但不會有什麼大礙,我剛才特意放走了那個小賊,就是‘放鴿歸巢’之計。”

    “什麼叫‘放鴿歸巢’?”

    尋參一臉好奇的問道。

    “就是捉到別人養的鴿子,一放手的話那鴿子就會飛回到主人家去。這次我放了那小賊,他肯定會跑回去向這趟的主使者的回報,我們就跟在他的後麵,將幕後主使一網打盡!”

    不可不戒說著說著差點連自己都相信這果然是自己早有預謀的計劃了,一個謊話說到這種程度,尋參的小腦袋如何還能夠分辨,連鞋子都不小心忘了穿回去,就那麼懵懵懂懂的跟著不可不戒來到了窗邊。眼看著他就要順著窗子跳出去,這才猛然醒悟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我不會輕功……”

    尋參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說道。

    “哦,原來如此,那我失禮了。”

    不可不戒一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的模樣,雖然那猥褻的麵孔實在是幾十年養成的一時怎麼也改不了,但行為舉止卻頗有幾分紳士的味道了。伸出一手攬在尋參腰間,隻感覺這個她輕得匪夷所思——其實尋參並非但真比同體形的女孩輕多少,隻是不可不戒剛才經曆了她那攻城拔寨的神力,下意識裏已經將她定位成一個人形攻城車一般的存在,這才會有這分反差感。不過錯覺也隻是一時,昔日的采花賊抖擻精神賣弄著輕功,縱然懷裏抱了一個人還是好像穿花蝴蝶一般輕飄飄的飛出了窗外。

    “看血跡是往這個方向逃了,嘖,真是個小心的家夥,居然這種情況下還會玩聲東擊西這一招,若非遇上我說不定還真人他跑了!”

    不可不戒落地後便放開了尋參,卻指點著地上的血跡自吹自擂了一番。

    “尋參姑娘你看,那小賊被我斷了一臂,所以血流不停看似是往這邊屋頂上房而走了。可仔細觀看便可發現這血跡其實有來回兩條線,也就是那小賊看我並未立時追出也想到了‘放鴿回巢’這一計,是以他將計就計,先奔出去又原路退了回來,然後包紮住傷口,無聲無息躍上了這邊的屋頂。”

    不可不戒指點著相反一邊的屋頂信心十足的說道。

    “你看房簷下那個淡淡的腳印,以他的輕功不本該躍上這丈許的地方還需要借力一腳,可見是被我斷了一臂傷得太重,也由此可以推斷他往之後還會留下更多的痕跡。”

    不可不戒說著又抱起了尋參,輕輕一躍根本就毫無聲息的跳上了房頂,也許是為了行動方便這次再沒有將她放下來,索性打橫抱起尋參,邁開大步風也似的奔馳在夜色之中。雖然說是西安大城,但世界上畢竟還是富人多,窮人少,這人一窮就得為生計奔波,就得早睡早起,是以雖然市集區熱鬧非凡,但大多數地方在這入夜之後還是燈火稀疏,兩個人在房頂上奔馳,跑得無聲無息也沒引起別人注意。

    這一奔就是小半柱香的功夫,“小二”的足跡在這裏消失,不可不戒也抱著尋參躍下了屋頂。

    “這條街背後就是西市,白天裏整個西安城就屬這裏最熱鬧,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隱藏在此。”

    放下尋參,不可不戒剛剛說了這麼一句話,話音都還未落人還在繼續找尋著小二留下的蹤跡,旁邊一戶人家堆在門口的籮筐突然一翻,兩條奪命琵琶鉤夾帶著勁風就這樣朝著兩人激射了過來。幾乎隻在同時,兩邊房頭上突然出現了七八個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持著一把強弩,弩箭在月光下泛著藍彎彎的光芒,顯然上麵塗滿了劇毒。

    “不好!”

    不可不戒臉色大變,一拉尋參的手腳間快速點地已經朝向身後激射了過去,今晚真是八十老娘倒繃了孩兒,自己隻道對方是派出幾人來這裏跟蹤殺人而已,如今看著陣勢毫無疑問鬼王爺鄭九五就座駕在此,所以這一帶早已經被布置得鐵桶一般,無論對方是否識破自己的跟蹤,自己孤身獨人的跳進來也都是自尋死路!

    心頭已經來不及考慮到底是後悔玩遊戲玩出火來還是怎麼回事,武林中人又是積年的逃犯,甚至於身體已經先於腦袋做出了動作。但有的時候,豐富的經驗和快速的反應未必就一定能帶來正麵的效果。

    就在不可不戒後退將要撞進屋子以躲避正麵的琵琶鉤和防備四周房頂上的神機弩之時,背後那扇門卻自己打開了。

    這當然不是那扇門已經修煉成精通了靈,對這個不可不戒有好感所以助他一臂。嚴格來說門是被撞開了,裏麵一個胖大魁梧的有尋參一個半高矮,三個寬闊的大和尚從裏麵“爆”了出來,門板木屑橫飛之中,一條鴨蛋粗細的水磨禪杖已經橫掃而來,宛若要將麵前兩人一拍四段。

    聽得身後惡風撲背,不可不戒也知道背後出了殺手,無奈現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前有飛鉤後有不知什麼重兵器,挨上哪個都是死。本當在此情況下,將手上那個女孩子往前一推去擋住飛鉤同時封住上麵弩機箭路,自己折身與那重兵器周旋,然後借機以敵人為盾再行逃竄這才是一等一的上著。若是換了三年前的“嫖”一定會想都不想就這麼做,可今時今日的不可不戒卻相反的僅僅抓住了尋參的手。

    一刹那間已經到了鬼門關頭,不可不戒一身武功瞬間也被逼到了極致。先將手頭上的丫頭往後一甩一壓,聽得風聲定位已經將她扔到了那件重兵器的下方,自己則一個大彎腰蠍子鉤,人俯下身去躲開了麵前的飛鉤,同時左腳倒踢而起,由下至上踹向橫襲而來的重兵器。至於房頂上的那些,也隻有寄希望於他們看見自己與身後這個人混戰中不敢輕易放箭,若是真的放了,那也隻好再做應對。

    想是如此想,但假若光憑想象能成事,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失敗這一說了。此地乃是鬼王爺夜宿之處,可以想象保駕護航的都是什麼等級的人物,你會變招,難道他人便無後路?

    對麵黑暗中陰陰聽得冷笑一聲,兩條鎖鏈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內力灌注之處兩柄飛鉤也矯捷如蛟龍般騰動,眼前人腰是彎下去了,但那一雙鉤子也同樣好像千斤墜地一樣落了下去,陰魂不散的繼續砸向不可不戒的頭頂。於此同時,無戒也發出了好像熊吼一般的大笑之聲,自己何等神力又練了一身大力金剛的外門功夫,這天下武林中說道硬碰硬就沒人能是自己三合之敵,這賊廝鳥不自量力的拿條鳥腿就想來敵,若是轉身看清老子麵貌,怕不嚇出屎來!

    無戒,不可不戒,這兩個名字簡直好像天生敵對一樣的都呆在少林寺中,也算是一種奇緣了。從名字開始,無戒就看這個不可不戒大不順眼,若是以輩份而論他是少林方丈無因的師弟,也就是虛真的師叔,也就是不可不戒這小子的師叔祖,但無戒天生魯莽凶惡,隻因為一個名字“作對”便已經心中埋下恨因了。隻是少林寺中久不得便,一年多前再次逃出少林時本想捎帶上著廝鳥的腦袋以給無因禿驢做個留念,但走得太急未能達成,今天一見合該一償所願。

    根本不理那倒踢上來的雞蹄子,無戒手臂較力內功發動,本來如蛟龍般橫掃的禪杖猛然間改掃為壓,宛若一座泰山般朝著不可不戒的腰間就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如雷,無戒但覺手中禪杖突然一滯,一股極大力道從腕下翻了起來,自己這一杖竟然是被人接住了!

    素來以蠻力自傲,如今竟然遇見了對手,無戒心頭一驚之下也是大起爭雄之心,定睛看去,卻是一個高才到自己肚子,腿最粗處還沒自己手腕最細處粗的一個小丫頭。正是那日間一拳將兩個鬼頭打成南瓜頭的女孩,那時已經覺得她力氣一定不在小處,今日相逢果然不虛。

    無戒此人……該怎麼說呢,他不屬於那種壞得掉渣,專門損人利己之輩,若要說來應該說是一個渾人,思維簡單就走一條線,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最討厭有人跟他講一些有的沒的道理。如今一見尋參雖然是雙手濺血屈膝跪地,但卻是實實地空手接下了自己一杖,心中陡起較勁之心哪裏還去管什麼不可不戒,手中禪杖改壓為推,整個人好像發狂的蠻牛一樣推著地上女孩就往背後牆壁撞去。

    不可不戒大驚難免,但那一雙奪命雙鉤已經到了頭頂,就是想要英雄救美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唯有身形再閃躲避雙鉤之變,百忙中將手中那柄兩寸小刀往無戒身後飛去想要阻他一阻。但這大和尚天生皮糙肉厚更練得金剛之身,少林硬功天下無雙之名卻是不是蓋的,那刀扔過去連泡影子都沒冒一個,尋參已經被禪杖頂著撞碎了牆壁一直撞進了屋裏。

    西安城中大多房屋都是土木結構,唯有這一間屋子不知何故卻是整間由石塊砌成,外形固然別致,這耗工想來也不菲。隻是對此時的尋參來說卻不是欣賞房屋藝術的時候,前後渾鐵禪杖後有一堵石牆,若是被壓得實了,自己馬上就是一張肉餅!

    也無需任何武藝,也不是任何招式,勉強要冠個名堂隻能是人本能的隨機應變。尋參沒聽過“自相矛盾”的故事卻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千鈞一發之間本來跪著已經擦得滿腿是血的人猛然將身再一矮雙手往上一送,整個人躲在了禪杖之下。而那淩厲無比的一撞之勢,渾鐵的兵器便硬碰硬的撞在在了石牆之上,蠻牛巨力直將石牆捅出了一個窟窿。而無戒殺得興起哪裏管這小小的插曲,腳步用力絲毫不停,依舊將掛著的尋參往房間裏撞去。

    雖然避免了肉餅的命運,但此時的尋參模樣也絕對不好看,雙膝之下的小腿已經磨破了七八成的皮肉,兩手鮮血淋漓掌心被震開,剛才雖然沒直接撞到牆上,但亂石崩砸之劫總是避免不了,披頭散發間臉上麵上也被砸得這裏青那裏破,狼狽不堪。

    這一撞到底又推了一間裏間似的屋子,然後這一杖直到又撞塌了一座鐵爐這才算是停了下來。此時的尋參整個人被撞倒在爐邊,受傷雖然不算重,但看上去已經是一個血人。

    無戒仰天大笑得意不已,所謂神力也不過如此,雙手高舉禪杖,又是狠狠一記秦王鞭山朝著地上人砸了過去。

    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空手硬接了,尋參百忙之中也顧不得看,順手從身邊最近的火爐裏抓出一條長物迎著禪杖揮了過去。但聽一聲巨響中火焰騰霄,鐵精神兵悍然現世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0
705 巧遇神捕

    世間之物必有陰陽,有陰陽才有消長才有變化才有活動的餘地,也才有“生”的概念。日與月,男與女,天與地,水與火,假若沒有了對方,那麼它們自身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並且也是一樣。

    封鐵匠為一睹神兵麵世而送命,上官丹鳳對一口殺氣太重道氣不足的神劍無興趣,兩人一死一活都忽略了一件事,所有記載中天材地寶煉器,所得者從來不會形單影孤。

    幹將為雄,莫邪為雌,配兵者天意無形中必然女帶幹將男帶莫邪,而不論千裏萬裏,隻要這兩柄劍現世總是會出現換劍聯姻之事;唐初雙劍,一劍陰一劍陽,陰劍非人身可佩隻能鎮陰宅祈陰福,陽劍不可入土否則禍及子孫。李世民死後宮闈生變,他隨身所配之劍被有心人安排了陪葬,反將宗廟中那可陰劍取來讓繼承人李治掛於殿堂,這才鬧出千古未見的女帝臨朝之事;如今人間這第三次燃起三昧真火,鐵精成器也自是一正一反,劍主殺戮是故鋒銳無匹,但鐵爐之中同樣藏了止戈之器卻是沉沉不起眼,無聲無息,以致被封與上官兩人都忽略了過去,直到好巧不巧被尋參這麼宛如抓救命稻草般的一抽,神兵終於現世。

    無戒禪杖舞若黑龍猛搗而落,眼看就要將下麵的人砸肉餅,突然卻見她手往旁邊翻到鐵爐中一抽,一條火龍自下而上,火焰騰霄間視野不明,耳邊但聽得一聲金鐵撞擊爆響之聲,自己的禪杖竟然被擋了上來。

    “什麼東西?”

    無戒大吼一聲,退開一步禪杖橫立。他人雖魯莽卻非沒有腦子,就算沒有腦子一身武功也不是練來擺設,當進當退自然心中有分數。

    龍騰一般的火焰轉眼即散,隻見那個劈頭散發的女孩手中抓著一柄長戟,比自己的禪杖約莫短了半尺,細了兩分,通體銀光燦燦,寶相不凡。其實都不用看,剛才自己一杖落下,別說尋常刀兵,就算是戰陣上慣用的鐵棍長矛也該斷為兩截,最好的結果亦是被打成弓弦一般的彎月,如今這戟卻不損不傷,連鐵印都沒磨出半分,不是神兵又是什麼?

    “好家生!”

    力大的最不服力大大,之前這女娃欠了趁手段兵刃自己打起來難免有幾分索然無味,如今正好分個上下高低,哪裏還有心情去想為什麼一個滾滾火爐中取出的兵器竟然沒將她嫩手燙成烤肉。

    說話間,無戒禪杖又狠劈而下,沒有其他什麼多餘的變化,純粹一力降十會而已。地上滿身是血的尋參此時也站起來了,雖然從來沒學過兵刃怎麼用,但那一瞬之間,就算是學過也沒這個神經去反應了。本能的依樣葫蘆照著對方,長戟一橫便與對方杖身砸在了一起。杖戟交擊之際,尋參差不多是本能的握緊了戟幹,雙足踏地扭動腰身,全身之力灌於雙手之上與禪杖狠狠撞在了一起!

    “鐺——”

    宛如大鍾巨鳴,連無戒都隻覺得耳中一陣刺痛,尋參更是被巨聲震得頭暈目眩,兩人手中都感發麻,一齊退開了一步。

    “好力氣!”

    無戒打得興起哪裏還管對麵的是小姑娘還是武林高手,雙腳一紮馬步,渾身一抖之間已經催起了大力金剛法,一口真氣流轉周身,全身淡淡浮起一層金光。這門神通專修大力,便是尋常人練了也可以在發功之際輕易搬起幾百斤的石磨,無戒天生異稟,連了此功更是力大如象,單臂便可倒拖八馬,橫推之際五六頭牛也紮不住腳,此刻功力提到了十成,整個人好像變成了羅漢降世一般,比那日被上官丹鳳一劍斬首的金羅漢更是威武百倍。

    相較之下,尋參就遜色得多了。除去《洗髓經》和軍道拳之外她並沒有修煉過任何武功,就算是這兩門功法也隻練了不到半個月,更對兵器一竅不通,可以說在後天之上比起對麵的無戒可謂輸得一塌糊塗。但事情到了這步,也總不能跟對麵人說有種你等我去練上十年之類的話吧,硬起頭皮尋參腦中翻閱著自己所看到的種種,最後唯留下一副蠻和尚秦王鞭山的招式刻在眼前。女孩更不思考雙手握住了長戟柄尾截處,身體半轉一個翻身,借著旋轉之力發揮出十二成都暴力,少林瘋魔杖中的絕招已經朝對方劈了下去。

    “秦王鞭山?”

    無戒隻是魯莽不是犯傻,少林這一路瘋魔杖法脫胎自緊那羅王棍,有摘取了大小夜叉棍,行者取經棍等諸路棍法精髓融合而成,端的非常厲害。別看招式簡單變化不多,其實就武功而言已經是到了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的地步。用勁不用力,重意不重形,粗粗模仿個樣子容易,但真動起手來精與不精之間便是天差地別。這路杖法多取身長力大之輩方好發揮,諸如金羅漢雖然也曾學得,但不過能發揮出三四成的威力。無戒乃是如今少林寺這路杖法的第一高手,浸淫其上已經三十多年,誰料突然見一個小丫頭以戟代杖的劈掃下來,法度嚴謹氣勢磅礴,單以此招而言已經不再自己之下,如何能不驚?

    但驚固然是驚,雄心也被這一激激起了,一套瘋魔杖法上下七十二招,招招相互克製。倘若用翻江倒海一招的話便正可破這秦王鞭山,但那豈不是等於承認自己在力氣上不如對方?

    無戒蠻勁上來也不管不顧了,方位雖變但同樣也是一招秦王鞭山旋身打出,禪杖銀戟宛如火星撞地球般第三次碰在了一起。

    這次兩下相撞又不同於之前。功夫分為外門與內門之說,一個由外至內,一個由內至外,各人修為有深淺,但內外家之間卻沒有孰高孰低之說。尋參天賦異稟體質特殊,若是修煉內力未必見得能比常人快多少,但一身神力寶血卻是天授,這一招上乘杖法使出,外門的頂峰招數本能牽引動了她的肌肉、骨骼、血氣、精神等一切。但聽一聲轟然碰撞與慘叫並聲巨響,無戒那巨大的身體好像一個皮球一樣沿著來時的路徑被轟出了石屋!

    其實單以力氣而言,尋參雖然神力驚人但畢竟開發未久,而無戒亦是天生神力且苦練外門神功三四十年,兩人撐死也就是半斤八兩或者無戒還要稍勝半籌,同樣招式對拚之下完全不可能有眼前這個結果。但雖然力量之上確實分差不大,“老實”的大和尚卻遇上了“狡猾”的小丫頭,這勝負天平就這樣傾斜了。

    杖戟相交之際,力尚未碰實無戒猛然感到杖上傳來一股極強雷霆之力,縱然有金剛不壞之身沒有在瞬間被電成焦炭,但也被擊得經脈一麻手腳一顫間完全使不上力,而就在那一瞬間,對方的長戟已經夾雜著摧山之勢打了過來,全身都在麻痹的人如何能擋,這才像個皮球一樣的被爆轟了出去。也就是無戒渾身筋骨已經練至幾近金剛不壞的地步,若是換成旁人挨了這一下早就骨斷筋折變成爛泥,但饒是如此無戒也是斷了七八根肋骨,裂了胸中經脈,便算體魄健逾野熊也一時不死,但傷好之前是不會有什麼戰鬥力了。

    不戒這一從屋子裏被轟出,對於外麵的鬼王爺保鏢護衛等其實心裏上的震撼更超過折了這一人的損失。少林不戒在這個隊伍中也算數一數二的高手,前一瞬間還看他大展神威的將那日的女刺客打進石屋,但這一轉眼便被人像破麻袋一樣的扔出來,這數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裏麵究竟來了什麼高手,這一切都未知造就了巨大的恐懼。

    守在房頂上的弓弩領隊終於按奈不住了,手一舉就要揮下,七八架神機弩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將下麵與雙鉤搏鬥的人先射成一具刺蝟再說。孰料這隻手是舉了起來卻是再沒機會放下,月色映照下一抹刀光劃破天際,領隊那帶著扳指的手被整隻砍了下來!

    “啊!”

    突然不意的重傷,領隊幾乎是毫無準備的挨此一刀,本來應該低聲低調的人竟是條件反射的慘叫了出來,雖然聲音後半截已經猛然醒悟壓了下去,可就算是在這距離西市一街的地方也仍是遠遠傳了出去。

    江湖之中單打獨鬥單然少用弓弩,不過如果是勢力之間爭雄鬥狠,又或是有需要嚴密保護的大佬,那麼一組弓弩手的價值便絕對不遜於一個一流高手,而一組經驗豐富的精銳弓弩手,更是可以發揮十個高手也替代不來的效果。本來這隊弓弩手是各自朝著四麵八方戒備,結果半夜被人這麼一闖自然弩箭齊齊轉了過來,誰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對方竟然以兩個人為誘餌背後還埋伏了高手做第二波推進,這卻大大出乎了布局者的意料。

    所有弓弩手一隻眼睛盯著目標,另一隻眼睛都是盯著領隊的手勢,這本是紀律嚴明的表現,但有的時候紀律太過嚴明也就讓對方有了可以預算估料的餘地。領隊受襲,所有弓弩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弩箭掉轉頭來對準了那個方向,然後愕然發現凶手與領隊剛好是一條直線,他就躲在領隊的身後,自己手中神機弩雖然可以釘穿五層牛皮,但如果一扣動扳機,結果也隻能是將領隊和那賊人一齊射成刺蝟。

    就在這轉神一愣之間,每個弩手都聽到了自己身後“忽”的一聲風聲,經驗告訴他們那是背後有東西撲了過來。齊齊一起棄弩拔刀轉身欲抗已經晚了一步,剛剛轉過身去便之間雪花一樣的刀片從眼前劃過,八道血泉朝天噴濺形成一道奇觀。

    不但是黃雀計,而且更是連環計!弩手領隊左手掐住右手的傷口,心頭已經一片冰涼。對方先用兩人做誘餌調開了自己等人的第一注意力,然後又派遣高手襲擊自己再二次調開了弓弩隊的注意力,再然後便是功夫稍差一些的刀手趁弩手兩度失神之際突襲猛殺,其算計之精準世所罕見!如今已經栽了,但臨死之前若不看一看殺己之人,那真是死也不甘心!

    弩手領隊已經全無生望,渾然不顧殺手就在自己身後,隻是那麼奮力的轉身望去,月色之下隻見一張國子臉,五官無甚出奇之處,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非是此人內功有何特殊之處,而是渾身上下一股正氣凜然由雙目之中透出,與他目光相接之下,便是天下間最膽大,最蔑視律法的匪徒也無法坦然對視。

    罷了,栽在天下第一神捕史剛的手裏,也不算冤枉了!隻是這史剛一向都隻在洛陽一帶活動,卻怎的莫名其妙會跑到西安來捅這一刀?

    弩手領隊滿心不解隻閉目等死,結果隻等來脖頸間重重一擊,沒要他的命卻是將他打暈了過去。

    “賈盧,過來給這人包紮傷口,別讓他死了。”

    史剛吩咐一聲身邊人行事,隨即氣運丹田大喊出聲。

    “天下第一神捕史剛率神捕營三十三神捕奉皇命捉拿要犯,西安一應良善人等各自關門閉戶勿要驚慌,但有通犯窩寇者,以同罪論處!”

    此刻時間已經是入夜不早,便算是夜市中也散了七八成,史剛這氣沉丹田的一聲喊反倒是將不少人從夢中驚醒,一時兒喚爹娘,爹娘喚兒的在家中抱成一團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其實史剛這一聲喊倒不是真如他所喊是向著無辜百姓,這一聲純粹是喊給躲在暗處的鬼王爺聽得。

    史剛臨時插這裏一***捅到了鄭九五咬眼說來也是湊巧,一切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

    原來大明朝有一個名喚海瑞的大清官,此人清則清矣卻有些迂腐不化,自己過得叫花子日子還要求旁邊官員與他過得一樣,乃是大明官場中第一惹人厭的人物。本來他當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禍害一下小縣小城也就算了,誰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這幾年當真看這大明天下不順眼,旱災、洪水、倭寇也就算了,這位海老爺居然這節骨眼上居然還高升了!高升不說還外派了!結果海青天所到之處果然天高三尺,甚至出現了舉省官員以辭官威脅朝廷將他調回的鬧劇。最大原因不是別的,而是海瑞算計“每個官員每年應得多少銀兩才不是貪官”的方法有些與眾不同。

    大明朝的俸祿最早時候當然是由太祖朱元璋定的。朱元璋一生最恨貪官,是以對朝廷官員的考核已經到了稍有貪汙就扒皮示眾的地步,可就是這樣的酷刑之下,他那個朝代中仍然是無官不貪。當年外派出一百多人去,三年後一考核,沒一個落下,統統都是貪汙犯!其中最關鍵之處便在於——不貪汙就得餓死!可見大明朝官員俸祿低到了什麼程度。

    如今到了嘉靖朝,大明經濟比太祖時候好了很多,理所當然水長船高,這物價上浮也就是再所難免的事了。可這位海青天老爺仍然拿著太祖爺時候的定尺來量人,這普天下官員除非過得如他一般叫花者——沒準叫花都更好些,起碼花子三五個月還能吃上一頓肉——否則無疑都是他審判的對象。

    這樣的要求實在太嚴苛了——說句良心話,貪汙固然不對,但堂堂父母官過上中人之家的水平也實在不算是過分的要求——,史剛雖然頂著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但平日裏也好喝個小酒,肉更是頓頓少不了,光是拿吏製銀子早餓死了。於是對這位青天也隻能敬而遠之,一聽說他被調任洛陽,連忙花錢上下活動跑到了西安前來避難,誰曾想這前後腳的一進城就發現了鬼王爺眾的蛛絲馬跡。雖然受不了海瑞這等清官的“清潔溜溜”,但史剛為人卻是正派,對於嚴嵩等人早有不滿,隻是一個小小的捕快也無奈何,但對於與嚴嵩有瓜葛的爪牙等,但凡有鏟除的機會便決然不會放過,更何況這鄭王爺還通倭,還逾製,抓到了連證據都不用費心找尋就是滅族無疑。

    於是乎才會有了半夜裏夜襲的這一幕,之前還因為對方守衛太嚴無處下手,沒想到竟然意外有俠士與自己不謀而合,自己也就將計就計鏟掉了最棘手的神機弩隊。至於那番大喊更是唬人的話,他這次從洛陽調到西安身邊隻帶了八個平日裏最為交好的親信,哪來的神捕營三十多人。不過是因為自己人手稀少,對方又躲在屋內不好硬攻,這才嚇他一嚇來個打草驚蛇之計。

    果然,這一嗓子喊處,周圍四間房屋一齊炸開,黑色的濃煙頓時滾滾而出遮得四下黑漆漆一片。黑煙中又有四頂軟轎從四個方向飛馳而出,朝著四座城門就急奔而去。

    “哪裏逃?”

    史剛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豈是浪得虛名,縱然黑煙障眼,仍然一眼就看出三轎是空,隻有一轎坐了人,揮手處除了留下一個照顧活口之外其他人緊跟身後便向那轎子奔了過去。

    霎時間剛才還熱鬧非常的戰場已經冷冷清清,那使飛鉤的早不知往哪裏逃遁,不可不戒也沒心情管他,也沒心情去看地上的無戒師叔祖,急忙忙一頭已經鑽進了石室之中。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1
    706去洛陽

    不可不戒本來想出來玩,目的是耍弄耍弄失去了記憶的尋參,結果卻耍出火來,一頭撞進鄭王爺火網,若非陰差陽錯史剛為了躲避海瑞而從洛陽跑到西安來,他這一世的英明今晚就要在亂弩下變成箭豬之後付諸東流了。

    不過不管怎樣都好,不可不戒現在沒工夫去管什麼史剛什麼鄭王爺,尋參剛才被打進石室生死不知,自己現在已經洗心革麵決定做個好人,如果帶人出來玩玩出命案來,那自己真是罪過大了。

    衝進石室跑進裏間,隻見尋參披頭散發,膝蓋以下的褲子已經完全不見,血肉也是模糊一片,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此時的她不知哪裏弄來一支銀戟,雙手緊握著杵在地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雙膝並攏在一起兩腿微微顫抖。其實何止是雙腿,細看之下尋參整個人都在顫抖,隻是低著頭長發蓋了下來遮住了臉,也看不出她此時表情為何。

    “你怎麼樣了?”

    知道眼前人神力驚人,但自己怎麼算也算不到她光憑力氣就可以轟飛無戒,現在又看了她這模樣,隻怕是已經傷了五髒經脈。不可不戒心生不祥之感,說話間飛身一步抓住了尋參的手,女孩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樣全身無力的瞬間垮了下來連忙伸手扶住。

    “我,我好困啊……”

    尋參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半睜半閉的眼睛終於合上,小鼾聲隨即從鼻子中傳出,竟然是這麼靠在不可不戒身上就睡著了。

    “這,這……”

    不可不戒被這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這都能說睡就睡,也太脫線了吧。但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伸手搭了搭她的脈搏,隻感脈搏平穩有力,雖然沒什麼內力但這丫頭身體好得像一頭牛,看來外表雖然有些狼狽,但其實全是皮外傷。這丫頭雖然記憶全失武功全失,但難惹之處似乎絲毫不亞於之前。

    “罷了罷了,我這真是惹個包袱上身,自作自受啊”

    不可不戒仰頭四十五度望著屋頂,淚花在眼眶裏不由打起轉來,哪裏是自己玩她,根本是她在玩自己吧這位大小姐自己玩不起,把她送回給她師兄師姐,他們愛怎麼樣怎麼樣,自己還是孤身一人逍遙自在。不過要是將她這樣送回去,遇上她師兄師姐的話恐怕自己難免還會再死一次,還是先將她稍作安置,將她全身上下收拾幹淨了讓她明早自己回去吧。

    短毛和尚做著如此想,一手攬住女孩的腰一手就去接她還杵著的那根長戟。尋參連續兩次動用神力,第二次更是引發了血脈中的雷電異能,這會兒早就睡得連打鼓都吵不醒了,被人一拉自然而然的將手中的東西鬆脫了過去。不可不戒本來沒當怎麼回事的接了過來,卻突然臉色一變,猛然撒手任由那銀戟落了下去。砰然一聲落在地上,地麵用石磚鋪成本來堅硬異常,竟然被一戟砸裂了前後六塊

    起碼兩百斤這東西當真是人用的嗎?不可不戒臉上勃然變色。

    這柄重戟豎在那裏扶著沒事,這一放之下頓時如千鈞墜地,不可不戒全沒準備之下哪裏抓得住這麼重的東西,能第一時間放手已經是經驗豐富反應神速了,如果鬆得慢了些,手指甚至手腕都得一起搭上。

    算了算了,被他嚇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可不戒臉上顏色轉為苦笑,這次有了準備,這兩百來斤的東西雖然自己舞不開,但要拖著走路卻還難不倒他。

    短發和尚如何一手抱著個渾身血跡的姑娘,另隻手拖著看上去殺氣騰騰的凶器跑去投店暫且不說,反正尋參睡得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氣,足足睡了一天還多,直到第三天的淩晨才算醒來。

    “啊嗯——”

    大大的伸著一個懶腰,尋參極為舒服的從被窩裏坐起來,睜開眯鬆的眼睛,隻看見整潔的客房和潔白的床鋪。

    人醒之後都會或長或短的有那麼一小會的愣怔,尋參的愣怔屬於比較長的那種,而今天的卻似乎又比以往更長了一些。腦袋裏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沒有的東西,好像冒失失胡亂塞了一櫃子一樣,一時整理不出頭緒。

    又過了好一會,尋參總算是想起自己“昨天”好像被人襲擊,然後又被一個“朋友”帶著跳了窗戶,然後,然後就跟一堆亂七八糟的人打了一架……

    一想起與那胖和尚的三擊對拚,隻是回憶尋參也覺得自己全身酸痛,不由伸手捂了捂額頭,這時才看見雙手手掌上都包著白布,下麵隱隱有血跡透出,自己剛才所想的看來不是做夢。可自己又好像覺得掌中沒什麼異樣的感覺,便拆掉了左手的包紮,布帶上確實血跡森森,可自己的手心中卻是瑩白嬌嫩如昔,別說重傷,連一點破皮都沒留下。這又是怎麼回事?

    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頭緒,尋參也隻好爬起身來先穿衣服再說。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是聽見了裏麵的動靜,隔間的簾子一掀,外麵的不可不戒走了進來。

    這次不同上次,“昨天”的時候尋參跟著師兄師姐一到客棧胡亂扒了兩口飯就回房一頭栽倒,隻來得及脫了鞋襪人已經睡得人事不省,被子都是師兄尋房時幫蓋的。所以當時雖然是從床上拉起來但身上穿得整齊,但現在不一樣,現在自己的外衣不知為什麼被扔到了一邊,身上可隻穿著裏衣

    “啊你又幹這種事,真是賊性難改”

    尋參幾乎是本能的驚呼了一聲,左手抓著衣服擋在胸口,右手又抓起床頭一件順手的東西扔了過去。

    “呼——”

    一聲呼嘯聲在空氣傳播,僅是餘音餘力所及之處已經激蕩得桌上的杯碗都震蕩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

    不可不戒腦子都還沒消化完對麵人說的話,視野裏已經看見一柄重戟夾帶著破山之威朝著自己腦袋飛了過來,一瞬間他的腦子裏不由閃過了三樣東西。第一樣是粗陶碗的碎片,第二樣是一個陶枕,第三樣就是眼前這柄銀戟了。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三件東西隻有一個共通點——眼前的女人都曾用它們砸過自己。

    不可不戒那一瞬間自己都驚訝這當口還能想到這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凝神下來的時候戟尖差不多已經到了眼前,百忙之中隻來得及一招鐵板橋彎下腰去,鼻尖臉皮都感到一陣勁風襲過,那大戟就那麼擦著臉上不到三寸的地方飛過。

    “啊”

    戟一出手尋參就已經後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那麼大反應,但自己也隻是下意識的順手抓東西扔出去,誰知道床頭怎麼會靠著的是這個玩意兒?但東西一扔也已經扔出去了,想再收也收不回來了。萬幸那個短發和尚反應不滿,及時一閃躲了過去,長戟將後麵的牆板刺穿又飛進了隔壁的外間,聽動靜還將再後麵的牆也刺穿飛到了隔壁的客房,萬幸沒有聽見什麼慘叫聲,應該是沒傷到人。

    “我,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凶殘?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不可不戒驚魂未定的站起身來,臉上肌肉都還顫抖著的已經大叫了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不起啊。不過,不過你也不該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進來啊,我,我衣服都沒穿好呢。”

    尋參幾分抱歉中又帶著幾分委屈,一邊說話一邊快手快腳在被子後麵穿好了衣服。

    “你……別說還穿著裏衣我什麼都沒看見,就我把你抬回來的時候為了給你包紮療傷,更透的我都看過了”

    不可不戒怒氣未歇的滿口口胡著。其實時至今日,不可不戒早已經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如何還會與壞其他女人的名節。雖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正是因為他采花多年,見得多了越發知道此事並非尋常。尋參隻是尋常手腳皮外傷,他看了她的手腳就是事實,為她脫了外衣也是事實,但更多的確實沒有了。這一刻不過是死過翻生為了出氣多胡扯而已。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已經道歉了。”

    尋參好好睡了一天頭腦已經恢複了清明,自己的裏衣動過沒有她如何會不知道,知道眼前人說的是氣話仍然軟聲道歉。

    “不過,我記得我隻扔過你兩次啊?而且,我剛才為什麼要說‘又’呢?我……我好像以前,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尋參腦中不斷閃現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卻怎麼也拚不在一起。

    此話一出,不可不戒心頭猛然一跳,這個死丫頭不會是已經開始恢複記憶了吧?她現在覺得我眼熟,下一刻也許就想起什麼“嫖”什麼“不得不戒”,那自己才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跟這死丫頭也是玩得夠了,為了身家性命計,還是早點脫身為上。

    “哈,哈——”不可不戒抖動著猥瑣的臉——話說這張臉實在是幾十年幸幸苦苦養成的模樣表情,想改也改不了了——“我們是初見,我們絕對是初見算了算了,你也沒事了,鄭王爺的老巢也被搗了,你的師兄師姐對我的囑托我也半到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告辭各走半邊吧”

    不可不戒找著由頭,一邊說話一邊人就倒退著走出屋去,尋參聽得著什麼亂七八糟的說辭隻當他還在介意自己飛戟差點刺死他的事,“哎”了一聲跳下床來就要追。不可不戒哪裏還容被她纏上,轉身施展輕功就朝門口奔去。剛剛跑到門口雙手一拉門栓,隻聽門外兩人腳步聲伴隨兩人對話之聲清清楚楚傳進屋來。

    “大師這邊請,您的房間在這邊。”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引路。”

    前麵那個聲音也就罷了,聽得後麵那個語氣語調,不可不戒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整個人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樣木偶一般僵在了原地,雖然隻有三年光陰,但這個成天在自己耳邊如同蒼蠅一般嘮叨不休的臭和尚的聲音,就算是燒成灰裝在壇子裏亂抖自己也不會認錯。

    “我……”

    不可不戒還在門口當木偶,尋參已經摸了出來就要說什麼,少林逃徒生怕外麵的人聽得動靜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結果手剛一伸到對方臉前就被對方一把擒住,竟然是少林龍抓手的路子不可不戒大驚失色,總算是這套擒拿手他也練過,連忙沉腕頂肘朝對方脖頸間撞去,正是拆對方這一招晨鍾暮鼓的不二法門。尋參其實完全是本能的應對突然伸到麵前的手,不知不覺間伸手成型竟然已經暗合路數,但巧合或者記憶碎片這種東西都是可一而不可再,眼見對方甩脫擒拿又是一肘打來,下意識也是一記軍道拳中貼身肉搏的“流星轟”,宛如衝天炮一般左手揮拳已經朝對方縫隙間穿入直接打向他的下頜。

    軍道拳破了龍爪手,這種事情傳出去肯定會變成一個大笑話,但事實就是這樣發生了。其間關要完全在於尋參那對招式間破綻異乎尋常的敏銳,還有神力之下軍道拳異乎尋常的簡單直接,還要算上不可不戒對這門爪法的半生不熟外加心神不凝,這才被一拳打在了下巴上。萬幸尋參及時反應過來收回了九成的力道,否則這一拳隻怕會把他整個下巴都打沒了。

    饒是如此,死難逃過活難難避,不可不戒立時捂著下巴蹲到了地上,臉上已經疼得扭曲了起來,可仍不忘記連連揮手做噓聲的姿勢是以打自己的人不要出聲。

    兩人之間真是孽緣,不知不覺又打了他,尋參也是大感抱歉,眼看對方對方揮手示意,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動作像個小孩子一樣可愛,看得地上的不可不戒下巴的疼痛也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半天,不可不戒側耳貼著門聽得外麵聲息確無了,這才站起身來,假作神秘壓低聲音的對尋參說道。

    “剛才外麵路過的是鄭九五的人,我隻道他們已經被史剛史神捕都捉了,但現在看來恐怕事情還多蹊蹺。我看你獨自前往客棧回合你師兄師姐也不安全,還是我與你一同前往吧。”

    不可不戒話說著指了指窗戶,尋參會意的點了點頭,知道又要玩跳窗戶的把戲了。兩人剛剛來到窗戶邊,不可不戒剛要去抱女孩,尋參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一路小跑溜回了屋子,然後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抱著她那杆大戟了

    說實話,武林中人打鬥不比戰陣,很多時候長兵器都施展不開而且攜帶也不是很方便,不適應做惹是生非的家生。所以江湖中人用的多是刀劍一類可以隨身攜帶之物,除了諸如少林和尚不以爭雄鬥狠為念為用長棍禪杖之外,其餘的雖然也有些棍、槍門派傳世,但終究算不得主流。至於大戟這種東西……說實話就算是戰陣之上也很少有人使用,因為打造工藝複雜無法推廣用於下層軍卒,上乘的將軍有這個特殊愛好的也不多,在哪都該算是稀罕兵器。但兵肖器主,尋參一看這把銀戟就覺得投緣喜歡,一時忘記了轉身都還要找回來。

    看著女孩手持大戟一雙眼睛汪汪的望著自己,不可不戒咽了咽口水,抱著這堆東西跳樓,實在是對自己輕功的一大考驗

    一路無事,跳樓之後的兩人直接出現在客棧後麵的巷道之中,不可不戒跳下樓來才想起自己忘了結帳,不由暗暗自嘲自己果然還是習慣當那種來去分明大俠,更無二話拉著尋參便來到了她們之前所住的客棧,本打算將她往這裏一塞就自己趕緊出城,誰曾想一問之下那對男女師兄姐竟然大搖大擺,昨天就自己先結帳走了

    “怎麼辦,怎麼辦?師兄師姐他們去了哪裏啊?他們怎麼不要我了?”

    好像一個跟父母走散了的孩子,尋參隻覺得四周一下子空了沒有半點依靠,本能的抓住了身邊唯一的救命稻草,惶急的樣子直讓人擔心她會下一刻哭出來。

    本來想說“你自個留在這裏,你師兄師姐很快就會回來尋你。”這一類的胡話,可話到嘴邊看到對方的模樣,昔日殺人不眨眼,采花不皺眉的江洋大盜莫名其妙的隻感覺一陣心軟。左右都是自己惹出來的貨,將她那麼一個“傻子”孤身扔在這大染缸一樣的西安城裏終究是放心不下,老子菩薩心腸佛祖轉世,就送人送到家的再送她一程吧。那上官師姐什麼的雖然不知道,無憂穀在哪也摸不清,但將她送回少林寺去,讓那些老禿勞心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裏,不可不戒先是示意尋參勿要驚慌,然後拉著她的手來到客棧之外,裝模作樣的對一顆槐樹下的一條小孩用石頭畫在地板上的魚研究了片刻,然後一拍巴掌胸有成竹的說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師兄師姐有急事耽擱不得必須先走一步,但他們已經給我留下了暗記,要我帶著你前往洛陽去與他們彙合”。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2
707武林大會

    西安距離洛陽千裏之遙,不可不戒本來就是從那條路逃回來的,如今回頭折返當然是輕車熟路。

    千裏迢迢又帶著尋參,當然不能再用兩條腿趕路,西安旁邊的一個小鎮中不可不戒雇了一輛馬車,十兩銀子將他與尋參送到洛陽。車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把式,尋常跑這樣一趟“長途”能掙個三五兩就不錯了,如今遇到闊爺一出手就是三倍價錢,車夫自然加以奉承,沿路之上打尖住店都是他一手包辦,雖然銀子是主顧出卻一切都安排得極為舒服。

    離開西安半個多月後已經來到距離洛陽不到三天路程的南風鎮,天有不測風雲下起了大雨,車把式熟門熟路的找到一家門緣雖低但幹淨整潔的客棧,將兩位財神爺送進門後告訴櫃台處老板好生看顧,自己便頂著雨將馬車趕到後院去了。

    南風鎮是個小鎮,但因為地處西安與洛陽的官道之上平日裏來往的旅客也算不少。但現在遇到這場從昨晚就下到現在的暴雨,再好的客棧來往也沒多少生意。都快杵著桌子睡著了的老板得了車把式的囑咐知道眼前是兩個不缺錢的主,隨便問了一聲便吩咐廚房盡管將最貴最好的酒菜做上了,不一刻已經滿滿擺了一桌子,然後奇怪的看著桌前那個女孩以十倍於那個男人的速度狼吞虎咽了起來。

    “喂,慢點吃,不夠可以再叫。”

    不可不戒這個半個多月來與尋參處的越發熟了,看她左手端湯碗右手拿筷子吃得風卷殘雲的模樣,不由好笑的伸手替她擦了擦嘴邊。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就算是再被世人公認人渣的人也會有他關心和關心他的人。不可不戒當年幹了采花賊的勾當,平日裏浪蕩漂泊居無定所,就算是同為江湖四大惡人彼此之間也是聚少離多,一年難得見一兩麵,雖然也說是瀟灑但又何嚐不是孤獨。這少林寺一住三年,能有這麼多改變未嚐沒有“穩定下來有個家”的因素在內。但少林寺之內的和尚大多都知道不可不戒原來是幹什麼營生的,和尚又不是佛祖,除去少數真正慈悲為懷的高僧之外,輕蔑與冷漠他也嚐得不少。甚至就算是虛真、無因等人,對待他也是以一種“救贖”的姿態,雖然沒什麼立場去駁斥,但總不自覺的令人生出一股不俯視的感覺,彼此之間總是蒙上了那麼一層隔膜。而眼前的尋參卻給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覺。

    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一個完全沒有依靠的女孩,茫茫人海之中已經將他當成了唯一的浮舟,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條件沒有任何雜質的信任和依賴,讓不可不戒感受到了八歲以後再沒有感受過的溫暖,不由自主的開始在尋參的身上投注著越來越多的感情。與男女之欲無關,這是一種最單純最純樸的親情,哪怕明知道身邊這人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多的在拚合,不可不戒仍然希望能在她身邊呆上更多的時間。

    “嗚嗚,啊啊……”

    尋參這個擁有仿佛無底胃的女孩好像想說什麼來回答同伴,但嘴巴裏塞得滿滿都是食物,說出來的話也變成了嗚咽。不可不戒看著她那鼓起的腮幫好像隻藏食的鬆鼠一樣,不由越發好笑的笑出聲來。這個小丫頭雖然失去了記憶,可言行舉止間並沒有多少丟乖露醜之處,唯一就好像是食神轉世,成天對食物和睡眠的需求大得驚人,是以在這餐桌之上別說沒有半點淑女的風範,其態更類餓鬼。不過也就是在這吃與睡之間,她的力氣似乎仍然在日漸增大,自己也曾經試圖教授她一些基本內功,但尋參似乎對這些東西本能很排斥,怎麼學也學不會,自己也隻好作罷。

    不可不戒腦中正回憶著這半個多月來尋參的種種趣事,門外突然一陣急促馬蹄聲響起,仔細分辨下乃是八匹快馬疾馳而來,到了客棧門口齊刷刷停住了腳步。這進退如一的動作不單單是來人馬術精良,八馬同進同退,這八人的紀律也遠非是尋常江湖組合可比。

    無論是像鬆鼠的尋參還是不可不戒都一齊往門外望去,隻見八個穿著雨披的男人將馬交給了小二便齊齊走進店來,一前七後隱隱等級分明。

    “咦,這不是史剛史神捕嗎?多大事情要惹得你冒這麼大雨趕路啊?”

    不可不戒抄起筷子敲了敲桌子,略帶著幾分嘲弄的說道。

    “‘嫖’?你這個采花賊竟然還敢大搖大擺坐在這裏?”

    史剛身後七人看到這個犯案累累的天下第一采花賊,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手按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住手”

    史剛突然遇見不可不戒也是一愣,脫雨披的手停了一停,見到身後弟兄們劍拔弩張,連忙一伸手止住了他們的動作。

    “三年前少林無因方丈已經廣發江湖貼給武林群門,說‘嫖’已經投在少林門下從此洗心革麵回頭是岸,過往種種皆成雲煙,嫖與不可不戒從此再無關係。”

    雖然少林不吃公門飯,但其在武林中的影響何其深遠,六扇門中多少高手都與少林有著或直接或間接的關係,無因方丈又素來慈悲為懷德高望重,他既開口了,雖然與法理有些掛礙之處,但刑部還是撤銷了對這位天下第一采花賊的通緝。

    被頭兒這麼一提醒,其餘七人也想起這回事了,眾人都放下了手,隻有一人仍然忿忿不平。

    “這人造下那麼多的累累冤孽,然後少林寺一句話就抹平,那這天下還要律法做什麼?還要我們捕快做什麼?”

    “你以為隻是你這麼想嗎?你隻是一個與受害者無關的捕快都會如此義憤,那些受害者的親屬甚至受害者本人又會做何想?是以無因方丈也曾在江湖貼中說過,‘嫖’的一切過往罪孽便由少林一肩擔下,若是意有不平者皆可前往少林,他會給那些人一個交代。

    這三年來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情找上少林的人沒一百也有八十,結果卻幾乎全部都抱著姑且一觀的態度下山來,你如果依舊不平的話,不妨這次洛陽事畢之後也上少林一趟吧。這三年間,我是沒有聽到過關於他的報案,反倒是俠義之舉偶有耳聞,最起碼在此刻,我認為他是‘不可不戒’而不是‘嫖’。”

    “我……”

    那捕快還想說什麼,史剛已經甩掉了雨披蓑衣,走到兩人桌前一抱手。

    “史剛謝過不可不戒大師洛陽城中出手相謝之情。”

    不可不戒在還是“嫖”的時候也曾數次為洛陽牡丹的花色傾倒,很是在那一帶做過幾起案子,天下第一采花賊與天下第一神捕自然少不了摩擦,剛才見了老對頭本來是想嘲弄幾句,但沒想到對方竟然一本正經以平眼看自己,不可不戒一口酸味吐不出來,也隻好坐在那裏勉強抱拳算是回禮。

    “算了,我自知臭名昭著,你那些手下想臭我就臭吧,我也不跟你計較拿我們當誘餌的事了。”

    史剛橫刀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打橫坐在了不可不戒的對麵,向旁邊正一邊嚼著東西一邊奇怪看著他的女子抱拳告了個歉。其他七人看此情景,雖然心頭也各有想法,但捕快不同於閑散的江湖人士,多年養成的紀律之下也都找了兩桌坐了下來,點菜上酒為自己暖暖身子。

    “多謝大師海涵。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名門俠女,之前力戰少林棄徒無戒和尚,史某當時為求全局不便出手,這裏也一並謝罪了。”

    史剛雖然在小處上不是一塵不染的聖人,孝敬銀子他吃,為了便宜之時賄賂之舉他也做,但大節之前卻是絲毫不苟。從大局考慮他倒不認為當時自己因緣巧合用兩人為餌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於情而言此事卻並非是沒有瑕疵,該得賠罪。

    “不敢,史……捕頭客氣了。”

    尋參這半個多月來也跟著不可不戒學了不少江湖禮儀,連忙把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學著對方的模樣抱了抱拳,然後轉頭小聲問向同伴。

    “任大哥,采花賊是什麼啊?”

    任翱翎——也就是不可不戒的俗家本名,說話“嫖”和“不可不戒”這兩個名字太過響亮,除了他本家零星數人之外,便是四大惡人也不知他本名——被女伴這麼一問頓時滿臉的尷尬,老臉一紅不知該如何解釋。

    “采花賊還能是什麼,當然就是采花無行的天下間一等一的惡人姑娘,我看你眉清目秀想來也是被這家夥給騙了,早早與他分道揚鑣,免得悔之晚矣”

    又是剛才那個對不可不戒滿腹不滿的捕快冷冷說著,在他看來,這姑娘定然是這“嫖”舊病發作不知如何坑蒙拐騙而來。雖說不用強采花了,但這般用言語誘騙的**行為,又能比昔日好上多少?

    “采花是惡行?采花有什麼錯?花開了就算不采,過一季也會自己凋落的吧。”

    尋參完全沒有這方麵的後天常識,一臉懵懂的依字麵意思去理解,單純之處反把不可不戒臊了一個老臉通紅,把那捕快氣了一個哭笑不得。

    “咳,姑娘天真淳樸,這采花……不可不戒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采花對我等來說沒什麼,但對大師來說也多少算是一種罪過。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不提也罷。”

    史剛也被尋參差點逗笑出來,強忍笑意咳嗽一聲為不可不戒解了圍。後者感激的敬了他一杯酒,連忙把話頭從這尷尬的地方引開。

    “那個,西安那夜一戰,最後結果如何,鄭王爺抓到沒有?”

    史剛當時大喊那一聲恐怕半個西安城都聽見了,不可不戒又不是聾子如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如何不知自己是被這位神捕算計了,隻是他自知過往罪孽不小,也沒那麼大的氣性去與他人計較這些事上孰長孰短了。

    “說來慚愧,還是被那鬼王爺狡猾兔脫了”

    史剛麵有愧色,眼神中又透出幾分怒意,手中杯子因為他不自覺地運上了內力,裏麵的酒麵竟然輕輕旋轉了起來,這位武當高弟的太極內功可見已經到了相當的造詣。

    “不會吧?那日裏你一聲吼,我也看見四乘轎子玩起了魚目混珠的把戲,你該是辨出了虛實才對吧?”

    不可不戒往口裏夾了口菜,接過小二遞上的杯筷又給史剛倒上一杯酒放到他麵前,略帶幾分奇怪的問道。這位史神捕的追蹤術他可是了解深刻,自己自認天下無雙的逃逸術也曾被攆得上天下地,隻要在洛陽地頭上,不到半天就得換一次窩,因為無論自己躲哪,隻要半天時間這位捕頭就一定能摸過來,如今這麼顯眼的轎子還能被逃過了,確實意外。

    “史某無能,當時隻看出那轎子三虛一實便朝著有人乘坐的轎子追了下去,誰想到就算是那轎子也隻是晃人耳目,坐著的是一個替身。等我發現中計的時候趕回去已經晚了,無戒、弓弩隊長等人已經被人救走,我留下的那個兄弟已經被人殺了,鄭王爺更是已經趁亂轉移不知去向了。”

    說道這裏史剛轉頭看了看,來時八個兄弟,如今回去隻剩下了七個,一時無語。

    “算了,鬼王爺惡名在外也不是一日兩日,今天跑了明天也會栽在你手,放寬心吧。”

    不可不戒舉杯碰了一下史剛桌上的杯子,以示安慰之意。

    “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洛陽公幹嗎?怎麼突然跑到西安,然後鄭王爺之事未了又匆匆跑回洛陽,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有道是有時對手比朋友更了解一個人,不可不戒被史剛追了不是一次兩次,每次都像跗骨之蛆一樣盯著不放到天涯海角。每每自己能逃脫不是因為自己遁術高超,也不是史剛跑累了,純粹是一追就是幾個月,他的上司給他派下了更重要的江洋大盜朝廷欽犯之類,不得已鬆手而已。如今想來也是同理,能在折了一個兄弟的情況下放棄鄭王爺,想來是洛陽城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此事關係我大明氣數,兩位竟然不知道?”

    史剛稍稍吃驚,本以為這兩人也是與自己抱著同樣的目的趕往洛陽,誰知此事本該轟傳天下,他們竟然還反問自己。

    “咳,我們一路急急趕路少與風媒打交道,還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不可不戒有些尷尬,他這段時日都在與尋參過家家酒,每天都陪在她身邊打轉,當真成了瞎子聾子了。

    “原來如此,事情是這樣的。說到底這一切還是倭寇惹的禍。”

    大明福建沿海受倭寇滋擾之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此事不必細述,但自從今年大明各處連逢天災,朝局動蕩之際,侵擾而來的倭寇也越發猖獗了。本來戚繼光將軍等雖然微感奇怪,但長久交道打下來對這些有著奇奇怪怪想法,動不動就會剖肚子的東瀛人也就見怪不怪,隻是加力防堵清剿罷了。但日前丐幫少幫主蕭遙在太原破獲了一起倭寇深入內地,試圖攪動流民攻城的大陰謀。再順藤摸瓜之下這才驚覺這些東瀛人胃口奇大,已經到了蛇吞象的地步遠遠不滿足於區區的侵擾沿海掠劫財貨女子了。

    原來沿海的倭寇大多是一些漁民、海盜、土匪組合而成的雜牌軍混編,其中夾雜著一些日本高手浪人也大多是因為自己主公在國內戰敗,無處可去這才跑到中國地盤上做些沒本錢的生意。可隨著如今日本國內的戰亂已經漸歇,戰國時代結束,重新政權統一的日本國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自己不想著修養生息,放而將貪婪的目光瞄到了大明頭上。

    這幾十年來隻不過是一群土匪、漁民加上為數不多的浪人已經可以攪得大明沿海雞飛狗跳沒有良方善對,那麼如果是大日本國的正規軍隊,正宗高手傾國而來,那結局又會如何?

    不管是誰挑唆的,反正如今日本國的當權者竟然打起了這樣蛇吞象的心思。但人家能在群雄中殺出生天奪取政權自然也不是魯莽之輩,知道明人雖然暗弱,但兩國國力依舊有著天差地遠之別,若要有十足勝算便可不輕敵視之。這才派遣精銳深入內地,與明朝內各反朝勢力勾結,欲趁大明天災爆發自顧不暇之際推上一把,倘若能把這裏攪成四分五裂,流民揭竿而起,朝堂自相殘殺的地步,那日本便可效仿唐朝時候的外族一樣,借個名頭以“盟友”身份進入中國。但現在的大明可沒有李淵李世民,自己等自然是來了就不會走了。

    如此驚天陰謀誰能等閑事之,是以戚繼光將軍向朝廷送急報未果之際,江湖中人亦念保家衛國匹夫有責之感,要在洛陽召開武林大會,共同商討滅倭保國之計。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3
708湊熱鬧

    洛陽即將要召開武林大會,廣發英雄帖於天下英雄,欲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之念出頭抗擊東瀛野心。

    其實保家衛國這種事情說來都是朝廷的事,講究的原本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但中國自古以來都有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古訓,別說是以俠義和道亦有道自持的武林中人,就算是低賤如青樓女子時逢國難當頭也知道拿出脂粉錢盡一分綿薄之力。如果詳究什麼義務、權利的當然說不上,但正是因為自炎黃以來這種“我們國家再爛,要換皇帝也是自己的事,不容外人染指”的家理念千年相傳,中國也才能在無數次異族入侵,被打得滿地爪牙甚至異族都一度掌握國家政權的情況下血脈不絕。

    這次武林大會事出突然趕得甚急,將在半月後就在洛陽大豪林再興,林大官人家中舉行,屆時預計將會有好幾百甚至上千武林人士到場,端的是盛況空前。隻是洛陽此時多了一位海瑞大人,這其中便多了許多掛礙之處。

    平心而論,清官無疑都是讓人佩服的,就算是貪官自己想來內心深處也未必就一定看不起這些“窮官”。但佩服歸佩服,史剛是很敬重這位大人,但也實在不願意讓自己過得與他一樣,暗地裏也隻有自嘲自己正義感隻嚴人寬己了。但自己之事是小,這次武林大會事大,海大人倘若繼續他那套嚴肅經典治安的話,洛陽城裏幾百上千武林厲匪聚會此等大事他可不會視若罔聞,到時候彼此起了衝突,無論結果為何都不是一件好事。洛陽城守與一些武林中有識之事都急忙忙傳書與史剛,隻因為他身具雙重身份手腕又靈活,或硬或軟或正勸或陰謀正可與那位大人周旋,是以要他星夜趕回洛陽打點武林大會的官場種種。

    自從史剛處得知了這個消息,不可不戒心頭頓時難按麻癢。本來是打算將尋參悄悄送到少林後自己便繼續逍遙,但一來到底之後去哪也沒什麼特別想做到事情,二來與這個失去記憶的小姑娘相處日常越長這感情也就越長,下意識便不想與她那麼快分開。再加上他生性喜歡熱鬧,這多少年難得一遇的武林大事,他又豈願就這樣輕易錯過。雖然可想而知此時到大會這段時間裏洛陽城中絕對少不了少林和尚自己會有些暴露被捉回去的危險,但越是如此越讓人覺得刺激,就好象當年明知采花處已經各種戒備仍然針刺叢中采花而去,這是何等的成就感啊。

    想到這裏也就不再多顧忌什麼,繼續向尋參編了一段瞎話,類似“你師兄師姐武藝高強,你趕上也幫不上什麼大忙,不如就看看這武林大會長長見識”這一類的言語。尋參這半個多月來對這位“任大哥”已經頗為信任,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也沒多少自己的意見。

    時間一晃便又過了三日,不可不戒化妝成了一個六十多歲的佝僂老頭,花白頭發幾撇山羊胡,身上小褂腳下千層底的布鞋,手中持一個煙鍋,一副鄉下老農的樣子。而尋參也被他化妝易容了一番,雖然樣貌沒改多少卻是弄黑了皮膚又換上一身鄉下姑娘的打扮,兩人往街上一走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是農民入城,毫不起眼。

    化妝進了城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洛陽城裏此刻雖然已經開始客棧緊張但終究還有空隙,花了三倍的價錢弄到了兩間上房,可以預想,從今天起到武林大會那一天,這洛陽城的客棧大概每天價錢都會翻一翻。

    “什麼?沒上房了?你耍老子是不是?”

    不可不戒正跟尋參要上樓,背後突然一陣大叫伴隨著混亂響起。都不用回頭,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連自己都可以預料幾日後這房價會水長漲船高,本身就是生意精的客棧老板如何會不知道,剛才他也是對自己說沒房想要屯貨待漲,如果不是出到三倍價錢的話,自己也隻能看到一雙無奈攤開的手掌而已。本來不打算管這在正常不過的閑事,但身後隻聽猛然一聲木板的破裂聲與老板的慘叫聲響起,後麵竟然是動起了手。

    “他**的,你知道老子是誰嗎?我們湘西五鬼在老家那地方何等逍遙自在,如今千裏迢迢陪錢陪馬隊來武林大會要打那不知好歹的東瀛鬼子,你居然敢讓我們住下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武林中人並非全都是文質彬彬之輩,或者應該倒過來說,粗魯不文之輩才是其中的主體。練成一身武藝自然覺得成了超人,平民凡俗都是低自己一等的存在,遇到膽敢違逆之輩,自然就如同人對待蒼蠅蚊子一般毫無心理壓力大出手了。

    “你幹什麼欺負人?”

    出家之後慈悲為懷,平時小欺負一下凡人也就算了,但打成重傷乃至要打死這種事情就過分了。不可不戒剛剛想要出手,卻聽耳邊已經一聲嗬斥,好像颶風過境般——尋參那丫頭又把手裏的家夥扔出去了

    湘西五鬼之輩在江湖上不過是三流人物,拳打木板腳踢稻草人當然是沒什麼壓力,但想要接下怪力女尋參的“暗器”那就是異想天開了。甚至於這五個家夥壓根沒發現有東西扔過來,當他們發現的時候隻見老三已經像一個破布口袋一樣飛了起來,腦袋上正插著一截好像是是樓梯扶手的木頭,血是不見腦漿不見,好像他天生腦袋就該長一截木頭,隻有詭異難言。

    “老三”

    其餘四鬼齊齊慘叫一聲,一齊望向東西扔來的方向,但見一個佝僂老翁與一個扛著長包袱的鄉下丫頭,那丫頭連手都還沒放下來,不由一起勃然大怒

    假若敵人是什麼身高兩丈的大漢或者配劍持刀的英武之士,四鬼必然是灰溜溜悶了氣,最多肚子裏罵幾句“兒子打老子”然後抬著不知死活的老三就走,但眼前所見分明隻是兩個泥腿子,簡單的腦袋裏壓根就轉不過來“能一塊木頭打穿一個人腦袋是何等功力”這種事情。怪叫聲中四鬼便要拿著各式各樣的鉤爪之類奇形兵刃已經撲了上來。

    “找死嗎?”

    便在此刻又聽門口一聲男人的嗬斥聲,一道旋風般的人影衝入四鬼之中,“乒乒乓乓”四聲響,四個假鬼每人頭上挨了一家夥,差點變成了真鬼。

    “荊,荊棘?”

    頭暈腦脹的四人或趴或坐在地上抬起頭來,要看看又是哪個泥腿子居然敢招惹湘西大爺,誰知一看之下全都哆嗦了起來。

    “上次因為你濫傷無辜已經每人去床上躺了半年,現在看來是一點記性沒長,這次就回去躺一輩子吧”

    荊棘比之三年前已經戾氣減少了許多,但相比他大師兄的偏偏公子仍然是凶名在外出了名的不好相處,如今斜扯著嘴角冷笑間,四鬼一齊哆嗦好像老鼠見了貓。

    “算了,今天我們心情挺好的,不要為這幾個東西壞了興致,小懲大誡吧。”

    四鬼正道自己難逃一死閉門待斃之際,救星天降一個清脆女聲插了進來替他們解了圍,睜開一看正是這些年經常跟在荊棘身邊的無憂穀神醫之女沈湘雲,知道自己命是保住了連忙連滾帶爬到抱著老三滾出客棧門去了。

    荊棘冷哼了一聲也沒再為難他們。雖然客棧老板受了些輕傷,但他們也有一人已經被打得生死不知,再被自己一嚇應該也差不多了。要是存心要他們命的話,那剛才自己根本就無需出手相救。隻是剛才餘光看到那好像祖孫的倆人已經快步上樓去了,顯然無意與自己結交,否則以那姑娘的暗器手法與功力,自己還當真想跟她切磋一下。

    荊棘本就是個武癡,心中有所想手上自然就體現了出來,看著剛才那姑娘的方向手中不由自主的模擬著那一“鏢”的風情,其神情專注之處頓時惹得身邊的沈湘雲起了三分醋意。

    “喂喂,臭荊棘,人家姑娘都回房了,沒得看了。回魂回魂”

    沈小姐一手搖著情郎的胳膊一手在他眼前亂晃,嘴裏盡是酸味。

    “說什麼呢。”荊棘抬手拔下了麵前的手:“這位姑娘暗器手法奇特,我一時想不起江湖上哪位暗器名家會有這樣手法。”

    “哦,她很厲害嗎?我看她土裏土氣的,長的也不漂亮”

    沈湘雲醫術不錯,但武藝也就平平,對暗器什麼的不感興趣,隻是在努力暗示那個女人姿色不盛。

    “她隨手抓碎一塊木頭扔了出來,卻可以將三鬼那一百多斤的人打飛出去。單以事情而論我也可以做到,但卻必須是扔出十數斤的重物才能有這等效果,這位姑娘以區區兩餘的木塊便做到了,這運勁之間確實有過人之處。更何況將三鬼打得木塊穿頭而血不流不濺,我自問也難以辦到。更想不起江湖中那位暗器名家是如此相貌的。”

    荊棘話說著又不由出神。

    “往人身上插個東西而不流血,我也能做到啊”

    聽得荊棘誇別的女人,雖然明知不關男女沈湘雲仍然不以為是的厥起了嘴,表示自己也不比對方差。

    “就好比我們用金針為人針灸紮穴一樣,如果是常人來用的話金針綿軟必定是無法紮透皮膚,須得銅針鐵針方才為好。而且常人一針紮下,便算是認穴無誤紮在了穴道上,也必定是破皮流血不止。這其間的分寸手法,便算是練武之人,不會的也就和常人無異。”

    “著啊這手法確實與你的金針紮穴有幾分相似之處,來來來,你給我慢慢說清楚。”

    荊棘一拍巴掌好像恍然大悟,也沒工夫再在原地發呆了,拉起沈湘雲就回了他們的房間,隻留下還在地上的客棧老板在小二等的攙扶下不停咒罵這些天殺的武林中人。

    轉頭再說不可不戒,湘西五鬼那等三流角色他隻是有當無的聽過這個名字,但荊棘乃是逍遙子次徒,大名鼎鼎如何不識。尤其自己身邊此刻還帶著他的師妹,之前雖然也想過將她送回給無憂穀的人了事,但現在已經改了主意便要反過來怕他們發現端倪前來要人了。尋參雖然已經被自己化了妝,但他們畢竟師兄妹多年難保沒有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堪可辨認,是以一看他出現便迅速拉著女孩上樓進了自己的房。

    “那些人怎麼能那樣?一句話不對就把人往死裏打,不是太霸道了嗎?”

    來到房間關上門,尋參將帶套的長戟往牆邊一靠便對著倒茶的不可不戒嚷嚷了起來。

    “這就是人性。如果練武變得強了以後不能任意以自己的心意行事,那麼練武還有什麼價值?”

    不可不戒喝了口茶,對於尋參這種初出茅廬的“孩子心態”不以為然。

    “練武可以強身健體,鋤強扶弱啊。”

    尋參想當然的如此說道,說完又微微覺得有些奇怪,好像並沒有人給自己說過這些東西,又是腦子裏的碎片跑出來了。回想起來,剛才自己幾乎是下意識已經出手,也是情不自禁。

    “著啊你練武就是為了‘強身健體,鋤強扶弱’,這是你按你的心意行事。其他諸如那湘西五鬼者也是按著他們的心意‘任意妄為,欺淩弱小’。說起來大家並沒什麼區別,隻是彼此路數不同而已。你比他們強,今天的結果就成了‘鋤強扶弱’,而他日如果你遇上了比你更厲害的壞人,那結果就成了‘欺淩弱小’了。”

    不可不戒兩世為人,反複來去之下對這些事情看得到透。

    “可是,可是……”

    尋參覺得對方是在強詞奪理,但一時又想不出什麼來反駁。

    “可是你就不用想這麼多。隻要好好練你的功,把你的武藝練得高高的,然後貫徹你的理想,一輩子當個‘鋤強扶弱’的大俠。無論是經曆怎樣的強敵困難,也無論是否有被你救助的人反過來出賣你,都永遠不要去想我鋤強扶弱能得到什麼好處,也不要算我鋤強扶弱失去了多少東西,不要去衡量值與不值,隻要認定那是自己該為之為,那便行了。”

    不可不戒一語道破天機,自己先邪後正也曾無數次靜中思考得失對錯,最終還是在佛理中開悟,一切唯有本心而已,哪來那麼多算計。

    眼看尋參一副皺眉苦思的模樣,不可不戒喝光一壺茶水又站起身來。

    “如今洛陽城中武林人士正多,其中良莠不齊,正邪不一,打著‘為國為民’的招牌什麼樣的東西都有。我這就出去再打聽一下武林大會的詳情和找找你師兄師姐留下來的暗記,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乖乖在屋子裏等我回來。”

    尋參聽話的點點頭,果然一天未曾出門。

    這轉眼已經到了第二天,不可不戒探得消息,今天午時林再興會在洛陽最大的酒樓嫡仙居上先開個英雄小會,將已經提前到了的諸如武當、少林、丐幫以及有頭有臉的英雄遍邀一聚,為十日後的武林大會定個基調謀個章法。這差不多相當於是武林大會的前奏了,這等熱鬧如何可以不湊,是以不可不戒帶著尋參,早早便來到了嫡仙樓想要謀個位子。隻沒想到才到門口已經被攔下來了。

    “這位老爺子,這位姑娘,抱歉了,今天嫡仙樓已經被林大官人包下來了,若是吃飯打尖請往別家。若是武林一脈,恕劉某眼拙,不識二位高人,還請賜名。”

    嫡仙樓門口站立數人,或文或武分別招待請來的各路客人。這位攔住兩人的漢子四十幾許,麵容堅毅雙眼炯炯,抱拳的雙手骨節粗大布滿厚厚的繭子,顯然是練鐵砂掌的好手。

    這嫡仙樓自明初到現在也有百多年曆史了,算得現今的洛陽第一樓。但饒是如此這裏也隻是一個酒樓,二層再寬闊頂多也就能容百位賓客同坐已經上限。是以早早派人守在了門口,尋常吃飯百姓固然擋駕,便是一般打秋風沒甚麼名望之輩也是一概婉拒。這說來是個得罪人的活計,所以站在這裏守門的人固然眼力要好,識人要廣,自己本身也必須具備相當武林地位,否則如何壓得住場子。

    別看此人現在站門口小廝一般的招呼客人,不可不戒可認識他乃是廣平鐵掌門的劉大先生,一雙鐵砂掌打下二十年的名頭那是實打實的塌實貨。這樣的人居然甘願來門口當個門童小廝,這次武林大會果然有看頭。

    就在不可不戒兩人打量對方的同時,劉大先生也估算著對麵兩人。想來雖然看外表不起眼的像鄉下泥腿,但尋參手中杵著的那帶著長套的家夥怎麼看也是大槍一類的家夥,武林中人怪癖者眾,雖然不識他也不敢怠慢。

    “好說,好說,鄉下把式之輩,高人二字如何敢在劉大先生前提起。”不可不戒裝老頭模樣惟妙惟肖的一笑:“老頭子此行隻是帶家裏沒見過世麵的丫頭開開眼而已。丫頭,讓劉大先生掂量掂量,看看我們爺孫倆夠不夠分量上這個樓”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3
709名財利義

    不可不戒帶著尋參來到嫡仙樓下被人攔住,鐵砂掌劉大先生自貶身價充當迎兵,既然不認識眼前人,自然要掂掂來人的分量。

    “丫頭,讓劉大先生掂量掂量,看看我們爺孫倆夠不夠分量進這道門”

    耳邊響著不可不戒“爺爺”的吩咐,尋參很直接的從字麵上去理解“分量”這個詞的意思,就手中的帶套長戟橫舉到了對方麵前。

    劉大先生不識其意,半疑惑間順著對方的意思伸手欲接,但隻在手掌一觸實間已經臉上變色,連忙收回手來抱拳行禮。

    “劉某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多有冒昧了。不知老爺子高姓大名,在下也好通報。”

    隻是一觸之間已經感受到這柄長戟不下一百七八十斤重。雖然武林中最低級的蠻夫也是就一身牛力,但力氣大者能用個幾十斤的重棍大斧已經算是不錯了,眼前這位姑娘纖腰細細,手中卻舉著恐怕有她兩倍還多的重兵器,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力大,過人之處不言而喻。

    不可不戒其實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解決,本來以為好歹還得過上兩招,如今卻是省事了。

    “老頭子姓任,胡亂練得兩手把式,也沒什麼名號。嗬嗬,劉大先生,我這把歲數是沒什麼念頭,不過丫頭跟著我也練了一身力氣,不想她也就那麼大腳丫頭一輩子,所以來趕這趟武林大會,想尋機會混個出身。”

    不可不戒給自己編了一套說辭,劉大先生聽在耳中也不覺得有異。許多人因為因緣際會練了一身武藝從凡人踏入了武林,然後想憑借一身功夫揚名立萬自然要尋找合適的平台一鳴驚人。想到這裏吩咐了身邊一個門徒幾句,那弟子點頭去了,他也延手請路,讓不可不戒兩人上了進門二樓。

    嫡仙樓之上已經坐了好幾十號人,八人一桌擺了十幾桌,桌上之人有相互認識的也有相互不認識的,有相互打著招呼寒暄的,也有正望著遠處別桌人運氣的——這個想來是有仇不小。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百年之前少林與武當還曾經一度鬧得勢如水火何況他人。是以二樓招呼之人更是需要眼力,將上來的人按江湖地位排座次固然重要,別把兩個仇家放在一起也是必須考慮到的事情。早得到了下麵人的回報,雖然同樣不認識這位任老爺子究竟何方神聖,管事人還是將他們安排到了一個中座。

    “你看前麵最上位那桌坐著的人,那就是當今武林最有權勢之人了。”

    不可不戒對著自己一桌之人打了個羅圈揖,然後低聲對尋參解說著。

    “少林的無慧大師,武當的卓人清掌門,天山的何自在掌門,丐幫的柯降龍幫主,還有那個白須配劍的清臒老人是如今太清劍的當家第一人,自從幾年前中原大俠江天雄身敗名裂之後,他便是洛陽武林人士的代表,還有那個穿官服的就是洛陽城守,按照彼此的約定成俗,大凡武林大會這種的事情總是要請一些官家人在場,以示並無不軌之心,最後那個看上去蠻富態的就是這次號召舉辦武林大會的林再興,林大豪了。

    這位林大財主據說年輕時一貧如洗,好不容易背井離鄉賣命多年攢錢做了點小生意卻不小心惡了當地惡霸,暴打一頓還反構陷殺人將之扔進了府衙大牢,如果不是剛好一個大俠路過聽說此事,那現在骨頭作古久矣了。是以雖然他本身不懂武功,但發跡後素來愛與江湖中人打交道,常說‘仗義多是屠狗輩,有武林中人的血性才是真豪傑,好漢子’。如今更家財萬貫,過往的江湖中人但凡上門投拜,無一不贈銀送馬救人之急,是以有‘孟嚐君’‘及時雨’之名。此人又急公好義,從中調解過多起恩怨,是以在江湖中有著很高的名望,所以由他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出麵組織發起武林大會,在大家心裏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尋參點點頭又看向四周,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唯一在不遠處桌上看到客棧中曾經出手的那個背負一刀一劍的少年俠客,不知怎的總覺得他有些親切。隻是多看了兩眼就引起了那少俠身邊女伴的敵視,警告和凶狠並存的眼神狠狠挖了過來,似乎是在無聲的警告。尋參也隻好尷尬一笑收回了眼光。

    說話間午時已到,樓上英雄也來得七七八八,首桌之上的人大概也是覺得差不多了,林再興站起了身來,二樓上的喧鬧與私語頓時都靜了下來。

    “各位都是江湖上名震一番的英雄好漢,今日齊聚一堂並非是我區區林某麵子大,而是大家都聽說了區區彈丸東瀛之地居然膽敢窺視我中華神器,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是以林某大膽聯名少林等發出江湖帖遍邀天下英雄,一商應對之法。”

    林再興先抱拳轉了一圈,三言兩語說了開場白將整件事由頭說了一遍。他話音剛落,下麵已經有人接上口了。

    “林孟嚐不用多言,我等既然前來自然是任君差遣。你要我們怎麼做,盡管吩咐便是”

    說話人是一個腰纏九節鞭的大漢,滿麵紅光聲如洪鍾,此人便是昔年曾受過林再興大恩,替他陪了失劫的鏢貨這才免了抱著全家老小跳井的命運,說來是有救命之恩。這趟趕赴洛陽大會,一小半是衝著民族氣節,一大半倒是衝著報恩而來。

    “嗬嗬,齊鏢頭少安毋躁,林某一界商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足定國,這次要號召江湖群雄,自然是需要一位德高望重,智武兼備的領軍人物”

    林再興有自知之明,連連笑著揮手。

    “林孟嚐既然謙退,那我提議少林方丈無因大師。無因大師武藝高強德高望重,正合領導。”

    場下又有人開聲倡議。

    “阿彌陀佛,少林寺終歸是出家人,平日裏念佛經就多,念兵書那是沒有的。這次弊寺派老僧代表少林出席這武林大會,方丈不會擔任領導者之意已決。”

    少林無慧站起身來合十,向著眾人說道。

    他這話一出不少人都麵露原來如此之意,需知無慧大師雖然也是少林高僧,但論及聲望仍然不足以與卓人清、柯降龍等人並肩,這麼一解釋才知道,原來他是代表少林坐了那個位置,無因方丈竟然是不來了。

    “方丈大師既然不在,那麼便請柯幫主擔任盟主之位。柯幫主武功高強,丐幫又多年來參與沿海抗擊倭寇,所謂知己知彼,正好合適。”

    剛才說話的人又轉頭提出了另一個人選。他話音未落,後麵卻有人提出了異議。

    “丐幫柯幫主固然不錯,但我還有另外更好的人選。”

    眾人一齊回頭看去,隻見末座之上一個年紀約莫五旬,身上穿著精巧獸皮華裝的中年漢子環顧眾人,麵無懼色,身旁還坐著一個妙齡少女,明眸皓齒很是可愛。不少人不認識此人紛紛問向身邊人,有知道的便賣弄著學問,這位乃是萬獸莊的紀莊主。萬獸莊素來不幹江湖事,沒想到這次竟然也參與了這武林大會。

    “柯幫主確實多年來組織丐幫參與戚繼光將軍抗倭事宜,但假若紀某所猜不錯的話,咱們這次武林中人組織起來並非是要組織進軍隊中去,也不是也要正麵與東瀛軍隊抗衡。武林中人弱的是組織陣型,強的是單打獨鬥,咱們最大發揮之處應該是對上東瀛的各種武林高手吧?”

    此言一出,在座許多人都暗暗點頭,自己來時隻顧著一腔熱血,全然沒想到自己能做什麼,此時聽這一說,再想想果然是如此。這位紀莊主名不見經傳,沒想到竟有這份心思。

    “紀莊主所說不錯。”柯降龍不以對方否決自己為忤,反而出言為對方肯定:“之前的倭寇多為小股部隊,少不過數人,多也不過百餘,少與大明的正規部隊糾纏,一打就跑遠遁海上。我朝海線漫長,這些倭寇到處亂竄實在令人防不甚防。而且又時有東瀛高手混跡其中,有長於正麵砍殺的劍術高手,數人聯手流竄往往一個百人小隊攔阻不住。又有名為‘忍者’的暗殺高手,每每潛入兵營刺殺將領,到處防火,令人防不甚防。最囂張之時,一月之間戚將軍麾下十人以上將官曾被刺死三十餘人,對士氣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我等丐幫弟子武藝一般者編入小隊中增強小隊戰力,高手則負責各位中級將官的保鏢安全。少林諸位高僧也多隻能充當教頭教授武藝,或是臨時出動對戰對方高手。說來慚愧,這數年來一直未能占到主動,柯某實在無顏擔當盟主一任。”

    在座眾人大多是第一次這才聽說了倭寇難剿之處,之前潛意識中的輕蔑之心不由收起了大半。

    “柯幫主無需過謙,倭寇奸猾非是幫主之失。隻是既然我等要與東瀛的劍術高手、忍者做一番鬥智鬥勇,那便該由智慧過人,弄洞察先機之人擔任盟主領導。在下推提議逍遙派的逍遙子前輩擔當盟主,兩年前天龍教大鬧江湖之事想必各位還猶在眼前,逍遙派門下青立雪、穀月軒、荊棘等諸位少俠智勇雙全也無用在下多說。徒弟尚且如此何況師傅,是以在下推薦逍遙子前輩出任盟主。”

    紀莊主之話有理有節,當下便不少人出聲附和。但也有人另提異議,一時二樓之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各位,各位,請稍安毋躁”

    林再興雙手虛按,花了好一會才讓二樓之上安靜下來。

    “各位,諸路英雄未齊,武林大會將在十日後召開,今日嫡仙樓之會,隻是先為十日後的大會訂個章程,具體盟主為誰,大會之上再行公推不遲。”

    “林爺說的是。”接著站起來的也是前座中的一個腰插鋼環大刀的絡腮胡男人,不少人見了他都是一皺眉。此人乃是太行山十八刀寨的寨主,綠林道上赫赫有名的土匪行三刀,雖然也算是盜亦有道等閑隻劫財不殺人,但許多人仍是對之不屑。

    “我們線上開扒吃飯的,也沒多少虛頭。柯幫主不如拉明了與我們說個明白,如果當真如貴幫所探消息那樣,東瀛高手傾巢來襲,我等中原武林與之傾力一戰,勝負姑且不論,在座諸位你估計能生還幾人?”

    “這個……”柯降龍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直說:“尋常漁民倭寇其實不足為懼,但東瀛武人性情剛烈異常,劣境之時往往不思脫身而求與對方同歸於盡。實不相瞞,老夫已有兩個徒兒死與倭寇高手玉石俱焚之下,一個已經從身後以擒拿法將敵人擒住,不想那人竟然持劍倒穿入腹兩人死成了一串。另一個更是渾身綁了炸藥與我徒一齊炸得粉身碎骨。倘若東瀛那邊這樣的凶獸尚眾,各位英雄雖然武功遠高於我徒,但……”

    二樓之上一時嘩然,眾人大多隻道憑自己一身武藝,便算是抗倭不利最多不過多跑冤枉路,賣賣腿腳,誰曾想前線上盡然凶險如斯。出來吃江湖飯的誰手上沒兩條人命,若說怕死那是過了,但不怕死是一回事,主動趕往死地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座眾人雖然耳聞倭寇之患久矣,但大多沒有切膚之痛,一股熱血上頭是為國為民,待得聽這一盆冷水潑下,不少人不由各自起了心思。

    “柯幫主勿要謙虛,你門下高足的武功江湖中人大家心裏都是有底的。”行三刀反而沒為嚇住,一本正經的問道:“我姓行的有自知之明,武藝若與貴高足相比隻低不高,此行再逢更厲害的東瀛高手,全身而退的幾率不過三成而已。我太行山寨兩百多弟兄願意聽憑差遣,隻是弟兄們大多都有老小妻兒不能不顧。隻求先有一筆銀兩安家,若有戰死者更請重重撫恤,如此這般,我等兄弟才能全無後慮效死戰之心。”

    行三刀說得光棍,不少人其實心裏也是在轉著差不多的意思。自己若是孤家寡人一個,為國戰死那也沒什麼,但或有妻兒老小,或擔負著門派興衰,自己一死不足惜,但若因此家破門衰,那又有何麵目去九泉之下麵對先人?

    二樓之上一時無聲,所有人都盯著首上那一桌。林再興與柯降龍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問題正是他們提前十天就要開這個英雄小會的關鍵所在。這次不同於往日魔教亂世,所有人都是刀架脖子上沒什麼阻礙就可以抱起團來大戰一番。這次說到底還是兩國大戰,如果論責任的話本該是朝廷的事情,要這般武人憑一番熱血便不管不顧,那也不現實。

    “行爺說得不錯。”林再興點頭應承:“不止是太行山的好漢,隻要是這次抗倭出力者,林某便是破盡家財也要顧全各位家小,此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之舉。我已與十數位大商家商議妥當,此亦是我等商人應盡之責。”

    “林孟嚐說得好”一直坐在旁邊好像木偶一樣的官家代表李大人此時也站了起來:“保家衛國本是朝廷之事,但有道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東瀛小國這次不以正兵來犯,卻以詭域某之,欲以宵小之輩亂我中華,此舉唯有多依仗諸位武林豪傑相抗。本官已經草擬奏折,與沿海諸省、府官員聯名以奏朝廷。此役犧牲的壯士,朝廷將賜忠烈匾額傳家,賜爵位,子孫世襲三世;此役大功勞的門派,朝廷將賜金劍銀牌,於當地立表豎碑,以為表彰。此役傑出個人者,朝廷將賜‘天下第一俠’之名以彰其功績”

    此言一出,二樓之上頓時大嘩,不少人都站了起來頗為失態的連連追問是否當真。

    學武一世為了什麼?還不就是為了揚名立萬,光宗耀祖,榮華富貴,躊躇滿誌。隻是縱然辛苦一世人,天資所限後天機遇不濟那也隻有庸碌一生,如今能有這般天降機會於眼前,隻要遇事向前,奮勇殺敵,光明前途便在向自己招手。

    想那鷹爪門在明初立朝之時不過是一個三流門派,隻因得了太祖朱元璋的垂青,如今的鷹爪門已經是弟子過千的超級大派,專職為朝廷供應武藝人才,朱元璋曾親筆“朕之鷹爪”賜書,鷹爪門主累世榮耀便是京官大員見了多半也要打個哈哈,從個人到門派皆是風光無限。自那以後不知多少門派便將巴結朝廷當作了一朝出頭之路,雖然也有有識之士指出此乃朝廷“千金買馬骨”的馭人之術,但隻有名有利,誰又去管那麼多到底是利用還是被利用?

    欲求財者有財,欲求名者有名,欲求利者有利,欲求大義者有大義,這次武林大會果然是備足了料,下足了功夫,務要求個萬無一失

    一時間二樓之上各種歡呼雀躍聲彙聚一堂,士氣高漲人人與那東瀛倭寇勢不兩立。首席之上幾人相望一眼,此事終於成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2 16:45
710 東瀛人的擂台

名利財氣四堵牆,世人皆在裏麵藏,若能跳出牆頭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這話說來是很朗朗上口,聽上去也超然出塵,但假若人人都是不老神仙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也位麵太無味了。

    總之在各色人等的協力之下,這英雄小會總算是完美落幕了,雖然其中少不了一些世俗的手段,但武林中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家長裏短,若是個個不吃人間煙火,那反倒更令人擔心了。

    不可不戒帶著尋參聽了一天也沒什麼機會參與其中,隻看這安排便知道人家是早就一切安排妥當,這個武林大會不會出什麼波折。隻是聽得前線這般凶險,自己混去湊熱鬧也就罷了,沒必要帶上小丫頭去送死,想了想還是決定第二天就悄悄給同客棧的荊棘送個暗信,讓他來接人自己也好安心的一走了之。

    接下來一天無事,第二日一清早不可不戒洗漱已畢便叫醒了還在賴床的尋參,帶著她出了客棧要陪她最後耍一天這洛陽繁華之地。

    洛陽,古稱“洛”,有“窗體底端

    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的古言,乃是中華文明的源頭。自三皇五帝至今有超過二十朝立都於此,比起如今大明的北京國都,更加繁華深遠,可觀者頗多。其時值四月天,牡丹吐蕊爭奇鬥豔,正是一年一度洛陽花期之時,白馬寺中擺開千盆牡丹,或青紅藍紫,或蔥翠霞煙,各逞其芳聚鬥一堂,團團一番太平盛景,又何嚐有半點倭寇腥味。

    不可不戒本是愛“花”之人,隻是昔日在這洛陽之中都是來去匆匆,要不然也是雞鳴鼠盜,不是惦記著哪家深閨中的“花”,就是忙著躲避史剛,這洛陽花會眼皮底下過了一溜又一溜,如今這樣陪著“花”來賞花,倒還是生平第一遭。

    隻是花藝深奧,不可不戒和尋參兩個不懂花之人也隻好外行人看熱鬧,聽著一群風流雅士,園丁花匠在身邊的種種的品頭論足,雖然聽得不大明白,但也覺得好厲害的樣子。尋參更是像隻好奇的小貓,但凡聽見有爭論聲便要湊頭過去聽個分明,不停抓著穿梭在人群中小販兜售的零食,倒是活潑得很。轉已日近天中,白馬寺內正愈發熱鬧間,突然一個不和諧的聲調跌跌撞撞闖進寺門來。

    “不好了,不好了,一群倭寇在孔廟前抄著家夥,要拆孔夫子的像那!”

    來人慌裏慌張幾乎被寺門口的門檻絆倒,一個趔趄雙手亂舞好像烏龜遊泳一樣“爬”進寺來。但眾人這會兒也沒誰去笑話他,沒聽清話語的因為周圍氣氛猛然一變而拉著身邊的人問長問短,聽清問話的人則是難以置信般的圍著那人驚呼了起來,七嘴八舌問著長短。

    “就是,就是一群倭寇,二、三十號人,不知從哪來的,帶了泥瓦匠的家生,已經往南市孔廟去了!這不是要拆了我們的聖人廟嗎?”

    此言一出,花會上頓時炸了鍋。但凡來這裏看花的就算不是文人才子多多少少也要沾三分雅氣,這孔夫子像如何能容那異邦禽獸染上一指,頓時大家花會也不開了,擁擁擠擠的就朝南市奔去,熙攘之處已經要將人擠倒踩踏,那些花主都忙著護住自己的寶貝,不可不戒也連忙拉著尋參避在一旁。

    “倭寇不是說都在沿海嗎?怎麼會跑到洛陽來了?”

    尋參嘴裏一快綠豆糕還沒吃完,伸手抹著嘴巴的問向身邊人。

    “說來也是怪……不,其實也不奇怪。”不可不戒話說半截已經猜出了由頭:“如果東瀛人當真是想下那麼大一盤棋,子都落到太原去了,洛陽重地又如何會放著不管?這武林大會鬧得天下皆知,東瀛人又不是聾子,自然要做出應對。那群‘倭寇’想來不會是真要拆孔廟,但也肯定不會是啥好事就對了。”

    “那我們趕快去……哎呀……”

    尋參話說了一半,突然捂著肚子低低叫了一聲,不可不戒奇怪的看著她。

    “我,我肚子疼,你先去吧,我馬上就來。”

    尋參臉上微微一紅,推了不可不戒一把,自己轉頭往寺後茅房跑去,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還不忘了把手中的半塊綠豆糕塞進嘴巴。不可不戒在後麵看得好笑,也不知道她是以前就這麼一個貪吃鬼,還是失憶後落了這個毛病。看著女孩背影消失在樹叢之後,想了一想如今也到了分手的時候了,四下一掃,旁邊一個脖子上掛著吊盤,裏麵放著些糕點的男人正擠在自己身邊躲避潮流一樣的人群,正麵色尷尬的看著自己。那吊盤裏的綠豆糕跟剛才尋參手中拿著的似乎正是兄弟一家,想必小姑娘鬧肚子也有這位的一份功勞。

    “沒事!”不可不戒化身的老頭拍了拍那小販的肩膀:“我家丫頭自小就那樣,不會找你麻煩的。喏,我這裏還有點事麻煩你,將這封信送到仙客來交給一位叫荊棘的少俠,如果他不在就交給小二代轉。這是給你的跑腿錢。”

    任老爺子取出一枚銀錠,空手捏下一角和著封信扔到了小販的盤子裏。那點銀子也就幾錢的樣子,不至於太過分嚇倒小販,又抵得他好幾日的工錢不會不為其所動,再加上銀子雖軟也不是等閑人可以空手撕扯的,也是一個威懾讓小販不敢拿了銀子扔了信。不可不戒行走江湖多年可謂經驗老到,這其中分寸拿捏得甚是有火候,隻可惜萬事都有例外這一說。

    點頭哈腰的小販出了白馬寺後直奔仙客來而去,但去不過數十步便轉入白馬寺的後巷之中,腰板猛然挺直,麵上卑微之色全數褪去。冷哼一聲抖開了手中的信封,快速看了一眼之後便隨手撕成了碎片。事到如今,任誰也知道這位不是普通小販了。

    “真正個奇哉怪也,我明明是在綠豆糕中下了奪命的劇毒‘三更閻王’,無色無味入腸後需得半個時辰方才發作。不發作之時便算絕世名醫亦難覺察,而一旦發作便似閻王下帖請命,並非是無毒可解,而是來不及解便已經斃命。但那丫頭怎的發作之時隻是鬧肚子,這……”

    小販緩緩脫下了帽子,脫掉了身上的累贅,露出一身俐落異常的貼身緊靠。

    東方未明當日以雷蛛算計尋參不成,沿路之上鬼王爺手下卻是成事不足之輩,待欲再尋機會之時,卻被不可不戒中途將人截走,目標一時脫出眼線之外。不知到底出了什麼狀況,沒奈何之下東方未明隻好將局再計,自己繼續哄上官丹鳳上路,而暗中下金於江湖第一殺手組織“殺手樓”買尋參之命。那殺手樓隻管拿錢殺人哪管殺的是誰,派出銀牌殺手一路追蹤,直到洛陽之時終於抓到了目標,本想簡單扼要的一毒斃命,誰曾想這劇毒竟然隻毒出了鬧肚子的意外結果!

    前事便是如此,銀牌殺手雖然納悶但也要有職業操守,毒藥不成隻好換匕首再上了。

    再說白馬寺後院茅房之內,尋參徒自不知自己這一月之來無形無意之間所練的《洗髓經》已經第一層無虛假境功成圓滿,不同於尋常功法的威力霸道,卻在其綿密之處無隙無漏。若是中了見血封喉的劇毒那又是一說,諸如“三更閻王”之類以隱蔽而見長的毒素,早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自行流轉的洗髓經踢了出來,然後又被一身強橫異常的寶血體質化為廢物,隻換得一趟茅廁而已。

    尋參自蹲在寺後為自己的丟乖出醜而懊惱臉紅,不到一刻方便已畢,正要提著褲子站起來的瞬間,腦後突然風聲一激,銳器破空之聲已經刺得後脖頸處連寒毛都豎了起來。

    殺手不同於武士,他們對於那種下個戰帖請對方養精蓄銳之後午時三刻大戰於城郊十裏亭這種熱血沸騰的事情全無興趣。便是暗算刺殺,隻要條件允許他們也寧可選擇睡夢、進食、洗澡、入廁等不會被說書人端進茶館的場合下手。所以他們無名,所以他們才能夠殺人。

    尋參也是人,也是一個很正常的女孩,上廁所時拉著褲子的當口突然遭遇意外,幾乎是本能的又蹲了下去。但尋參終究不是隻會尖叫的凡俗姑娘,人蹲下去之時同時應對也起。雖然腦後沒長眼睛,可偏偏好像是早身經百練不知多少生死關的老江湖一樣,應對還招竟然是分毫不差!

    將軍脫袍!

    軍道拳中甚為奇怪的一式,並非單純的拳路來去。其精要在戰場之時,順手扯過所能拉扯的袍旗等物,突其不意之間朝對方頭臉蒙去。別看此招粗糙,若是練得熟時往往能打出一個措手不及之效,對方既然頭首被蒙,自然是任其宰割。武林高手爭鬥講究個氣度風範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招式,但也正因如此更收奇效。

    銀牌殺手從茅廁牆壁與屋頂間的縫隙一擊流星趕月般的刺下,眼見對方再尋常不過的蹲身反應隻道已經得手,孰料下一刻卻是眼前一片白光鋪麵,那女子身上穿著的白衣猛然膨脹起來,好像一張大手一般朝著自己反撲了過來。一時間滿眼隻見白茫茫一片,目標已經從視野中消失。

    小藐她了!

    能混到銀牌殺手的人所曆人物絕對不再少數,更是深知進退之道。對於一個殺手來說,隻要保得命在,目標就永遠都是將死之人。是以殺手並未像個尋常武人那樣一刀削開白衣繼續進攻,反而是收刀後撤,伸足一點宛如練匹一般的白衣,身形就要後退自來路飛出。但這一想法也未免太一廂情願,就在他足點白衣借力的瞬間,腳腕處已經被一隻宛如鋼鉗的手牢牢抓住了。這隻手是如此有力,別說不像個形貌纖纖的女孩,就算是男子大漢等閑也使不出這好像要將人骨頭都捏碎的力道。很快的,這個好像就不再是好像,鋼鉗之手再度收束,銀牌殺手咬牙忍住不坑一聲,但整個腳腕處已經是骨碎如渣了。

    “元霸摔鼎!”

    清喝之中再見軍道殺拳,銀牌殺手宛如一袋麵粉被狠狠摔在了地上。當真好像是一袋麵粉落地時發出的砰然之聲,茅廁之內以石板鋪成的地麵都被砸裂了一塊,而身子骨遠沒有石頭結實的銀牌殺手被這一摔,胸骨背骨皆斷不在話下,便是五髒六腑也一齊被摔成了肉醬。

    一氣嗬成幾乎是瞬間連發三招,瞬間奪回先機斃命敵人,而自己依舊還連褲子都沒拉好。

    尋參被這莫名的攻擊打得頭暈,更為自己此時窘態中受襲感到羞怒,此刻心思也沒轉到是誰想要殺自己,又為什麼要殺自己,看著眼前的屍體亦沒有多少恐懼後怕等常人之情,隻是不想再被他人撞見這窘事,連忙整理好衣裝一溜小跑的出門去了。卻忙亂中考慮不周,將自己的外衣落下繼續包裹著那肉醬般的屍體。

    這一路小跑來到南市,都不用問人,這裏早已經堆得裏三層外三層,人山人海根本擠不進去。不過也不必非要擠到近前才能辨分曉,孔廟之前早搭起了三丈高台,皆是以尺許厚的硬實鬆木搭建,雖然做工略顯粗糙,但卻牢固異常。此刻上麵正有兩個人在那廝殺,一個使單刀曾在嫡仙樓上見過,另一個使一把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異服異髻之人,其兵刃與自己曾經在太原時用竹竿捅死之人類似。

    上麵兩人打得乒乒乓乓,尋參卻是無心去細看,她與“任大哥”走散了約在這裏見麵,還是先找到人才是要事。但這裏實在太過多人,一眼望去盡是黑壓壓一片,一時半刻哪裏尋人去。而就在尋參這東張西望的片刻之間,擂台之上勝負已分。

    “啊!”

    使怪刀的東瀛人爆喝一聲,左腳往前邁了一步,看似隻是尺餘之際,實際卻是跨出了丈餘,手中長刀如雷霆劈落,刀還未落實已經先奪對方之魄,那單刀遮掩之下眉目間盡是懼色。兩軍相交勇者勝,這膽氣一喪本有十分之功也隻能發揮出三分了,單刀虛應下長刀已經躍過防線,一字劈落竟將那漢子從頭到胯砍成了兩半。腸子內髒霎時間滾了一地,鮮血染得已經半壁紅山的擂台之上又添鮮紅。

    台下中原之人齊聲驚呼,一般群眾無不掩麵慘叫,武林中人則個個咬牙啟齒。兩個那單刀漢子的親友快步奔上擂台,不及擦淚隻忙著收斂屍體,台下更有一人按耐不住,縱身一躍已經跳上了擂台。

    “東瀛惡鬼休得逞凶,你富爺爺前來會你!”

    漢子甩掉外衣露出下麵一身勁裝,腰間纏著的金龍九節鞭猛然抽出,陽光之下燦爛奪目,舞動之間矯健如龍。那邊東瀛人冷笑一聲,殺人者抹刀回鞘退回台下,又有個膚色發飾與他類似者,卻是手持一長一短雙刀跳上台來,兩邊更無多餘廢話,你來我往已經戰在了一處。

    “這些人就是倭寇嗎?怎麼如此凶殘?”

    有道是說人容易說己難,尋參看那兩片屍體隻覺殘忍,渾沒注意死在她怪力之下的人也好看不到哪去。

    “那些就是倭寇啊,都是畜生啊!”

    旁邊搭話的是一個六旬開外的老者,年紀雖大耳目還算清明,口齒也算明白,頓足中一五一十的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給尋參說了個明白。

    原來今日前些時候,有一群東瀛人帶著些木匠跑到孔廟前搭建起了擂台,掛起招布要挑戰中原群雄。

    中原武林正在召開武林大會要修理這些東瀛人,如今他們竟然大搖大擺的跑到自己麵前伸長了脖子,簡直就是壽星公上吊——活膩了。當時便有人叫囂著要將這二三十人亂刀砍為肉泥,結果卻被對方用言語僵住。

    倭寇不等同東瀛人,正如中國的敗類不能代表所有中國人一樣。此行所來的東瀛人以十個以“十刃”為名號的人為首,並非通俗意義的倭寇海盜乃是正宗的東瀛剛剛統一的政權的使節團成員。這趟洛陽之行也與兩朝邦交無關,純粹是這幾個東瀛高手聽聞這裏中原高手齊聚,前來“切磋交流”之意。中國乃是天朝上邦,禮儀之源,倘若當真有本事就一對一將他們擊殺於擂台之上,那是堂堂大國的氣度。若要以多欺少,持強淩弱,為這二三十條人命扒了自己的臉皮,東瀛人也無話可說,唯有不齒而已。

    這番話裏多少真多少假不好說,但中原武林就生生被這話逼住,激憤之下當下答應了這場擂台戰。對方清一色的三十來歲年輕人,又自稱不過是東瀛二流人物,逼住卓人清、柯降龍等前輩高人不便出手。剩餘一幹四十歲以下的武林人士紛紛上擂,但除卻荊棘、古實、何秋娟等一幹新一代的高手或殺或傷略有戰績之外,其餘還有十多人卻都是落得了之前那人的下場,灑出的鮮血已經將本來原色的鬆木擂麵全都染成了紅色。

    就在老丈說到這裏的時候,擂台上隻見那使雙刀的東瀛人一個閃進短刀破了鞭圈,眾人驚呼之中長刀橫斬,一個顆怒目圓睜的大好頭顱已經伴隨著衝天血泉高高飛了起來。那日本人不閃不避任血濺了自己一身,猶覺不夠過癮索性撕開衣服,狂態畢露竟如野獸一般嘶吼著。

    “中國廢物,還有誰來送死?”
惊海 發表於 2014-11-3 14:54
711 打擂

中原群雄欲在洛陽城內結盟推主,卻不料被東瀛來了個先發製人,擺下擂台欲以“武林規矩”比武鬥輸贏,當然刀劍無眼,生死也無論了。

    雙方都打出了真火上台者非死即殘,但除了荊棘殺一人,古實、何秋娟各重傷一人之外,其餘上台的中原諸人卻皆是連戰連敗,命大的丟條胳膊、腿還能活下來,命背的不但死在擂台上,更落得一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一時之間台下固然悲憤異常,但也人人心涼。台上那些殘死的人可不是鄉下無名之輩,個個都是武林中叫得出號來的人物,對方也不是用了什麼卑鄙手段,也沒下毒,也沒車輪,就是那麼堂堂正正的憑借真實武功硬砍。不少人眼紅之餘心頭也顫了起來,假若自己將要對上的都是這種對手,恐怕就算拿命去拚也未必能掙回累家榮耀來。

    眼看台下之人士氣越低,不少人眼中露出驚恐之色,昨日裏鼓起的士氣已經被對方用最凶殘的手段打消的差不多了。柯降龍與林再興等人相互對望,眼中竟是憂慮。

    這批人當然不可能是如他們自稱的二三流的人物,雖然年輕但個個都是一流的高手。與之打比的話,那就相當於組織了穀月軒、荊棘、古實、蕭遙等一幹人等擺開擂台,看上去確實都是二十多、三十多的年輕人,但若以他們的水平當作平均武林的水平,那就是偏頗了。東瀛這招豁出了這十個前途無量的年輕後輩,已經將他們當作死士投在洛陽,要的就是打得中原武林信心崩潰,個個明哲保身這個武林大會自行崩散。

    “不行,我要上去。就讓老叫花領教他們合力的劍陣好了!”

    眼看鞭術名家富大海又一慘死,柯降龍實在按奈不住就要上台,卻被身邊之人緊緊抓住。

    “柯幫主不可。”

    “柯幫主稍等。”

    “你這一上去就等於承認了中原武林後繼無人,就算你把他們全都打倒了,也找不回大家的信心來了。”

    “那你們說該如何?”

    柯降龍又何嚐不明白這其中關竅,隻是幹在這裏站著著實令人無力啊。

    “如今之際倘若能有一個少俠高手以一人之力打出漂亮戰績,或可挽回士氣。”

    卓人清皺著眉頭如此說道。

    “倘若我徒蕭遙在此,或可能擔此任。”

    柯降龍歎一口氣,本來隻是按自己的評估依實直說,卻無心中刺了身邊的人。

    “未必天下就隻有丐幫高徒,我再會這些禽獸一陣便是!”

    荊棘瞪了旁邊的前輩一眼便要起身,卻左腿一疼身子趔趄中幾乎沒有站穩。剛才與他對打之人果然凶悍絕倫,自己雖然一劍刺穿了對方的心髒,可他臨死之時反刀突擊竟然揮出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砍傷了自己的左腿,傷雖不致命卻已經是影響行動了。

    “不行,你找死嗎?”旁邊沈湘雲一把將人回了位子上,剛才那一掙,之前自己給他縫好的傷口又裂開了,就算自己真是神醫,也不能伸手一抹就治好一處深幾及骨的傷口吧。

    “老叫花失言,荊少俠勿要多心。”

    老頭子知道是自己說話不周,也是一臉歉然。

    說話間富大海的屍體也已經被收斂了下來,那個猿猴一樣發狂的雙刀男已經被人拉了回去,換上另一個瘦高馬臉,斜挎長刀的人來。

    “中國的各位,自早至今我們已經打了一十四場,貴方贏四場,我方贏十場。各位看是就此作勝負論,還是繼續打下去?”

    那人中土話說得字正腔圓一口官腔,竟是個中國通。

    “哼,有膽子就等著,不出三日我們中原英豪便可齊聚此地,到時候要你們這群妄為之徒死無葬身之地。”

    那台上人洋洋得意的言語一出,下麵頓時有人反駁叫嚷了起來。

    “嗬嗬,便是聽聞洛陽此時武林高手齊聚,我等這才擺下的擂台。聽這位先生所言,莫非剛才上擂的,都是中原武林的三流人物不成?哈哈,也罷,如果當真如此,那這個擂台便多擺三天又何妨?”

    這個東瀛人極為能說會道,他這一說頓時讓下麵的人都說不出話了。人家都已經為了中原武林戰死擂台之上了,中國俗例死者為大,難道還能真說那些死者是三流不成?

    眼看下麵的人都憋紅了臉,大多數人的眼中都還存著畏懼之情,擺擂者知道自己目的已成,這個武林大會估計他們自己也沒臉搞下去,就算硬搞也湊不起多少人了。而自己此行已經抱了必死決心的十刃居然能隻死一人傷兩人,這個結果實在大大優於之前“以大無畏的精神與敵攜亡給予中原人莫大心靈打擊”的目標。

    “還有人要上擂嗎?如果沒有的話今日……”

    “我來!”

    名為佐佐木的領隊正要宣告今日擂台結束,下麵又有一個聲音冒了出來打斷他的話。擂台之下頓時一片騷動,所有的視線都往聲音方向看去。站在聲音旁邊的人更是猛的往四下一讓,好像生怕那些目光“誤傷”了自己。

    目光交彙處隻見一個小姑娘站在那裏,舉著拳頭紅著臉,想來剛才那句“我來”

    便是出自她口了。初一聽得有人又要上擂台,大家一半是驚喜一半是擔憂,但此刻一看說話人,卻是大半都苦笑了起來,這不是胡鬧嗎?

    “我,我……”

    第一次被那麼多人行注目禮,尋參臉頓時紅了起來,可轉眼又看到了眾人的搖頭和抬上人譏笑的眼神,不由一股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心,下意識的就往前衝了過去。路上有好心人不忍心這麼小的姑娘上台送命而伸手拉她,結果卻好像拉到了一頭狂奔的壯牛,自己幾乎被拖倒在地還把人家衣袖也拉下來了一塊。兩邊人看小姑娘捂著半截手臂的窘迫模樣,越發苦笑搖頭,不認為是個事。

    平民群眾隻能是未明真相,武林中人卻是相互詢問這姑娘是誰。有人隱約有記憶昨天嫡仙樓上對這姑娘似曾一見,但映像模糊愣不知道是哪家閨女。

    “這位好像是任翱翎老爺子的孫女,能使一杆重約兩百斤的長重兵器,幾位前輩可曾聽說過?”

    唯一知道其名姓的鐵掌劉大先生認出了這個給他深刻映像的女孩,此時說將出來問身邊的柯降龍等人,但換來的也隻是一陣搖頭,從未聽說之語。

    “還是將她攔下來吧,再白白送死一個也隻是自損實力。”

    荊棘一皺眉如此說道。光是看著姑娘的幾步跑,雖然手足間有力不同凡人但其半點內力根基也無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荊師兄也不認識這位姑娘嗎?我倒有不同的看法,或者她能給我們帶來意外奇跡也未可知。”

    笑著說話反對的人是天山派的何秋娟。她之前也同樣不以為然,但一眼看過去卻覺得此女哪裏好像眼熟,再多看兩眼卻是越看越驚訝,雖然其膚色和容貌頗有改變之處,但那兩眼之間的距離卻是自己心中一直記掛著的距離,這個世界上從未有兩個人具有同樣的“眼間距”,雖然不知何故她成了這模樣,但毫無疑問她就是“她”。

    渾然不解天山這位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輕鬆還能笑出來,荊棘一皺眉間沈湘雲已經凶巴巴地代答了。

    “這種來曆不明的女子,我們又怎麼會認識?”

    看來是誤會自己的一笑了。何秋娟此刻心情放下便有了閑情,隻覺得沈湘雲像隻老母雞護崽一樣的抱著荊棘,任何進入他範圍之內的年輕女性都會被她警戒的目光掃視,說不定青立雪就是因為這樣才在無憂穀呆不下去隻好跑出來浪跡江湖。

    這邊發生一個小插曲,那頭尋參已經跑到了擂台之下,但此時才發覺這擂台架得將近有她兩人高,她又不會輕功怎麼跳得上去,轉頭看了看還好旁邊有搭好的樓梯,這才“蹬蹬蹬”上了擂台,引得下麵的人又是一陣止不住的搖頭。

    上麵的佐佐木也驚奇這當口竟然還有這種送死的人,不過此女看上去武藝平平,就再多虐殺一個再添下麵人幾分恐懼那又何樂而不為?想到這裏,佐佐木領隊麵上微笑依舊的退身下去,之前那個將單刀男一劈兩半之人又走了上來。

    兩下立定,那邊的武士抽刀出鞘,雙手握柄高舉頭上,兩足一前一後成一字站立,奇型馬步不同中原尋常,但遙遙一股殺意已經籠罩住了尋參,她隻覺周身莫名刺痛,對方眼神專注的好像一匹餓狼,隨時都會朝自己撲過來。受到那殺人視線的攻擊,尋參本能就想拿個什麼東西擋在身前,但此時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

    就這麼衝上台來完全是一股意氣,尋參本就失憶中,腦中之物不雜多為本能行事,但對方本就是一頭野獸哪裏還管來人到底是清醒還是失憶,兩人眼神交觸間感到到了對方的一絲慌亂,最佳攻擊時刻已到,一絲毫的猶豫也沒有,雙足宛如滑行般進步,一刀猶如雷電橫空已經朝對方額頭斬來。這一刀是如此之正,絕不偏斜半分,就算尋參是一塊木頭,一個木匠要分出這麼精準的中分線隻怕也要用白尺墨鬥做上半天。

    刀未至,刀風已經撲麵,強烈的死亡之感降臨,猶如半月前麵對那胖和尚的劈山禪杖之時一般,無形的大手好像捏住了尋參的神經。腦中乍然一片空白,又好像被這死意一激,更多記憶的碎片從沉睡的腦海深處被擠了出來,卻一時拚不在一起隻是滿腦子飛舞著。但這當口哪裏有時間讓她去回想過往,刹那間武士之刀距離自己額頭已不足尺。

    一念比閃電更快的在腦海中閃過,來不及分辨到底可行與否,尋參猛然足下用力,一身寶血神通全部化為巨力貫在腳底。就算是尺厚的鬆木板也無法抗衡這驚世神力,所有人隻聽見“喀嚓”一聲響,擂台上一塊尺餘寬,半丈長的台板已經被踏斷。持刀迎風一刀斬者正踏在這塊板上,腳下一軟整個人頓時陷了下去,心一驚殺氣頓瀉,那刀雖然仍是沿著軌跡勉強砍了過去,可卻已經沒有任何威力可言。

    好!

    不好!

    雙方不同的心思指向著同一個發展。果然隻見擂台上女孩幾乎是雙足不離地,隻是身形微蹲的揮出了一拳。在台下一片驚呼聲中,剛才還威風八麵無人能敵的長刀東瀛人就好像一枚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這似乎是……”

    “軍道拳?怎會有這般威力?”

    台下之人多的是高手,這一拳“破軍衝陣”自然認得,眼見這未名女孩一拳建功,高興之餘也不由滿腹疑問,個個麵麵相覷。

    “好功夫!”

    台上一陣掌聲先自下麵響起,鼓掌之中又夾腳步聲,東瀛那頭走出一人,五短身材卻背了一把類似中國關刀卻又窄上許多的奇形兵刃,若是非要描述,更類似是他們那種怪刀安了一個長杆變成了長武器。那人身量不高又光了個頭,身上衣服雖怪卻不難讓人猜出這是一個東瀛和尚。

    “喂喂,你們想要車輪戰嗎?”

    眼看對方接連出人,擂台下頓時躁動了起來。那個和尚似乎聽不懂中原話,但這意思卻猜得出來,本來已經橫在手中的刀又豎起杵地,左手合十在胸,一副靜待對方休息的樣子。

    對方如此大方,倒教下麵的人無話可說了。剛才一戰贏得利落,類似踏斷木板這種動作更是透出些許鬧劇的味道,將東瀛人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強大形象破壞掉了大半,此刻不少人已經信心重回,紛紛爭著便要上台替這姑娘下一場。

    柯降龍眼光老辣,已經看出剛才一戰贏得並非僥幸,台上之人雖然自己不識,但那一踩地板一揮拳卻非是任何有把子力氣的人都做得出來的。這期間要正中那東瀛人行為與氣勢的破綻之間,那份鎮定與眼力才是剛才取勝的關鍵。眼見機會難得,連忙站出來按住台下眾人的情緒。

    “諸位英雄不必著忙。有道是殺雞焉用牛刀,對付區區彈丸東瀛後輩弟子,何勞各位英雄傾力,便讓晚輩一顯身手,各位替她掠陣,指點一二也就足矣了。”

    雖然明明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但這話如此說來卻還是中聽非常,也將對方類似“原來中原武林隻有女人”這類挑撥情緒的言語塞於無形之間。當下便有人大聲叫好,也有人聞得這位姑娘擅使長戟重兵,便叫嚷起來前戰不公,需等姑娘取來兵刃再分勝負。

    僅僅是一人一戰便已經扭轉了整個場麵的氣氛,佐佐木眉頭一皺沒想到將成的勝利竟然還能殺出這般插曲。現在這個女人已經成了對方的一劑吊命藥,要是繼續下去便能起死回生,而要是自己將這劑藥打下去,那對方的士氣就會徹底崩潰。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再讓她去取什麼兵器,一來一往時候頗多,難免生變,須得趁對方士氣剛漲之刻便猛下重手!想到這裏佐佐木對著同伴說了幾句話,那個使薙刀的僧兵便退到了後麵,轉而走出來的是一個與前者截然相反,高大魁梧異常的破戒僧。

    這個相對尋森幾乎可用巨人來形容的破戒僧赤著雙拳裹著白布,身上穿著短靠的僧衣,腳上打著綁腿,光頭用一塊白布紮了起來,雙眼之下兩道血一樣的赤痕竟是格外的顯眼。這樣的人物出戰,顯然對方是不等尋參去取兵刃,而想用拳腳一分勝負了。

    下麵圍觀之人還待起哄,尋參卻是已經擺開了軍道拳的起手勢,不用言辭溝通,肢體語言已經接受了對方的請戰。

    之前受了那刀者的殺意一襲,腦中的記憶趁著片刻功夫又已經恢複了些許,隱約記起自己是與一個黑袍蓋頭的人武鬥受了重傷而失憶,再結合之前與胖和尚一戰也有類似記憶恢複的情況,不難推想自己應該是越激烈的戰鬥便越容易喚回記憶。沒有哪個失憶者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如果說剛才上擂台隻是下意識的一時衝動,那麼現在毫無疑問就是她自己的意誌,便算有人想拖她下台也沒那麼容易了。

    雙方戰局已成,擂台下麵便漸漸聲息漸止,尋參更是難得一次主動出擊,腳下踏著正步迅速靠近了那個高大和尚,左手護胸右手前擊,還是毫無新意的“破軍衝陣”,卻因為個子的緣故,這一拳隻能打向對方小腹。

    幾乎隻在同時,那和尚明明渾身未動,但台下高手卻都感覺到了他整個人都氣往下一沉,來不及驚呼間便見尋參腳下的台板仿佛之前一幕的翻版一樣整個破裂開去,揮拳的女孩仿佛自食自果一腳陷空,而隻在同時對方的巨拳已經如火龍流星般從天墜下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3 14:55
712 成名

世間本無什麼是獨一無二不可複製,尋參剛剛用跺地板的方式坑了對手,轉眼對方就還了回來。她用到是天賦神力,那破戒僧雖然沒這個先天怪力,但卻練有後天奇勁,足踏之處尺許厚木板猶如浮雲,一聲破裂聲中女孩已經一腳陷了下去,身形頓失,拳招當然也就不成形了。而情形急轉直下,換成了破戒僧那砂鍋大小的拳頭宛若流星降世般已經朝著她的小臉轟了下來。

    死亡勁風撲麵,就算尋參不知道這僧人拳勁有異,光看那骨節粗大的拳頭也當知道真的打到自己小臉上便不是滿臉桃花開可以了事的,意外的是此刻卻再沒有之前那種記憶碎片再現的情況。

    破解僧勢在必得一拳轟下,卻在即將命中之刻眼前沒了目標。他也是身經百戰,想也不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上去魁梧的身體卻不見絲毫的笨拙,手中的拳擊都沒收回來,左腳已經一腳踹出了。同樣的沒什麼章法招式,隻是一個勁霸招快,以拙破巧。[]

    不能說破戒僧這個反應有錯,之前不止一個身形較小腦子靈活的對手采用過這種反而利用自己的體形,瞬間鑽進自己拳下視野死角處的手段,這一招也確實是上招,但可惜,這次他遇到了一個古靈精怪的對手。

    一腳踹去卻沒有見到意料中的一人被踢飛起,眼下隻是空蕩蕩一片,唯有那個被自己踩塌的空洞還大張著嘴呆在那裏,好像在嘲笑自己一般。一瞬間的發愣,真的隻有一瞬間,破戒僧轉瞬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已經晚了。果然身下隻聽得同樣喀嚓一聲響,自己的腳下同樣一軟,身不由己已經朝下陷了下去。

    破解僧一生隻專精修煉名為“二重勁”的奇門勁力,其可打石如粉,折鐵如泥,被他雙拳雙腳碰到的東西無不崩分離析,打在人身上更是任你什麼橫練外功,內養真氣都抵擋不住。而且為了配合自己的特性,更練了一身好似鋼鐵般的肌肉,出拳如風,其軀如石,素來以穩克巧,無有不勝。在東瀛也是赫赫有名的武者,這才能被選入進入這次特種兵隊伍之中。可惜,也正因為他隻專精外門功夫,身體沉重無比,速度雖然不慢但論起靈活二字卻是根本說不上,腳下木板一塌,根本騰不起身來已經掉了下去。百忙之中唯來得及雙手較力扒住兩邊的台板,半身掉在台板之下已經是死境了。

    台下中原的人固然一時屏息凝聲,台上東瀛那邊的人也不由站了起來。旁觀者清,他們更早看明白了那個女子一足失陷便索性再助一力整個人都沉到了台板之下,破戒僧一招應對失錯出腳踢了空氣,浪費了這最後的機會便遭對方從底下攻擊,用厚實的台板布成了死亡的陷阱。

    “噗——”

    半身扒在台上的破戒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中燃起了驚人的鬥誌,雙手如鉤一樣抓進了鬆木之中,奮力將自己的身體拔出了那個大洞。所有人都看得見他那下半身“拖”著的身體,就算不是武林中人也看得出,他的脊椎出了問題,整個人殘廢了。

    跟著破戒僧後麵,尋參也從下麵爬了出來,這麼爬上爬下間也是滿身灰塵木渣頗為狼狽,但她還好好站著,而對方已經站不起來了。那東洋和尚翻過身來看著這個一招未交就已經擊敗自己的對手,眼中沒有絲毫畏縮恐懼之意,隻是就那麼癱在地上的雙手合十胸前,雙目卻盯著對手,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來殺了我吧!

    尋參搖了搖頭,轉頭大聲叫著那邊的東瀛人來將人抬走。她不是沒殺過人,也不畏懼殺生,甚至經常性會出現身體越過大腦行事的事情,但就本性而言頗為善良,除非有必要,否則連小貓小狗都不會殺,這個人半身已殘,又何必再做無謂的殺戮?

    佐佐木領隊抿了抿嘴唇,在他的思維中這個女人絕非是因為好心而放過破戒僧,唯一的可能是她心思奸詐陰詭。倘若她殺了這個已經沒用的殘廢的話,對自己這邊這會激起複仇與凶殺之意,但她卻假作大方的放過了他,自己已經明顯感到身後人的殺意與戾氣為她之舉已經散去了三成以上。這十刃都是東瀛中各流派的高手為自己邀約而來,彼此並非嚴格的上下關係,自己很難以軍令來控製他們。

    “哈哈哈哈哈,我中土大國泱泱氣度,爾等東瀛蠻夷可見一斑了?如何,你們這擂台倘若要繼續擺下去,我等中原武林絕對奉陪到底!”

    尋參連勝兩陣,台下這邊頓時士氣大振。柯降龍趁機大笑譏諷,笑聲中運上了降龍功,聲如雷霆鼓鳴,竟生懾人心誌之感。台下中原群雄聽得大笑,台上剩餘十刃卻是士氣再挫。在東瀛之中,女人乃是極為沒有社會地位的存在,武人之中更是不會有誰去想著培養一個女弟子以繼承自己的衣缽。是以被中國一個小女子連敗兩人,對於這些武道精英來說是奇恥大辱,也是不可思議,心中固然有不服氣想要爭雄之心,但更有信念被顛覆的混亂之感。此刻再聽得一個叫花老頭放聲豪笑,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這般深厚的內力無疑是自己絕對難以望其項背的。東瀛人雖然凶悍野蠻,但也有服從強者,尊重強者的觀念,聞得此聲,鬥誌又去了三成。

    佐佐木領隊本來就是借著雙方言語不通的優勢於其間大做手腳,此刻聽得柯降龍大笑,頓時知道事已不可強為,這趟中原之行,第一個目標終究是無法達成了。

    “中土武學果然博大精深,中原人的氣度更是令人傾佩,在下佩服。”

    佐佐木領隊站到前來來,彎腰鞠躬,麵上盡是謙遜之色,絲毫看不出勉強。真好像他就是誠心而來切磋武藝的武人,不包含任何禍心,沒有任何政治目的,如果不是台上那滿滿一地點鮮血,恐怕真會有人懷疑難說是自己錯怪了他。

    “此人能在如此情形下仍舊麵不改色,說謊就如喝水一般,其城府之心遠比其武藝更加令人忌憚。”

    雖然也有不明其理者,但如卓人清等老辣之輩已經看出其中關要,倘若東瀛武林中這樣的人多幾個,再搭配上他們凶悍彪野的悍性,正麵勝過根深葉茂的中原武林是不可能,但若要攪得這片神州大地亂翻天卻是不難,心中頓起憂色。但不論怎麼說,今天這關總算是過了,武林大會可以如期舉行,群雄的士氣也不減反增,隻要江湖上諸如這位“任姑娘”的傑出之輩不絕,便是有再多的困難,中土大地也終究會一一淌過。

    擂台上的東瀛人認敗走了,擂台下的不可不戒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剛才看那笨丫頭傻乎乎就往上衝,他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可那情形又不可能衝上去再把人拉下來反而打擊自己這邊的士氣,唯有手中扣住了暗器,假若當真到了十分危急之刻,就算造成怎樣的後果也隻有先殺敵救人了。萬幸事情並未走到這一步,小丫頭現在已經成了眾目之中的明星,其中不少認識她的人,隻要稍作接觸自然發掘出她的真實身份,而自己也該按計劃遠離她了。

    心中想到這裏,任老爺子咳嗽一聲便要從人群中轉身離開,結果剛一轉頭,便見一個黃衣僧人,低眉垂眼的站在自己身後,不是虛真又還是誰?

    “阿彌陀佛,不可不戒,和貧僧回少林領罰吧!”

    虛真自在西安與傅劍寒一戰之後便一直在西安搜尋逃徒的蹤跡,之後很自然的找尋中尋求到了神捕史剛的幫助。而剛好史剛之前曾與那兩位有並肩同戰之緣,又司職西安治安,其實也是不可不戒百密一疏出城之時並未做多大變裝,輕而易舉地其實已經被自己師傅盯上了梢。隻是不可不戒自下山一來雖有多犯少林戒律之處,卻與早先的為非作歹已經判若兩人,虛真也想知道他是誠心悔過還隻是一時強抑,是以並不馬上現身抓人,反而暗中跟在後麵一路要看看他到底想怎麼樣處置這位姑娘。直到洛陽城中一切塵埃落定,虛真終於可以肯定自己這個徒弟的一切都是發自真心,過去的“嫖”終於是真的過去了。

    “你,你,你受傷了?”

    不可不戒被突然抓包,一驚難免,可隨即卻發現了更令他驚訝之事,眼前的和尚麵色中帶著枯朽之味,眼中泛著異樣的紅色,顯然是身受極重的內傷。

    這委實出乎人意料之外,若以武功而論,自己這小師傅一身《易筋經》修為已經登堂入室,雖然排名新一輩四傑之末,但論打架毫無疑問他才是獒首,是什麼樣的人能將他打成這樣。

    “貧僧無礙。不可不戒,你塵緣未盡,俗緣未了,但這三年間惡根已斷,已如重進輪回,再世為人。佛緣盡處本應讓你離開少林完成你自己的人生,但寺有寺規,你還須與我返山完成那破門之儀。”

    虛真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為了製住傅劍寒又不傷他這才弄得自己被霸王劍法貫體而過,再加上這一路的尾隨奔波,若非易筋經修為深厚早已斃命。隻是歡喜自己這徒弟步出泥沼脫盡罪孽,自己度化已畢,緣分已盡,也是到了還他自由的時候了。

    說完這番話,虛真雙手合十轉頭便走,不可不戒看著對方那重傷下有些佝僂的身影,三年來種種,三十年來種種宛如跑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心頭不知什麼滋味,一片異樣的祥和與寧靜之中,不知不覺一步一印的踏著虛真的足跡,兩人一起步出了南市。

    不可不戒功德圓滿自在去了,卻留下可憐的小尋參被中原群雄團團圍住,所有人好像餓狼包圍綿羊一樣的圍住了她,七長八短的說著些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的話。

    一會說姓任,一會又說不姓任,一會說是從太原來的,一會又說是從西安來的,中原群豪聽得莫名其妙個個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位武藝高強,身份神秘的姑娘到底這葫蘆裏賣得什麼藥。

    天山何秋娟已經認定此人的身份,此刻更加肯定這人是在裝瘋賣傻,雖然不知何故她不願以真實麵目見人,而且似乎連荊棘都瞞在了鼓裏,但她一貫就是如此神神秘秘,想必自然有她的道理。想到這裏頓時站出來擋在尋參眼前,攔住了眾人的繼續攻擊。

    “好了好了,各位都是成名一方的英雄豪傑,如此圍攻一個小女孩成何體統。她不論是西安人還是太原人,總不會是東瀛人就是了。人家已經剛剛連戰兩場,妝容不整身子也該乏了,你們該幹嘛就幹嘛去,這位尋參妹子就先交給我照顧吧。劉大先生,也麻煩你找一下那位任老爺子,東瀛擂台這麼大的事情,那老人家合該也在這左近才是。”

    有了這麼一個人出來做鋪墊,眾豪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失態了,卓人清等繼續在原地處理著東瀛人挑釁的後事,這擂台固然是得拆掉,此事更須適當的讓風媒和包打聽們傳遍江湖激勵士氣,對於那剩餘的東瀛人也必須要“護送”出國,以免他們前腳離了洛陽後腳又搞出什麼幺蛾子來。其餘人則三三兩兩招朋引伴彙在一起,有所謀求指望的一刻不停要招朋引徒提前準備,在將要爆發的兩國征戰中博得朝廷賞識,也有性子粗豪的,此刻隻想找個酒樓大聲高歌一醉方休,以慶眼前之勝。

    總之熱鬧看畢是眾人散開了,何秋娟親熱的挽著尋參的手就要送她回客棧。這二女並肩而行頓時惹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目,一些消息靈通者想起關於這位天山女俠的奇特傳聞,臉上不由都泛起了曖昧之色,卓人清等看此情景不由都轉頭望向了天山掌門。眾人目光所集,何自在也是老臉一紅,這何秋娟是他遠房侄女也是後輩中最有可能繼承掌門之位的師侄,文武雙全什麼都好,但偏偏有那麼一個不是傳聞的傳聞,當真令人尷尬。

    江湖之中不僅有血色的你死我活,也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奇聞異事來調節著武林中人的神經,這才是一個鮮活的世界。

    何秋娟不在乎,小尋參不知道,迷迷糊糊被前者拉回了客房沐浴更衣,整衣梳妝,到得下午再出客棧之時兩人已經親切的肩並肩黏在一起了。

    “娟姐,為什麼,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啊?”

    尋參端坐在嫡仙樓桌前吃著洛陽的特色小吃,娟姐已經答應替她找尋任大哥,她這會倒也放心得很大吃二喝補充上午的體力損失,隻是周邊人那些武人的眼神怎麼都怪怪的,說惡意也不是,更好像黏糊糊一般看得自己又想回去再洗一次澡。

    “那時因為尋參妹妹你武功又高,人又漂亮,被人關注才是正常的啊。”

    何秋娟當然知道是為什麼,但卻不知道對方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不過這都沒關係,無論她是哪一種,自己都當她就是尋參好了。

    “對了,妹妹你這麼漂亮又這麼能幹,有心上人了沒有?”

    這話當真問得直接,尋參通紅了臉頰連連搖頭,好像生怕搖得慢了半分就會讓人誤會了一樣。那模樣當真又天真又可愛,不但是何秋娟看得笑了起來,連周圍本來抱持著幾分奇怪念頭的人等也一時隻感和風撲麵,早日間刀劍染成籠罩在心頭的血色陰霾都驅趕開了。

    兩人正自說話間,酒樓門口突然一陣急促腳步聲響,兩個短打勁裝,配劍帶刀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四處掃視了一圈,便毫不猶豫的朝二女這桌走來。

    “這位是尋參小姐嗎?我兄弟倆人受你青師兄所托特來接你前往與之彙合。”

    “你們是師兄派來接我的?”

    尋參自從在西安與東方未明、上官丹鳳走散之後已經久未聞音訊,心頭隱約之間不由她不生出被拋棄之感,隻是有不可不戒一路相伴安慰,強抑不發而已。如今果然如任大哥所說師兄他們在這裏派了接應之人,心上那一點疑慮盡去,頓時歡喜的站了起來。

    “等等,你們是何人,與尋參有何關係?”

    尋參小姑娘好糊弄,何秋娟卻是精明。突然跑出兩個人來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說是她的同門,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說不定這兩人正是東瀛倭寇輸了不服而又設下的陷阱呢?

    “天山派的何姑娘是吧?此乃求瑕宮門內之事,恐怕閣下不便多問。”

    那兩人與尋參說話時客氣,轉頭對何秋娟卻是頗見倨傲。何大小姐什麼時候有這麼好脾氣能容男人對自己大呼小叫,冷笑一聲手已經按上了桌上的劍柄。卻在那一瞬間,另有一隻手輕輕按住了她的手。

    “沒事的,娟姐。我和師兄他們本來就約好了在洛陽見麵,這兩人不是壞人。隻是任大哥這會兒也走散了,你如果找到他的話記得幫我轉達一聲。”

    尋參一句話,頓時讓何秋娟冷靜了下來,心裏不由暗自好笑。眼前人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多詐,連如將天雄那樣瞞過天下人的奸雄都在她手頭上栽了跟鬥。這個求瑕宮略有所聞也是昆侖山中一個神秘劍宮,想來青立雪她是又探到了什麼陰謀是以混入其中,自己為她擔心,當真多餘了。

    “好吧,你要去就去吧,隻是去歸去了,可不許忘了我!”

    何秋娟說話間一手抬起了尋參的下頜,仿佛調戲般的將玉指輕輕點在了尋參唇上。酒樓之上一片喧嘩,尋參則是瞬間石化了!
惊海 發表於 2014-11-3 14:56
713 劍二十三現世

插曲告一段落,小尋參被兩個未明人士領著出了城,後麵的何秋娟找機會暗地中與柯降龍、何自在等前輩掌門細說其中關要自不必說。隻是她和蕭遙等人實在太過相信“青立雪”的能力了,渾然不覺現在這個尋參是不折不扣的被人“騙”走了。

    雷蛛沒電死,鬼王爺手下暗殺不成,殺手樓的銀牌殺手妄自送了菜,說來這兩個人已經是第四撥了。倒不是東方未明未卜先知,人已經遠遠跑掉了還能知道尋參能夠死裏逃生,隻是洛陽武林大會的情報重大不容有失,收攏起的天龍教殘部也布置了幾個眼線在此盯梢,順便以作有當無的交代了尋參的事情。這幾個小卒雖然武藝不高,名聲不彰,倒是忠心盡事,眼見得代教主交代的目標在擂台上大展雌威,盡忠職守的竟然也想要殺一殺。

    三人自騎著三匹馬,兩個心懷不軌的人位於前麵引路,剩下尋參位於大約一匹馬身的後麵,兩人心中有鬼彼此之間也沒多餘的交談。[]

    自午出門騎馬半個時辰已經到了一片林邊,兩個帶路的人看到外頭一株樹枝上拴了一條紅布打了三個節,彼此對視了一眼,知道時候到了。

    “尋參姑娘,請您先走一步到林那頭稍等片刻。我兄弟倆要進林稍微方便一下。”

    吃喝拉撒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武林中人也不可能隻吃不出,尋參更知道其中窘迫之處,點點頭也不起疑徑直撥馬繼續往前趕去,隻在錯身之後的瞬間,如果她腦後能長眼睛的話,當可看到兩個男人的臉上一齊露出了奸笑。

    他們能怎麼殺尋參?下毒?開玩笑,三更閻王對方當麵粉來吃。選擇暗襲?鬼王爺部下千麵人選了對方入睡之機,殺手樓銀牌殺手選擇了對方入廁之機,結果卻是雙雙斃命。那選擇合二人之力硬拚?剛剛擂台上的東瀛高手正看著自己二人笑而不語。遇到這樣的軟硬不吃的主,兩人絞盡腦汁得出一計——借刀殺人!

    這個女人不是能打嗎?不是剛剛打得東瀛人一死一殘嗎?想也知道那些人現在對她是何等的“感激”,之前洛陽城中是敵眾我寡他們不敢發作,但若是狹路相逢了,那些東瀛野獸難道還會客氣嗎?兩個陰謀家猥瑣的笑著一齊牽馬進了樹林,之前的同夥遠遠跟著那幾個東瀛人沿路無聲無息做下了暗記,這一出妙計絕對沒有失手的道理。

    尋參心無旁騖一騎獨行,誰料還沒跑到約定的地點就見不遠方也是一行人正在趕路,有的坐車有的騎馬,儀仗服飾全然不同於中原,還有幾個人似曾相識的眼熟,不是半日前剛剛與自己在擂台上相鬥的東瀛人等又是哪路人馬?

    “奸詐的中國人果然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諸位勇士,和他們拚了!”

    片刻之前剛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盯梢的,佐佐木已經在籌劃著如何利用這一點盡量的換取利益,隻是眾人之前被打擊得狠了,現在十刃之中有戰鬥力的隻剩五人,又被個年輕女人大敗,眾人一時沒有鬥心。便算是揪出了盯梢的人,大家的意思也是放了了事。但就在這個關鍵時候,那個女人居然又騎著馬提著一把帶著布套的銀杆長兵的衝了過來,不論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這簡直就是送自己一份大禮了。

    十刃之中其餘的人本來是不相信中原人會無恥到這個程度,擂台之上說的好好的,轉過臉來又做趕盡殺絕的時候,但眼前這一幕愣怔怔就在麵前也不容他們不信,當下那個使雉刀的武士大喝一聲“八嘎”,一刀先將手邊的中原人砍成了兩段,殺氣騰騰又衝著尋參的馬頭衝了過來。

    尋參之前還稍勒馬韁放緩馬步,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能幹什麼,但這麼狹路相逢的似乎見麵避開又太失禮了。誰知情形轉瞬突變,對麵車隊中幾聲大聲鬼嚎,那跟自己沒打成的長刀男已經一刀砍死了一個中原人,然後高舉著大刀衝自己衝過來了。

    根本容不得再下馬迎敵更沒時間去問“你們發什麼瘋”,尋參就在馬上銀戟一掄,軍道拳中一式橫掃千軍化成戟式而出。雖然隻是單手持戟,但這兩百多斤的重戟在神力之下掄開,光是風壓都逼得馬前草皮一陣顫抖,套在戟頭上的布袋哪堪這般重負崩然碎成了漫天的灰蝴蝶,甚至連那匹上好的坐騎也難以支撐自己主人的神威,馬蹄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以緩解壓力。

    這一揮戟神威固然勇悍,但雉刀男身入十刃之一也不是靠裙帶進來的,眼見惡風撲麵,他也是長刀筆直一揮而下,卻距離對方馬身長戟都還有一丈開外。這看似發瘋的一舉卻有著驚人的後效,雖然力量之上與對方差了一天一地,但論及銳利卻是自己占盡上風,這一刀破開了正麵的風力,風往兩邊飆去反而往自己身後化成了助力。雙腳一蹬之下再借風勢,長刀男好像長了翅膀的神人一樣飛身而起,神兵天降一般自高高飛過了馬頭,居高臨下一刀死劈女人的頭頂。

    刀未到,光是刀氣所至尋參額前已經飄起了幾縷斷發,日本武術當真破壞力驚人,無論是那迎風一刀斬還是二重勁,乃至眼前這刀鋒都幾乎是擋無可擋。但此刻尋參是騎在馬上,這馬並非是軍馬更沒有與她馴至如臂使指的地步,就算想躲也是躲不開了。百忙之中尋參也不躲了,再奮神力提起長戟,同屬軍道拳的一式“流星轟”再化戟招,長戟宛如廬山瀑布逆流而上,倒卷銀河的迎向了劈頭而下的長刀。

    “死!”

    眼見對方竟然敢與自己對拚,雉刀男渾身更是氣勢大淩。他自己的刀劈威力自己最清楚不過,便算是生鐵鑄成都手腕粗鐵柱也照樣是砍木柴一樣一刀兩半,這個女人竟敢與自己比“鋒”,真是死到臨頭了!

    刀戟相交,雉刀的長刀頭四十五度極正的砍在了銀戟中間,按刀男所想對方戟頭應該是應刀而斷,然後順勢而下斷的就是她的人頭。孰料兩下想碰隻聽得清然一聲脆響,長刀斷折倒飛先是紮穿了自己的肩膀,緊接著那銀戟好像根本沒受到任何阻礙一樣紮進了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好像一把鐵鏟硬插,自己甚至連疼痛都感覺不到隻聽得骨斷筋折之聲。

    “八嘎!”

    一句怒罵伴隨著滿口的鮮血一齊自口中噴出,那雉刀男驚人的鬥誌讓明明已死的人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手中已經隻能稱為木杆的東西好像標槍一樣以比剛才刀劈更快的速度朝著馬上之人投了過去。

    木杆標槍太快幾乎已經超出了視際,尋參幾乎是本能的歪頭躲閃,那木杆距離她的臉足足有半尺的距離遙遙飛頭,但帶起的風刀卻已經將她的臉蛋刮出了一道血痕。

    衝動容易受激的雉刀男這麼一衝一死,剩下的東瀛人也沒什麼多餘的選擇了,最後剩下的雙刃一齊跳了出來,一個是之前斬殺九節鞭富大海的長短刀,另一個則是一柄長得有些離譜的長刀,而佐佐木身為一般不展現的武藝的智力型“十刃”,此刻也在馬車上搭起了弓,雖然未在第一時間射出,但這種搭在弦上的箭才是最令人心神不凝的。

    尋參至今為止仍然沒有機會下馬,那個使長短雙刀的一反其他東瀛武者狂暴化的傳統,雙刀展開竟然隱約有一動一靜,一快一慢的陰陽和諧之意。而那個長刀鞘幾乎拖到地上的瘦高男人乍一看也是渾身不帶殺氣,刀都還在鞘中隻有右手握在劍柄上,左手扶著劍鞘,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但每走一步似乎整個人都存在感就消失了一分,不是他在隱身,而是他全身都精氣神、殺意、體力、鬥誌都在不斷濃縮,全部都凝聚在了右手與劍上。出鞘之時勢必隻有一刀,但這一刀必然是驚天動地,斬鬼殺佛。

    兩個超級高手的夾擊之下,尋參隻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一左一右好像兩座大山朝自己壓了過來,往哪裏逃,怎樣應對都沒一個妥當之處。而這遠超於之前的壓力感也瘋狂擠壓著她的腦汁,記憶的碎片再次噴湧了出來,洛陽之地的種種回憶拚在了一起。自己好像在那裏曾經破壞過一個非常巨大的武林陰謀,自己好像曾經是一個非常有名望的人!

    雖然能恢複記憶是一件好事,可這種好事偏偏隻有在如此極端危險的情形下才會發生,更令人心神動蕩難聚,也實在令人為此高興不起來。百忙之中沒有經驗可以借鑒,沒有先人的教誨參考,尋參對著那個拔刀術的詭異男子有些頭皮發麻,下意識的一撥馬頭率先揮戟攻向了那使雙刀的。

    同樣沒什麼新意的一式破軍衝陣,長戟直戳徑點雙刀男的麵門,特別之處倒是沒有,隻是一戟刺出伴隨著劇烈的旋轉,伴隨著她的神力竟然形成了一個漩渦也似的攻擊,如果真的打到什麼東西上的話,那絕對不僅僅是戳一個洞那麼簡單,四分五裂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招軍道拳的破軍衝陣本來就要求出拳之時帶上旋轉以增加攻擊,但尋常軍卒難以使出這個效果,久而久之之下大家反倒忘記了。不過就算是常拳帶旋頂多也隻是造成尋參之前那種穿透性內傷的拳勁,但這一次她照本宣科的將長戟也旋轉刺來,寶血神力之下竟然爆發出了恐怕是創招者自己都遠未料到的結果。

    但東瀛劍道也可稱一句博大精深,並非單單隻會那迎風一刀砍而已。眼見對方來勢太凶,無可擋無可閃,雙刀男竟然反常人之道行之,整個人放鬆無比連雙刀都微微垂了下去。一瞬間變成了好像紙人一樣,單刀在那旋轉的戟尖之上一點,整個人風箏一般輕飄飄順著戟風飛了出去。

    以剛克柔,以柔克剛,以陰應陽,以陽應陰,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以我之平衡破敵之不衡……雖然也是武道一脈,但其中陰陽論的思想深植其中,這雙刀術也算是獨樹一幟了。

    自出道以來一身寶血神力首次未能占得便宜,尋參驚固然是一驚,但卻也在瞬間領悟到了該如何應對身後那宛如無形繩索一樣圈住自己的拔刀之氣。雖然自己已經縱馬躍前了數步,可那長刀男的精神卻仍然牢牢鎖住自己,想來自己就是再躍出數丈,待他拔刀之際也仍然難逃一劫。但就好像眼前這個雙刀一樣,順者為貴逆者賤,繩索套在身上自然是越掙紮越緊,可若是全身放鬆柔弱無骨,那又如何?

    領悟到這個道理其實也是一瞬之間,沒有更多分毫的餘地去三思,尋參忽的將長戟往地上一擲,全身筋骨肌肉猛然一鬆,心頭更是借由《洗髓經》之效瞬間抹平爭鬥凶殺之氣,一片平和歡喜整個人好像回到了無憂無慮,隻惦記著吃飯睡覺的時候。

    東瀛拔刀術講究全身精氣神凝聚合一的超越一刀,初學者尚須用眼耳去盯住目標,到得如眼前十刃這般的高手已經進化為形而上的以神相鎖,以意相圈,某種程度上已經超出了肢體的境界到了意境的程度。可也正因為如此,當尋參猛的將身體與精神一鬆,拔刀男明明眼睛仍然看得見目標就在那裏,可在意境中卻似一張畫麵猛地被扣去了一塊,心靈空蕩蕩間沒有實處可落地拔刀之力已經反噬了過來,其他人隻見他七竅之中一齊噴出血來,胸口一陣奇怪爆響中人已經仰天倒地了。

    正常人出拳動刀,倘若即將命中目標之間那目標卻跑開了數寸,使力不當也會造成類似傷了自己手腕甚至氣脈之事,如今這位東瀛高手以全身之力自殘,落得經脈盡斷七竅噴血也是當然的事情。

    奇招破殺招,尋森什麼都沒幹就讓一個一流高手爆體而亡,佐佐木本來如止水般的心頭也不由微微一顫,一錯之間手中微顫,弦一鬆箭已出手。但就在鬆弦那一刹那佐佐木就知道自己失敗了,這一箭雖然準頭與力道沒有絲毫削減,但自己神不在其中,隻是虛有其表的一箭而已。

    事已至此,佐佐木已經完全不抱臨走前殺了這個女人的主意了,雖然自己的情報中無論如何找都翻不出類似的情報來,但現在毫無疑問此人已經是東瀛進軍中國的一大阻礙。這個情報至關重要,甚至比一個高手的性命更加重要。

    想到這裏,佐佐木更不停留,手中弓箭連珠一般射出,然後呼喊一聲撥轉馬頭就跑,無論是那個雙刀十刃還是其他車隊人物,聽得這個動靜也是毫不猶豫揚起了鞭子,抽打馬匹瞬間化作了官道之上的一縷煙塵。

    而尋參……她的馬匹被對方連珠箭射得好像刺蝟一樣早已經倒地不起,別說她根本沒有追擊的心思,就算有這個心思此刻也已經無力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背後樹林中一陣馬蹄腳步聲響,尋參轉頭回去隻見剛才兩個“方便”的師兄已經完事,正牽著馬走出林來,然後一間尋參正杵著銀戟站在那裏,腳邊躺著一具馬屍和兩具東瀛人的屍體,而她自己隻是臉上稍稍有一道擦傷。

    她是無法殺死的!

    一瞬間絕望的心念從心頭湧了上來,兩位師兄彼此對望了一眼,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無盡的恐懼。

    “兩位師兄來了,我剛剛莫名其妙又打了一架,真是令人憋悶。這馬也死了,兩位稍等,我把他們葬了就接著趕路。”

    “不急!”

    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然後又對望了一眼,其中地位稍高的一個想了想說辭。

    “想來是這些東瀛人賊心不死所以埋伏在這裏想要對你不利,這件事恐怕還有後文,我想還是必須知會洛陽的武林群豪一聲,師妹在這裏葬馬無妨,我等先快速回去一趟,一來回報此事,二來也給你買一匹新馬。”

    兩個“師兄”已經打了鞋底抹油的主意,無奈對方此時竟然不放過他們了。

    “不用了!就讓一位師兄步行回去報信,我和另一位師兄騎這兩匹馬先行一步吧。”

    不知道是不是隨著記憶的恢複,尋參開始下意識的對一些東西感到不對,又或者隻是純屬巧合,但她這麼提議了,現在正四腿暗中顫抖的兩人如何還敢異議?剛才說話的那個瞪了旁邊人一眼,後者隻好宛如赴死一樣牽著兩匹馬朝著正在挖坑的女人走去,眼神恍惚間,差點要以為那坑已經給自己都留下了位置。

    再之後的路程這位師兄已經不敢搞怪,曉行夜宿又過了兩夜,尋參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之時突然眼前一亮,一片宛如世外桃源般的綺麗景色映入眼簾。而就在這一片花海之中,卻見上官師姐和青師兄都麵色肅穆的站立其間,看上去似乎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而在他們對麵不足一丈的地方,一個隱約讓人覺得有幾分熟悉感的白須老者正屹立花海,宛如這一方天地的主宰。

    終於見了正主,那個師兄頓時心頭一鬆,縱馬上前就要踏入花海,尋參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一張嘴還來不及叫止之間,一陣花瓣隨風飄過,那位師兄全身上下已經被切成了數百塊碎肉,而碎倒之前的臉上,那如釋重負的笑意儼然未散。

    毀天滅地,劍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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