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830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4 00:11
第991章 計劃經濟

  李中易駐馬於小山坡之上,手裡的單筒望遠鏡,由遠及近,最終停留在忙碌著農活的新移民身上。

  這些剛分到田的移民,都是李家軍用刀槍和皮鞭,從幽薊大平原上強行帶到平盧的漢民。

  早在秦朝以前,中原地區就面臨著北方蠻族犬戎的巨大軍事威脅。西周的國都鎬京,就是被犬戎所破,周朝被迫東遷,史稱東周。

  秦朝建立之前,匈奴逐漸興起,遂有始皇安排蒙恬北守長城的戰略決策。

  然而,契丹國和傳統意義上的草原蠻族,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在契丹國之前,無論是犬戎,還是匈奴,都是以遊牧為主的弓馬民族。

  自從後晉石敬瑭獻出燕雲十六州之後,契丹國搖身一變,成為了弓馬和農耕並存的復合型政權。

  更重要的是,自從晚唐以降,中原地區戰亂不斷,城頭變換大王旗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但是,契丹國境內,卻一直享受著難得的和平。沒有戰亂的幽薊大平原,不僅糧食產量高於絕大部分中原地區,更重要的是,就連冶鐵技術也已經超過了中原。

  原因其實很簡單,中原的混戰迫使漢人工匠們背井離鄉北上躲避戰亂,結果卻白白的便宜了契丹人。

  李中易沒有急功近利的打算,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吃,事總要一點一點的做,量變足夠大的時候,才會導致最終的質變。

  按照持久戰的原則,李中易秉承敵少一人力,則我強兩分,甚至是三分的正確國戰邏輯,強迫同族的兄弟姊妹們,南下到了平盧。

  由於契丹人此前的擄掠,以及軍閥藩鎮們的亂戰,平盧地區如今的人口,比最高峰時期,少了大約十倍。

  俗話說的好,人多好辦事,人少好分錢!

  平盧地區的大地主們,死的死,逃的逃,無主的良田幾乎遍地都是。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大大減輕了李中易分田到戶的阻力。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單筒望遠鏡,輕聲歎道:「小老百姓最可憐,我迫使他們背井離鄉,拋棄祖上留下的基業,應該是惡人中的大惡人。可是,我只是分了點田地給他們,借了農具和耕牛給他們而已,他們罵我的聲音,便小了許多。」

  劉金山點著頭,也歎息道:「小民們只要有口飯吃,便會感恩戴德。」

  李中易是何許人也,他馬上聽出劉金山話裡的小刺,其潛台詞是:李中易應該與民休息,而不應折騰草民們。

  在李中易接觸的文官之中,大致可以分為三類,第一種是純粹的書獃子,這些人以為讀通了聖賢書,便可治國平天下;第二種則是有些情懷的文官,他們比較重視與民休息,強調無為而治;第三種文官,也是人數最多的一堆人,他們嘴上大談聖賢之道,私下裡卻黨同伐異,拚命的往家裡摟好處。

  這人吶,都是具有兩面性的複雜物種。在整個官僚集團之中,不幹一件好事的小人,其實是不存在的。同理,專門利人,從不利己的所謂聖人門徒,李中易至今也是從未見過。

  劉金山就屬於讀過聖賢書,非常推崇兩漢無為而治的少數文官之一。他為了替草民說話,不惜當面得罪李中易,單是這份情懷,就足以令李中易多看重三分。

  幾十萬人,被刀槍驅趕著離開家園,一路上難免會遇上各種困難,哭號埋怨在所難免。

  人都有惻隱之心,李中易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和劉金山站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必然會有較大的差異。

  「光清啊,自晚唐以降,我堂堂炎黃貴胄,屢屢淪落於蠻夷的鐵蹄之下,究其根本,就在於彼此不團結,無法聚沙成塔。」李中易撫摸著「血殺」漂亮的鬃毛,感慨萬千的說,「大大小小的藩鎮,為了私利,不惜勾結異族入侵我華夏。嗯,石敬瑭這個沙陀族的敗類,就是典型的例子。」

  「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李中易扭頭盯在劉金山臉上,「幽雲十六州,本為我華夏之故地,必須盡早收復。若想解民於水火之中,我中原多一分人力和物力,將來傾力北伐之時,便少殘害一個同族的兄弟。在這件事上,必須算大帳,而不能只看眼前。」

  劉金山聽得懂李中易的話外音,也算得清移民南遷的利弊,可是,被所謂聖賢書熏陶多年的腦袋,一時間也難以徹底轉過彎來。

  李中易見劉金山一直沉默不語,他不由暗暗點頭,這年月,骨頭硬的文臣,屬於稀有動物的範疇。

  說實話,劉金山的文采並不咋的,但他有個很大的優點,那就是執行力特別強悍。

  哪怕,劉金山再不贊同李中易的做法,只要李中易下決心作出的決策,他都會盡心竭力的去執行,而絕不會陽奉陰違。

  劉金山只是有些執念於無為而治的古老情懷罷了,他不僅不傻,反而精明過人。否則,也不會被李中易看重,並任命為平盧節度副使。

  李中易當著劉金山的面,耐心細緻的解釋了國戰的殘酷性,劉金山心裡異常之感動,主上對他如此的看重,哪怕把身體累垮了,也當士為知己者死!

  在劉金山的陪同下,李中易走下小山坡,站到了田埂上。然而,忙碌的人們,卻只當沒看見他一般,反而紛紛跪下向劉金山行禮問安。

  「小人見過劉大官人。」

  「多虧劉大官人替小兒請郎中……」

  「劉大官人,請喝茶……」

  劉金山有些尷尬的望著李中易,卻不敢挪動半步,更別提超越李中易之前,接受草民們的敬茶了。

  開什麼玩笑?下臣在草民堆裡的威望,竟然遠遠超越了主上,這不是壽星公上吊,自己找死麼?

  李中易卻笑著說:「老百姓主動奉茶,這就說明,你這段時間不僅沒有混日子,反而卓有成效。去吧,有些茶是必須要喝的,我去那邊轉轉。」

  「主上,我……」劉金山心裡異常之恐懼,惟恐犯了李中易的大忌,將來死無葬身之地。

  見劉金山急得冷汗直冒,顯然是嚇得不輕,李中易不禁啞然一笑。作為一名超級務實的現實主義大師,李中易比誰都看得透徹,沒有強大的暴力機器作基礎的所謂威望,不過是一片浮雲罷了,根本大驚小怪。

  「光清,麼要糊塗,你唱白臉,我唱黑臉,正好有利於安定移民之心。」李中易忽然小聲說,「我這個惡人是當定了的,他們如果現在就對我感恩戴德,我倒要睡不著覺了。你快些去吧,不要寒了他們的心。」

  直到此時此刻,劉金山那顆原本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是緩緩落回到肚裡。

  李中易揮了揮手,留下劉金山去應付移民們,他本人則順著田埂,一路朝良田的深處走去。

  一手軟,一手硬,軟的更軟,硬的肅殺,這才是長治久安之王道,偏廢了任意一方,都會造成失衡。

  李中易的心裡多少有些失落感,他強迫幽薊的漢民南遷,其實是為了長遠的打算。

  形勢是明擺著的,契丹人如果一直霸佔著幽薊大平原,就等於是在整個大周朝的頭上,始終懸著一柄達摩克利斯劍。

  哪怕主導南下侵宋的蕭綽,已經成了李中易的女人,幽州韓家已經被滅族,但是,少數人命運的改變,並不會影響草原狼們長久以來,覬覦肥沃中原的野心。

  李中易心裡比誰都明白,更東邊的女真人遲早會崛起於山林之間,那才是整個中原的心腹大患。

  女真人,先後兩次傾覆漢家天下,教訓可謂是異常慘痛。頭一次,野豬皮不僅製造了靖康之難,而且佔據了肥沃的黃河流域,將宋廷驅趕到了東南一隅苟延殘喘。後一次,野豬皮更是令人髮指的竊居漢家正朔,長達近三百年之久。

  移民們暫時無法理解李中易的「殘暴」行徑,明裡暗裡將李中易視作寇仇,李中易也都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在田埂上轉悠了很久的李中易,在一陣輕風拂過全身的同時,心裡悶氣隨之消散一空。

  一直緊跟在李中易身後,卻沒有多嘴多舌的葉曉蘭,見男人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常態,她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佩服男人的博大胸懷。

  葉家世世代代都居於幽州,幽州的韓家,其實才正經的是外來戶。

  從出生開始,葉曉蘭就一直生活在幽州,她看似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契丹人對她們家也還算是有些禮遇。

  但是,自從葉曉蘭懂事之後,不管是家中長輩的教導,還是史書裡的記載,無一例外的都在提醒她一件事:在幽州,她們葉家看似門庭高貴,實質上,也不過是契丹人的奴僕罷了,始終低蠻夷一等。

  「爺,等到您真正的平定了天下,讓他們過上比幽州更富足的生活,他們必定會認識到今日之非。您不是常說,先天下之憂而憂,而天下之樂而樂,那些愚民們遲早有一天會徹底醒悟的。」葉曉蘭畢竟是飽讀詩書的女文青,不僅字寫得漂亮極了,而且引經據典誇人的方式,令人格外的受用。

  李中易不由莞爾一笑,范仲奄的憂樂說,那可是膾炙人口的經典絕篇。當日,他無意中吟出這句絕篇之時,葉曉蘭整個人都癡了。

  隨即,李中易不由自主的聯想起,他故意設下絕聯的陷阱,誘騙葉曉蘭這個女文青主動獻出紅丸的昔日妙事。

  「小葉子,你偷學了爺的妙句,該當何罰?」李中易露出邪魅的笑容,盯得葉曉蘭心裡直發慌。

  「爺,前兒個,韓氏沒把您伺候好麼?」葉曉蘭滿是醋意的責問,倒把李中易逗樂了。

  他心想,韓湘蘭被他餵飽了,鄭氏卻餵飽了他,娘的,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讓人吃不消啊!

  見男人沒吱聲,葉曉蘭文青的小脾氣頓時上來了,嘟著紅唇說:「獾郎一直哭鬧著要爹爹,可是,他的爹爹卻在別的女人懷裡……」

  李中易見四周都是親牙,便毫不遲疑的將葉曉蘭攬進懷中,賞了她一個大大的吻,輕聲調笑道:「你回去告訴獾郎,他的爹爹今兒個一定去陪著他玩耍,順便慰勞慰勞他的娘親,如何?」

  「放開奴家,當心讓人看見,那成何體統?」葉曉蘭心裡已是千肯萬願,嘴上卻與心事完全相反。

  李中易吃吃的笑,難怪《倚天屠龍記》裡的殷素素要告訴她兒子張無忌,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

  「小葉子,我怎麼覺著,你的那裡越來越圓,越來越大了呢?」李中易故意捏了捏葉曉蘭的隆臀,這小娘子自從生了兒子之後,該凸的地方越發凸出,該翹的部位也越來越翹挺,手感真心上佳。

  「爺……您壞死了,奴家不來了……」葉曉蘭羞澀難當,想掐住男人的耳朵撒撒嬌,卻終究沒敢下手。

  李中易哈哈一笑,自從女文青生了兒子之後,膽兒比以前肥壯了許多。以前,葉曉蘭不敢暴露的女兒家固有的各種裝,如今也慢慢的顯露了出來。

  以前,李中易並不通農事,只是,佔領了高麗國之後,高麗人令人髮指的落後農業水平,逼得李中易絞盡腦汁的想辦法。

  花重金請中原的老農來高麗國,竟然處處碰壁,原因是李中易起初沒想到的,但又合情合理的故土難離。

  在這個時代,只要不是天災人禍,逼得人過不下去日子了,沒誰樂意離開自己的家園。

  好在時任開封府左廳判官的劉金山辦事得力,既然花錢都沒有老農願意去高麗國,那麼,就只能從罪犯、刑徒或是負債纍纍的良民之中去撈人了。

  就這麼著,總算是募集了幾百名老農,遠渡重洋,去高麗國指導各地的農業生產。

  自從,李中易強行帶回了幾十萬幽薊的移民之後,這些老農又跟著回國,到了平盧。

  俗話說的好,一方山水養一方人,尤其是農業生產,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徵。

  平盧地區和開封的地理位置相近,氣候條件也大致一樣,在高麗國只能勉強指導增收的老農們,到了平盧的地界,頓時找到了熟悉的泥土氣息,他們指點起農事來,可謂是駕輕就熟。

  目前的農業生產,基本還是靠天吃飯,自唐代傳下來的曲轅犁,也只解決了翻土深耕的問題,擴大的產量相對有限。

  在高麗國的時候,李中易藏著私心,不樂意高麗棒子們的農業技術,太過先進。

  到了平盧的自家地盤上,李中易一直揣在兜裡的人工制肥技術,也該派上大用場了,這也是他最近不斷走向田間地頭的根本原因。

  李中易畢竟只是個名醫,而不是專業的農業學家,他所掌握的化學知識,大多只涉及到藥品領域,而無關化肥的事。

  不過,儘管不懂通過化學手段製造化肥,但是,跨越千年的見識,恩賜了一個極其重要的綠色循環理念。

  化肥分為化學化肥和天然化肥,工業化的化肥製造工藝,李中易顯然是一竅不通。

  不過,增加天然化肥的規模,李中易倒是早有成熟的想法。

  人和牲畜的糞便,經過發酵之後,都是綠色蔬菜、瓜果和糧食的最佳肥料。

  李中易和老農們有過很多次的深入交流,收穫可謂頗豐。在這個時代,也沒有所謂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當朝李相公願意放下架子,和土老農們親切的閒聊,老農民們描述他們的多產方法,惟恐不詳細,惟恐步驟不清楚。

  老農民們說的方法,也全都被記錄在案,並用活字印刷成了小冊子。軍政學堂的學生們人手一本,並作為必修課,通過理論考核,並實際操作之後,才能畢業。

  李中易比誰都站得高,看得遠,在工業化大生產連影子都看不見的當下,逼著軍政學堂的學子們苦學農事,將來才有糧食大增產的廣泛基礎。

  在小農經濟時代,農業生產有個鮮明的特點,那就是碎片化。除了良田千頃的大官僚大地主之家,一般的自耕農,他們擁有的農田,多則幾十畝,少則僅有幾畝薄田。

  如果,當官的只懂爭權奪利,對農事一竅不通,就根本不可能因地制宜的安排本地域內的農業生產計劃。

  計劃經濟,這個已經被污名化農業時代,其實有著遠超想像的劃時代意義。

  客觀的說,由於大周的田稅和租賦制度的嚴重不合理,導致的後果也非常嚴重。

  比如說,山區地帶和平原地區相比,上交的皇糧國稅,即使酌情減少了,但山區農民的實際負擔依然比平原地區重得多。

  又例如,同樣是平原,靠水的上等糧田,一般都被達官貴人,或是有錢有勢的大地主所霸佔。然而,他們幾乎都不向朝廷繳納賦稅,可謂是肥得流油。

  然而,朝廷養了無數的冗官和冗兵,這麼多張嘴巴要吃飯,要穿衣,要娶妻納妾,錢從哪裡來?

  最終,各種苛捐雜稅,全都被轉嫁到了原本就苦不堪言的自耕農身上。長此下去,當自耕農活不下去,轉化為流民的時候,天下就要大亂了。

  由於戰亂紛繁,平盧地區的大官僚和大地主們,要麼被亂軍所殺,要麼逃離本地去了外鄉定居,這就給李中易留下了大搞農業計劃性生產的足夠空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1 20:10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5 16:31
第992章 比天塌還可怕

   李中易回到節堂,人還沒坐穩,就聽人稟報說,孟遙的小跟班,那個叫楊玄的,被餓暈了。

  「先餵他喝一小碗米湯,過半個時辰後,再餵他喝半碗稀粥。稀粥不能太稠,鹹菜可以多讓他嚼點,補充補充鹽分。」李中易那時侍奉過老首長的名醫,區區餓暈了小事,處置起來可謂是殺雞用上了牛刀。

  人其實很扛餓的,三天不吃飯,餓不死。但是,三天不喝水,如果身體素質很差,完全可能因為嚴重脫水而導致虛脫休克。

  一旦因為缺水而休克了,那便開啟了死亡進行時,距離閻王爺的召喚,僅有咫尺之遙。

  李中易身為大軍的主帥,哪怕將許多權責下放給了下邊的文官和武將們,但是,他的手頭依然有許多大事需要拍板。

  劉金山的中途加盟,從李中易的肩上卸掉了大半政務,讓他輕鬆了許多。但是,軍務方面的各種突發狀況,李中易不可能卸責,也不能容許卸責。

  李中易是靠著軍功起家的大周頭號藩鎮,天下萬權,兵權至要的基本原則,他不可能不清楚。

  「來人,去叫廖山河來見我。」李中易捏著手頭的一份軍務公文,左看不順眼,右看還是不順眼,乾脆把廖山河叫來問個清楚明白。

  身為近衛軍都指揮使的廖山河,不可能走遠,他其實就在節堂外面的樹蔭底下站著,一直等著李中易叫他。

  「爺,您找我?」廖山河一邊捶胸行禮,一邊學著李雲瀟的套路,下意識的大撇開了顯得生疏的「主上」,而選擇了極為親近的稱呼——爺。

  「近衛軍上次分來的那幾個副指揮,你一個都沒看上?」李中易故意沒看廖山河,低著頭捧起茶盞,輕輕吹去浮在茶湯表面的茶葉沫。

  「爺,那幾個小子年紀輕輕的,腦子卻像是七老八十的老頑固。安排他們值守,沒有任何問題,稍微給個活泛一點的任務,就傻了眼。」

  和李雲瀟一樣,廖山河在李中易的面前,從來不掩飾他的私心雜念和個人好惡,一直都是竹筒裡倒豆子,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不刻意隱瞞。

  在李家軍的高級將領之中,若論打仗的本事,廖山河恐怕排不進前三名。

  但是,不管是髒事臭事,還是齷齪不堪的小心思,廖山河都敢一股腦的抖露在李中易的面前。

  這也是李中易讓李雲瀟和廖山河對調職務的信任基礎!

  近衛軍不穩,李中易只怕睡覺都要睜著兩眼,整夜整夜的失眠。可想而知,近衛軍有多重要?

  李雲瀟還是近衛軍都指揮使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兼著大管家的職責,事務太過繁雜。偏偏,李中易身邊的事,哪怕再小,也是足以捅破天的大事。

  所以,李雲瀟經常性只睡兩個時辰,這麼一日日的熬下來,原本異常紮實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

  正好,李中易感覺應該對調換防了,便把李雲瀟從繁重的雜事之中,徹底的解脫了出來。

  等到廖山河就任近衛軍都指揮使後,李中易驚訝的發覺,廖山河果然是個面粗心細的傢伙。

  李中易的確沒有看走眼,廖山河辦事認真細緻的程度,甚至遠在李雲瀟之上。

  只要是李中易停留的地方,外層近衛軍的口令,和內層近衛軍的的口令,完全不同。

  不僅如此,廖山河從來不過問李中易身邊帶刀親牙的事務,一直謹守著人臣之道的本分。

  現在,有廖山河在身邊守護著,李中易睡得安穩,玩得舒暢,格外的放鬆。

  既然廖山河說了實話,李中易也不想為難他,把他叫到身邊,抬腿輕輕的踢了踢他的左腿。

  「我今天再教你一個新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並無絕對的呆木頭人兒,關鍵要看你把他們用在什麼地方,懂麼?」李中易語重心長的教導廖山河,要多動腦子,學會用人之道。

  廖山河確實沒聽懂,他老老實實的答道:「爺,小的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卻沒有懂。」

  李中易挫著牙花子,恨不得一腳將廖山河踢飛,有多遠飛多遠,免得傻站在跟前礙眼。

  「那我問你,我為什麼要任命你為近衛軍都指揮使?」李中易壓著火氣,慢慢騰騰的問廖山河。

  「這個小的知道,爺信得過小人,才把如此重要的位置,給了小的。小的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死在您的前頭。」廖山河混不稜的這席話,倒把李中易的火氣給折騰沒了。

  「不僅僅是如此。」李中易順手斟了一盞茶,遞到廖山河的手邊,極有耐心的教誨他,「我信得過,只是一方面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你心很細,記性又很棒,老子上個月說的玩笑話,你都記得一清二楚。」

  廖山河一聽這話,心說要壞事,主上一直隱忍不發,敢情是在這裡等著他呢。

  李中易上個月說過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的痞話,廖山河記住了,在日常訓話的時候,學著李中易的派頭抖露了出來。

  結果,近衛軍傳出了一個極其難聽的綽號:卵將軍,特指廖山河本人。

  廖山河的心胸比較寬,即使聽了風言風語,也沒當回事。畢竟,近衛軍以前是李雲瀟的地盤,他的資歷比李雲瀟差遠了,卻承擔如此重要的職務,難免會有人暗中不服,說他的閒話。

  只是,近衛軍的一舉一動,有可能瞞得過李中易的眼睛和耳朵麼?

  這不,終於東窗事發了,廖山河十分光棍的低著頭,小聲說:「爺,能不能只踢屁股不罰錢?」

  「怎麼了?你就這麼欠揍?」李中易十分奇怪的反問廖山河,「你每月的薪餉,可不是個小數目啊,吃住又都在我這裡入帳,你即使想掏空荷包,也沒有多少機會吶。」

  「爺,您有所不知,最近小人的兜裡,著實錢緊吶。」廖山河硬著頭皮交代了沒錢的原因,「您是知道的,小的出身寒微,父母走得早,多虧了舅舅把小人養拉扯成人,又供小人讀了幾天私塾,勉強認得幾個字。」

  李中易點點頭,廖山河的出身和家世,早就讓左子光給查了個底朝天,密報一直就擱在內書房的檀香木匣之中。

  「舅舅還在世的時候,把表妹許了個所謂的莫逆之交的『好』人家,遠嫁去了房州。」廖山河一臉苦澀的說,「自從我表妹出嫁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那時候,我不過是個小小的伍長而已,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身無分文……爺,小的一直想和舅舅說,我想娶了表妹,可是,小的實在是窮怕了,惟恐耽擱了恩深意重的親舅舅……」

  李中易陪著廖山河狠狠的連歎數聲,顯然,他聽到的是一段催人淚下的愛戀悲劇故事。

  然而,既然一向只攢錢,卻很少花錢的廖山河,竟然把荷包給折騰空了,那麼,按照李中易的私下揣測,顯然悲劇故事出現了神轉折。

  廖山河揉了揉兩眼,算是沒有當著李中易的面失態,他接著又說:「總算是老天有眼,小人竟然在登州見到了我那表妹。唉,她嫁去房州之後,起初日子過得好算舒坦,只是老天不開眼,夫家那一帶竟然發了時疫……」

  李中易心情沉重的點點頭,這個時代的時疫,其實是鼠疫、天花、流感等強傳染病的泛稱,又稱瘟疫。

  這年月,除了李中易統治的地區和軍營之外,不管是中原漢民,還是草原蠻族,人們完全沒有保持良好生活環境衛生的意識。

  醫聖張仲景在其著作《傷寒雜病論》的序言中說「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紀年(公元196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

  醫聖所言之「傷寒」,除了指外感熱病外,還包括了當時的烈性傳染病,可見當時瘟疫流行之猖獗。

  連醫聖的族人,都因為瘟疫的傳染,死了三分之二以上。可想而知,傳統中醫對瘟疫的大面積傳染,並無特別有效的預防手段。

  當然了,在現代醫學誕生之前,歐洲的白皮們其實也吃過不講究環境衛生的大虧。著名的歐洲黑死病,一次性奪走了2500多萬人的生命,占當時歐洲總人口的三分之一強。

  在當時,所謂的西醫,最著名的治療方法,竟然是放血排毒。美國第一任總統,華盛頓患上重病之後,就被西醫放血,從而加速了死亡的進程。

  李中易也是名醫,在這方面他非常有發言權。在現代醫學誕生之前,傳統的中醫和傳統的西醫,都有重大的缺陷,而導致那時代的人均壽命,僅有三十五歲左右。

  在現代醫學誕生之後,隨著醫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人類攻克了一個又一個死神設下的難關,比如說急性肺炎、肺結核、部分癌症等等,並把人均壽命拉大到了七十多歲的程度。

  廖山河表妹的夫家,遭遇上了瘟疫,李中易不需要多想,便猜想得到,他的表妹應該死裡逃生了吧?

  果然,廖山河接著介紹說:「天祐我家,我表妹和外甥大難不死,竟然逃過了一劫。他們娘兒倆,本想上京城來尋我,可是……」

  李中易心想,很可能是逃過了死劫,卻沒有逃出人禍吧?

  即使用腳趾頭去思考,李中易也想像得到,廖山河的表妹帶著個幼童,從夫家逃難出來,哪怕帶著一些細軟,也必定會被壞人惦記上。

  和李中易猜測的大致差不多,廖山河歎息道:「誰曾想,路遇假裝善人的歹人,不僅要謀財,更想霸佔了我表妹。」

  李中易露出會心的笑容,頻頻點頭,示意廖山河繼續說下去。

  「幸好我表妹有所警惕,這才僥倖逃出狼窩,只是所攜帶的錢財細軟,也丟失了大半……」廖山河又是一歎,接著補充說,「等她找到了京城之後,卻聽說我已經發達了,只是跟著您去了高麗,她便帶著我外甥,一路向東找過來。最終,在博州的地界上遭了賊,銀錢全都被偷空了。更可恨的是,她帶和我外甥一路乞討到了登州,走投無路之下,竟然賣了她自身,只求讓外甥能夠活下去……」

  李中易總算是聽明白了,廖山河說得含糊,他卻猜得到,他的表妹應該有幾分姿色。如果是,醜女賣掉自身容易,但要賣個好價錢,還帶個拖油瓶的兒子,那可就難上加難了。

  至於漂亮的女人,要麼賣身為大戶之奴,這還算是運氣好,將來尚有被抬妾的可能性。要麼被歹人買去,再轉賣給煙花柳巷,變成一點芳唇千人嘗的下九流。

  「我說老廖啊,還真是巧合呀,你去逛煙花柳巷,竟然碰上了你惦記很久的表妹了?」李中易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只是不想繼續面對頻頻揉眼的廖山河,故意想緩和下氣氛罷了。

  尼瑪,廖山河整個一副苦瓜相,簡直難看死了!

  「爺,您真是料事如神。我那苦命的表妹,為了我外甥能活下去,只得被迫接客。沒想到,開張的第一個客人,便是小的我。」廖山河說到這裡,明顯興奮起來,「小的我若是晚去半刻鐘,她恐怕再也沒臉見我了……」

  李中易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煙花之地的梗概,必是煙花柳巷的黑心老闆,把廖山河當成了有錢的大款,想獻上新鮮的貨色,沒料到,反而成全了一對苦命的鴛鴦。

  嗯,哼,不對,若是事情就這麼順利了,廖山河遇見了這麼大的喜事,豈能不稟報於李中易知曉?

  李中易摸著下巴,眨了眨眼,心說,故事肯定還沒完,尚有下文。

  「唉,我想替表妹贖身,誰料,那處煙花樓的乾娘,竟然開了個天價,並且說,允許我低價長包,啥時候湊夠了錢,啥時候領人走。」廖山河黑著臉,摸了摸後腦勺,憨憨的說,「小的原本有些積蓄的銀錢,只是,都叫十幾個陣亡袍澤的孤兒寡母,給借去了……」

  李中易點了點頭,反問廖山河:「你明知道我兜裡很有錢,怎麼不來借呢?」

  廖山河扭捏了一陣,小聲說:「小的原本就打算找您借的,這不是一直不好意思張嘴嘛……」

  李中易凝視一想,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只是一時間,沒辦法想清楚罷了。

  真到了要花錢的時候,又是事關表妹和外甥的大事,以廖山河的厚臉皮,不可能不敢來找李中易借錢。

  「要多少錢?」李中易手上的大事成堆,他又不是判案的法官,也就懶得細問其中的蹊蹺之處。

  老話說的好,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另外,廖山河沒有仗勢欺人,硬搶回他的表妹,李中易十分滿意。

  畢竟,廖山河的那位表妹,屬於自願賣身,並非是所謂乾娘的強買強賣。

  「兩萬貫……呃,可能很有點多……」廖山河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個令人極為震驚的數目。

  李中易脫口而出,怒道:「什麼?這麼多?那個老貨,她……她怎麼不去搶錢莊吶?」

  「爺,您就借給小人吧,一時還不清,慢慢的還……」廖山河死皮賴臉的纏上了李中易。

  李中易想了想,點點頭說:「你先等著,我去拿莊票。」廖山河連連點頭,又是捶胸,又是拱手,整得手忙腳亂。

  莊票,其實是李中易以軍隊為後盾,以糧食產量為基礎,讓李家錢莊發行的一種紙幣。其最小的面額為一貫,最大的面額上不封頂,等同於轉帳支票。

  凡是李家軍牢牢控制的地盤,商戶們都必須接受面額或大或小的莊票,膽敢不接者,至少十倍以上的罰款。

  這年月,可不是通貨嚴重膨脹的後世。登州內的米價,由於李中易壟斷了高麗米的來源,不超過三十文錢每升。那麼,每月一貫錢,可以買300多升米。

  這年月,由於草民們的油水嚴重不足,一個成年的壯勞力,每天大約需要六升米,女子減半,幼童再減半。

  300升米,這在小城市裡,足夠一家四口人兩至三個月的口糧,還有富余的。

  兩萬貫錢,在李中易看來,至少等價於後世的一千萬軟妹幣的購買力,的確是筆巨款。

  實際上,這也是李中易的軍法森嚴,讓廖山河沒膽子縱兵去搶人。

  在同時代的軍制之中,廖山河的近衛軍都指揮使之職,其實就相當於各個藩鎮軍閥的衙內都指揮使,屬於親兵中的親兵,心腹中的心腹,也是精銳中的精銳。

  每支軍隊,都有各自的特色,並且深深的打上了建軍者的烙印。

  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在他的眼裡,軍隊是首當其衝的暴力機構,也是一柄雙刃劍。

  兵者,凶器也,稍微有點閃失,就會反噬其主。

  在和平時期,李中易對軍隊的調動情況,一直高度關注,並有嚴格的調動程序。

  李中易在軍法條例的開篇,就格外強調: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未奉上命,擅長調動軍隊者,無論職務有多高,資歷有多深,軍功有多大,一律格殺勿論!

  李家軍中,副隊正以上的各級軍官們,都是從講武堂中學成畢業的。學習深造的結果是,沒人不知道李中易定下的鐵律,而且,至今無人敢於冒犯天條,觸及高壓線。

  廖山河拿著莊票,高高興興的走了,李中易卻喚來同知軍法司事的李延清,吩咐說:「你去查一查,登州城內的悅香樓,和廖山河究竟有什麼樣的瓜葛?」

  「爺,小的剛好查出一些眉目,正欲向您稟報。」李延清從懷中掏出被李中易戲稱為「小黑本」的小冊子,輕聲稟道,「經查,登州城中悅香樓的幕後主人,其實是本地的縉紳王家……」

  李中易聽完李延清的小報告後,整張臉都全黑了,他厲聲吩咐李延清:「死死的盯著他們,老子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想耍什麼把戲?」

  「喏!」李延清心裡替廖山河捏了一把汗,不過,他就算知道再多的實情,也絕不敢向李中易以外的任何人洩露半點口風。

  李中易處理完軍務之後,拉長著臉,斜歪在白虎皮交椅上,似醒給醒,似睡非睡。

  過了好一陣子,李中易被親牙的通稟聲驚醒,「回爺,楊玄那小子緩過勁來了,哭著喊著要見您。」

  李中易微微抬起頭,想了想,吩咐下去:「繼續撐著他,就說我沒空見他。」

  久居高位的李中易,對於楊玄或是孟遙這一類閹貨的性格,其實把握得非常准。

  就以孟遙而言,這小子仗著符太后的寵信,蹬鼻子就上臉,越來越目中無人。

  錢,孟遙怎麼可能缺錢花呢?

  房子,良田,孟遙也絕無可能缺這兩樣東西。

  如今的孟遙,最怕的是,有命撈錢撈地撈權勢,卻無命享受!

  實際上,李中易在早前,就已經非常瞭解孟遙,只是孟遙還蒙在鼓裡罷了。

  客觀的說,孟遙能夠坐上內侍省都知的寶座,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擅長拍符太后的馬屁。

  先帝柴榮駕崩之後,符太后能夠及時的掌握住宮裡的一干妃嬪,讓她們不敢輕舉妄動,還真多虧了孟遙在宮裡暗中培植的那股勢力。

  從李中易扣下孟遙的那一刻起,實際上,他就是想切斷符太后的一條小手臂。

  真正的英雄,絕不會自剪羽翼。真正的敵人,最先展開的動作,是先剷除你的幫兇。

  幫著符太后出餿主意,滿肚子壞水的孟遙,被李中易強行隔離在登州,符太后一時間,上哪裡去找,類似孟遙這麼可信的宮裡幫手呢?

  另外,李中易與安樂侯杜家,以及宮裡的杜太貴妃,私下裡都頗有些瓜葛。他順手把宮裡一手遮天的孟遙扣下,就等於是幫了杜太貴妃的大忙,使杜太貴妃的行動更加容易一些。

  楊玄既然是孟遙的貼身人,應該知道很多關於宮裡、符太后、孟遙,乃至於杜太貴妃的各種隱私。

  不過,李中易一點也不著急,熬鷹嘛,需要超級有耐心,才能最終熬成功。

  李中易在高麗國的時候,鷹匠們最終順利熬成的馴鷹,十之一二罷了,成功率低得驚人!

  當李中易站起身要走的時候,葉曉蘭忽然輕脆的咳嗽了一聲,李中易猛一拍腦袋,他險些忘記了,他答應過葉曉蘭,今晚去她房裡用膳,並陪著獾郎玩耍一陣子。

  「葉氏,你先回去,等我寬衣之後,就去尋獾郎。」李中易索性手頭無事,自然不可能推翻承諾。

  葉曉禮物蘭趕忙蹲身行禮,異常歡喜的說:「爺,那奴家這就下去沐浴更衣,準備晚膳了。」

  一旁的韓湘蘭,被葉曉蘭的矯揉造作,噁心的不行。準備晚膳,那是葉曉蘭應盡的義務,幹嘛非要把沐浴更衣加進去呢?

  韓湘蘭面上無事,可是,李中易卻偏偏從她狠狠揪手帕子的小動作上,看出了她的煩躁和窩火。

  李中易回轉到李七娘那裡,他的衣物啥的,都擱在李七娘這裡,而且,晚上只要不招女人侍寢,他都會歇在李七娘的房中。

  沒辦法,人家李七娘的嫡親祖父李瓊,不僅是先帝托孤的八相之一,更手握著天武衛的潛在實力。

  說句心裡話,以李七娘顯赫的家世及絕代的才貌,完全有資格成為親王的正妃。可是,李七娘卻偏偏鬼迷了心竅,居然心甘情願的給李中易作妾,這是何等的美人恩深?

  「爺,奴的三兄來了。奴知道您一直忙於公務,就沒使人去吵擾。」李七娘就是這麼的通情達理,處處替李中易打算的體貼入微,實在是令人無法不感動。

  李中易更衣,從來都是李七娘親手打理的,今天也不例外。李中易見四周無人,索性將李七娘強行抱進懷中,在她的粉頰上,狠狠的啄了一大口。

  「瞧你那副急色鬼的樣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奴家勾野男人來著。」李七娘軟在李中易的懷中吃吃的笑,那妖媚入骨的風韻,不是故意誘惑男人犯錯誤,又是什麼?

  李中易死死的攬緊李七娘的魔鬼細腰,親膩的蠱惑她:「小乖乖,要不咱們倆現在就把生米煮成熟飯吧?我有些等不及了。」

  李七娘皺著瓊鼻,嘟囔道:「賊漢子,你就忍心讓奴家挺著個大肚子,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不成?」

  懷裡的小妖精故意扭來扭去的,李中易確實憋得很難受,他索性不更衣了,將小妖精捉到榻上,就是一通狂熱的蜜吻。

  如今的李七娘,除了尚是處子之身外,婦女該懂的或是不該懂的羞羞事,在賊漢子李中易熏陶和教育之下,她幾乎全懂了。

  眼看著李七娘癱軟成了泥,已經完全不設防的任君採摘,最終還是李中易惦記著,不能讓李七娘將來出大醜顏面盡失,及時恢復了理智。

  男人主動放棄溫柔鄉,跑去沖冷水澡,李七娘心裡甜絲絲的,不知道有甜,反正比蜂蜜更勝百倍。

  等李中易更衣完畢,李七娘也收拾妥當了,兩人手牽著手,並肩出現在了李安國的眼前。

  「哈哈,舅兄,別來無恙啊?岳祖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可還康健?」

  剛一見面,李中易一連串的問話,彷彿連珠炮似的,頓時把李安國給震懵了!

  舅兄?嗯,七娘嫁給了李中易,李安國又是七娘的嫡親兄長,似乎可以這麼叫,但又頗有些疑問。

  如果,李七娘是嫁給李中易作正妻,李安國那一定是毫不遲疑的回敬李中易一句,「我的好妹夫哎!」

  然並卵,柴家的玉娘,才是李中易名正言順的正室,只是尚未過門成親罷了。

  按照大周的宮廷規矩,李七娘哪怕是李中易娶的平妻,在柴家公主玉娘的面前,也只有跪下敬茶,喊大姊的份。

  李安國那可是城裡有名的小霸王,大紈褲,老混混,他自然心裡有數,所謂舅兄這個說法,也是開封城中獨有的稱呼。

  一般情況下,外鄉稱呼妻子的兄長,大多為「妻兄」或是「內兄」。但是,口頭上,開封城中的居民們,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小民百姓,大多喜歡叫舅兄或是舅弟。

  當然了,口語上基本都比較隨意,也沒一定之規。只是叫多了,大家一起跟風,也就約定俗成罷了。

  嚴格意義上說,李安國根本就不能算是李中易的正經親戚,只是,李中易和李瓊緊密的結了盟,李七娘又是李中易的心頭肉,也就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了,各隨心意的亂叫吧。

  可問題是,李安國一時沒轉過彎來,要知道,他以前最怕的兩個人,排第一位的便是李中易,其次是左子光那條毒死人不償命的毒蛇。

  李七娘不樂意親兄當面受窘,便搖動著李中易的手臂,嗔道:「吾兄遠道而來,不僅沒盞茶喝,連個座都不讓,賊漢子,你也太欺負人了吧?」

  李中易曉得李安國不好意思亂叫,畢竟,李安國以前總是叔父,叔父的喊,突然一下子變成了李中易的內兄,他還真就一時難以適應。

  「正青,大家都是一家人,別不好意思,以後就喚我妹婿好了。」李中易受不住李七娘不斷拋來的眼刀,直接搬來梯子,方便李安國下來。

  李七娘見男人如此的給面子,不由芳心一甜,又有些捨不得讓賊漢子吃虧了,她很乾脆的說:「三兄,既是一家人,你便以兄長相稱,正好合適。」

  李安國在李中易的面前,一向很拘束,哪怕李七娘給了明話,他依然不敢亂叫,兩眼直勾勾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等著他發話。

  「既然你這麼的知禮,我又癡長你幾歲,以後你便喚我咎兄吧。」李中易的話剛出口,李七娘便瞪圓了一雙鳳眸,死死的盯在李中易的臉上,滿是詫異的反問,「這……這不妥當吧?」

  李中易擺了擺手,說:「有何不妥?你喚我咎郎,正青喚我咎兄,正好合適。」

  咎兄,這顯然是迄今為止,獨一無二的稱謂。

  李中易對李安國的格外青睞,令李七娘太過歡喜。她一時忘了形,竟然當著李安國的面前,就踮起腳尖,重重的吻上了賊漢子的左頰。

  李安國趕忙低下頭,心說,我的乖乖,七娘竟然如此的受寵?

  將來李中易成了真龍天子,那他李安國不就是響噹噹的國舅爺了麼,在開封城裡,完全可以橫著走路啊!

  李中易愛烏及屋的給足了李安國面子,可謂是兩面光的美事,既討得了枕邊美人兒的歡心,又讓滑陽郡王府徹徹底底的看到了,他李某人真誠合作的結盟決心,正可謂是一舉兩得!

  「正青,開封城中的局勢,怎樣了?」李中易拉著李安國的手,兩人並肩坐下,又命人上了茶,這才切入到了正題。

  李中易心裡非常清楚,如果不是開封城中出了大事,李安國絕不可能冒險前來登州見他。

  「咎兄,京城之中確實出了大事,杜太貴妃和曹王熙讓,藉故去城外的三清上香,突然就的雙雙不見了蹤影,為此,整個京畿地區的禁軍,全都動了起來,原有的軍事部署,也已經被徹底打亂……」李安國的一席話,令人格外的驚悚。

  杜太貴妃,依然年輕,並依然是傾國之姿,但她的身份雖高,畢竟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女流之輩,從大局上說,無足輕重。

  然而,曹王熙讓就大不相同了,他是先帝名正言順的親兒子。如果不是魏王府符家手握重兵,在朝中的黨羽眾多,或許杜太貴妃亦有替親兒子爭一爭大位的可能性?

  今上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假以時日,今上突然駕崩且無子,從血統上的正當性而言,曹王柴熙讓,未嘗沒有登上帝位的可能性。

  不過,上述這些理由,都是正常狀態下的合理推論。藏在李安國心裡,想說又不敢的說出口的想法,其實更加的可怕!

  說白了,如果沒有李中易悍然崛起,曹王熙讓母子二人,哪怕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總有一天會被符太后捉住,並重新捏進手心裡。

  然而,一旦曹王熙讓落入了李中易的手裡,那可是比天塌了,更要可怕何止萬倍的九天驚雷啊!

  李安國每每想到這裡,就覺得他的腦水完全不夠用了,李中易,他的妹婿,不可能妖孽到了這等程度吧?

  那也不太不可思議了!

  「咎郎,奴有個可怕的直覺,一定是你讓左子光暗中干的,對不對?」李七娘長期待在李中易的身邊,幾乎日日相伴,女人敏銳的第六感覺告訴她,一定是李中易幹的好事!

  「唉,七娘呀,為夫在你的心目中,竟然是這麼的壞?」李中易重重的歎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說了一席話,立時將李七娘兄妹差點驚掉了下巴。

  「咣噹!」

  李安國於慌亂之中,不小心碰翻了小茶几上的茶盞,盞體立即摔得粉碎。巧合的是,盞蓋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居然又繞回到了他的腳邊。

  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滾滾驚雷震天響!

  楊玄飽一頓饑一頓的熬著,李中易還真把他當作是空氣了,一連五天,連半點風聲都沒傳來。

  和孟遙的惜命和惜身不同,楊玄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李中易敢於公然扣押傳詔的天使,他就篤定不怕朝廷發大軍來討伐!

  孟遙是位高權重的內侍省都知,他楊玄不過是個沒被切了命根子的賤閹而已,與其將來注定被孟遙推出去充當替罪羊,還不如索性提前投了李中易。

  將來,若有那麼一天,李中易真的奪取了天下。他楊玄只要把主子伺候好了,反正他已經沒了卵蛋,天生適合在宮裡伺候貴婦們,說不準也可以撈個內侍省都知,擺一擺譜?

  只是,形勢比人強,楊玄的幻想再美妙,李中易壓就沒拿他當根蔥,連肚子都填不飽,何談得勢掌權?

  「小玄子,開飯嘍!」

  就在楊玄餓得前心貼後背,痛不欲生之時,鐵窗外忽然傳來開飯的吆喝聲。

  剎那間,楊玄反覆脫弦的利箭一般,完全顧不得肚響如雷的尷尬,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了窗前。

  當楊玄看清楚,窗台上又是老三樣的吃食,一碗清水似的稀粥,一雙竹筷,一個只有拳頭四分之一大小的蒸餅,就像是被戳破了氣球一般,立時萎靡了下去。

  「吃不吃?不想吃,老子端走了,多的是想吃還吃不著呢。」看守見了楊玄的慫樣兒,氣就不打一處來,數落道,「老子當年跟著靈帥狠揍黨項人,幾天幾夜的工夫,就越過了百里瀚海大漠。路上迷了路,沒找著水源地,老子連尿都捨不得一口喝光。就你下子這號軟骨頭,來多少老子砍多少顆腦袋領賞。」

  楊玄餓得直不起腰來,哪裡還敢有骨氣可言,他見看守端起碗筷就要拿走,趕忙哀求道:「太尉,太尉,行行好吧,就當可憐可憐小人,千萬別拿走了呀,我吃,我吃還不行麼?」

  看守背對著楊玄,差點笑出了聲,當年跟著靈帥馬踏黨項賊巢的人,只要稍微有點小機靈,讀得進去書,現在最差也是個隊正了,怎麼可能來這裡當看守呢?

  楊玄見看守停下了離開的腳步,本以為他的飯食會被重新端來,誰曾想,那看守竟然假腥腥的裝摔,頓時碗破粥淌,那隻小得令人髮指的蒸餅,滾了兩圈竟然落入了臭水坑裡。

  「你,你,你……」楊玄氣得渾身直發抖,也許是氣極了,反而不能破口大罵,只能乾瞪眼,乾著急,卻無可奈何。

  「閹豎,天意如此,不能怪我哈。三日後,你爺爺我,再來送下頓飯。」看守既沒打楊玄,也沒罵他,區區一席話,立時把楊玄嚇癱了。

  楊玄現在已經快餓昏了,三日後,那就直接餓成了乾屍。

  「我的親爺,我的活祖宗,您就饒了小人這一遭吧,小的再不敢嘴巴欠打,胡說八道一氣了……」楊玄前些日子還端起的架子,早就被飢餓給折騰得煙消雲散。

  「閹豎,你等著啊,你祖宗我去廚下看看,還有沒得吃食啊。」看守一通胡謅之後,拔腿就走,再也不見蹤影。

  ps:今天更了一萬五,算是爆發了一下吧,就厚著臉皮求幾張月票鼓勵鼓勵俺,多謝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6 10:1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6 09:13
第993章 小霸王

  大舅哥李安國來了,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再去葉曉蘭那裡,也不可能把葉曉蘭、韓湘蘭等妾室叫來陪酒。 .

  通家之好,指的是朋友之間不拘俗禮,而不是親戚之間。比如說,黃景勝和王大虎這兩個正式結拜過的異姓兄長,李中易招來妾室們斟酒夾菜,那是對兄長們的格外敬重。

  李安國是李中易的大舅哥,有他的親妹妹李七娘陪著斟酒上菜即可,卻沒有安排妾室招待小舅子的道理。

  李中易吩咐下去,讓人去通知葉曉蘭不必等他了。李安國注意到,李七娘高高的翹起了唇角,以他對親妹妹脾氣的瞭解,這顯然是心情愉悅的表現。

  另外,李中易著重吩咐侍女,安排廚下整治一桌最上等的席面,他要好好的款待款待大舅哥。

  「正青,讓七娘陪你拉拉家常話,我去廚下整治幾樣下酒菜。」

  李中易居然要親自下廚,這可是除了黃景勝和王大虎之外,頭一份的殊榮啊。

  李安國頓時坐不住了,又是作揖,又是討饒,他就算是再紈褲,也不敢心安理得的享受這麼大的面子啊!

  李七娘心裡面舒坦之極,她看出來,男人刻意想迴避出去,讓她和親兄長,說一說私房話。

  畢竟,兄妹倆上次告別之後,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面了。骨肉至親見面,肯定有很多話說不完,李中易在場的話,反而人為造成了拘束。

  李中易主動下廚,既給了她們說話的餘地,又展示出如膠似漆的恩愛,何樂而不為呢?

  送李中易出去之後,李七娘扭頭瞥向李安國,故意作了個鬼臉,俏皮的的吐了吐舌。

  「怎麼樣?小妹沒說錯吧,咎郎的心裡格外的有我。」李七娘大肆顯擺恩愛,令李安國哭笑不得。

  李安國歎了口氣,說:「當初,你硬要私奔,投入李中易的懷抱,竟然還不計名分。說句心裡話,我這個做兄長的,是極不贊同的。」

  「那現在呢?」李七娘把玩著手裡的蜜茶杯,這是李中易單獨命窯工替她燒制的。雖然是白瓷的杯盞,一點也不名貴,但箇中的情意,卻令她如墜蜜罐。

  「現在啊,你三兄我就一個傻想法,以後的開封城啊,嘿嘿,看誰比我更逍遙快活?」李安國笑得異常之紈褲,那副賊兮兮的樣子,彷彿黃鼠狼偷著了母雞一般的得意洋洋。

  李七娘素來知道李安國的真性情,李安國名義上是開封城裡的老混混、大紈褲,實際上,他一直是大錯誤從來不犯錯,無關痛癢的小錯誤不斷,令開封府衙的官吏們恨得牙疼,卻又無可奈何。

  「別得意的太早了,咎郎和我商量過了,這次你來了後,就別走了,直接進入新兵營參加訓練,將來也好在軍中謀個出身,立下戰功後才有爵位享福。」李七娘的一席話劈頭砸下來,如果三九天的冰水兜頭澆下,瞬間便將李安國嚇得臉都白了。

  「不可能吧?我可是你的嫡親兄長呀,怎麼可以這樣玩弄於我呢?」李安國楞楞的瞪著李七娘,怨氣簡直衝天。

  李瓊和李中易一直暗通消息,滑陽郡王府對李家軍的表面情況,頗知道一些。

  李安國也跟著李瓊知道了李家軍中好些「黑幕」,李中易對錢財方面頗為捨得,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他已將不少於十萬貫的禮物,悄悄的送進了滑陽郡王府。

  但是,有得必有失,李中易捨得花錢的另一面,則是治軍異常苛刻。

  在李家軍中,不管你的出身有多猛,門第有多麼的高貴,都必須參加新兵營的嚴苛訓練。

  等你因軍功晉陞為檢校副隊正之後,就必須進入講武堂深造,順利結業才可能是隊正,而沒有了檢校的頭銜。

  別看李安國的年紀不大,已經在開封城裡橫行了長達六年之久,早就被花花世界養得異常之散漫,哪裡還吃得了軍營普通丘八們的那種苦頭?

  「好妹妹,千萬別介呀,祖父吩咐過的,命我送完信之後,馬上就回開封,有大事待辦。」李安國虛晃一槍,打著馬虎眼就想矇混過關。

  可惜的是,李安國面對的是從小就和他一塊兒長大的親妹妹,如此老套的狡言,豈能瞞得過李七娘的眼睛?

  李七娘也懶得戳穿李安國的謊言,她吃吃的笑道:「你們男人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懂個什麼?你若是不樂意咎郎的安排,直接和他商議便是,我反正是管不著的。」

  李安國頓時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個人都蔫了,耷拉著腦袋好半晌沒說話。他腦子又沒進水,李中易的決定,是他有膽量駁回的麼?

  表面上看似李中易和李瓊是平等結盟,實際上,是滑陽郡王府需要仰仗李中易的助力,才能在將來的朝堂之上,佔有一席之地。

  滑陽郡王在草民們的眼裡,依然是高不可攀的王府,看著威風凜凜,貴氣逼人。然而,在四品以上高官的小圈子裡面,早就沒誰把李瓊真當一盤大菜了。

  李安國得知李七娘要私奔的消息之後,只猶豫了片刻,不僅沒有阻攔,反而竭盡全力協助親妹妹出走。

  儘管李安國嘴上從來不說,但根源其實就在於,滑陽郡王府真的是在走下坡路了,而李中易的實力則是蒸蒸日上,彷彿初升的太陽一般,冉冉升起!

  當然了,李安國看得出來,李七娘讀書太多,讀成了書癡,竟然不顧王府閨秀的聲譽,完全撕破臉面的要去尋找真愛。

  以前,李瓊得勢的時候,開封府的衙役們,借他們八萬個膽子,也不敢半道攔住李安國橫挑鼻子豎挑眼。

  現在呢,李安國名義上還是京城紈褲之首,實際上,早就是個空架子了。新崛起的紈褲們,已經把李安國排斥出了圈子,根本不帶著他玩兒。

  社會就是這麼的現實,以前一直叫哥哥的小跟班,現在居然有膽子甩臉子給李安國看,叔叔可忍,嬸子忍得住麼?

  李七娘把兩手一歎,故意唉聲歎氣:「唉,我一個婦道人家說了也不算,你和我說這些,有啥用?」

  李安國一陣哀嚎,他若是有膽子去和李中易說,還有必要纏著李七娘囉嗦個啥呢?

  李中易親自下廚房,整了幾樣下酒的小菜,紅燒蹄膀,糖醋魚,燜燴羊肉,豬油渣炒白菘,韭菜炒雞蛋,草菇雞湯。

  上桌子的時候,李中易親手替李安國斟滿了一杯酒,遞到他的手上,笑吟吟的說:「我剛才都安排好了,你且在家裡住上五日,然後就去新兵營裡報到吧。」

  李安國耷拉下腦袋,有氣無力的歎道:「妹婿,你真是心恨啊,我能說不去麼?」

  李中易只當沒看見李安國垂頭喪氣的衰樣,輕描淡寫的說:「等你的外甥們都長大了,都要進新兵營,一個都不能少。」

  得了,李安國只是紈褲一些罷了,又不是大傻瓜,他的身份再高貴,能比得了李中易的親兒子們?

  李七娘抿起紅唇,偷偷的笑,心裡美滋滋的,男人為了她家的事,如此的花心思,豈能不喜?

  李安國在開封的時候,除了祖父李瓊之外,誰都不怕,李七娘一直擔心滑陽郡王府會出敗家子。

  現在好了,李家軍的新兵營是怎樣的一個狀態,李七娘即使完全不懂軍事,也聽說過其中的水深火熱。

  上次,李七娘陪著李中易去軍營裡小住了幾日。李七娘在馬車裡看見,新兵們頂著烈日站軍姿,姿勢稍微有點不標準,就會被老什長叫出來,當眾狠狠的打軍棍。

  挨軍棍也就罷了,若是敢哭喊,必定加倍的挨揍。揍完了,接著去站軍姿,別提有多變態了!

  新兵訓練滿三個月,合格者會被正式分發到各營各隊,按照一名老兵帶一名新兵的原則,接受正式戰鬥技能訓練。

  新兵訓練不合格者,會被直接的貶入輔兵的行列,李七娘至今清晰的記得男人的調侃: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這就是輔兵們的日常。

  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李安國卻彷彿咬破了苦膽一般,嘴苦心更苦。

  早知道有今日,又何必自投羅網呢,真他nn的賤!

  李中易在廚下煙熏火燎的忙活了一個多時辰,他其實也沒啥胃口,只是,李七娘的食慾卻極好。

  一直被嫌棄油膩太大的紅燒蹄膀,李七娘竟然一口氣啃了兩隻,遠遠超過了她的飯量極限,可見胃口之好?

  三個人一起吃飯,竟是各有千秋。李中易喝光了兩瓶女兒紅,卻沒怎麼吃菜。李七娘史無前例的吃撐了,小肚子漲得難受,含著淚花子,小口小口的喝山楂水。

  原本做夢要當開封第一紈褲的李安國,幾乎沒怎麼動筷子,時不時的哀歎幾聲,想喚醒李中易的同情心。

  可是,李中易只當西花廳裡就沒李安國這麼個大活人一般,他捧起茶盞,慢條斯理的品茶,嘴裡直酒氣。

  飯後溜彎的時候,李七娘挽住李中易的左臂,笑嘻嘻的說:「咎郎,真有你的,咱們家的小霸王,就靠你來掰正了。」

  李中易啞然一笑,說:「我理他作甚?扔進新兵營裡去,自有善心人會好好的招待他的。」

  「嘻嘻,賊漢子,奴怎麼看上了你這麼個壞傢伙呢?」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8-7-26 09:21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6 09:21
第994章 紈褲的倒掉

  李安國在登州城內,好吃好喝的玩耍了五天,可謂是快活逍遙自在。

  李中易給了他三千貫錢,也不管他是怎麼花的,只是告訴他,他必須在五日後的下午放衙之前,回到節帥府。

  凌晨五更天的時候,一夜好眠的李安國被人叫醒,他睜開朦朧的雙眼,定神一看,原來是這五日來,一直伺候在他身旁的節帥府侍女青玉。

  「青玉啊,怎麼說你好呢,天都是黑的,吵吵個啥呀?」李安國閉上眼,打著哈欠,就向床裡倒去,想接著睡大覺。

  在開封城裡的時候,李安國從來都是睡到自然醒,只是,因為郡王府的財源日夜短少,沒辦法數錢數到手抽筋罷了。

  「三郎,是爺吩咐下來的,您必須馬上起床,不然的話……」青玉是李七娘的貼身侍婢之一,轉達李中易的意思,也就婉轉了許多。

  李中易的原話其實很難聽,青玉記得很清楚:他若是想賴床,就打一桶井水,潑他身上去。還不起來,就拿馬鞭子抽他。

  只是,這種話也就李中易敢說,青玉不過一介婢女而已,打死她也不敢如此蹬鼻子上臉。

  聽說是李中易的安排,李安國不敢言語了,在青玉的服侍下,乖乖的起床洗漱。

  青玉經常配合李七娘侍奉李中易洗漱更衣,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李中易打理個人衛生的時間,比李安國足足快了十倍都不止。

  好不容易,李安國整理清楚了行裝,由青玉陪著上了馬車,在親牙的指引下,直奔城外的新兵大營。

  李安國趕到新兵大營門口的時候,天剛濛濛亮,他隔著老遠就聽見營內的口令聲震天響。

  馬伕是節帥府的老人,自然非常懂規矩,距離新兵大營五丈外,便勒停了馱馬。

  「公子,小婢只能送您到這裡了。」青玉也是個守規矩的,和勒住馬的車伕站了並肩,死活不肯再往前多走辦步。

  李中易以軍法治家的成果,由青玉和車伕二人的表現,就知道成果顯著。

  李安國如今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反正他早就拿定了主意,混夠了資歷,找到合適的機會,就離開賊軍漢聚集的鬼地方。

  青玉從車上搬下來五個大包袱,李安國見她壓根沒有幫著提進軍營的意思,心下不由大恨。

  在開封城的時候,這個臭丫頭見了李安國就和老鼠遇上貓一般,不僅怕的要死,而且從不敢違命。

  世道變了,隊伍不好帶了,李安國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李中易昨天說過的這句話,還真是這麼個理!

  李安國抱著五個包袱,吃力的挪到新兵大營門前,剛想喘口氣,就聽見一聲暴喝:「幹什麼的?」

  剛才沒幫李安國提包袱的節帥府親牙,這是主動上前,將李安國入營的完備手續,交到了門前值班的隊正黃靖的手裡。

  黃靖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入伍的手續,隨即仰起下巴,大聲喊道:「新兵李安國何在?」

  李安國心裡忒不自在,他們郡王府雖然失勢了,可是,在整個開封城的紈褲堆裡,還沒人敢當著他的面,直呼其名。

  「爺在這裡呢,瞎嚷嚷什麼?」李安國學著李中易的樣子,大咧咧的自稱為爺,青玉瞧著,還真有那股子霸道紈褲的貴氣凌人。

  黃靖是正牌子的講武堂出身,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被李中易給熏陶得,眼裡只有軍規。

  在軍中,條令大於天,哪怕是交來手續的親牙私下裡有過交代,黃靖也不可能放在心上。況且,那親牙除了交手續之外,連半個多餘的廢字都沒說過。

  俗話說的好,上樑不正,下樑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能在軍中混上隊正的,至少是三年以上的老兵,黃靖追隨李中易東征西討,已有四個年頭。

  這些年來,李中易一直以身作則,從來沒有做過逾越條令的事情。如果黃靖沒有記錯的話,那位從河池開始就追隨李中易左右,並且是資格最老的都頭,也因為貪污被送上前線,主動戰死於沙場了。

  「新兵李安國何在?」黃靖明知道李安國就在跟前,卻依足了條令,再次加重語氣厲聲叫他的名字。

  李安國心裡窩著火,懶得理會區區一個隊正,他雙手抱胸,兩眼望天,一副老子就是不答應,你奈我何的無賴架式。

  「新兵李安國不服從軍令,軍法官何在?」黃靖懶得和李安國多說廢話,直接朝著輪值軍法官秦乙高高的揚起了下巴。

  秦乙面露殘酷無情的冷笑,挺身而出,大聲宣佈懲處的條令:「新兵入營,初次不服從上官的命令,按律應杖五。來人,行刑!」

  還沒等李安國反應過來,凶神惡煞的四名憲兵,彷彿惡虎撲羊一般,衝到他的面前,掐肩攏臂,死死的按到地上。

  「啪!」沉悶的軍棍聲,重重的打到臀上,「唉喲……」李安國慘叫一聲,陡然猛醒,這幫賊軍漢還真敢下狠手打他呀?

  「一……」

  「二……」

  「五……」

  監刑的憲兵面無表情的報數聲,緊嘴著軍棍擊打到屁股上的聲響,顯出格外的冷酷與肅殺。

  「報告上官,行刑完畢,請您指示!」憲兵什長快步跑到秦乙的跟前,重重的併攏雙腿,猛磕皮靴的腳後跟,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秦乙擺了擺手,略微扭頭示意黃靖,憲兵們的活計已經完事了,接下來該你的了。

  李中易定下的軍規,設計思想其實十分巧妙,為了防止軍事指揮官任意懲罰下級軍官的弊端,執行軍法懲處的機構只能是有執法資格的軍法官,而不是隊正、指揮或是都指揮使等軍事將校。

  軍法官執行軍法,其實十分的機械,只有條令裡有規定罰則的行為,才可能被執行。條令裡沒有明文禁止,或是沒有罰則的行為,哪怕軍事指揮官級別再高,心裡再惱火,軍法官也懶得搭理他。

  相應的,如果軍事指揮官在非戰時緊急狀態下,膽敢擅自動私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李安國還沒正式進入新兵大營,便被打了屁股,青玉的芳心之中,竟然浮上了幾許快意,哼,誰叫你以前老欺負人來著,活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6 13:4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7 23:51
第995章 缺心眼

  「新兵李安國,何在?」黃靖再次厲聲喝問李安國的名字,李安國僅從黃靖眼神裡的殺氣,便可以真切的看出,如果他繼續裝大爺,肯定會倒大霉的!

  「李安國到,到……」李安國一邊撫摸著皮還沒破,但疼得厲害的屁股,一邊高高的揮舞著右手,那模樣就像是吊頸的鵝一樣,別提多滑稽了。

  青玉以前讓李安國給欺負慘了,她心裡美滋滋的,比喝了蜜還甜。不料,她幸災樂禍的忘了形,「噗嗤……」竟然譏笑出了聲。

  李安國聽見身後的嘲笑聲,心下不由大恨,臭丫頭,等著瞧好了,看爺以後怎麼收拾你?

  一直低眉斂目的車伕,身形紋絲不動,連眼皮子都沒抬。他心裡卻是透亮,青玉顯然是被七娘給慣壞了,連主子的笑話也敢看?

  看就看了吧,居然還敢笑出聲,青玉這不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麼?

  青玉自己知道闖了大禍,嚇得小臉發白,心房裡彷彿揣著十幾隻小兔子,跳動得非常厲害。

  黃靖的眼裡只有軍法,哪怕李安國是頭猛虎,到了他這裡,也必須和貓一般的乖乖趴下。

  經歷過這麼多年的征戰歲月之後,黃靖已經深深的理解了李中易曾經教導過的真理:軍法大於天,才是打勝仗最牢靠的保障!

  幽薊大平原上的安喜一戰,契丹人以十倍精銳之軍,進攻只有區區一萬餘人的近衛軍。說句心裡話,黃靖已經作好了馬革裹屍,戰死疆場的心理準備。

  然而,不管袍澤們心裡是否害怕,在嚴苛到近於變態的軍法,長期的約束之下,堅決執行命令的意識,已經深入每一位袍澤的骨髓。

  軍令的上傳下達,始終順暢無比,執行軍令的各種動作,絲毫也沒有走樣。

  最終,在主力援軍趕來之前,契丹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扔下了幾千具屍體,狼狽不堪的撤走了!

  黃靖隱隱的意識到,那一戰過後,軍中袍澤們,不管是公開,還是私下裡提及契丹人,一個個都眉飛色舞意氣風發,往日的緊張情緒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

  也許,這就是靈帥所言的戰無不勝的心理優勢吧?

  「新兵李安國,上官問你的話時候,必須併攏雙腿,大聲回答:到!明白麼?」黃靖當著李安國的面,作了個標準的示範,然後問他,「看明白了麼?」

  黃靖死死的盯在李安國的臉上,只要他稍微有點不馴的表現,憲兵手裡的軍棍,一定會再次教育他:何為軍法無情?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句李中易屢屢教導的十字箴言,已經黃靖深刻的理解,並堅決貫徹執行!

  李安國的屁股一直很疼,剛才黃靖做動作的時候,他其實壓根就沒看,更別提看清楚了。

  黃靖很有耐心的又演示了兩遍,李安國有看沒有懂,只顧著摸疼痛的臀部了。

  「新兵李安國,何在?」黃靖很看不慣李安國一副吊兒郎當的潑皮無賴模樣,陷阱也已經名正言順的替他挖好了。

  「到!」李安國的屁股一直疼得厲害,嘴巴上的反應倒是很快,可是,兩腿卻忘了併攏。

  「軍法官何在?」黃靖懶得多說廢話,再次點名執行軍法。

  秦乙輕輕的舔了舔下唇,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他明知道黃靖挖了個大坑給李安國跳,但也必須主動站出來,主持軍法的執行。

  軍法就是軍法,不管是誰,只要違反了軍法的條令,都必須受到相應的懲處。

  「新兵李安國不認真學習動作要領,按律應杖三。來人,行刑!」秦乙話音未落,剛才一直虎視眈眈的那四名憲兵,撲上去控制住李安國的雙手,將他再次按倒在了地上。

  「啪……」

  當軍棍再次重重的落到屁股上,李安國頓時清醒過來,李中易這是故意把他推進了大火坑。

  「饒我,饒我這一遭……」

  李安國的求饒聲,在秦乙的眼裡,就像是浮雲一般,聽見了和沒聽見,有任何區別麼?

  先後兩次,共八記軍棍,結結實實打到李安國屁股上的效果,比說破嘴的空頭警告,強出去何止百倍?

  李安國再不敢無視黃靖下達的軍令,儘管兩腿併攏的姿勢很不標準,但他依然強忍著臀部的劇痛,拼盡全身僅有的一點餘力,盡量模仿黃靖的示範,狠命的夾緊兩腿。

  黃靖帶兵多年,兵油子、兵痞子和貪生怕死的慫兵,他見得太多了,只須掃一眼,就知道這些人的骨子裡是個什麼貨色。

  然而,這些原本的賊軍漢,經過黃靖的磨礪之後,如今個個都是好兵!

  在李家軍中,論作戰打仗的真本事,李中易絕對排不上前三名。可是,論識人、用將以及練兵,他絕對是超級大師。

  在講武堂的練兵教程裡,李中易單列出一章,著重強調的就是有教無類,專門講述的就是磨礪兵痞、人渣們的具體手法。

  針對兵痞和兵油子,李中易在教程裡的開篇第一句話,便是:兵痞心如鐵,軍法烈如爐!

  只要是被初步認定為兵油子的傢伙,無一例外,全都會被安排進不限編制的特訓隊。

  一天五操,是特訓隊慣用的手法,也就是說,除了吃飯、午休和睡覺,兵油子們完全沒有體力和精力,去幹別的事了!

  軍法上的連坐罰則,白紙黑字列得異常清楚,膽敢私下裡煽動鬧事的兵痞,首犯重杖50,全什連坐20杖。

  關於這一條,看似定得很不人性化,實際上,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往往出現想鬧事的兵痞,還沒來得及採取行動,就被重杖給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大家都是兵油子,在弊遠遠大於利的情況下,誰會冒著被打死的風險,替你受過呢?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李安國被黃靖領進了新兵大營,青玉儘管一直忐忑不安,可是,親眼看著李安國被揍得鬼哭狼嚎的慘樣,她怎麼也無法抑制住笑意,笑得眉飛色舞,笑得異常之燦爛!

  一旁的車伕,暗暗歎了口氣,真是個缺心眼的傻丫頭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6 14:02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7-28 15:07
第996章 新氣象

  李中易把李安國扔進新兵大營之中,就不再搭理他了,他對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新兵訓練系統,非常有信心。

  不誇張的說,在軍法的大熔爐下,李安國就算是塊爛泥,也可以把他塑造成一名合格的戰士。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兵痞、兵油子和渣兵,如果沒有特批,顯然無法進入軍營接受特訓。

  目前,李中易最關心的基層政權建設,已經初見成效。

  平盧地區的州、縣、亭、村四級政權,基本都被轉職的軍官們,掌握在了手上。

  州這一級,李中易增加了五職:通判、轉運使、巡檢使、提點刑獄和兵馬總管。

  州通判分管本州的商業貿易事務,知州的一切行政命令,必須經過通判的副署簽押用印,才能正式生效。

  州轉運使,其實就是財稅局長兼糧食局長,掌握本州的財政收入、各種稅賦以及糧食的儲備,不歸知州節制,而直接隸屬於節帥府。

  州巡檢使,也就是公安局長,網格化管理治安、抓賊捕盜以及統計戶籍,都是其應盡的職責。

  提點刑獄,相當於法院審判委員會的委員,一州設五至十名,無定額。他們彼此之間互不統屬,每個人經過抽籤接案之後,都有獨立的審判權,並直接歸節帥府提點刑獄司管轄。

  至於,兵馬總管,其職權範圍,類似於軍分區司令員兼武警支隊長,州境內的廂軍(武警)和鄉兵(民兵),統歸其管轄。

  這麼安排的好處,異常之明顯,讓藩鎮根本無法從內部產生。州內的各個大衙門,誰都無法一手遮天,各種大權集中於節帥府的掌握之中。

  這年月的社會經濟基礎,其實以小農經濟為主,初級商業和初級手工業為輔。作為最主要的稅收基礎,也是最重要生產資料的糧田,被碎片化的分置於小家小戶之手。

  典型的小農經濟社會,屁民們追求的是自給自足的生活,對外交換的需求可謂是極低。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小農社會的事務其實並不多,主要就是四條:維護社會穩定發展,鎮壓叛亂,徵收稅賦,徭役和徵兵。

  李中易主持改革的時候,充分考慮到了既得利益集團絕不可能甘心失勢折錢,阻力必定是極大。

  所以,他最初採取的是鴨子划水,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裡緊鑼密鼓的進行佈局。

  佈局之初,李中易就鑽了「皇權不下縣」這個醜陋慣例的大空子,從亭和村這兩級,最先動手。

  轉職的軍人們,被任命為亭長和村正,他們在職權範圍內,以訓練鄉兵為名,首先捏住了基層的牛鼻子兵權!

  然後,就是人口及田產的普查。這個時候,亭長和村正們,個個識文斷字的優勢,也就展露無遺了,反映的是李中易逼迫將士們人人讀書的遠見卓識。

  在天朝的歷史上,烏紗帽的晉陞機制,就是最能夠催人奮進的體系,也是最大的人生方向指揮棒。

  比如說,後世的公務員考試,朝廷定的死規定就是至少有專科以上的學歷,才能參加公務員考試。

  實際上,各個鎮府部門的用人標準,基本上都要求本科畢業以上的學歷,大專生只能報考極少數的職位。

  紅線劃定之後,莘莘學子們只要想在政壇混出點名堂,就都必須過高考和公考這兩關。

  不識字的文盲,不可能看懂戰術輿圖。道理很簡單,輿圖上都標了等高線和各種地名,以及各類註釋。

  總不能臨陣的時候,這些原本是隊正、都頭的基層軍官,還要找個識字的讀書人來作翻譯吧?

  讀書明理。讀了書才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才可能對異族的入侵,有著真正的切骨之痛!

  「爺,三兄已經那個啥……十餘天了,也不知道吃得可好,睡得可香?」李七娘拐彎抹角的打聽李安國的事,惹得李中易輕笑連連。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也不太清楚李安國在新兵大營裡過得如何。正值躍馬中原的關鍵時刻,他需要做的準備工作,實在是太多了,哪裡有那麼多的閒工夫去關心大舅兄的那麼點屁事呢?

  理雖如此,枕邊的女人既然問起來了,李中易總得想法子敷衍敷衍,俗話說的好,家和萬事興嘛。

  韓湘蘭、葉曉蘭以及蕭綽這些出身有原罪的妾室,她們的腰桿子始終無法真正的硬起來,只能順從李中易的心意,由著男人胡作非為,胡天胡地,而不敢反抗或是聲張。

  和她們不同,李七娘卻是外和內剛,綿裡藏針的個性。

  李七娘以堂堂郡王府嫡孫女之尊,甘願主動投入李中易的懷抱,屈居於暫時還是虛無縹緲的所謂平妻之位分,單單是這份真愛,就足以令李中易銘記於心。

  李中易心裡有數,既然李七娘忍不住問了,他只要一個敷衍不到位,她就真敢甩臉色給他看,然後好幾天不許碰她。

  男人的心理還真是有些怪異,對於擄來的,隨便就可剝光享用的女人,反而不會太過珍惜。

  與之相反,地位大致相仿,門當戶對的李七娘,時不時鬧點小脾氣,耍點小性子,李中易反而多出幾分憐惜和包容。

  輕易得不到的東西,一旦到手了,只要是正常人,大多都會多珍惜一些。

  「七娘呀,我自河池練兵至今,戎馬已近十載。發家之前更是常年泡在軍營裡邊,這麼多年血拼下來,方有今日之聲威和實力。」李中易伸出雙臂,將李七娘緊緊的抱進懷中,「俗話說的好,玉不琢不成器。正青他含著金湯匙出生,打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可謂是享盡了榮華富貴。此前,正青雖偶有小難,卻也算得上事事順遂。如今,正青他最缺乏的便是挫折教育。」

  「我的好娘子啊,如果現在不花心思夾磨正青,促使他快速成長起來,難道要等將來他犯了大罪,被我砍下腦袋不成?」李中易不打算隱瞞磨練李安國的心思,說的也都是輕易不出口的體己話,「說句於逾距的話,過去的歲月之中,岳丈對正青太過於放縱了。你男人我忝為妹婿,我都不管了,誰還會理他?」

  「爺……您待奴家真好……」

  李七娘讀過的書,比李中易這個半吊子,多出無數倍,她自然明白男人說的都是正道理,而且愛烏及屋的情深意切,令人無法忘懷。

  女人感動的後果是,李七娘居然主動挑起了戰火,將李中易徹底淹沒進了溫柔鄉之中。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6 14:13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8-2 00:14
第997章 天下至尊

  今天,節帥府的節堂內,幾乎是座無虛席。各級參議司的參議們,大家濟濟一堂,共商大計。

  在李家軍中,一都設一名參議官,這已經是定例了。從指揮這一級開始,便配備了參議使,轄下五到八名參議官,分管後勤輜重,作戰計劃,練兵事宜、軍政和軍令。

  營上的軍一級,則設置了參議司,知參議司事主持參議工作。

  自從,參議們大量配備到部隊之後,軍事主官們就從繁重而又瑣碎的雜務之中,被徹底的解脫了出來。

  到如今,軍事主官已經可以專心致志的考慮,怎樣打勝仗的問題,而不需要擔心吃飯睡覺放屁拉屎等閒雜事務。

  由於略定中原在即,為了加強戰略方向的打擊力量,本次會議有兩個主要議題,其一是考慮組建羽林左、右廂,設廂都指揮使各一名,負責指揮兩個軍的兵力,以便集中力量打擊對手。

  其二則是,總結前段時間參議司工作中的弊端,並加以修補和完善。

  李中易自己不是作戰天才,但是又擁有了如此龐大的軍事機器,而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股軍事力量很可能壯大到20至30萬人之多。

  兵者,國之大事也,不可不察!

  夫戰,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倣傚一戰前德軍總參謀部的總參議司體系,自從建立之後,在戰爭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決定性作用。

  但是,任何作戰體系都不是完美無缺的,這就需要合理化的及時糾錯機制。

  今天,正好是三月一開的糾錯例會。再加上要擴編原因,整個參議司體系之中,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員之外,全都到齊了。

  李中易明知道今天開糾錯會,卻故意在後堂內陪著李七娘喝茶磕瓜子,留時間給參議們彼此閒聊一番。

  李家軍中的許多部門,其實都是鏍絲釘的定位,只要軍令下達,就必須堅決執行。

  然而,參議司在李中易的眼裡,應該是思想最活躍的指揮中樞,是整個李家均能的大腦。

  參議司的人,如果思想僵化,異常保守,無法碰撞出火花,也就失去了李中易組建這個部門的重大意義。

  論及開會的經歷,李中易比李家軍中的任何人,都要經驗豐富。

  從文山會海中闖過來的李中易,他比誰都清楚,越是開大會的時候,越容易變成領導者的單人演講。

  驅利避害,是人類的本能反應。除非是情商極低的二楞子,沒誰敢在大會場上,公開指責領導的錯誤。

  以前開會過多的李中易,實際上,也挺厭煩那些毫無意義的務虛會。所以,今天的參議司全體會議,李中易並不是主角,他只是想讓大家彼此閒聊幾個時辰而已。

  參議們的閒聊,看似沒幹正經事,其實是各種信息的交流。有心的參議們,往往可以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之中,找到急需的靈感。

  當然了,平庸的閒聊參與者,他們參加身心放鬆的閒聊,也就僅僅是閒扯淡而已。

  在任何一個機構,哪怕是人才濟濟的參議司裡,平庸者永遠都佔絕大多數。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也從來沒有指望參議官們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要做的是,把精英參議官從人堆裡找出來,並安排到適合他們的位置上去。

  然後,用軍法督促那些平庸的參議官,逼迫他們盡量不打折扣的執行軍令。

  「爺,外邊茶水都快喝乾了,您還有閒心陪著奴下棋,也不怕外人說您沉溺於女色?」李七娘有些擔心的提醒李中易,她可擔不起誤大事的惡名。

  李中易抓過李七娘的小手,一邊輕輕的撫摸,一邊笑瞇瞇的說:「你我身邊的人,無論是誰,只要敢和外面的人亂嚼舌頭,一律杖斃。」

  李七娘凝眉想了想隨即燦爛的笑了,男人以軍法治府,並且有意識的作出了彼此制約的制度安排,整個節帥府的消息可謂是密不透風。

  「爺,奴身邊有幾個丫頭,也都快到歲數了,再不嫁出去,將來沒人要了。」李七娘蹙緊秀眉,很有些為難的看著李中易。

  李中易經常歇於李七娘的房中,對她身邊的婢女們,大多叫得出名字,也算是比較熟悉了。

  李七娘身邊有那麼五、六個婢女,歲數已經超過了十八歲,在如今的婚配風俗之下,確實已經算是大齡未婚剩女。

  「地方上的大戶好人家,恐怕很難找啊。」李中易順勢將李七娘攬進懷中,一邊嗅著她發間的處子幽香,一邊歎息道,「以我的權勢,雖然可以強行逼娶,可是,強扭的瓜終究不甜吶。」

  「你身邊的丫頭們,若是嫁得差了,日子過得不順心,不僅你心裡會過意不去,而且對你的名聲也很不好。」李中易的一番體己話,令李七娘心裡甜絲絲的。

  李七娘情不自禁的吻上男人的側臉,膩聲道:「難為爺想得如此周到,而且爺看人的眼光一向精準,既然如此……那麼……嘻嘻……她們幾個的婚事,就有勞爺費心了?」

  女人傾慕的柔情秋波纏繞之下,李中易很快敗下陣來,只得苦笑著埋怨道:「我的好娘子呀,你這是將男人我往火坑裡推啊。老話說的好,不做媒人三代人。我做的拉郎配,她們的小日子過得好,也就罷了。萬一,成了怨偶,我的罪過豈不是大了?」

  「爺,奴相信你的眼光,絕對不會選錯的。」

  李七娘吐了吐粉紅的香舌,她從小受的教育一直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她卻選擇了逃離家門,淪落為可恥的奔妾。

  名媒正娶是為正妻,若是私下跟著野男人跑了,只能被旁人戳著脊樑骨,罵作不知廉恥的小賤人。

  萬幸的是,李中易這個野男人,雖一直被污名為銅臭子,卻是響噹噹的大周第一藩鎮。

  如今的形勢之下,哪怕李七娘再不懂軍事,她心裡也非常清楚,她選中的男人極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登上天下至尊的寶座。

  到那個時候,李七娘身為天下至尊寵愛的女人,看誰還敢胡言亂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6 14:20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8-8-2 09:14
第998章 人生如棋

  「山長駕到!」

  原本鬧哄哄的節堂內,忽然響起了帶刀親牙那低沉的斥喝聲,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全體起立,立正,敬禮!」

  李中易的身影剛剛出現,今日總值星官楊烈,馬上帶頭起身,重重的捶胸行禮。

  「學生楊烈拜見山長!」

  「學生何大貝拜見山長!」

  「學生楊無雙拜見山長!」

  「學生……拜見山長!」

  在楊烈的率領下,眾人異口同聲的向李中易行注目禮,彷彿渴望陽光的向日葵一樣。

  李中易站到虎皮帥椅的跟前,笑瞇瞇的問眾人:「我可聽說了,茶房燒水的速度,趕不上你們這幫傢伙牛飲的速度。我說各位,敢情是不要錢的便宜,可勁的占,是吧?」

  「稟山長,軍營裡的粗茶劣水,哪能和您這裡的人間美味相提並論呢?」廖山河在這種場合從來都不落於人後,他搶先站出來,涎著臉大拍李中易的馬屁。

  上帝是公平的,有些人打仗的本事略微差一點,卻很會見縫插針的捧場。

  另一些人卻偏偏只會打仗,卻不懂做人。比如說楊烈,彷彿所有人都欠他八百萬貫似的,始終冷著臉一語不發。

  李中易對於馬屁話這種錦上添花的玩意兒,一直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部下樂意拍,他也願意配合著說笑一番,目的主要是活躍氣氛拉近一下關係,卻絕不會當真。

  想當初,柴榮待趙老二可謂是恩同再造,信任有加。可是,柴榮的屍骨未寒,趙老二就夥同義社的幾兄弟,篡了柴家的江山。

  客觀的說,人在廟堂,身不由己!人在廟堂,實力當先!

  所謂高處不勝寒,上位者往往十分孤獨,此時此刻的李中易,也已經有了這種深刻的感觸。

  隨著李中易的地盤越大,權柄越重,敢和他說真話的人,也隨之越來越少了!

  所謂忠誠,從來都是相對的,其中最核心的紐帶,便是人們嘴巴上大肆批駁的利益和銅臭!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利益,這才是決定人與人之間關係,最根本的基礎之一!

  北周宣帝宇文贇,對楊堅那可是寵信到沒了邊際的地步。然而,宇文贇駕崩不到一週年,楊堅便殺了宇文贇的兒子北周靜帝宇文闡,自立為帝,定國號隋。

  李中易出自於半草根階層,他不想學朱重八為了給子孫後代鋪路,而大肆屠殺功臣的血腥手段。

  與此同時,李中易更不希望在他蹬腿之後,老部下裡的野心家趁虛而起,將他的子孫後代斬盡殺絕,再奪走他的嬌妻美妾。

  俗話說得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自從河池建軍以來,李中易始終強調軍法至上的基本原則,誰敢越過軍法之紅線的,就等於是觸了高壓電,哪怕再不捨,也必殺之!

  「老廖啊,就數你能說會道。」李中易含笑擺了擺手,吩咐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隨便坐吧,不必拘俗禮。」

  「全體坐下。」

  總值星官楊烈再次發出清脆有力的喝令聲,在場的所有人整齊的坐到各自的座位上,目不斜視的挺直腰桿等待著李中易的訓示。

  李中易擺了擺手,笑道:「方纔,我特意給大家留下了自由討論的時間,就是希望諸位能夠思想碰撞出火花來,怎麼樣?有結論了麼?」

  「稟山長,大家分成了幾種意見,其一是羽林左、右廂,至少由主上您自兼一廂;其二則是想培養方面之將,認為應該分別置將統帥左右二廂;其三則是我軍本來不多,與其分兵不如水陸並進,沿途的補給也都由水師運送,不管是人力物力還是財力,都是最省。」同知參議司事楊無雙責無旁貸的匯報了大家閒聊的成果。

  李中易點點頭,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三種意見其實囊括了三個派系的基本看法。

  認為李中易應該自兼一廂的人,多半是楊烈的擁躉,目的是想維護楊烈副帥的地位。道理其實很簡單,除了李中易之外,在軍中有資格獨領一廂二軍的將領,捨楊烈其誰?

  認為二廂應該並立的,實際上,除了楊烈之外的一軍主將們,就都有更上層樓的機會。

  至於,不認為需要分兵的人,其實是地地道道的李中易的死忠。他們不想看到李中易的兵權和獨尊的地位,被任何人所削弱,哪怕是身為主上門生的楊烈也不行!

  人是社會性動物,有人的地方就有山頭,李家軍同樣也不可能例外!

  楊無雙見李中易一直沉吟不語,便主動抱拳拱手,一本正經的說:「回主上,雖然大家沒有一一簽押,但小人卻看得出來,主張不分兵的意見,超過了九成以上。」

  「呵呵,中和啊,你現在說話滴水不漏,比文官還文官喲……」李中易被逗樂了,抬手指點著楊無雙的鼻子,輕快無比的調侃他很圓滑。

  楊無雙的解釋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小子擔心的是,李中易接到耳目的密報之後,會收拾主張分兵立將的少數人。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李中易端起茶盞,笑瞇瞇的說,「咱們經過多年的浴血奮戰,把腦袋繫在褲帶上玩命,總算有了躍馬中原的本錢,靠的就是團結一致對外。」

  「我這個人喜歡踢人的屁股,還喜歡罵娘,這些都是壞毛病。」李中易話鋒一轉,「不過,在場的參議裡面,喏,你……你……還有你……好些人都當眾頂撞過我,你們不僅沒有掉腦袋,反而升了官發了財,得到了大大的重用,這說明什麼?」

  「主上,末將也曾頂撞過您,不僅沒屁事,還被提拔為同知參議司事。不瞞主上您說,末將發過毒誓,此生只忠於您和您選定的少主。」何大貝冷不丁的豁然起身,把廖山河正欲脫口而出的台詞,給搶了個精光。

  廖山河翻著白眼,斜睨著何大貝,情不自禁的刮目相看。

  嘿嘿,姓何的,我老廖平時還真是看走了眼啊,你小子關鍵時刻玩了這麼一出,實在是精彩絕倫,令人歎為觀止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0 13:38
第999章 醜話

  何大貝表忠心,居然把「少主」這個看似很遙遠的事情,牽扯進了現實之中。

  眨個眼的工夫,一石激起千重浪,將節堂內的眾人,全都震得心旌神搖!

  在場的人,無一例外,都可以算作是李家軍的核心骨幹力量。

  各軍主將掌握著軍隊的指揮大權,各級參議則控制著作戰計劃、後勤補給、練兵綱要、情報輿圖、軍令調動等實權,其作用無論怎麼強調,都不過分!

  目前的李家軍中,軍令統一由參議司下達,屬於指揮中樞。然而,軍政大權一直由李中易一人獨掌。

  按照軍中的慣例,提拔正式都頭以上的軍官,都必須經過李中易親自召見這一關,才能最終定案。

  軍政和軍令的區別,通俗的說,軍令就是總參謀部,負責兵馬的調動指揮權。軍政則是軍官們的陞遷或降調,以及考察和培養,其職權類似總政治部。

  隨著李家軍實力的日益膨脹,李中易的手頭事務也越來越多,他的精力又是有限的,對於「指揮」以下級別的中低級軍官,已經難以全面掌握。

  按照李中易的規劃,軍政系統遲早要劃歸鎮撫司管轄,承擔起中低級軍官的考察任務。

  李中易見眾人都成了悶嘴的葫蘆,不敢胡亂摻合,他不由露出會心的笑容,輕聲道:「既然說到了少主的問題,在座的又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有那麼一天,關於怎麼選任下一代家主的事兒,你們中的任何人都不許攪活進去,我自有主張。如果,有人硬要摻合的話,哼,休要怪吾心狠手辣,六親不認,都聽清楚了?」

  「下臣謹遵主上鈞諭。」

  令眾人沒有料到的是,平日裡話極少的楊烈,居然頭一個站出來,單膝跪地,表明了心跡。

  「轟轟轟……」整個節堂內跪滿了李家軍中的高級將校,大家紛紛指天誓日,聲稱絕不敢違背李中易的意思。

  李中易點了點頭,他已經把醜話撂在了前邊,若有人真敢以身犯險,將來貪圖所謂的擁立之功,哪怕以前的功勞再大,寵信再隆,他也絕不會手軟,必定會斬草除根,免留後患!

  「都起來吧,當心跪久了,再也無法站起來。」李中易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吩咐了下去。

  眾人重新落座後,整個節堂的氣氛,頓時為之一鬆,大家的臉色也比剛才好看了許多倍。

  儘管已經重新落了座,可是,廖山河一直死死的盯在何大貝的身上。他心裡很有些奇怪,何大貝因為出身於西北靈州的緣故,在參議司的威望也一直略遜於楊無雙。

  資歷這玩意,看得見摸得著,而且是硬指標,令人一目瞭然!

  李中易自河池練兵起家之後,隨著實力的不斷膨脹,最早跟著他賣命的老資格們,個個都混得風聲水起,有模有樣。

  諸如,楊烈、左子光、楊無雙、李雲瀟、郭懷、姚洪等一大批河池一脈的蜀人,如今在李家軍中佔據著各路要津,掌握了最大份額的兵權。

  出身於開封禁軍系統的廖山河,別看他跟隨李中易的時候,不過是個區區指揮而已,卻比何大貝的資歷更多。

  以廖山河對何大貝的瞭解,這小子出身於西北靈州,平日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怎麼會就在今天這麼個節骨眼上,採取如此激進的態度呢,其中必有大文章。

  何大貝一直耷拉著眼皮,儘管無數道灼熱的目光戳遍他的全身,如同芒刺在背一般,但他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心下暗自有些得意。

  早在靈州之時,何大貝便是軍中的小軍官,且和身為州吏的宋雲祥相交莫逆,堪稱通家之好。

  在成天玩法的州吏宋雲祥的熏陶下,何大貝短短幾年時間內,思想上成熟了許多。

  私下裡,宋雲祥曾經說過,軍功雖重,卻終究不及從龍擁立之奇功。

  有此認識之後,何大貝又多想了一層,他和楊無雙雖然都是同知參議司事,但是,無論是資歷,還是人脈,他都比楊無雙差了何止一籌?

  客觀的說,靈州一脈的頭面人物,除了宋雲祥這個都指揮使之外,便是何大貝了!

  由於楊烈的存在,軍中第二人的競爭,宋雲祥還沒開始出手,就已經輸得一乾二淨。

  但是,參議司裡目前只有兩個同知,李中易至今兼著知參議司事,並牢牢的掌握著參議司的局面。

  何大貝一直記得李中易授課之時的那句話:只有軍政雙優,才有可能真正脫穎而出!

  在李家軍中,以參議司的職權之重,說其是軍中大腦,一點也不過分。

  如果,何大貝最終能夠坐上知參議司事的寶座,對於靈州一脈在將來的朝廷禁軍之中,牢牢的佔據一席之地,並掌握比較大的話語權,必定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力。

  按照何大貝的理解,在軍中最大的政治,其實是堅決維護李中易對軍隊的絕對指揮權!

  劉賀揚並沒有盯著何大貝看,但他心裡卻比誰都明白,何大貝距離知參議司事的寶座,又近了一步。

  在李家軍中,除了特殊情況之外,李中易親自簽發的軍隊調動命令,皆為一式四份。

  除了內書房留底一份之外,其餘的三份命令,分別下達給參議司作戰房、軍法房及值日的同知參議司事。

  作戰房草擬的軍令,經軍法房確認並簽押加密,最終由值日的同知參議司事正式簽發,這才算是正經的軍隊調動命令。

  特殊情況下,李中易派出的使者,持特製的令牌,以及事先留存的最高等級密碼和專用口令,可以越過參議司,直接調動任何一支軍隊。

  李中易明明看出室內氣氛的詭異,卻只作不知的樣子,何大貝和楊無雙的暗中較勁,他作為大軍的主帥,自然喜聞樂見。

  如今的李家軍,早已不是當年小貓小狗三兩隻的初級狀態,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多股山頭勢力組成的強大利益集團。

  一名合格的主君或是統帥,若想牢牢的控制住兵權,除了率領軍隊不斷的打勝仗之外,另一根主要的支柱,其實是制約和平衡各派的勢力,毋使某一個山頭大不可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0 13:4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1 14:07
第1000章 鐵甲船

  節堂內,少主的插曲餘波未平,關於分兵的話題,又甚囂塵上,沸沸揚揚。

  廖山河陰陽怪氣的說:「大家可別忘記了,開封那邊有幾十萬禁軍。我軍的兵力本來就不足,一旦分兵則力弱,很容易陰溝裡翻船。」

  李中易不動聲色瞥了眼廖山河,這小子看起來是條粗漢子,其實骨子裡精明過人。廖山河表面上是不贊同分兵,實際上,是不想有人威脅到李中易的絕對掌控地位。

  對於廖山河沒說出口的小心思,節堂內的很多人,都是洞若觀火。

  劉賀揚看得很清楚,心裡卻另有想法,他眼珠子一轉,隨即起身抱拳道:「主上,諸位袍澤。分不分兵,要看作戰的形勢和地理條件。我軍進取開封,勢必要仰仗黃河的水運之利,那麼,水師舉中協調,陸師夾河並進,乃是山長傳授給咱們的軍事常識。」

  廖山河翻了個白眼,劉賀揚居然端出李中易的話來壓眾人,這是想幹嘛?

  李中易有趣的瞟了眼劉賀揚,在軍中的重將之中,劉賀揚的個性十分沉穩,向來不是亂說話之輩。

  並且,劉賀揚所說的意見,確實是持平之論,並無含沙射影的痕跡。

  這時,宋雲祥緩緩起身,朗聲道:「洪光兄,我軍若是夾河並進,開封那邊亦可夾河並進。更重要的是,開封那邊若是兩岸各擺十萬禁軍,再順河放火船,如何應對?」

  李中易點點頭,他沒看走眼,別看宋雲祥是州吏出身,卻是個天生的將種。

  想當初,李中易初掌靈州之時,如果不是宋雲祥冒著萬死潛入大漠瀚海,摸到水源地的詳情,掃平黨一族絕不可能那麼的有驚無險。

  從那時起,宋雲祥便吸引了李中易的注意,並被逐步提拔為檢校知參議司事,乃至於一軍之主將。

  楊烈一向淡漠的眼神掃過宋雲祥的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停留,最終定格在了李中易的側臉之上。

  表面的平靜,實際上,無法徹底掩蓋楊烈內心中的情緒波動。

  自從河池建軍之後,時隔數年之久,中原地區終於迎來了嶄新的局面:鼎定中原!

  「跪久了,不知道怎麼站起來了!」

  「驅除韃虜,恢復中國,揚威於域外!」

  「犯我強漢天威者,雖遠必誅!」

  這些李中易一直宣揚的大漢主義精神,被楊烈掰碎了,揉爛了,最終彷彿春雨一般,滲入心田。

  劉賀揚並沒有注意到低頭沉思的楊烈,他毫不遲疑的反駁說:「據我所知,咱們的水師不僅配有火炮,而且還備有許多竹製的長篙,哪怕是開封那邊派火船來襲,大可以先將軍被用水浸透,鋪滿甲板以作預防。」

  李中易手裡捏著茶盞,面上沒有任何不妥的表情,心裡卻暗暗一歎,劉賀揚終究是個水戰的門外漢。

  在這個年代,李中易比誰都清楚,就憑陸續造出來的三十幾門銅炮的火力,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上游火船,除了掉頭就跑之外,別無選擇!

  道理其實是明擺著,開封那邊面對逆水上行的龐大船隊,絕對會採取火攻的策略。

  早前在三國赤壁大戰,黃蓋的火攻曹營,其船頭都佈滿了釘子,何況是軍事素養不差的趙老二和韓通呢?

  既然是在寬闊的黃河水面上縱火燒船,肯定是由水性好的船夫們駕船順水而下。只要船夫拿捏好了跳水逃生的時間,等到發生碰撞前,他們大可從容的從水下遊走。

  至於,事先潑水將船板浸透的方法,倒也可以起一些作用。可問題是,開封那邊的火船,引火物肯定會加上動物的脂肪等油料。

  李家軍水師的戰船一旦被火船釘死了,風借火勢,火借風威,又能夠撐多久呢?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卻只是低頭喝茶,故意沒吱聲。他倒要看看參議司那邊,有無真正熟悉水戰規律的人才?

  「劉都使此言謬矣……」李中易的念頭還沒轉完,就見有人挺身而出,大聲反駁劉賀揚,「若放火之船,皆灌注牛羊或豬的油脂,區區潑水防火之策,必是不攻自破。」

  這話可是一點情面都沒講,節堂內的眾人,包括李中易在內,全都扭頭看向聲源的來處。

  李中易看清楚那人的面容之後,不由微微一笑,原來是水師副都指揮使趙老么啊!

  「某有數策,俯請主上及諸位袍澤斧正!」趙老么抱拳揖了一圈,完成了形式上的禮貌,便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按照水師作戰的條令,遇見敵軍縱火來攻,首要之急,乃是落帆入艙……」

  李中易點了點頭,船上最容易著火的部位,不是甲板,而是用於借風的長帆。

  這個時代的帆,由於防水和確保伸展性的需要,水手們保養的時候,都會抹上油脂。

  抹滿了油脂的風帆,一旦被點燃,整個戰船也就沒救了,這是所有水師官兵們都必須掌握的基本常識。

  「主上一向注重,在發現問題的同時,必須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某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且先說出來,僅供諸君參考。」趙老么挺直腰桿,朗聲道,「主上曾經派人測量過黃河的寬度,自濱州至開封的大河最寬處,也不過三里有餘。我水師目前有新造的大船二百多艘,只需要抽出三十餘艘,即可阻塞整個河面。可能有人會問了,即使阻塞了河面,不照樣也要一起燒起來麼?」

  「實際上,主上幾乎抓空了高麗國的工匠,其中就有大量的鐵匠。目前,據某所知,我軍的鐵料尚有十幾萬斤之多。不如將一部分鐵料熔了,打製成薄鐵板,釘於船板或是船艙之上。若上游火船順河駛下,咱們可以用鐵鏈將各船連接在一起,既封鎖住了河面,不使襲擾我主力船隊,又可以令敵軍的火攻失效,可謂是一舉兩得。」

  趙老么的這番話剛一出口,懂行的李中易便情不自禁的拍案叫好,「好,好一個厲害的趙老么,老子楞是沒錯你。」

  散會後不到兩天的時間,李家軍,也是有史料記載以來的第一艘鐵甲戰船,便順利的誕生於登州的海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5 09:5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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