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4081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5 09:48
第1001章 曹王

  「爺,小的有個問題,一直沒想通,不知當問不當問?」

  散會後,廖山河瞅準了機會跑來求見李中易,他實在憋不住了,索性問出了口。

  李中易看著廖山河略顯侷促的神態,不由微微一笑,反問他:「是想知道,我為啥不一股作氣的攻取開封?」

  廖山河摸著腦袋,露出憨憨笑容,小聲說:「主上對某家的小心思,可謂是瞭如指掌。」

  李中易不禁啞然一笑,廖山河很喜歡在他的跟前裝憨耍寶,他以前沒什麼感覺,現在或多或少有些親近感。

  老話說的好,人熟是個寶,熟人總有三分情!

  廖山河整日裡待在李中易的身旁,相處的日子一久,自然容易增進感情。主僕之間,說話之間更添了幾分隨意。

  「既然你是個好奇寶寶,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我在等曹王。」李中易摸著下巴,笑瞇瞇的說,「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把戰場擺在開封附近。畢竟,開封府是咱們整個中原地區的膏腴之地,一旦被戰亂所毀,最少也需要二十年以上,才能勉強恢復昔日的盛況。」

  「唉呀,如果不是主上點明,小人這榆木腦袋,哪怕用鐵錐扎個透亮,也想不到這一層。」廖山河佩服的五體投地,滿是崇拜的死盯在李中易的臉上。

  說句心裡話,廖山河確實沒想過這麼多,他一直從純粹的軍事角度去考慮拿下開封的事。

  在廖山河看來,以目前李家軍的實力,別說開封只有二十多萬禁軍,就算是三十萬以上,亦可戰而勝之。

  李中易的眼光就要深遠許多,只要曹王能夠順利的抵達登州,那整個事情的大義名分,必定會光鮮無數倍。

  到時候,李中易只要擁曹王入京,登州起兵的性質馬上由反叛大周朝廷,變為柴家兄弟之間的皇位之爭。

  另外,只有遠離開封的決戰,才能最大程度的保住中原地區的元氣,這也是李中易目前最大的顧慮。

  所謂大義名分,有之固然很棒,如果沒有,其實也無傷大雅。畢竟,爭奪江山,靠的不是所謂的名分,比拚的是:誰的刀更利,槍更銳!

  歷史上,文明社會亡於野蠻民族的例子,比比皆是!

  「主上,咱們平盧境內,尚有幾十萬幽薊南遷的漢民,以及兩萬高麗國的各色工匠,大軍一旦西進,這些人裡頭的野心家們難保不起歹念。」

  面相憨厚的廖山河,此言一出,恰好點明了李中易的又一個隱憂!

  李中易點點頭,笑道:「老話說的好,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所以,我一定要等新軍訓練出來之後,才會開始下一個步驟。另外,據榆關那邊傳回來的軍情,耶律休哥的主力突然離開了幽州,至今不知去向。」

  廖山河情不自禁的倒吸了口涼氣,歎道:「主上,休哥那個混蛋,只怕是想渾水摸魚吧?」

  李中易點點頭,端起茶盞小啜了一口,微微一笑,說:「螳螂捕蟬,休哥這個黃雀在後。哼,他是想趁咱們西進之時,突然殺出來摘桃子。」

  廖山河怒道:「賊休哥,還真是夠賊的,一定要讓他有來無回。」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以我對休哥的瞭解,恐怕他還聯絡了西蜀、南唐和北漢吧?」

  廖山河的臉色猛的一變,以李家軍經歷百戰打出來的戰鬥力,單單是開封那邊的所謂禁軍,其實並不足慮。

  但是,如果開封那邊被逼急了,和周邊的所有國家聯合起來進攻平盧,李家軍再強悍,奈何兵力過少,也難以面面俱到。

  終於嚇著了廖山河,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小得意,繼續逗他耍子,「曉達啊,我若兵敗,與其便宜了旁人,不如由你砍下我的首級,獻去領賞吧。」

  廖山河嚇得黑臉煞白,連連擺手說:「爺,您可千萬別說這種喪氣話!反正,不管是誰想傷害您,都必須踩著小的屍體過去。」

  李中易本是玩笑話,沒想到,卻把廖山河給嚇懵了,盡說胡話。

  廖山河的語無倫次之中,隱隱透露出了一絲不自信,隨即被李中易敏銳的掌握。

  「曉達啊,你還沒過把萬戶侯的癮呢,豈能輕言犧牲?」李中易走過去,輕輕的拍在廖山河肩膀上,霸氣十足的說,「且看今朝,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廖山河摸著大腦袋,一翻兩瞪眼,楞是沒聽懂李中易剽竊來的豪情壯志。他本是個粗軍漢,大字識不得幾個,跟了李中易之後,一直努力學識字,頂多也就是看得懂公文和輿圖的程度,又哪有半分文學細胞?

  李中易本想顯擺一下,卻不料竟然是對牛彈琴,多少有些掃興,不由擺了擺手,將廖山河趕了出去。

  等李中易回轉身子,剛坐到帥椅上,正欲端茶啜幾口,卻聽見內書房那邊傳來一聲輕響。

  李中易起身走進內書房,定神一看,卻見一隻飽蘸濃墨的毛筆,沿著葉曉蘭的小書幾,咕嚕嚕滾到了地面上。

  沒等李中易發問,葉曉蘭猛一拍小書幾,極其興奮的怪叫道:「好極,妙哉,絕矣!」

  坐在葉曉蘭對面的韓湘蘭,剛才聽了經典妙句之後,差一點就要脫口叫絕。幸好,多年的自制力訓練幫了她的大忙,將到了嘴邊的誇讚,又給嚥了回去,這才沒有違反李中易定下之節堂內不得喧嘩的規矩。

  李中易沒有從廖山河那裡得到的讚美,卻從自己的文青小老婆那裡整碗奪了回來,給捧得心裡爽歪歪。

  不過,李中易心裡始終崩著一根弦,節堂內乃是軍事重地。內書堂雖不是正式辦公的節堂,卻也不是大聲喧嘩的菜園門。

  「葉氏,汝的皮又癢了?」李中易沉下臉,輕聲喝斥葉曉蘭。

  葉曉蘭扭頭看見男人的臉色一片漆黑,她不禁嚇得肝兒顫,趕忙蹲身請罪,「爺,奴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氣吞萬里如虎,實在是太妙了……」

  李中易本想叫人將葉曉蘭叉出去揍板子,無意中瞥見她的下意識摀住腹部的小動作,這才猛然想起,葉曉蘭已經懷了身孕。

  「跪到榻上去。」李中易一直視規矩重如泰山,始終牢記著千里長堤毀於蟻穴的防微杜漸,即使不能用大杖收拾懷了身孕的葉曉蘭,亦要小施薄懲。

  等葉曉蘭苦喪著臉,慢慢騰騰的挪進後堂後,李中易順手取過韓湘蘭小書几上的銅鎮尺,也跟了進去。

  原本有些幸災樂禍的韓湘蘭,眼睜睜的看著李中易握著銅鎮尺的背影,消失在了帷幕後邊。

  韓湘蘭下意識的把螓首低得更深了,男人的辣手無情,顯然讓她已經沒法子笑話別人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8 00:56
第1002章 奉曹王

  晚膳,照例擺在李七娘房裡。

  李中易換上一身家常服,笑瞇瞇的坐在桌邊,欣賞著李七娘花蝴蝶一般在室內飄舞,指揮侍婢們上酒菜的絕妙風姿。

  「爺,奴家聽說您今兒個吟了首絕妙的好詞?」李七娘替李中易斟滿了杯中酒,這才露出狐狸般的八卦笑容。

  李中易拉住李七娘的小手,輕聲吟道:看今朝,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這是下句,你若對得出上句,重重有賞。」

  李七娘可不是李中易這種腹中並無多少詩書的土包子,她尚未及竿之時,便已是京城最出名的四大才女之一。

  李中易故意難為下李七娘,想看看她有多少文學功底,李七娘顯然領會到了男人沒有說出口的意圖。

  只見,李七娘凝眉沉思片刻,隨即吟道:「憶往昔,旌旗蔽日,席捲天下似龍。」

  李中易這些年多少讀了一些經史子籍,龍,可以指劉寄奴,其實也可以是秦始皇,反正皆為人君!

  李七娘的馬屁拍得令人很爽,顯然是看破了李中易的心思:一統天下!

  李中易二話不說,操起酒盞,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歎道:「知我者,七娘也!」

  李七娘的酒量不淺,她陪著李中易連飲了幾杯美酒,這才放下酒杯,小聲說:「爺,老太公和老太君的喜好,您得指點詳細了,免得讓奴家在舅姑面前出醜丟人。」

  李中易從李七娘扭捏的表情之中,捕捉到了忐忑不安,和濃濃的情怯,他不由微微一笑,握住女人的小手,解釋說:「你這是醜媳婦怕見舅姑吧?呵呵,實話告訴你,沒必要有任何的緊張和擔憂。」

  面對李七娘不解的擔憂,李中易很有耐心的介紹說:「母親寧可自己被捉,也要擋在官軍的前頭,以便給我留下一線生機。親恩可謂深似海,你說說看,我母子的感情,豈能薄了?」

  「我父早年為蜀國宮廷侍御醫,為人豁達大度,且早已不理家中的瑣碎事務,娘子你何懼之有?」李中易輕輕撫摸著李七娘的柔荑,笑瞇瞇的說,「家中事務,母親悉數委於瓶娘掌理。我以前和你說過的,瓶娘為人幹練,處事又很公道,在家僕之中威望極高。」

  李七娘點點頭,她經常聽男人提及唐蜀衣,也就是瓶娘的舊事。

  若是一般的女子,總聽男人在跟前誇獎另一個女人,早就吃上了飛醋。

  可是,李七娘出身於滑陽郡王府,從小受過極其嚴格和良好的家庭教育,見識自然不凡。

  若不是李瓊慘敗於南唐的林虎子之手,徹底失了柴榮的寵信,有段時間,李瓊甚至都有將李七娘送入宮中,侍奉君上枕席之間的小算盤。

  這個時代普遍的觀念是,養兒繼承家業光耀門庭,養女則嫁入高門,替娘家撈取各種利益。

  所以,李瓊的想法,站在滑陽郡王府的整體利益角度上考慮,沒有絲毫錯處。

  只是,陰差陽錯之下,李七娘竟然有離家私奔會情郎的絕大氣魄。這種絕決的舉動,卻讓兩個大豪門之間,原本赤果果的利益聯姻,籠上了濃濃的感情佳話色彩。

  男人當面誇獎瓶娘,見多識廣的李七娘,她不僅不生氣,反而覺得沒跟錯人。

  李中易的花心,李七娘比誰都明白,家裡這麼多美貌過人的妾室和侍婢,足以證明男人對於美人兒的收藏癖好。

  只是,李中易雖然好色,卻是個非常念舊之人,這比很多新人接進門、舊人踢出牆的男人,強出去何止十倍?

  「只要爺一直護著,奴家啥都不怕!」李七娘非常瞭解枕邊男人是個大男子主義者,不能硬碰硬,只能以柔克剛。

  李中易哈哈一笑,被拍得心裡很舒坦,拈起酒盞,輕輕的和李七娘碰了個杯,說:「放心吧,只要我沒閉眼,誰都不敢欺負你的。」

  李七娘心裡滿意之極,她等的就是男人的這句話,索性坐到男人的腿上,替他夾菜斟酒。

  實際上,李七娘早就從身邊人的嘴裡,知道了李家老宅內的實情:她的男人在家中向來是一言九鼎。

  李中易其實心裡也明白李七娘的擔憂,所謂聘為妻奔為妾,指的是明媒正娶的是正室,私奔會情郎的只能作妾。

  這年月,離家私奔的女子,不僅會讓娘家人蒙羞,更會被夫家人瞧不起。

  然而,李七娘冒著被人戳爛脊樑骨的風險,心甘情願的主動投懷送抱,不管別人怎麼看,李中易絕對是感動的。

  以李中易大周第一強藩的地位,只要他喜歡李七娘,整個李家軍以及老李家的上上下下,誰敢怠慢了李七娘?

  「爺,葉氏懷著咱們老李家的種,您……若是傷了胎氣,可怎麼得了?」李七娘在男人的面前,一向不藏著掖著,有啥就說啥。

  也正因為李七娘的純真,李中易除了感激之外,更多的是濃濃的喜愛。

  這年月,稍微有點權勢的男人,誰不是整天被泡在甜言蜜語裡邊?

  李中易只要和李七娘待在一起,就整個的遠離了外面的勾心鬥角,完全不需要把心思掰碎了再咀嚼七八遍再說出口。

  錢鍾書的名著《圍城》裡邊,有句名言: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去。

  這人吶,總不知足。得到了權勢之後,還想得到純真的感情,李中易就有這種毛病!

  李中易微微一笑,誇道:「七娘呀,你也太小瞧你男人我了,想我李某人乃是頂兒尖的名醫,下手豈能沒有輕重?嘿嘿,我只是拿銅鎮尺,抽了葉氏幾下而已……」

  李七娘發覺男人的視線不懷好意的繞著她的臀轉圈兒,她心裡便明白了,據說葉氏當時叫得異常的淒慘,敢情只是被打了屁股而已。

  「葉氏產下獾郎不久,這又懷上了之後,以為腰桿子硬了,言語和態度上,也不及往日的恭謹,是該給點教訓,讓她長長記性。」李七娘這話一出口,倒把李中易逗樂了。

  李中易非常瞭解李七娘的個性,她平日裡一向與人為善,也與人無爭,今日個居然主動挑葉曉蘭的刺。顯然,葉曉蘭仗著延嗣的大功,所作所為多有礙眼之處。

  對於後院的事兒,李中易一直採取睜眼閉眼的態度,盡量避免摻合進去。

  俗話說得好,三個女人一台戲,李中易後院的女人又何止三個?

  後院內的小老婆眾多,李中易享受的是美色和柔情似水,卻不想沾惹其中的是非。

  不過,總說真話的李七娘既然把事情攤開在了面前,李中易也不能沒個態度。

  「嗯,葉氏要好好的靜心養胎,最近一段日子我的火氣比較旺,晚上就叫韓氏和蕭綽伺候沐浴更衣吧。」李中易笑望著李七娘,李七娘立時臊得低下頭,晶瑩的耳根羞得通紅,粉面含春。

  李中易晚上大多歇在李七娘的房中,以前,李七娘總是被動的挨整。近一段日子以來,也許是被李中易挑動了心弦,李七娘總是主動出擊,把男人吊在半山腰,卻又無法真的成事,好不難受哇!

  「嘻嘻,你若真的想那個啥,不如現在就生米煮成熟飯吧?」李中易覺得有趣,索性把李七娘往牆角里逼。

  李七娘翻了個白眼,惡狠狠的噴出一口濁氣,嗔道:「想得美!」

  李中易哈哈一笑,有鄭氏在登州,他每次都被喂得很飽,其實並不是特別的饞。

  前段日子,李中易每次去和鄭氏幽會,總要帶上韓湘蘭一起去玩三人行。出於絕對的禁忌,最終接收精華的都是韓湘蘭。

  然而,韓氏的肚子很不爭氣,就像是天然鹽鹼地一般,哪怕農夫再辛勤的播種,卻至今沒見任何動靜。

  李中易雖是頂兒尖的名醫,卻因為專業的局限,並不是專治不孕不育的婦科聖手。

  現在,李中易能夠做的,是按照韓湘蘭的月事規律,進行綜合性的觀察,核心是找出準確的排卵日。

  李中易的內書房裡,機密的事務多如牛毛,不可能任由葉曉蘭一人獨大。而出身較高,又足智多謀的韓湘蘭,恰好可以對葉曉蘭形成有效的制約。

  然而,自從葉曉蘭產下獾郎之後,內書房的平衡狀態,漸漸失衡。更重要的是,葉曉蘭現在又有了身子,若生的還是個男嬰,至今腹中空空的韓湘蘭,簡直沒辦法在內書房裡挺直腰桿說話了!

  李中易的膝下已有好幾個兒子,葉曉蘭生下的獾郎,就本質上而言,也沒顯出有多珍貴。

  可問題是,越是朱門豪族,就越強調女人對整個家族最重要的貢獻:開枝散葉、繁衍子嗣!

  韓湘蘭侍寢的次數,其實只比葉曉蘭多,而不會更少。然而,偏偏就是承接雨露不多的葉曉蘭,接二連三的有了身孕,這實在是令李中易百思不得其解!

  吃罷晚膳之後,李中易還沒端起茶盞,便接到了密報:曹王和杜太貴妃的座船,已經到了齊州,也就是後世的濟南市。

  「哈哈,天助我也!」李中易心情格外的舒暢,一把抱起李七娘,凌空轉了好幾圈。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8 01:0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8 22:10
第1003章 清君側

  節堂內,坐滿了李家軍的中高級將領、重要文官和幕僚官,今天的會議主題就一個:怎樣迎奉曹王和杜太貴妃。

  和朝廷的文左武右不同,以劉金山為首的文官們,如今都坐在帥案的右側,武將們卻在左側。

  在李中易的麾下出現文賤武貴的狀態,實際上,和李中易一直依靠武將們打天下,而文官集團一直採取不合作的態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身為文官之首的劉金山,對此倒是看得很開。李中易以武勳起家,並成長為大周第一強藩,難免比較重視武人一些。

  不過,打天下靠武夫,坐天下肯定要靠文臣。這是有史以來亙古不變的硬道理,歷朝歷代莫不如此,劉金山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劉金山也有隱憂。李中易不按常理出牌,在平盧節度轄境內,指派低級軍官轉任巡檢使、亭長和村正,這就大大破壞了皇權不下縣的老規矩。

  劉金山曾經藉著養官的開支過大,當面勸諫李中易,要與民休息,不要與民爭利。他記得很清楚,李中易當時笑瞇瞇的說:吾以嚴刑竣法治軍,且收支兩條線,何來與民爭利之說?

  收支兩條線,在李家軍中屬於高壓線,誰敢違規截留銀錢或是收支混淆,一律視同貪污,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劉金山無法過問軍事,以前自然不懂,啥叫收支兩條線?

  李中易只得詳細介紹了收的錢一文不能少,必須全部繳入官庫,走同一本帳。至於支出,則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本帳,由另外一批人負責撥付。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把帳算得很清楚,指派的亭長和村正,不許拿亭裡和村裡的一文錢。

  「那麼,亭長和村正的祿米從何而來?呃,我明白了……」劉金山問出蠢話後,立時覺得不妥,趕忙住了嘴。

  李中易有高麗國在手,整個平盧的官吏和軍漢的口糧,完全有保障,根本就不愁沒有糧食吃。

  另外,李家軍在幽薊大平原上,肆無忌憚的劫掠了幾千戶大富大貴的漢奸之家後,整個平盧六州的州庫裡邊,銀錢絹帛早就堆得裝不下了,恐怕十年內都花不光。

  劉金山雖然居右,不過,今天的主角卻是他們這些文臣。畢竟,會打仗的武將們,又哪裡懂得什麼叫作朝廷禮制?

  迎奉曹王熙讓和杜太貴妃的典儀,非同小可,如若在禮制上面出了差錯,勢必會影響李中易將來的大局。

  劉金山心裡也非常清楚,由於曹王和杜太貴妃的到來,李中易的處境,極類三國時曹阿瞞迎奉漢獻帝之時。

  符太后當眾掌摑杜太貴妃,這件事在劉金山看來,簡直是愚不可及,蠢到了家,白白送給了李中易一份天賜大禮。

  節堂內的文臣們各懷心思,武將們其實也都沒閒著,各自的小算盤,撥得嘩嘩響。

  在武將之中,劉賀揚這個不第秀才的文化程度最高。他不僅寫得一筆好字,甚至還會吟詩作詞,可把一幫土包子丘八們羨慕壞了。

  自從顯德二年以後,時斷時續的科舉取士制度,已經全面恢復。科舉取士,共有三級,分別為州試、省試和殿試。

  和明清時期不同,按照本朝的習俗,州試落榜的讀書人,一般會被草民們尊稱為秀才。至於所謂舉子,只是獲得了參加殿試的資格而已,並無任何的社會特權和福利。

  落榜的舉子,下次參加科舉考試,依然要從州試開始,一路考上去。

  不過,就算劉賀揚是落第秀才,也是李家軍中少有的文化人,而文化人的心思比一般人又要多得多。

  現在的局勢,已經逐漸明朗,曹王的到手,給了李中易一個天大的名分,讀過詩書的劉賀揚自然要比旁人多想一層。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還看今朝!

  劉賀揚一直將這段霸氣十足的名言,銘記於心,從不敢或忘。由此衍生出來的,是另一個老典故:功高莫過於從龍!

  今天開的不是茶話會,整個節堂內,只聞眾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卻沒有半分喧嘩。

  「主上駕到!」李延清出現帷幕之前,提高聲調,大聲宣佈主角的到來。

  「全體起立,立正,敬禮!」武將們在今日總值星官李雲瀟的口令聲中,整齊的起身,又同時捶胸,再一起行注目禮。

  平日裡,文武分別治事,倒看不出來啥。今日文武百官雲集的場合之下,武將們齊整劃一的動作,倒把稀稀落落起身的文臣們,徹底的比了下去。

  有比較才有傷害!

  文官序列這邊,劉金山第一個起身,並且站得筆直。可是,李中易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堂前,在劉金山的身後依然傳出挪動椅子的刺耳之聲。

  李中易明明看見了東倒西歪的文官群體,卻只當沒看見一般,他徑直站到帥案的後邊,含笑擺手道:「諸位都是自己人,都坐吧,不必如此拘禮。」

  武將們十分聽話的坐下了,可是,文官這邊卻依然個個站得筆直,彷彿沒聽見李中易的吩咐一般。

  如果不是李中易高居於上,兩眼噴火怒瞪著文官們的廖山河,早就要不耐煩的罵娘了。

  「耍筆桿子的酸丁,還真以為主上的基業是靠他們打下來的不成?」廖山河不是笨蛋,哪怕再看不順眼文官們的酸作派,也只敢在心裡暗暗咒罵。

  李中易那可是老官僚出身,他當然知道文人知識分子們,既貪五斗米,又要端架子的臭毛病,也早就見怪不怪了!

  「諸公請坐,來人,上茶!」李中易拱手作了一圈揖,不慌不忙的把禮節做到了位,文官們這才滿意的紛紛坐下。

  主上也太過善待文人了!

  文人們簡直沒把山長放在眼裡!

  區區幾個酸秀才而已,竟敢拿大?

  連站都站不直,靠他們打天下,門兒都沒有!

  文人知識分子們端架子的惡劣行徑,惹來了武將們的極度不滿,一個個橫眉冷對!

  李中易察覺到了節堂內氣氛的異樣,卻直接當作了空氣,文武互不服氣,自古以來莫不如此。

  武將們有軍法約束著,不能幹的事都白紙黑字的寫在了條令,諒他們也沒膽子造次。

  至於文臣們嘛,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只能靠嘴炮罵人,有啥可擔憂的?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李中易一定會採取文武分治的架構,絕對不可能允許不懂軍事的文臣,干預軍事。

  將來的樞密院,很可能就是李中易領導下的軍部,文臣未奉上命,不得干預樞密院的事務。同理,武臣擅自干預政務,也要掉腦袋!

  歷代優遇文臣,打下天下之後,採取以文制武的基本國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從根源上說,文臣讀書多,心裡的條條框框多,哪怕是掌握了一定的兵權,也少有造反篡位之輩。

  等大家都坐穩了,換過一遍茶水後,李中易開門見山的說:「不瞞諸位說,杜太貴妃已經到了齊州。」

  「什麼?」

  「啊……」

  「怎麼會這樣?」

  和正襟危坐著,大氣不敢出半口的武將們不同,文臣們紛紛忍不住大發感慨,一連串的驚歎聲,將整個節堂裝扮成了菜市場。

  原本就看酸文人不順眼的武將們,越發被惹怒了,他們沒膽子當場破口大罵,卻敢用憤怒的眼神,挨個丈量著文臣們的脖頸。

  李中易沒讀過多少聖賢書,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文臣們雖然大部分貪財怕死,卻也有一些讀書讀傻掉的硬骨頭。

  想當初,文臣們為了所謂的統緒問題,硬是冒著殺頭滅族的巨大危險,和大明朝的嘉靖皇帝正面鬥爭了很多年,鬧出了著名的「大禮議」。

  李中易是一位超級現實主義大師,他嚴厲管軍,那是擔心太阿倒持,反噬其主。五代之間的王朝更替,幾乎無一例外,成了武將們表演的專屬舞台。

  至於文臣嘛,他們手無寸鐵,在態度上稍微優遇一些,李中易不僅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容易博得開明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退一萬步說,某些文臣若是起了逆反之心,李中易只需派出幾名衙役,便可輕而易舉的令其束手就擒。

  李中易喝下半盞茶的工夫,文臣們的躁動情緒,才在劉金山的厲聲約束之下,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州吏出生的宋雲祥,見了眼前的這一幕幕沒規矩的事,他沒怎麼生氣,心思卻不由自主的飄遠了。

  自古以來,只有馬上打天下,卻無馬上坐江山的道理,從長遠來看,文臣們會漸漸得勢。

  只是,宋雲祥心裡的隱憂,一直沒辦法說出口。史書上寫得明白,皇朝初立之時,因為將星雲集,國戰頗多勝績。

  然而,到了和平時期,能說會道、善於揣摩上意的文臣們,靠著奸巧的心機,一定會把武將們壓在腳下。

  宋雲祥也有些吃不準,李中易如此優待文官,難道就不怕武將們吃醋,鬧出是非來?

  文人的心思,宋雲祥這個州吏其實也猜不太準,但是,卻瞞不過李中易的眼睛。

  杜太貴妃攜曹王來投的意義,說句大實話,武將們大多是不懂的!

  可是,飽讀詩書的文官們,卻個個都喜笑顏開,心花怒放,樂不可吱!

  以李家軍之強悍,只要先帝的血脈曹王到了手中,即可名正言順的打著曹王的旗號,玩出清君側的老戲碼,天下只怕是轉眼間便要易主了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9 14:18
第1004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光清,你先說說看,該以何禮迎奉杜太貴妃和曹王殿下?」

  李中易的前世今生,和人家玩了太多的心眼,如今,他為主,重臣為僕,也就懶得繞彎子,索性開門見山。

  劉金山深得李中易的器重,也是極少數事先得知消息的重臣之一,會議沒開始之前,他已經想妥了一切。

  「回主上的話,曹王的身份雖然無比的尊貴,但他畢竟只是今上的胞弟而已,其君臣的分際早明。某以為,迎奉的禮儀,不宜過隆。」

  劉金山是李官之首,李中易一開始就點名讓劉金山說話,顯然是在暗示文官們,他不想聽太過鴰噪的爭吵。

  俗話說的好:文無第一。尤其是在文人們極端重視的禮儀方面,文官們若是不吵架,那還叫文官麼?

  果然不出所料,劉金山話音未落,登州知州孔昆便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大聲嚷道:「豈有此理?劉公所言,簡直荒唐之極,大謬矣!天下人莫不知,符太后不修德,今上年幼無知,范質專權跋扈,政事堂內諸相皆為尸位素餐的昏庸之輩……」

  李中易只覺得腦子門一陣抽疼,他已經打過了預防針,然而孔昆依然像是打了雞血一般,不僅口出狂言,而且引經據典的長篇大論,眼看著要吵架啊!

  面對大放厥詞的孔昆,劉金山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卻又不好意思當面打他的臉。誰教這位孔知州,和儒門宗師孔聖人沾親帶故,投鼠要忌器啊!

  李中易心裡明白,由於收支分開、分權理事的治理架構,文官們在他的手下,一直過得比較壓抑。

  除了平盧六州的知州之外,朝廷委任的知州,在本州的一畝三分地裡,哪一個不是呼風喚雨,一言九鼎?

  然而,在平盧節度轄境內,知州發佈政令的大權被通判所分,軍事指揮權被兵馬總管拿走,治安大權被巡檢使和提點刑獄所掌握,甚至連最基本的徵稅和攤派徭役撈好處的大權,也被轉運使整個的搶走了。

  知州名義上還是一州之主,實際上,本州的各種大權,皆被李中易集中到了節度使府內。孔昆孔知州,被分去了大半權柄,他難免心懷不滿,怨氣很大,也是人之常情!

  李中易做官多年,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通過他自己的實踐,總結出了一個硬道理:沒有制約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

  軍隊裡,有參議司、鎮撫司和軍法司,分別控制著軍令後勤、軍政人事和軍法監督的大權。沒有李中易的手令,哪怕是副帥楊烈,也無法調動一兵一卒。

  文官這邊管理的民政事務,比軍隊裡更要複雜許多倍,所以,李中易分知州之權的力度,也是毫不手軟。

  老話說的好,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則國事可為!

  孔昆,仗著姓孔,又是第一個投靠李中易的大名士,他藉著今天的場合,發洩個人的不滿情緒,確實有些過了!

  武將們,一個個恨得牙根癢,有人很想把孔昆拉出來,胖揍一頓。只是,礙於軍法的嚴苛,李中易又高坐於節堂之上,每人敢冒然行事罷了!

  李中易心裡有數,孔昆雖然有些倚老賣老,卻絕不是莽撞之輩。孔昆今天這麼做,只怕是文官們集體想試探一下,李中易對他們的包容底線吧?

  在迎奉曹王和杜太貴妃的禮儀方面,李官們的協助,武將們只懂行軍打仗,又上哪裡去瞭解這些個繁文縟節呢?

  李中易打出一個特定的手勢之後,武將們哪怕再不情願,也只得無奈的選擇繼續忍耐下去。

  孔昆喋喋不休的嘮叨了足有小半個時辰,直到李中易把盞中茶全都喝乾了,他這才喘了口粗氣,拱手道:「相公,某偶然得知,先帝駕崩之前,曾經留有一份遺詔給您。」

  什麼?

  遺詔?

  哪來的遺詔?

  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滴個娘呀,居然還有這種事?

  不說武將們的個個傻眼,就連劉金山都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懵了!

  李中易不好意思大笑出聲,但是,他那張清秀的臉龐上,遮都遮不住的綻放笑紋,徹底的暴露了他此時大爽特爽的心情!

  啥叫文官的底褲?

  啥叫睜眼說瞎話,還不帶打草稿的?

  要不怎麼說,就怕流氓有文化呢?

  好一個飽讀詩書,才華橫溢的孔知州吶!

  在場的明眼人,其實也不算少,他們都看得出來,孔昆前邊的故弄玄虛,不過是想抬高他的身價而已。

  如果沒有最後的遺詔出現,李中易對孔昆只有隱忍的厭惡,那可是妥妥的壞印象!

  然而,孔昆無恥的提出,李中易手裡捏著先帝的遺詔之後,就如同畫龍點睛一般,把所有涉及到禮儀的問題,一攬子全盤給解決掉了!

  能看懂孔昆的各種算計,幾乎都是腦子轉得極快的文官。武將之中,除了極個別的讀書人,例如劉賀揚等個別人之外,絕大部分依然懵懂不明!

  說實話,李中易在召開會議之前,已經想定了幾個預案。但是,在孔昆無恥沒底線的建議之前,李中易的預案難免相形見絀,顯得不那麼完美!

  槍桿子,筆桿子,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在今日之節堂內,以孔昆為代表的文官們給李中易,上了一堂極為生動的教育課,即:編造心靈雞湯的筆桿子,殺傷力其實並不比槍桿子差多遠。

  文武之道,剛柔相濟,絕對不可偏廢!

  說句大實話,李中易以前較為偏向於捏緊刀把子,在他手下也一直是武貴而文賤,而多少有些忽視筆桿子的重要性!

  經過孔昆厚顏無恥的提醒之後,曹王和杜太貴妃的一應待遇,迎刃而解!

  有了孔昆的珠玉在前,文官們惟恐落於人後,紛紛發表各自的看法。一時間,整個節堂內,再次成了菜販子們雲集的集市。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爭吵,文官們終於吵出了完美的方案:以皇太弟之禮,恭迎曹王殿下!

  李官們的建議,嗯哼,皇太弟,這個身份實在是妙極了!

  今上年幼,且體弱多病,距離大婚之日,尚有數年之久。

  江山能否穩固,繼承人其實是穩定人心很重要的一環,帝國有了嗣君,整個統治集團才有共同穩定效忠的目標。

  李中易以前只有李繼易一個兒子的時候,他手下的重將們,雖然不敢明說,心裡卻都在犯嘀咕:主上只有一根獨苗,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辦呢?

  等到李中易膝下有了數子之後,關於接班人的擔憂已經徹底的消逝無蹤影,大家也都更加的忠誠,向心力大得驚人!

  這便是穩定可期的未來,對於人心的巨大影響力!

  議定了曹王的地位,剩下的事情,就都好辦了!杜太貴妃畢竟是女流,母以子貴,以副後之禮恭迎鳳駕,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諸位,散會後我便要啟程趕赴齊州迎駕。登州這邊相應的佈置,就有勞光清兄了。」

  李中易拍板作出決策,他帶著孔昆以及近衛軍,連夜趕去齊州接曹王。節度判官劉金山留在登州佈置皇太弟的行宮,以及一應的慶典事宜。

  李七娘涉及到名分未定的問題,自然不可能伴隨李中易去齊州。竹娘死活要跟在男人的身邊,李中易也拿她沒辦法,只得依了他。

  至於隨行的妾婢,因為葉曉蘭又有了身孕,顯然不適宜長途遠行,李七娘安排的是韓湘蘭和蕭綽貼身伺候男人。

  只是,令李中易沒有想到的是,李七娘居然點了李翠萱的名,指派她負責接待杜太貴妃。

  「爺,您身邊的女人,除了奴家這個見不得光的之外,大多身份卑微,糊弄下外官尚可,卻無法陪侍於杜太貴妃的左右。」李七娘吐了吐香舌,露出精靈古怪的俏笑,「李翠萱是前朝公主的位分,暫時還不是您的女人,又知禮懂理,由她親自接待杜太貴妃,正好合適!」

  李中易仔細一想,李七娘說的一點沒錯。幽家韓家嫡女的身份,以前在契丹人那邊的門第高不可攀,但到了大周這邊,誰知道你算老幾啊?

  稍微刻薄點,韓湘蘭不過是擄自敵國的女奴罷了,比大周這邊的尋常寒門良家女的地位,尚要低上何止五籌?

  李七娘提醒得很好,既然韓湘蘭跟著他了,那麼,鄭氏那邊也需要安排人,接到隊伍裡面來。

  李中易和鄭氏的j情,到目前為止,除了貼身的親牙之外,也就韓湘蘭知道,並且深入三人行的局中。

  李中易以軍法治家,哪怕是他的女人隨同出行,也有時間限制,絕不允許借口化妝打扮,鬧出拖泥帶水的笑話。

  從散會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而已,韓湘蘭和李翠萱已經收拾好了行裝,俏生生的出現在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瞧見她們二人身邊的侍婢,每人都挽了好幾隻大包袱,他不由暗暗點頭。

  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那指的是尋常百姓之家。

  以李中易的權勢和家底,他的女人只要帶好應季的換洗或見客的衣裳首飾即可,完全不需要像搬家一樣,把各種物件都塞進隊伍裡去,那樣就太過累贅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19 21:37
第1005章 啟程西進

  李中易的出行,向來十分簡單,五輛馬車載著三位女人以及若干行李,便組成了出行的

  平盧節度府門前,被燈籠火把照得亮如白晝,近衛軍甲營的將士們,一個個昂首挺胸,屏息靜氣,站得筆直,彷彿一眼望不到頭的松柏之海。

  「血殺」馱著李中易,風馳電掣的從帥府正門的台階上,一躍而下,穩穩的停在了軍陣的前邊。

  眼尖的廖山河隨即厲聲喝道:「全體立正,敬禮!」緊跟著拔刀出鞘,撇刀行禮。

  將士們一個個都很興奮,死死的握緊槍桿,熱切的目光追逐著統帥的身影。

  李中易高居於馬鞍之上,掃視全場一周,滿意的點點頭,厲聲喝道:「兒郎們,我知道你們現在憋得很難受。不過,都不要急,席捲天下的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席捲天下,席捲天下……」廖山河帶頭大喊了一嗓子,將眾將士們激得熱血沸騰,大家聲嘶力竭的跟著一起高聲吶喊。

  一直穩穩坐於馬車裡邊的孔昆,並沒有出去迎接李中易,他輕輕的捋了捋頦下鬍鬚,輕聲笑道:「嗯,吾夜觀天象,天下即將易主矣!」

  書僮秋硯一邊斟茶,一邊十分不解的問孔昆:「大宗師,您既然已經認定李無咎將得天下,又怎麼一直坐於馬車之中,不親自去迎接呢?」

  「嘿嘿,你懂什麼?」孔昆得意的拈起幾縷美須,飲了口茶,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這人吶,越是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不會去珍惜。」

  「遠的且不說了,單說那位寵冠節帥府的李七娘吧。如果不是她主動來投,哪怕李相公再有權勢,也甚難納其為妾。」孔昆一口啜盡盞中茶,忽然歎了口氣,「反觀葉氏和韓氏,雖然日日相伴於內書房之中,協助處理軍國大事,看似風光無限,權柄甚重。實則,根子上臣虜之女的印記,哪怕跳進黃河,也難以洗清啊。」

  書僮秋硯有些明白,卻更覺糊塗,下意識的追問道:「這和您待在車內,有何瓜葛?」

  「瓜葛太大了!」孔昆忽然放下手裡的茶盞,瞇起兩眼,冷冷的說,「李中易靠軍政學堂的軍漢措大們,轉職為亭長和村正,可謂是盡奪州縣之權。吾等文臣,若不自尊自愛一些,恐怕在將來的朝堂之上,難有立錐之地啊。」

  「你以為吾整日裡揣著幾千貫錢,到處花天酒地麼?」孔昆忽然重重的一歎,「我走遍了登州各地,名為遊山玩水,實則暗中觀察。唉,所到之處的景象,簡直聞所未聞,此誠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呀。」

  「大宗師,小的怎麼沒看出啥不同來呀?」書僮秋硯故意想逗孔昆開心,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個小兔兒,又來哄我開心。」孔昆氣樂了,抄起小几上的折扇,輕輕的敲了敲書硯的腦袋,「你隨我走南闖北,又何嘗見識過,泥腿子們挺直腰桿,不卑不亢的和我說話?」

  書僮秋硯轉動著眼珠子,隨即,猛一拍腦袋,輕聲叫道:「您不提醒著,小人還真沒發覺。無論是亭下的土農夫,還是村裡的泥腿子,精氣神和往日裡的猥瑣不堪,迥然不同。」

  「嗯,算你還些眼力介。」孔昆瞇起一雙老眼,一字一吐道,「更可怕的是,老夫看見了那些農夫們的眼裡,隱藏著肅殺之氣。哼,好一個李無咎,短短的數月之間,便做成了幾乎無本萬利的藏兵於民之事,秋硯啊,你說說看,這意味著什麼?」

  「此誠逐鹿之基業!」書僮秋硯一時嘴快,倒把謎底徹底的揭開了。

  「你說的一點沒錯。所以呢,老夫藉著今日之機,將腹中才學略微顯露了一把,也讓李小相公好好的看一看,老夫的手段。」孔昆瞟了眼空空如也的茶盞,秋硯趕緊湊過去斟滿了茶湯。

  孔昆拈起茶盞,眼裡忽然迸出濃濃的殺意,恨恨的說:「內孔欺人太甚,總有一日,教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書僮秋硯大略知道一些孔昆和孔家的恩恩怨怨,因為孔昆從小聰明過人,很會讀書,內孔惟恐孔昆這個外孔弟子將來得了勢,想千方設百計的打壓孔昆。

  其結果是,孔昆年近半百,一隻腳都埋入了土中,卻始終無法窺見廟堂之門,至今只是個散州知州。

  近衛軍如今的總兵力,足足超過了萬人,登州是個偏遠小州,州城方圓不到十里,城內的街道,顯然無法擺開如此多的兵馬。

  所以,廖山河按照軍令的要求,只在節帥府門前,擺了甲營的兵馬,充任儀仗和護衛。至於,近衛軍的主力部隊,都集結在登州北門的海邊。

  李中易出行,只要能行船的地方,一定會選擇走水路。近衛軍過萬人的大部隊行軍,如果選擇走陸路,或多或少都會擾民。

  而且,無論是行軍的速度,後勤保障,還是保存體力隨時備戰的要求,乘船進發遠比陸路行軍,強出去何止五倍?

  俗話說的好,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古諺語有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李中易喜歡坐船,下面管理船務和船匠的官僚們,自然會迎合上意。他們在造船上狠下工夫,挖空心思的升級造船技術,輕則邀功請賞,重則平步青雲。

  出城到了岸邊,孔昆被安排在了帥艦之後的一條朦艟之上,並沒有如他所料的,被李中易邀上帥艦,把酒論國是!

  等安頓好了之後,秋硯:「您可是儒門大宗師吶,怎麼可以如此的慢待呢?」

  孔昆擺了擺手,皺眉怒道:「相公攜女眷同行,我年紀雖老,卻畢竟是個男人,豈有下臣夜聞主上親近芳澤之理?」

  秋硯見孔昆面色不善,趕忙抬手抽了他自己一記耳瓜子,跪下求饒:「小人不該多嘴繞舌,請大宗師責罰。」

  「起來吧,你跟了我這麼些年,連我的脾氣都不知道麼?」孔昆心裡窩著火,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活該秋硯撞上了他的槍口。

  秋硯見孔昆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這才又壯著膽子,:「回大宗師,小的方才看見很多繡娘,登上了後邊的大船。」

  孔昆拈起白鬚,微微一笑,說:「咱們的這位主上,雖然是政事堂的托孤相公,可畢竟家族的底蘊不厚吶。曹王東來,這麼大的事兒,很多禮服啊,儀仗啊,冠冕啊,至今都未準備妥當,滿滿的顯出小家子氣來。」

  秋硯暗暗吐槽,曹王母子從開封城中逃出之後,誰都無法預料他們啥時候會順利抵達平盧。李中易如果事先按照皇太弟的規格,進行準備,萬一曹王被朝廷又攔截了回去,豈不是丟人現眼麼?

  不知道是李中易的疏忽,還是故意而為,孔昆的妾室們都只能待在宅內,無法隨行貼身伺候著這位自封的大宗師。

  鄭氏的身份特別敏感,有她隨行,李中易安排艙室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就讓她和韓湘蘭住到了一起,就在帥艙的隔壁,由暗門相連。

  至於李翠萱嘛,李中易不打算強行摘了她的花蕊,索性一直冷落著她,自然沒有讓她夜聽牆角的雅興,就被安置在了二層的角落裡居住。

  身份最低的蕭綽,白日裡需要待在李中易身邊,諸如伺候沐浴搓背,端茶遞水,擦地板等雜活,就都壓在了她的肩上。到了晚上,蕭綽必須回二層的艙室歇息,就住在李翠萱的隔壁艙室。

  竹娘原本被安置在帥艙內的側房,可是,她死活不樂意,非要領著佩劍侍婢們,把守在唯一正對著樓梯口的二層艙室裡。

  李中易負手立於窗前,一邊賞月,一邊醞釀著見了曹王的各種說詞。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停在了李中易的身後,李中易聽出來人是蕭綽。

  果然,蕭綽小聲稟道:「回爺,水師副都指揮使趙老么,在樓下請見。」

  「哦,讓他進來吧。」

  水師都指揮使周道中,被李中易留在了江華島,此次統領水師主力,隨他西進的就是趙老么。

  「下臣趙老么,拜見主上。」趙老么儘管是李中易的心腹,卻從來不敢在禮儀方面失了體統。

  直到李中易擺著手說罷了,他這才直起腰桿,畢恭畢敬的站在書案的一側。

  「老么啊,還是老規矩,此行走海路去齊路,水師上下一切聽你的指揮調度。」李中易不僅信得過趙老么的忠誠,更相信他操控水師航行或作戰的真本事。

  「遵命!」趙老么接過命令之後,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照直說,「後邊朦艟上孔知州說,他家裡來不及收拾行裝,各種遠行的物件都有短缺。下邊的人報來之後,小人不敢擅專,特來請爺的示下。」

  李中易當即笑了,孔昆一向自詡為一代大宗師,卻不成想,竟是如此的厚臉皮。

  只是,孔昆故意找趙老么要東西,李中易壓根就沒想過,簡直是豈有此理嘛?

  「嗯,老么啊,孔大宗師這是要試探我的雅量呢。嗯,只要不是要我身邊的女人,其餘的要求,你都看著辦吧。」李中易看出趙老么的顧慮,便笑著解釋說,「放心吧,那位孔知州精明過人,太過分的要求,不可能提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19 21:4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21 11:11
第1006章 李無咎到了

  「母妃,您為何悶悶不樂?」

  今年剛滿七歲的曹王柴熙讓,由於柴榮駕崩之後,飽受宮中眾人的冷眼,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

  杜太貴妃深深的看了眼窗外幽深的庭院,不由輕聲一歎,自從到了齊州之後,她們母子二人就被軟禁在了這座佔地極廣的府第裡邊。

  原本,杜太貴妃指望著躲回故土南唐去避災。然而,她的父親安樂侯杜成卻說,唐國國主闇弱,若是大周以兵鋒相加,唐國顯然是撐不住的,必定會把她們母子二人,又交回到符太后的手心裡。

  杜太貴妃心裡明白,她的父親杜成儘管糊塗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這一次卻完全沒有說錯。

  地處江南的唐國,在太祖時期,其實頗有一番作為,西並荊南,南吞閩國,北拓江淮,儼然有一統中原之勢。

  只可惜,唐國太祖過早去世。當年的太子,如今的國主,看似精明強幹,實則是個膽小鬼。

  自從,杜太貴妃的丈夫柴榮,拿下了江淮十四州之地之後,唐國的國主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幾乎到了聞周色變的程度。

  內侍總管康澤,曾經提議,她們母子二人一起去北邊契丹國的偏遠軍州避難。然而,杜太貴妃望著銅鏡裡的絕世花容月貌,斷然否定了這個很糟糕的建議。

  這女人吶,長得太過於漂亮了,絕對是惹禍的根苗!

  由於柴榮的格外寵愛,杜太貴妃耳濡目染之下,大政治智慧尚有欠缺,但是有個基本道理,她還是非常明白的。

  這年月,越是漂亮的女人,越容易被權貴們所覬覦,家中必須有強悍的男人撐腰,才有可能保住清白。

  以前,柴榮在世的時候,如今的那位符太后不過是空掛著個貴妃的名頭罷了,並不受寵。

  符太后的心眼再寬廣,也很難容得下曾經寵冠六宮的杜太貴妃,只是當時隱忍不發而已。

  等到柴榮駕崩之後,符太后果然新仇舊恨一起算,不僅剋扣杜太貴妃宮裡的吃穿用度,甚至當眾掌摑了她,半點情面也不講。

  杜太貴妃舉目望去,偌大個天下,竟無她們母子二人的立錐之地!

  如果沒有曹王的存在,杜太貴妃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然而,天家無父子,更無兄弟。骨肉相殘的悲劇,史書上比比皆是。

  曹王只要活在世上一天,就是對柴宗訓的巨大威脅,符太后不管是出於私怨,還是國事,都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可想而知的是,等柴宗訓長大成年,坐穩了皇位,她的兒子柴熙讓,遲早會被符太后找借口弄死。

  杜太貴妃心裡異常恐懼,也十分擔憂,而且情勢正向最糟糕的方向急速滑落。

  說句心裡話,杜太貴妃同樣信不過李中易,只是迫於無奈,選擇暫時合作罷了。

  利用李中易在開封的勢力脫離皇宮之後,杜太貴妃原本打算找機會溜走,帶著兒子從此遠走高飛。

  可是,隨行的王大虎,實在是看得太緊了。幾十個隨從,時刻盯著杜太貴妃母子二人的一舉一動,她們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難以逃脫。

  等離開了開封城之後,半道上,費媚娘領著靈哥兒和思娘子上了船。經過交談,加上私下裡的揣摩,杜太貴妃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李中易早在入周為臣之前,就私藏了蜀國的貴妃,甚至還生了一雙這麼大的兒女。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天下之大,竟無容身之地,這便是杜太貴妃此時此刻的真實心緒寫照!

  「五郎,母妃心裡很亂……母妃做錯了事……」杜太貴妃一把摟住兒子,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母妃,不管您做了什麼,孩兒都不會怪您的,那都是命。」柴熙讓簡直太懂事了,他的一席無忌童言,惹得杜太貴妃哭得更是傷心。

  「娘娘,娘娘,李相公那邊傳來了消息,他已經從登州趕來,按照行程,只怕是今日便可到達齊州。」內侍總管康澤急衝衝跑來報訊,進屋就見杜太貴妃母子相擁而泣。

  杜太貴妃沒心思搭理康澤,她摟著兒子哭了一陣子,這才抬起頭,怒瞪著喋喋不休的康澤,厲聲喝道:「滾出去!」

  「娘娘,不管您是怎麼看老奴,但老奴對您和小主人的忠誠,始終如一。」康澤跪在杜太貴妃的腳前,重重的碰了好幾個響頭,額前很快見血。

  明白過味來的杜太貴妃,對康澤這個賣主求榮的狗東西,不是罵就是拿物件去砸,再未給過他一絲一毫的好臉色。

  「滾吧,本宮不想再看見你這個狗奴。」杜太貴妃心裡恨極了吃裡扒外的康澤,如果她現在手裡拿著刀,絕對會活劈了康澤。

  康澤又重重的磕了個響頭,顫聲說:「娘娘,老奴話還沒完,安樂侯爺和小侯爺,也有了消息,正在趕來齊州的路上。」

  「什麼?你說什麼?」杜太貴妃終於得到了父親和兄長的消息,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指著康澤的鼻子,顫聲喝問。

  「回娘娘,安樂侯爺和小侯爺,已經平安逃出開封城,正在趕來齊州的路上。」康澤伏在地上,喜極而泣。

  杜太貴妃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然而,才歡喜了兩秒鐘,她就再也無法高興了。

  她們母子二人,已經很難逃脫李中易的控制,現在連父兄都進了牢籠,這可怎麼得了?

  杜太貴妃看著伏地不起的康澤,她的心裡不由一陣酸楚難當,這都是命啊!

  杜太貴妃比誰都明白,康澤其實非常忠心,她不過是因為才出狼口又入虎穴,遷怒於他罷了!

  當初,和安樂侯杜成密議逃出皇宮的時候,杜成當即被嚇傻了,死活不肯定答應。

  後來,杜太貴妃以死相逼,杜成沒了辦法,只得含淚同意協助女兒和外孫出逃。

  定下脫逃的主意之後,杜成和杜太貴妃仔細盤算過各種辦法之後,兩人你瞪著我,我望著你,都傻了眼。

  皇宮重地,禁衛森嚴,別說杜太貴妃母子二人了,就算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深宮高牆。

  更重要的是,哪怕逃出去了,又能藏去何方呢?

  如果,杜太貴妃的樣貌平常,倒也可以潛入民間,帶著兒子過上富足而又低調的生活。

  然而,自從杜太貴妃產下柴熙讓之後,憑空多添了五分雍容貴氣,令本就冠絕天下的絕代姿容,愈發奪目攝魄。

  杜成這人沒啥政治頭腦,但是,他最心腹的劉老掌櫃,卻是個心生七竅的機靈鬼。

  符太后和小皇帝的身後,站著北地的大軍閥,擁兵數萬的魏王符彥卿。

  站在杜太貴妃背後的是,擅長經商的安樂侯杜成,還有只懂得鬥雞走狗的長兄安陽伯杜翰。

  哪怕是不懂朝廷政局的草民,也完全可以看得出來,杜家根本不是符家的對手。

  劉老掌櫃和黃景勝的交好,說來話長,其實主要是生意上的往來。黃景勝為人仗義疏財,從不借勢欺人,而且向來都是公平交易。

  劉老掌櫃經營著杜家的產業,頗得黃景勝的平等照應,交往的次數多了,彼此都覺得對方講誠信,值得一交。

  安樂侯杜成,既無權,又沒勢,黃景勝當時還真沒想那麼遠,不至於早早的就要佈局今日之事。

  只是,陰差陽錯,在安樂侯走投無路之時,劉老掌櫃順嘴說出了和黃景勝之間的私交。

  安樂侯杜成信得劉老掌櫃,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就讓劉老掌櫃私下裡去聯絡黃景勝。

  黃景勝得知這麼大的事之後,又把左子光找來商議,於是,整個事情的走向,也就在不經意間,猛然拐了個大彎。

  如今,母子父兄四人,盡皆落入李中易之手,杜太貴妃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後悔莫及!

  李中易的帥艦自登州啟航後,舵工和水手們分為兩班倒,晝夜不停的一路向西疾駛。

  船隊航行在大海之上,多桅帆的好處,被淋漓盡致的展露無遺。根據趙老的計算,加了橫帆的三桅飛剪船一個時辰,便駛出去大約5里。也就是說,航行的速度達到了驚人的25里/每小時。

  以李家軍強悍的行軍能力,除開宿營、途中大小休息和用餐的時間,全副武裝的行軍時間,一天下來總計八個時辰左右,日行不過1里地而已。

  然而,這已經是,這個時代異常驚人的大軍推進速度!

  要知道,就算是馬背上的契丹人,日常行軍也不過1里至12里之間而已。

  至於,開封的朝廷禁軍,他們頂多一天能走4里罷了,再多就沒辦法打仗了!

  受風向、濟水主航道很窄的影響,三日後,李中易的帥艦才抵達了齊州的官船碼頭。

  濟州知州早就被架空了,到碼頭迎接李中易的官員,清一色的李家軍轉職軍官。

  李中易只是簡單和老部下們聊了幾句,便登上馬車,趕去拜見杜太貴妃和曹王。

  杜太貴妃和曹王抵達了齊州之後,一直住在平盧最大鹽商的別院之中,居住環境十分優渥。

  至於那位鹽商本人,早就被抄了家,罪名是囤積居奇,肆無忌憚的哄抬鹽價!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22 02:53
第1007章 火花四射

  「五郎,待會見了李中易,一定要以師禮敬之,而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親王。」杜太貴妃知道輕重,所以一直叮囑柴熙讓,千萬不要被李中易當了槍使。

  「母妃,您曾經說過,李相公乃是托孤的相公,又曾是太子太師,孩兒自然應該禮敬之!」柴熙一席極其懂事的童言,惹得杜太貴妃差點當場掉了眼淚。

  在柴熙讓的安慰下,杜太貴妃好不容易收拾了悲傷的情緒,吩咐身邊的婢女伺候更衣。

  在杜太貴妃的刻意安排下,曹王柴熙讓只穿了普通家居服,而把送來的皇太弟服飾,擱到了一旁。

  朝中大臣們早有傳言,李中易是個好色如命的傢伙,特別喜歡收藏美佳人。

  為了避免被色中惡鬼盯上,杜太貴妃費了很大的工夫,把她自己打扮得異常憔悴,將勾人犯罪的傾國之姿徹底掩蓋了下來。

  康澤被叫進室內,他第一時間便發覺了杜太貴妃的異狀,不由驚得張大了嘴巴。震驚過後,康澤隨即領悟了杜太貴妃不想惹李中易注意的良苦用心。

  雖然杜太貴妃做了掩飾,能不能糊弄過去,不讓李中易起歹念,她的心裡其實完全沒有底。

  以前,柴榮尚在的時候,杜太貴妃便是寵妃,她經常陪伴在柴榮的左右。李中易又時常被柴榮召進宮裡「閒聊」,自然見過杜太貴妃很多次,哪怕李中易再眼瞎,也不可能看不見杜太貴妃的絕代風姿。

  母子二人收拾停當之後,在康澤的引導下,緩緩步入這座別院的主宅。

  康澤十分瞭解杜太貴妃的脾氣和秉性,方纔,杜太貴妃沒穿顯示太貴妃品級的正式宮裝,他便猜到了女主人想避禍的心思。

  所以,進了主宅之後,康澤徑直把杜太貴妃和曹王,領到了主宅的院門前,而沒有去正房。

  大周的禮制,宰相之尊禮絕百僚,杜太貴妃母子二人,站在院門前迎接李中易,雖然太過謙卑,卻也勉強說得過去。

  杜太貴妃暗暗點頭,不管康澤是否真的忠心耿耿,他畢竟是身邊一直伺候的老人,非常有默契,也真懂她的心思。

  王大虎在碼頭上接到了李中易之後,兩人便同乘一輛馬車,在路上,李中易知道了杜太貴妃的種種異常表現。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說:「都是劉寄奴之過也!」

  王大虎從小家貧,以前在蜀國的時候,也只是個極其普通的獄卒而已,在認識李中易之初,他算是個典型的文盲。

  後來,隨著李中易的步步高陞,王大虎看出將來的廣闊前景,再不想作大字不識幾個的睜眼瞎,便專門請了位私塾先生,教他讀書習字。

  這麼些年下來,王大虎雖然無法吟詩作詞,卻再不是當初那個純粹的文盲。

  只是,李中易口中的劉寄奴,王大虎好像在哪裡聽人說起過,但始終想不起來,此人是誰?又干了哪些事情?

  李中易也很清楚王大虎是個實幹家,肚裡的墨水實在是異常之貧瘠,便笑著介紹說:「南朝劉宋的開國皇帝劉裕,他的小名便是寄奴。這位劉寄奴代晉建宋之前,禪位的前朝末帝,都保全了性命。然而,劉寄奴稱帝不到一年,已經被降為零陵王的晉恭帝司馬德文,便人悶死在了麻被之中。從此以後,相沿成習,丟掉了江山的前朝君主,大多死於非命。」

  「哦,原來如此。」王大虎摸著腦門子,重重的歎息道,「難怪杜太貴妃一直不肯住在主宅,非要選了偏廂,敢情是擔心三弟你將來會秋後算帳哇?」

  李中易點點頭,說:「很早的時候,我就知道杜貴妃是個聰明人。只是,她的時運有些不濟,杜氏家族遠不如符家,哪怕她再得寵,曹王也做不了天子。」

  「三弟,愚兄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王大虎既和李中易共過患難,又是名正言順的結義兄弟,他在李中易的面前,從來都是有話直說,從不藏著掖著。

  李中易笑著拍了拍王大虎盤起的右腿,徉怒道:「你我是什麼交情,有話趕緊說,有屁快點放。」

  王大虎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吞吞吐吐的說:「不瞞三弟你說,據我的暗中觀察,曹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杜太貴妃恐怕難以獨活。」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王大虎顯然是被杜太貴妃的絕代姿容給迷住了,居然冒著大不韙,要替杜太貴妃說情緩頰。

  「二兄啊,先帝雖然處處提防著我,不斷的打壓我。但是,就衝著先帝駕崩前,指定我為托孤八相之一,我既然領了這份大人情,必不會傷害先帝的子嗣。」李中易藉著不殺曹王的承諾,委婉的回應了王大虎的擔憂。

  王大虎長長的鬆了口氣,歎道:「三弟莫怪,是愚兄想左了。不過,我實在是不忍心杜貴妃那麼千嬌百媚的佳人兒……」

  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動,王大虎不僅不是好色之人,而且一向心狠手辣。再說了,他王大虎又不是沒見過艷美無雙的費媚娘,總不至於見了杜太貴妃便心軟了吧?

  「二兄,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李中易和王大虎一起的時候,總是很放鬆,他也懶得多費腦水,直接逼他說實話。

  「三弟呀,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那杜貴妃惟恐曹王性命不保,一直偷偷的教他要藏拙,甚至是裝瘋,可見,她是怕極了!」王大虎操起面前的茶盞,一氣灌下,抹了把嘴角的茶漬,輕聲歎道,「我敢打包票,她們母子二人,千真萬確的沒有任何野心,只想著平安度日。」

  李中易明白了,王大虎並不是惦記著杜太貴妃的美色,而是擔心他李中易像劉寄奴一樣,擔上奪位殺主的千古惡名。

  王大虎手裡的茶盞,其實是李中易的專用茶盞,這要是旁人,絕對是僭越的大罪。

  李中易只當沒看見一般,拈起王大虎的茶盞,小飲了一口,笑瞇瞇的說:「二兄,你就放心吧,先帝雖然一直疑我,畢竟沒有殺了我嘛。」

  有了李中易的再三承諾,王大虎總算是放下了心,歎息道:「我也知道這麼說,很犯忌諱,可是……」

  李中易擺手制止了王大虎的解釋,異常誠懇的說:「當年,我被孟昶出賣,你本可以帶著銀錢遠走高飛,卻偏要冒著天大的風險,護送我的家小離開蜀國,這是何等的情誼?」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站在門口的杜太貴妃聽見大宅門外的巨大動靜,原本就很緊張的芳心,抑制不住的一陣狂跳:姓李的曹操來了!

  柴熙讓的小手,讓杜太貴妃捏疼了,他不由自主的喊出了聲,「母妃,輕點。」

  杜太貴妃趕忙鬆開手,俯下身子,一邊搓揉著兒子發紅的小手,一邊帶著哭腔問柴熙讓:「都是娘親不好,都怪娘親不好,還疼麼?」

  如果,柴熙讓繼續喊疼,杜太貴妃都有衝回屋裡去拿跌打藥膏的巨大衝動。

  好在,柴熙讓非常懂事,他主動告訴杜太貴妃,「母妃,一點都不疼了,真的。」

  杜太貴妃越是心酸,越記恨柴榮,男人自己不珍惜身體,走得太早了,留下孤兒寡母,給人肆無忌憚的欺負。

  就在母子倆自怨怨恨自艾之際,李中易已經在大隊親牙的簇擁下,出現在了院門口。

  「李相公駕到。」

  李中易來了?

  杜太貴妃趕緊拉住柴熙讓的小手,小聲教他:「五郎,記住娘親的話,千萬不能受李中易的大禮參拜,聽明白了吧?」

  「娘親,孩兒一定會以師禮參拜李太師。」柴熙讓的聰明伶俐,令杜太貴妃心酸不已。

  這麼乖巧的好孩子,又是天潢貴胄,為了保住性命竟然要向原本的臣子下拜,應該找誰去說理呀?

  「學生拜見李太師。」

  李中易走到近前,正欲行禮,卻不料,柴熙讓竟然搶先一步,雙膝跪地,行了拜見恩師的大禮。

  在這個還沒有被朱熹的理學污染的時代,大臣拜見皇帝,一般也都只是長揖到地而已。只有,犯了重罪的臣子,懇請皇帝的赦免,才需要跪地求饒。

  換句話說,柴熙讓以親王之尊,居然跪著拜見李中易,這姿態已經低到了塵埃。

  「妾杜氏,拜見李太師。」沒等李中易反應過來,杜太貴妃已經蹲身襝衽,深深的拜了下去。

  李中易的本官是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加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為真宰相!

  至於,李中易的集賢殿大學士頭銜,這個其實是跟真宰相配套的貼職。

  可問題是,李中易的頭銜之中,有個太子太師的名目,這就被杜太貴妃鑽了空子。

  太子太師,被杜太貴妃母子簡化成了太師,李中易不由暗暗苦笑,眼前的這對母子,為了活命,還真是絞盡了腦汁啊!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李中易叩見杜太貴妃娘娘。」李中易畢恭畢敬的雙膝跪地,撇開曹王,以大禮參拜了杜太貴妃。

  方纔,李中易慢了半拍,被杜太貴妃搶了個先手。如今,李中易以彼之道還彼之身,將杜太貴妃架到了火上猛烤。

  曹王跪了,如果李中易去扶他起來,那便坐實了不臣之心。

  李中易跪了,那是按照朝廷的禮制,尊重先帝欽封的貴妃。雖稍有不妥,但也勉強說得過去。

  此所謂,一報還一報,看誰更尷尬?更恐懼?

  李中易跪地不起,曹王畢竟年幼,當場傻了眼,完全不知所措。

  杜太貴妃情急之下,緊咬銀牙,索性也跪了,她顫聲道:「李太師乃今上的恩師,熙讓是今上的五弟,妾不過是先帝的普通妃嬪罷了,安敢受李太師如此大禮?」

  以前,柴榮活著時候,李中易經常見到杜太貴妃。只是,主上的女人,哪怕再漂亮迷人,李中易這個做臣子的,哪敢多看半眼?

  如今,杜太貴妃近在咫尺,李中易倒是近距離的欣賞到了,啥叫國色天香?

  現在的李中易,身邊幾乎都是國色的名花。遠的且不去說她,單單是費媚娘、李七娘、李翠萱以及被周宗毀婚的未婚妻小周後,都是千萬人裡挑一的絕代禍水!

  不過,楚楚可憐,驚恐萬狀,鬢間插著一朵小白花的杜太貴妃,正應了那句老話,若想俏一身孝,反而勾動了李中易的佔有慾。

  「娘娘,大家都這麼跪著,讓人瞧見了,還以為臣欺負了您呢?」

  一旁也蹲身行禮的李翠萱,聽了李中易這話,不由暗暗皺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啥叫臣欺負了您呢?這話怎麼聽,都有股子輕佻的意味。若是落到了外人耳內,杜太貴妃還有何顏面,活得下去?

  杜太貴妃和曹王既然已經落入了掌心,李中易又不是沒見過絕色的土包子,自然不會在表面上露了痕跡。

  只是,李中易的話裡有話,確實提醒了杜太貴妃,若是把李中易逼急了,硬要把她的兒子推上皇位,那可就全完了。

  「太師,那就都不要拘俗禮了,如何?」杜太貴妃想了想,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尷尬再說。

  李中易起身的時候,瞥見杜太貴妃親自扶起了曹王,並溫柔的替曹王整理衣衫。

  嗯哼,這就和情報上的消息對上了,杜太貴妃確實是把曹王捧在了心口上,所謂關心則亂,用在眼的這一幕,可謂是恰如其分。

  等到迎客進屋的時候,李中易和杜太貴妃,又起了爭執。

  杜太貴妃執意不肯走在李中易之前,李中易自然不會讓她如願,兩人就站在門口,開始扯皮。

  「娘娘,臣的職權再重,也是臣子,豈有讓您落入臣後之理?」李中易劈頭就扣了個大帽子下來。

  杜太貴妃被逼急了,靈機一動,馬上反駁說:「相公乃是先帝托孤的重臣,禮遇股肱之臣,那可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妾安敢違反?」

  李中易算是聽明白了,杜太貴妃並不是那種胸大貌美的花瓶,她心裡明白得很,曹王被立為皇太弟,或是皇帝,就等於是開啟了死亡倒計時。

  傻子都知道,李中易將來擊敗了開封城中的那對母子之後,必起篡位之歹心。那麼,曹王死於非命,也就是早晚的事兒!

  實際上,就算是沒有王大虎幫著求情,李中易也沒打算將來把曹王怎麼著。

  想當初,趙老二陳橋兵變之後,都有那個雅量,並沒有當場宰了柴宗訓,更何況是雄才大略的李中易呢?

  另外,曾經當過漢奸的清虜末帝戰犯溥儀,不僅被安排了妻子照顧生活起居。而且,在溥儀不幸患癌症病逝之後,先被安葬於八寶山革命公墓,後又遷至清朝的皇家陵園。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溥儀能夠病死於床上,也算是得了善終。

  既然杜太貴妃這麼著緊著曹王,以李中易的手段,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這麼重要的把柄。

  李中易拱手道:「娘娘此言差矣,臣蒙先帝托孤之恩,禮當敬重先帝的嫡親血脈。」

  杜太貴妃心下猛的一寒,李中易把禍水往曹王身上引,雖意料之中,卻也足以令她心驚膽戰。

  「好吧,那就請太師恕妾不恭之過。」杜太貴妃牽著曹王的小手,率先邁開腳步,朝主宅的正房行去。

  李中易瞅見杜太貴妃死死的抓住曹王的手腕,他不由露出了會意的微笑,看樣子,曹王的安危,成了杜太貴妃怎麼也繞不過去的死劫!

  「杜太貴妃和曹王的日常生活起居,乃至於出門散心,就都交給你了。」李中易沒有挪動腳步,反而招手把李翠萱叫到了身前,仔細的叮囑她說,「只要叫了護衛保護著,不出平盧的地界,不管杜太貴妃想去哪兒散心遊玩,都可任其隨心所欲。」

  李翠萱一直被李中易冷落在偏僻的角院裡,本以為李中易對她徹底的死了色心,卻不成想,惡貫滿盈的男人,居然安排她負責接待和照顧杜太貴妃。

  「是。」李翠萱只想做皇后,不樂意給李中易當小老婆,那怕被壞男人剝得精光,情潮湧動不止,她依然不肯主動獻出紅丸,其前朝公主的錚錚傲骨,令人欽佩不已。

  李中易轉身的一瞬間,無意中發覺,可能是經常喝羊奶的緣故,李翠萱胸前的尺碼,好像大了一整圈?

  幾乎是下意識的,李中易停下腳步,揚起下巴,冷冷說:「從今日起,每日多喝一壺牛奶。」

  「是。」李翠萱不敢招惹李中易,也沒細想,脫口便遵從了壞男人的吩咐。

  等李中易走出去幾步後,李翠萱這才恍然大悟,壞男人的眼力真是毒辣,顯然看破了她胸前的奧妙。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李中易以前經常把李翠萱剝成小白羊,她身體上的奧秘,瞞得過任何人,卻瞞不過這個壞男人。

  李翠萱本就是極其冰雪聰明的女子,李中易若想摘了她的紅丸,簡直比喝水還容易。

  之所以李翠萱至今還沒被破瓜,只不過,李中易是想讓她主動投懷送抱罷了。

  由於李中易的調侃,李翠萱突然想明白了,李中易安排她照顧杜太貴妃和曹王,絕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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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22 02:54
第1008章 殺戮之夜

  李中易故意拖後了幾步,就是想看看杜太貴妃,究竟有多「狡猾」?

  等李中易步入正房,迎面就見,杜太貴妃領著曹王居右側的下首而立。

  本朝承襲大唐尊左的慣例,文臣全部居左,武將則右立。

  李中易剎那間便明白了,杜太貴妃為了保住她兒子的性命,還真是挖空了心思,不是一般的「狡猾」吶。

  杜太貴妃把姿態擺得這麼低,李中易自然不可能讓她輕易如願,便故意站到了曹王的下首。

  「臣李中易拜見皇……」李中易長揖到地,太弟二字尚未出口,便被杜太貴妃憑空攔截,「李相公,請喝茶。」

  李中易還沒直起腰桿,就見一雙晶瑩粉嫩的小手,捧著一隻茶盤,已經遞到了他的眼前。

  嘿嘿,母雞把小雞崽護得水洩不通吶,李中易腳後跟輕輕一轉,避過了茶盤,再次躬身長揖行禮,「臣李中易拜見皇太后娘娘……」

  這一次,杜太貴妃終於沒能攔阻李中易的胡言亂語,她急得粉頰泛紅,額間見汗,晶瑩的淚珠子,差點奪眶而出。

  「不能哭,絕不能哭,哭了就全完了。」杜太貴妃暗暗發狠,芳心雖亂,卻沒有失了方寸。

  這人吶,都是被逼出來的!

  杜太貴妃情急之下,居然想到了一個妙招,她轉身衝著主座的方位,蹲身襝衽,脆聲道:「妾遙拜皇太后娘娘,娘娘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姓李的怎麼沒了動靜?」

  杜太貴妃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被動的見招拆招,她身後的李中易沒有任何反應,又不可能扭頭去看,她索性一直蹲著,不肯起身。

  讓杜太貴妃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李中易聽見仙福永享、壽與天齊這八個字後,差點脫口而出,「你也看過《鹿鼎記》?」

  李中易很快穩住了心神,有心試探下杜太貴妃,只是,一時間沒想好,從何入手呢?

  就在李中易低頭沉吟不決之際,蹲在前邊的杜太貴妃,難免又想多了。她的芳心之中,七上八下,惟恐李中易又整出令人進退維谷的妖蛾子。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不妥,杜太貴妃不過是女流之輩,不太可能喜歡戰爭歲月的《林海雪原》。

  身後的李中易越不吱聲,杜太貴妃的芳心也就越慌亂,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李中易只怕是在想什麼鬼主意,要害柴熙讓吧?

  李中易原本只是楞了個神而已,瞬間就恢復了正常,他盯著杜太貴妃妙曼動人的背影,心裡卻由衷的讚賞杜氏護犢情深的急智。

  客觀的說,李中易將杜太貴妃擺到皇太后的高度,等於是把她徹底的架到了火上去烤。

  誰曾想,杜太貴妃的反應竟然如同閃電一般,沒等李中易把大帽子扣實,她居然找到了曲解李中易意圖的好辦法:那就是藉著遙拜符太后,想要躲過要命的一劫。

  杜太貴妃儘管裝得很像若無其事的樣兒,可是,微微顫抖的香肩,暴露了她此時此刻的莫大恐懼。

  李中易不過是想當面探個底而已,並沒打算把杜太貴妃逼到牆角,見好就收,乃是理所當然。

  「曹王殿下,您累了吧?」李中易終於開了口,杜太貴妃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她趕忙起身,拉住兒子的手,關切的問道,「五郎,你哪裡不舒服了?」

  畢竟是母子連心,曹王見母親悄悄的眨眼,他馬上偎進杜太貴妃的懷中,嬌聲嬌氣的說:「娘親,孩兒頭好暈。」

  李中易只覺得好笑,面對的這對母子演了一齣好戲,卻偏偏漏洞百出。他李某人可是這個時代頂兒尖的國醫聖手,他屈居第二,誰敢自居第一?

  不過,李中易也不想太過於難為曹王母子,便拱著手說:「那……李某去請郎中了……」話剛出口,他便偷笑不止。

  見李中易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口,杜太貴妃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胸口,惡人終於走了!

  只是,她們母子二人,躲得過初一,又豈能避得開十五?

  魚兒離開了水,被擺上砧板,哪怕還有餘力撲騰幾下,終究難逃被開膛剮鱗的厄運。

  李中易的馬車,一路駛入齊州兵馬總管衙門,直到二堂門外,這才停了下來。

  今天的齊州兵馬總管府,從外面看上去,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

  但是,進入大門的照壁後,沿途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往巡邏的衛兵,也都手提長槍,腰掛戰刀,肩背勁弩,囊中的弩矢塞得滿滿當當。

  戒備森嚴的小節堂內,幾乎座無虛席,堂內的幾十名軍官,圍站在一幅巨大的沙盤前,指指點點,爭論不休。

  「山長駕到!」

  伴隨著親牙的通傳聲,今日總值星官、近衛軍都指揮使廖山河,厲聲喝道,「全體起立,立正,敬禮!」

  李中易緩緩步入小節堂內,迎面就見眾人摩拳擦掌的興奮樣兒,他不由笑了。

  「怎麼著?這段日子,都閒得骨頭發癢,渾身長猴毛了?」李中易擺了擺手,示意眾人毋須多禮。

  李家軍中,官職爵位的晉陞,正應了李中易的那句老話,功名但在馬上取!而且,也只能在馬上取,絕無例外。

  俗話說得好,人無橫財不富,馬也無夜草不肥!

  李家軍的固有軍事運轉體制,決定了,無論將軍還是士兵,都渴望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唯有如此,才可能獲得提拔獎賞,乃至於贏得戰爭中的分紅。

  然而,這也就意味著,在和平時期,李家軍上上下下的職業軍人們,都只能拿固定的俸祿,啃以前賞賜下來的老本。

  想當初,在秦朝統一華夏中原之後,秦始皇不顧百官的反對,執意要修靈渠,並集中五十萬大軍,主動進攻百越。

  除了耕戰立國的武力基因之外,更重要的是,那支橫掃六合的無敵軍隊,已經蛻變成為職業化的暴力搶劫既得利益集團,他們壓根就不想停下征伐的腳步。

  在秦始皇初年,二十級軍功授爵中的第四級爵位不更,即享有免充更卒(輪流服兵役)的特權。

  到了秦朝建立之後,由於殺敵立功的將士們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曾經享有見縣令、縣丞揖而不拜特權的第七級爵位公大夫,也已經氾濫成災,再也不值錢了。

  不能給軍人集團帶來豐厚利益的統帥,哪怕被史書吹捧得再厲害,也時刻面臨著太阿倒持的險境。

  所以,秦始皇執意南征百越,其實隱藏著禍水東引的巨大無奈。

  其實,現代的美國軍事和軍工集團,和當初的秦國軍人集團,有著驚人的高度相似。二戰後的美國,除了短暫的國力衰落時期之外,美軍幾乎年年在外打仗。

  也只有打仗,美國的軍工和軍人集團,才能發橫財,賺得缽滿盆滿!

  不過,李中易不是秦始皇,在制度建設方面,他擁有千年的卓越見識,足以洞穿歷史上的種種歧途和迷霧。

  在兩宋時期,是文臣和皇權對軍事將領們控制最嚴的時代。然而,北宋最能打的「西軍」,其實一直被掌握在西北的各大將門世家之手,比如說,洛陽種家,五原姚家等等。

  至於南宋時期,吳家軍三代守蜀,一直處於半獨立的狀態。至於,韓家軍,岳家軍,以及因謀反導致宋高宗喪失生育能力的苗家軍,這些都是兵歸將有的典型。

  軍政、軍令、後勤補給和裝備研究的四個分立,確保了李中易對於李家軍的絕對指揮權。

  說白了,就是一句話而已:未按照條令明定流程的調兵遣將,都屬於叛逆之舉,將受到最嚴厲的制裁!

  在天朝的歷史上,到目前為止,除了李中易之外,還從來沒有真正解決過「兵為將有」的重大制度弊端。

  除了嚴厲的條令制度之外,中低級軍官經過軍政學堂培訓之後,轉任地方官職,也是舒緩軍方利益集團壓力的重大制度創新。

  哪怕這種所謂的創新,是李中易抄自後世的重大制度成果,也不完美。但是,只要軍人們有盼頭,凝聚力和向心力,自然是槓槓的。

  何大貝見李中易的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趕忙捶胸行禮,說:「稟山長,根據您簽發的秘密調動命令,除了近衛軍之外,騎兵營的全體兵馬,也已經秘密集結到位,正等候您的進一步指令。」

  李中易點點頭,又問何大貝:「此事非同小可,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何大貝一邊拱手,一邊詳細的解釋說:「按照參議司的作戰計劃,騎兵營謊稱向北去圍剿山賊,中途掉頭南進,目前已經抵達距離臨淄縣城北面百里外的長山凹,並隨時待命出擊,此其一。另外,近衛軍前鋒營的所有斥喉,全都已經潛伏到了臨淄縣通向外州的各處咽喉大路和山間小道,以防賊人趁機溜走。參議司下達的軍令,十分明確,只要是發現的路人,不管是誰,一律先行拿下,等事後挨個審查……」

  李中易詢問過參議司的人後,又把廖山河叫到身前,仔細的聽取了各項軍事部署的匯報。

  當整個齊州城,被徹底籠罩進黑暗之時,李中易從帥椅上緩緩起身,厲聲下達了指令:「我命令,從現在起,齊州、淄州和青州,全境戒嚴。」

  「喏!」

  「我宣佈,明教即十惡不赦的邪教,膽敢私下放縱者,褫奪一切官爵,斬立決,其全家全族皆貶為奴婢。」

  「我命令,各部人馬按照劃分的既定片區,嚴密搜捕邪教,即明教的首惡分子母乙及其同黨。喏,這是一百五十人的詳細名單,凡是在名單上的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隨著李中易下達的一道道軍令,整個平盧大地上空,籠罩著濃濃的肅殺血腥之氣!

  「稟主上,若有似是而非者,該如何處置?」廖山海有些吃不準具體的執行標準,跑來問李中易。

  「你是在問我該怎麼辦?」李中易眼神冰冷的盯在廖山河臉上,凜冽的殺意,逼得廖山河低垂下腦袋,再也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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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22 15:15
第1009章 圍剿

  平盧節度的管轄範圍內,包含齊、青、淄、登、萊、密這六州之地,通常情況下,都取消了宵禁的陋規。

  李中易一向尊崇如下原則: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

  如果各個州城和縣城,在晚上一更三點之後,早早的採取夜禁制度,等於是無形之中,削減了商業活動的消費時間,智者所不取也!

  正因為李中易是重商主義的帶頭人,整個平盧地區的商業活動,日益繁榮。

  雖然,李中易取消了宵禁,但是,各州縣的城門附近,都屬於夜間軍事管制區域,又駐軍嚴密把守,禁止閒雜人員隨意穿行。

  秦小乙不僅是個木匠,而且是個鰥夫,他一人吃飽,全家皆飽。

  白日裡,秦小乙因為好木匠的名聲在外,很是接了幾樁硬活,一直忙碌到一更天,才算是把手上的活計忙完。

  秦小乙收拾好小鋪面,正打算去街上買幾隻炊餅墊墊饑,誰料,他剛上好門板,還沒來得及鎖門,就聽見街面上響起密集的馬蹄聲。

  就在秦小乙膽怯狐疑之際,本街坊的王里正,領著一大幫人,氣喘吁吁的沿著街道跑了過來。

  王里正一邊跑,一邊扯起喉嚨,大聲吆喝道:「各位父老鄉親,州衙傳下號令,州城夜禁,大家都好好的待在家裡,千萬不要出門閒逛,免惹事端……」

  秦小乙其實不是本地土著居民,他原本是逃難過來的災民,因一手好木匠活,不僅填飽了肚子,更賃了本城縉紳吳老太公的鋪面,做起了有固定客源的小手工買賣。

  「王里正,出了什麼事?」秦小乙仗著經常給王里正免費打制木器的友好關係,壯著膽子,詢問正從鋪子門前跑過的王里正。

  王里正扭頭一看,見是木匠秦小乙,便停下了腳步,小聲叮囑他:「不該問的事兒,千萬別多嘴多舌,趕緊的,關門睡覺。」

  沒等王里正跑遠,膽小怕事的秦小乙,已經慌亂退回到鋪子裡,操起木閂,從裡面頂上了門板。

  雖然已經關好了門,但一向老實的秦小乙,依然忐忑不安的縮在窗前,仔細的傾聽著窗外街道上的動靜。

  突然,大地開始劇烈的顫抖,就連秦小乙屋裡的幾根木柱子,也跟著晃動起來。

  很快,無數隻馬蹄密集的敲擊著街道上的大青石板,夾帶著摧毀一切的風雷聲,又彷彿是山洪爆發一般,令人驚恐萬狀。

  秦小乙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自從,齊州被納入到李相公轄下,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原本窮凶極惡的官軍變得和善了,老百姓的小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

  就在秦小乙走神的工夫,街面忽然傳來急促而有力的命令聲,「主上有令,全體急行軍,加速前進!」

  這一夜,整個齊州的官民們,都無法入眠。平頭草民,紛紛在家裡,究竟出了什麼事。

  心裡有鬼的官紳們,提心吊膽的熬了一夜,惟恐有人找上門來,抄他們的家。

  早上,勤快的秦小乙,頂著黑眼圈,輕輕的拉開門閂,卸下門板,開始了嶄新一天的木匠生活。

  途中休息的時候,廖山河湊到李中易的跟前,小心翼翼的問:「爺,小的始終想不太明白,區區百十人的明教頭目而已,也值得您親自出馬,現場督戰?」

  李中易瞥了眼一臉疑惑不解的廖山河,冷冷的說:「正因為你們不懂邪教的厲害,所以,邪教居然在老子的地盤上,暗中發展壯大了起來。」

  廖山河還是沒聽懂,仗著一直忠心耿耿的老資格,大著膽子追問:「爺,母乙那些人,有名有姓的,不過一百五十人而已,您卻調動了兩萬多大軍從四面圍剿,殺雞用得著牛刀麼?」

  「實際上,明教在臨淄縣郊能夠發展起來,我也有過。」李中易輕聲一歎,他也是疏忽大意了。

  李中易做夢也沒有料到,五代末年已經出現明教,而且居然會鑽進平盧的腹部,利用極具煽動力的邪惡教義,像瘟疫一樣肆無忌憚的傳播開來。

  看樣子,回頭要寫一本防範各種邪教,以及打擊有組織的黑惡勢力犯罪的教材,發給全境的官方機構。

  李家軍中途小休息的時間為一刻鐘,李中易看了看緩慢燃燒的線香,時間還多,就耐心的教導廖山河:「母乙這些人,打著明王出世的旗號,以小恩小惠,或是以治病為名,騙取村民們的信任。有些愚昧的村民,不僅將家產奉獻給了他們,甚至連妻子或是女兒,都交給這幫混蛋享用。」

  廖山河還是有些迷糊,李中易越發覺得,打擊明教刻不容緩。

  李中易從小几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廖山河,廖山河就著馬車裡通明的燈火,定神一看,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道:「好大的膽子,他們竟敢殺害派駐下去的亭長……」

  李中易冷笑道:「明教的人,什麼不敢做?別說殺了我的亭長,就算是造反,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幸好,咱們在縣城以外,派駐了亭長和村正,又編練了鄉軍。不然的話,如果依然是皇權不下縣,等我大軍主力西進之後,整個平盧兵力空虛,母乙這些人又勾結上了從幽薊遷來的壞人,整個局面就不可收拾了。」李中易想想就覺得後怕,也感到十分慶幸。

  廖山河越想越怕,越琢磨越覺得李中易當機立斷的鎮壓命令,正當其時!

  「老廖啊,正因為看出了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我安排兩萬多大軍秘密參與圍剿明教,就是想一網打盡。你不明白,只要首惡分子逃出去一個,過不了幾年,又會像時疫一般蔓延開來。」李中易死死的盯著廖山河,「斬草不除根,後患大無窮,明白麼?」

  「爺,小人明白了,寧可錯殺五百,也絕不放過一個!」廖山河徹徹底底的瞭解到明教暗中傳播的巨大危害,「料敵從寬,別看母乙他們有名有姓的才一百來人,誰知道,他們暗中發展了多少教眾?」

  李中易調動兩萬多人,其中還包括行動迅速的整個騎兵營,就是要像農夫耙地一樣,將整個臨淄縣的人口,全部梳理一遍。

  而且,和臨淄相鄰的各個州縣,也都在李中易的嚴令之下,積極配合本次行動,全境戒嚴,搜捕可疑分子。

  戒嚴,在李家軍中,有著獨特的內涵。也就是說,不管是大路上,還是小路上,只要被巡邏官軍碰見的路人或是商隊,都要先行擒拿,再挨個審查身份。

  只要下達了戒嚴令,路人或是行人稍有反抗的意圖,巡邏的官軍就有權力格殺毋論!

  如果是在平時,路人抱怨幾句,其實也沒啥,只要不拿刀,官軍也都會採取最大的包容態度。

  途中休息的時間到了,李中易騎在血殺的背上,默默的注視著從他身前經過的近衛軍將士們。

  馬蹄上都裹了布,馬嘴也被罩上了布套,防止它們發出驚動敵人的嘶叫聲。馬背上的將士們,嘴上都綁著口罩型布條,膽敢喧嘩者,殺無赦!

  由於擔心身上的鐵甲,會在明亮月色的映射下,發出刺眼的反光,將士們身上的甲冑,也都被黑色的麻布包裹了起來。

  至於,最容易和鐵甲碰撞,發出響聲的刀鞘連接處的鐵環,也都做了特殊的包裹及固定處理。

  騎兵營指揮使李勇接到李中易發出的進軍命令之後,不由興奮的直搓手,樂呵呵的說:「老錢,又輪到咱們立功的時候了。」

  騎兵營鎮撫錢書德笑了笑,卻沒吱聲,李勇這個黨項蠻子,儘管跟隨主上的時日已經不算短了。但是,深入黨項人骨髓的游騎搶劫意識,卻怎麼都無法掩藏。

  如今的騎兵營,早已不同於往日,經過李中易多年的苦心經營,以往黨項騎兵獨大的局面,早就被徹底顛覆。

  錢書德的心裡有一本明帳,營內的黨項騎兵已經不足二千五百人,而漢軍騎卻超過了萬餘人。

  儘管,漢軍騎兵們的騎術,還遠不及黨項騎兵。但是,在人人配備硬弩的情況之下,漢軍騎兵們的騎術略微差點,其實並不算是致命傷。

  只要遠程打擊力量足夠強悍,面對草原騎兵的進攻,漢軍騎兵們完全可以下馬步戰,躲在拒馬陣後邊,用弩陣消耗組織性和紀律性都比較差的蠻族騎兵。

  就算是漢軍騎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李中易依然信得過李勇,命其繼續率領整個騎兵營。

  錢書德是鎮撫系統的佼佼者,他自然明白,除了千斤市馬骨的意圖之外,也和李勇本人非常有指揮作戰的能力,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李中易曾經說過,行軍打仗,玩不得半點虛的東西。有才無德,可以控制使用,發揮其所長。

  有德無才,絕不允許充任一軍主將,免得將校無能,害死三軍!

  騎兵營如今的標準配備是,一人三騎,每騎的馬鞍上,掛有兩壺箭以及一柄戰刀。

  行軍途中,沉重累贅的鐵甲,都會擱在備馬的鞍上,以免影響行軍的速度。

  「諸位,鑒於敵人只是小股的邪教分子,按照主上的命令,咱們騎兵營以都為單位,呈扇形展開,由外向內逐漸收縮包圍圈。」李勇的命令簡明扼要,讓人一聽就明白,「各位注意了,沿途遇見的任何人,哪怕是走不動道的老人,也必須就地拿下,帶回來集中審查……」

  錢書德心想,主上果然沒有看錯人,哪怕李勇再有野心,只要主上手頭掌握著絕對碾壓的實力,李勇必定會甘作馬前卒,鞠躬盡瘁,不遺餘力。

  「諸位,為了防備母乙那些人採取聲東擊西的調虎離山之計,主上明令,不管前邊鬧得多厲害,大家都必須步調一致的齊頭並進,絕不允許貪功冒進,違者軍法從事。」李勇抬手亮出李中易的手令,帳內的眾將卻紛紛看向錢書德和駐營軍法官。

  直到,錢書德和軍法官都當眾確認了軍令的正確性和有效性,營內的眾將這才紛紛領命,拿著分發到人的大信封,回去調動兵馬。

  等錢書德也離開了帳內,李勇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心情多少有些鬱悶。

  在騎兵營內,只要是軍隊的調動命令,都必須經過錢書德和駐營軍法官的當眾確認,下邊的軍官才會去執行。

  否則,就是謀反的亂命,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重罪!

  隨著條令的不斷完善,李勇以前還有可能領著親牙們,偷偷出去打獵。現在,就算是李勇下了死命令,親牙們也不敢擅自跟他離營。

  李中易曾經說過一句話,李勇至今記憶猶新:條令就是紅線,不管是誰,只要碰了紅線,都必須接受軍法最嚴厲的制裁。

  不說別的,單說李中易的妻兄李安國。李安國被李中易扔進新兵訓練大營之後,幾乎每天都要挨上幾十軍棍,少則二十五,多則五十五。

  李勇聽說,李安國這個原本的紈褲子弟,哪怕前一天被打得瘸了腿,第二天的訓練也絕對不允許缺席。

  在李家軍中,大家都知道,主上最寵李七娘。李七娘的嫡親兄弟,都被新兵營的教官們,蹂躪得不成人形,更何況,其他的人呢?

  講武堂的學習深造,李勇也參加過多次,教材開盼第一句話,便是:不患寡,只患不均!公生明,廉生威,能者上,不能則下!

  李中易是這麼說的,也一直這麼做,絕不會不教而誅。

  在李勇的印象之中,凡是觸犯了紅線的同僚,最後都被斬下了首級,無一例外!

  論資歷,李勇淺得很;論戰功,李勇比得過楊烈這些重將麼?

  現在,隨著李中易完成了對騎兵營的大換血,李勇哪怕是頭下山的猛虎,也必須趴在李中易的腳下,任由驅策,而不敢稍有異心。

  在趕去臨淄縣的路上,李中易接到了左子光的加急來信,他打開定神一看,不由楞住了!

  ps:今天有點時間,至少萬字更新,求幾張月票鼓勵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8-23 09:5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8-22 15:15
第1010章 樂極生悲

  「恩師在上,學生左子光百拜頓首……」

  李中易看完長信之後,不由撫額輕歎,好一個心機深沉的趙老二吶!

  自從定下逐鹿中原的方略之後,李中易優先考慮的,就是先把留在開封城中的家眷,挪出京城,再尋找機會東來平盧。

  左子光辦事,李中易非常放心,也授予了他全權,讓他放開手腳去辦。

  原本,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李老太公、薛夫人、寶哥兒和甜丫,乃至李中易的妾室和小娃兒們,從地道偷偷的摸出李家老宅後,在開封府廂軍內線的掩護之下,安全的離開了京城。

  只是,李家人雖然沒事,然而黃景勝撤退的途中卻出了變故。

  在逃走的路上,黃景勝的獨子突然發了痘症。結果,上岸尋郎中瞧病的時候,黃景勝被趙老二的親牙認了出來,於是就悲劇了:黃家人被一網打盡,全都落入了趙老二的掌握之中。

  經過左子光的多方打聽,趙老二並未將黃景勝的全家交到朝廷的手上,至今不知去向。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長信,連連輕聲歎息,一旁伺候著的韓湘蘭,大著膽子顫聲問:「爺,怎麼了?莫非是哪裡不舒服?」

  後奼女子不許干政,不過,韓湘蘭的問話很有水平,並沒有涉及到敏感的話題。

  李中易想了想,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完整的告知了韓湘蘭。

  韓湘蘭不禁倒抽了好幾口涼氣,她的男人和黃景勝,那是正式的結拜兄弟。李黃兩家相交莫逆,榮辱與共,用通家之好都不足以形容關係的緊密。

  現在,李中易的結義大兄黃景勝,落入了趙匡胤之手,事情也就變得非常的棘手。

  「爺,應該想辦法去救回黃大伯。」韓湘蘭大著膽子稱呼黃景勝為大伯,心裡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李中易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怎麼解救黃景勝的身上,倒真的疏忽了韓湘蘭的僭越。

  自唐末五代以降,丈夫的兄長,包括結義的兄長在內,只有正妻才可以稱之為:伯伯或是大伯。

  比如說,李中易的兩位結義兄長,黃景勝是大伯,王大虎是二伯。

  至於,丈夫的弟弟,包括結義的弟弟在內,一律都被稱作:叔叔。

  韓湘蘭不過是妾室的位分,稱呼伯伯,實際上是沒規矩的行徑。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黃景勝全家老小落入別人的手裡,尚有暗中解救之法。可是,偏偏落入到了趙老二的手上,那就幾乎沒有悄悄解救之法。

  趙老二不比旁人,其心思之縝密,籠絡人心的手段之精巧,如果沒有李中易的橫空出世,將來的天下必定姓趙。

  「唉,難辦了啊。」李中易皺緊眉頭,始終理不出頭緒,心情一下子壞到了極點。

  李中易這次出門,只帶了韓湘蘭,卻沒捎上葉曉蘭,韓湘蘭心裡自是感動莫名。

  見李中易心情不好,韓湘蘭索性依偎進他的懷中,小聲說:「爺,若是悶得慌,不如把鄭氏也叫來?」

  李中易帶上韓湘蘭的目的,主要是讓她幫著處理後邊傳來的政務公文,軍務方面的事務,不可能讓她插手其中。

  鄭氏,啥都不懂,只能愉悅李中易的身體。說白了,李中易和鄭氏待在一起,除了享受侵略的快樂之外,再無別的共同語言。

  韓湘蘭很聰明,李中易其實是個非常自律的男人,大軍行進其間,他絕不會碰酒。

  只是,李中易畢竟是個正常的大男人,而且一直沒有停止過打熬筋骨,體力可謂甚佳。

  於行軍途中,他偶爾摟著美人兒,歡樂一番,再蒙頭休息一兩個時辰。醒來之後,李中易整個人的精神,反而會更加的抖擻,腦子也變得異常靈活。

  時間一長,李中易習慣成了自然,在長途行軍的時候,總要帶上一兩名美妾,大搞車震的美事。

  這個時代的道路,幾乎就沒有平整的地段,到處是坑凹不平。馬車走在路上,顛簸的厲害,人在車廂裡,其實是在受罪。

  而且,馬車的減震性能和現代汽車,完全沒辦法相提並論,有如天壤之別。

  所以,如果不是累狠了,一般人很難在馬車裡睡個囫圇好覺,隨時隨地都可能被顛醒。

  就在李中易低頭沉思的當口,一隻小手緩慢而又堅定的探入了他的下袍,李中易抬頭看去,卻只瞅見韓湘蘭的盤龍髻。

  李中易本想推開韓湘蘭,轉念一想,女人也是體貼他的心情不好,索性就隨她去了。

  韓湘蘭和鄭氏,一起伺候李中易不下百餘回,對於男人的喜好,她瞭如指掌。

  也許是李中易心情不太好,韓湘蘭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男人伺候舒服了。

  李中易斜靠在軟榻上,欣賞著韓湘蘭接連不斷漱口的尷尬模樣,他不由大感滿意。韓湘蘭雖然心眼子很多,一旦被征服後,確實是很棒的解語花和床上伴侶。

  按照慣例,整個行軍的過程,都由近衛軍都指揮使廖山河指揮調度,李中易這個統帥,如果過多的干預,反而不利於培養人才。

  兩萬多李家軍將士組成的天羅地網,正在逐漸成形,並從外圍向內裡,不斷縮小包圍圈。

  臨淄縣城南六十里的金山腳下的南坡村裡,明教教宗母乙領著七八個心腹,每人摟著一名美貌的女信徒,正在飲酒作樂。

  母乙,其實原本不叫母乙,只不過是,他們家的祖訓,每一代家主,都叫母乙罷了。

  母乙的祖父,才是真正的母乙,家中人稱:祖母乙。

  祖母乙,原本是陳州人士,後來信了摩尼教,並逐漸成為首領。摩尼教信奉:光明戰勝黑暗,儉樸生活,教徒互助。

  在這個口號的感召下,由於五代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情況十分普遍,宣揚教徒互助的祖母乙,借助於皇權不下縣的權力真空,靠著樂於助人,逐漸得了民心。

  後梁貞明六年,也就是公元92年,祖母乙按捺不住野心,號召信徒們起兵反梁。

  很快,祖母乙便攻下了三州之地,並自立為摩尼教天子,這是母乙家族最輝煌的時刻。

  後梁末帝朱友貞調動數州的精兵,經過一年的戰鬥,終於撲滅了祖母乙建立的摩尼教國,祖母乙、董乙等摩尼教的首腦人員,都被抓去開封,砍下了腦袋。

  從那以後,母乙的家族便化明為暗,在民間,尤其是貧苦地區,進行秘密的傳播邪教的活動。

  李中易主掌平盧之前,飽盡戰火之亂的臨淄縣,成了母乙家族發展邪惡勢力的根據地。

  整個臨淄縣,不過區區一萬八千人而已,明教的信徒就超過了兩千人,大約佔了十分之一強。

  這也是李中易為何要集結重兵,全面展開圍剿明教的根本性因素。如果任由母乙繼續發展壯大下去,遲早會鬧出教眾起兵叛亂的大亂子。

  李中易掌握平盧的時間,畢竟不長,派下來的亭長,手裡真正可靠的武力,也就一個什的兵力而已。

  派駐金山的亭長名叫高柄,原本是第一軍的副都頭,他領著一什的兵力,進駐金山腳下的時候,就被母乙盯上了。

  起初,母乙以為高柄只是來做官的,只要給他點銀錢,也就打發了。

  誰曾想,高柄不僅不要錢,甚至還給窮苦的百姓發錢發糧食。單單是邀賣人心,母乙也不至於對高柄暗中下毒手。

  最令母乙擔心的是,高柄到了金山之後,除了清點各村的丁口、牲畜和田產之外,更別出心裁的召集村正開會,打算訓練保家衛鄉的鄉兵。

  這一下,可就把母乙給徹底的激怒了!

  母乙不是一般的農夫愚民,他心裡很明白,正面和兵強馬壯的李中易對著幹,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實力太過懸殊,這也是母乙一直容忍高柄的基本因素。只是,高柄一旦把鄉兵訓練成形,整個金山腳下,哪裡還有他母乙的立錐之地呢?

  所以,母乙精心策劃了一個陰謀,讓人借口鬧事,然後請高柄去斷是非。

  高柄此前只是個一名職業軍人,雖然進入軍政學堂深造過,畢竟沒有應對邪教的經驗。

  結果,只帶了一名隨從上路的高柄,在半道上中了母乙的埋伏,被明教私下裡訓練的神射手,偷襲成功,丟了性命。

  母乙暗殺了高柄,如果就此隱姓埋名,或是遠走高飛,以他在臨淄縣的雄厚潛勢力,極有可能把駭人聽聞的真相掩蓋下來。

  原因其實很簡單,李中易在河池建軍之後,整個軍隊的發展,都朝著打贏未來國戰的方向去努力。

  職業化的鐵血軍人,和敵人正面交鋒,完全沒有問題。然而,民政方面的治安案件,僅僅靠轉崗的前任職業軍人,就顯得很有些力不從心了。

  比如說,刑事案件,尤其是人命案子,必須依靠州衙和縣衙的職業仵作協助。

  這些仵作,世代相傳,又都是本地人,遇見明教暗中做的案子,難免會藏有私心,把破案之路給徹底的帶歪。

  這也就是為什麼老話要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根源就在於,地方實力派,暗中勾結當地的官吏充當保護傘,又有民間多年經營,積澱下來的人脈。

  高柄的死於非命,吃的就是人脈不廣,變成睜眼瞎的虧。

  還真應了那句老話,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母乙殺了高柄之後,居然把高柄的人頭,悄悄的懸掛在了臨淄城門附近的樹枝上。

  這一下,整個臨淄的駐軍,都被徹底的激怒了!

  李家軍派駐臨淄的巡檢使,是個明白人,他表面上沒有大肆聲張,等暗中調查清楚主謀之後,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便越過州衙,直接上書李中易,請求派大軍進剿。

  李中易十分清楚邪教對平盧政權的巨大威脅,所以,在臨淄方面查清楚真相之後。他藉著迎接杜太貴妃和曹王的幌子,暗中調動了兩萬大軍,可想而知,決心不是一般的大!

  「教尊,小人聽說登州的李相公,到了齊州。」說話的是母乙的心腹謝甲。

  謝甲,平時並不待在臨淄的金山腳下,而是在淄州開了家糧店,一邊做糧食買賣,一邊打探駐軍的消息。

  母乙探手在女信徒的懷中,狠狠的掏了幾把,女信徒吃不住疼,想哭卻又不敢哭,別提多委屈了。

  「很好,你若是哭出了聲,就會被拉出去,剁碎了喂野狗。」母乙能在臨淄的地界上發展出偌大的一片勢力,絕不是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

  「教尊,小人砸摸著,好像有些不對味……」謝甲的嗅覺一向靈敏,他隱藏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卻一時間又判斷不清,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母乙還沒說話,一旁的張小乙,滿是不屑的嚷嚷道:「我說謝甲兄弟,你別整日裡神神叨叨的,哪來的什麼不對?再說了,咱們的身後就是金山,距離本村十里開外,都佈置了眼線。稍微有個風吹草動的,大不了咱們直接進山躲上一陣子,避避風頭也就是了。」

  張小乙和謝甲,雖然都是母乙的心腹,但區別還是蠻大的。

  謝甲擅長動腦子,張小乙則是練家子,拳腳功夫確實了得,等閒的三五個人,根本無法近他的身。

  「都給我閉嘴。」母乙最厭煩有人在耳邊鴰噪,謝甲和張小乙都知道母乙的心狠手辣,也就不敢再吵鬧了。

  「王小三,你帶幾個人出去看看,一旦發現不對勁,趕緊敲響銅鑼示警。」母乙本就是心思深沉的傢伙,謝甲所言他雖然不全信,但小心總能駛得萬年船的道理,他還是心中有數的。

  王小三很不情願離開溫柔鄉,出門去喝西北風,但是,母乙的吩咐,他不敢不從。他只得依依不捨的在身邊女子的裙底,又狠掏了幾把,這才懶懶散散的起身出去巡視。

  等王小三走了後,母乙揮手把其餘的心腹都趕了出去,只留下渾身充斥著機靈勁的謝甲。

  「謝甲,你的意思是,擔心李中易使的是聲動擊西之計,名義上為了迎接曹王,暗中想圍剿咱們?」母乙心裡很有些虛,當初,他派人把高柄的首級,掛到樹枝上後,沒過兩天就後悔了。

  「教尊,說句心裡話,小人也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並無真憑實據。」謝甲的話音未落,突然就聽見,金山腳下那邊傳來狂暴的犬吠聲。

  「不好,山下來了陌生人!」母乙霍的站起身子,一把將懷中的半裸女推倒在地上,順手操起凳邊的長刀,就往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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