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27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8 20:17
第390章 高手過招

    如果說,開封府是天下第一府,那麼,政事堂絕對可以說成是,天下第一衙門。

    楊炯在側方領路,李中易氣定神閑的邁步前行,沿途的大小官員們,紛紛堆起笑臉,和他們熱情的打招呼。

    “見過參政。”

    “拜見參政。”

    “參政安好。”

    李中易面帶微笑,向政事堂內的官員們,頻頻點頭示意,卻一直沒說半句話。

    楊炯默默的觀察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他發現,李中易雖然年紀不大,做官的經驗卻十分老道。

    作為一個政事堂的初來者,李中易如果表現得太過熱情,難免會惹來堂內諸位相公的小不爽。

    李中易第一次以副相的身份,登臨政事堂,在有心人的眼裡,屬於具有標誌性意義的大事。

    朝中的三位宰相,都已經年過五旬,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屬於活夠了本的老人家。

    李中易卻未及三旬,又是內定的東宮之師,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官場有句老話說得好,寧負垂老的宰相,也莫欺少年登堂的進士!

    ±∽

    李中易雖然不是進士出身,卻有赫赫的軍功在身,他坐在副相的寶座之上,除了資歷淺的嚇死人以外,別無太大的缺陷。

    所以,李中易來政事堂“開會”,倒在眾官僚之中,產生了不小的轟動。

    尤其是一些提拔無望,外放無好位置的不得志的官兒,已經開始琢磨著。怎樣向李參政靠攏的前途問題。

    由於太子尚十分年幼,根本沒可能危及到今上的皇位。所以,倒向太子一党。其實大有可為。

    李中易被楊炯領到範質的公事房門外,楊炯客氣的笑道:“請參政稍待片刻,容下官稟明相公知曉。”

    這應該也是下馬威的延續吧?李中易不動聲色看了眼楊炯,卻沒吱聲,無可無不可的仰面看向湛藍的天空。

    今日已經不同于往昔,李中易的地位乃是副相,已經不是範質能夠輕易左右的下級。

    恩出自於上,能夠決定李中易命運的,除了柴榮之外。還有何人?

    所以,楊炯讓李中易這個副相,在門外等著範質,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一種無禮的貶損。

    副相來見首相,首相雖不至於降階相迎,至少也應該在得到消息之後,階前迎接吧?

    “哈哈,無咎老弟。到了老夫這裡,何須勞你久候?”就在楊炯很有些尷尬的時候,範質已經含笑從廳內出來,站在門前。朝李中易微微拱了拱手。

    李中易一邊拱手還禮,一邊笑道:“范相公相招,在下豈敢來遲?”

    “以後。李參政來了,毋須通稟。”范質也是絕頂聰明之人。他一聽李中易話裡有話,就知道。楊炯錯誤的領會了意圖,不僅沒有拉攏住李中易,反而畫蛇添了足。

    李中易見範質給足了面子,見好就收,笑道:“多謝相公的抬愛,咎不勝榮幸。”

    也許是,李中易以表字作為自稱,表達出親近之意,讓範質看到了他的“誠意”。

    所以,範質索性含笑上前,輕輕的拉住李中易的左手,將他領進了廳內。

    進廳之後,範質借著讓座的機會,不露痕跡的鬆開了李中易的左手。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就座,而是等範質坐下之後,他這才四平八穩的坐到椅子上。

    范質的首相會客廳內,佈置得異常儉樸,由於李中易和範質是並排而坐,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左右各有一排椅子。

    除此之外,會客廳內,再無多餘的擺設。

    李中易以前聽說過,范質生性儉樸,卻非常喜歡吃魚,一日四餐,必須有新鮮的黃河鯉。

    由於黃河岸邊捕魚的漁人,日益增多,黃河鯉越來越少,就連宮中都難以每天吃到。

    身為首相,范質生活的某些嗜好,得到了有效的滿足,這本無可厚非。

    用現代語言來說,範質的這種嗜好,屬於低調的裝逼,既彰顯了首相之威,又讓人無話可說。

    就好象是,把輝騰車,開進普桑車堆裡一般。初一看都是大眾車,實際上,懂車的人,一瞅就知道,其豪華尊貴程度,有如天壤之別。

    李中易以前的座駕,就是一輛十分不起眼的桑2000,此車混入私家車堆裡,簡直沒有任何檔次可言。

    可是,掛在車前擋內的紅色特別通行證,卻含蓄的暴露了,此車的牛逼之處。

    私家車隔著老遠就會被警衛攔下的地方,李中易的這台車,卻可以暢通無阻,如履平地。

    啥叫低調的顯擺?這就是了!

    李中易始終記得一句名言:痛恨特權者,是因為,他沒資格搞特權。

    “來人,上茶。”範質仰起臉,吩咐一聲,僕役們趕緊上了茶,然後肅手退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李中易暗暗點頭,越是地位高,權力大,就越要嚴格約束下人,否則,就是取禍之道。

    只不過,僕人們捧上來的,卻是加了薑蒜鹽等物的煮團茶,李中易沒有半點想喝的胃口。

    範質捧起茶盞,沖著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陛下體貼老臣,特賜此茶,無咎老弟你嘗一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李中易心想,他從不喝團茶,早已是盡人皆知的事情。範質卻偏偏命人端上煮得像米湯的團茶,嘿嘿,這才是真正的下馬威咧!

    喝,或是不喝,或許就要和對抗與合作,掛上勾了吧?

    大人物,尤其范質和李中易這種,有權主宰天下政務的朝廷宰執,一言一行之中,都可以表達出自己的意圖。

    李中易初登政事堂,自然不可能第一天來此地議事,就給首相臉色看,傳將出去,名聲恐怕要壞透啊。

    “范相公,此茶還不錯,不過,在下一向只喜清湯。”李中易將茶盞挪到嘴邊,只潤了潤唇,並未飲下。

    肅立一旁伺候著的楊炯,暗中瞪著李中易,站在他的角度,可以將李某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李中易並沒有喝下團茶,楊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李中易居然當面提出了要求,膽子可謂是極大。

    不過,楊炯畢竟是聰明人,他心裡很清楚,李中易端茶潤唇這事,本身就意味著不對抗的內涵。

    至於,李中易主動提出要求,其實是想告訴範質,他絕對會尊重首相之威,只不過,有些事情卻無法盲從。

    高手之間過招,哪裡需要多話?

    “呵呵,無咎老弟果然是快人快語。”范質大致摸清楚了李中易的脾性,不由撫須輕笑了數聲。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8 20:18
第391章 兩相鬥法

    “無咎老弟,老夫聽說,令尊親自出手,治好了一個已經斷氣的病患?嗯,老弟你的家傳醫術,果然高明。”

    進入正題之前的寒暄,剛剛開始,範質的切入點,就令李中易品味出,一絲難以明言的怪味。

    自從李中易歸順了大周之後,他的父親李達和,因為不想耽誤兒子的前程,也就一直沒有入仕。

    不管,李中易是征高麗,還是拓西北,乃至當上開封知府事,李達和一直按照他自己的本心,在自家開辦的醫館內懸壺濟世。

    靠真本事吃飯的人,自然也很容易贏得外人的尊重,而且,李達和的收費也異常之合理。

    所以,李家醫館內,經常車水馬龍、門庭若市,慕名而來的患者,多如牛毛。

    只是,區區小事,竟然從首相的嘴裡說出,就由不得李中易不深思。

    李中易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範質的意圖:堂堂朝廷副相的親身老父,竟然抛頭露面,從事僅高於賤業的醫道,成何體統?

    儒家思想,固然有許多閃光點,可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推崇以官為師的倫理,的確是糟粕中的糟粕!

    儒門弟子,一脈相承的重農抑商,輕視專業技術人員的思想邏輯。一直是無法根除的頑疾。

    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在他看來。父親李達和靠自己辛勤的雙手,行醫救生。既賺了良心錢,又打發了無聊的養老生活,可謂是一舉數得的大好事。

    “范公,家父為了在下這個不孝之子,舍了入仕的機會,父恩難報呐。”李中易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百善孝為先,家父既然願為天下庶民做點力所能及的善行。在下也不敢不順著他老人家的心意啊。”

    一直肅立一旁的楊炯,聽了李中易的詭辯之詞,心裡很不爽!

    範質借著宰臣的尊貴體面說事,李中易端出來的卻是孝道,孰輕孰重,一時間,楊炯自己都難以分辨的清楚明白。

    範質仿佛早就料到李中易會有此反應一般,他撫須輕聲笑道:“無咎老弟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孝子,老夫佩服之極。近日。陛下已經應允,新設廣濟局,主持向民間發放成藥之事務,以老夫觀之。令尊倒是合適的廣濟令人選。”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此前從未聽說過。朝廷要增設所謂廣濟局的事情。

    由此可見,這個說法應該是范質針對李中易的推託之詞。臨時起意的結果。

    范質是柴榮的心腹,又是當朝首相。以他的身份,向柴榮建議新設立一個花錢不多,名聲還很好,又無關權力分配的醫療機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話雖如此,李中易卻也感受到了,來自于范質的善意。

    在哪個山頭,就必須唱哪支歌,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李中易如今的身份,已是響噹噹的朝廷執政(參知政事的另一通俗說法),老父親卻在外面行醫賺錢,傳將出去,確實會對李中易在儒門士林之中的風評,大有損害!

    就本質而言,範質的提點,以及體貼的安排,確實是一番好意。

    面對范質的好意,和隱約的拉攏,李中易不需要太多的權衡,很多就給出了答案,“在下替家父多謝范相成全。”起身拱手為禮。

    經過五代的戰亂和動盪,有能力一直讀書的人家,確實少之又少。

    知識就是力量!物以稀為貴!

    俗話說得好,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指的就是通讀史籍和名人遊記之後,讀書人的眼界,也就隨之高出不少。

    讀書人要想改變命運,只能靠做官,千里做官有三個目的,一是做更大的官,二是撈錢撈田,在上述基礎之上,如果能夠為老百姓做點實事,那麼,宦海生涯也就算是完滿了。

    基於現實社會的群眾基礎,同樣是行醫,李達和如果就任朝廷的廣濟令,其性質則和在民間做郎中,迥然不同,有如天壤之別。

    李中易剛進政事堂,就遇上了範質的下馬威,以及遞過來的香甜糖果,此公深得大棒捏在手,說話要客氣的精髓,不愧是本朝的一代名相。

    解決了李達和的問題之後,範質笑眯眯的望著李中易,忽然問他:“無咎老弟,你如今已是朝廷副相,卻尚未大婚,只怕是家裡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吧?”

    範質不是一般人,就算是有八卦之心,也不至於在政事堂內,公然調侃他的副手。

    所以,李中易當即提高了警惕,小心謹慎的回答說:“不瞞范相公,在下的老父親,早年替在下定了一門親事,只等女方及竿之後,就娶之過門。”

    “哦,可是南唐司徒周宗之次女?”範質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李中易越發不敢大意。

    李中易淡淡的說:“南唐李氏昏弱,豈能與我大周英主相提並論?天授南唐與我大周,待到時機成熟之後,陛下必定揮師南下,率領我等,一統萬里河山。”

    伺候在一旁的楊炯,用力的眨了眨眼,他心想,好一個刁滑的李無咎啊!

    范質的意思其實已經若隱若現,提出的是代表朝廷的擔憂,李中易則把時間放得更長,明白告訴範質:他李某人既是周臣,自以國事為重,願為統一南唐的先鋒官。

    楊炯偷眼看了看不慌不忙的李中易,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心情不由轉為沉重。

    那一日,范質和楊炯商量事務過晚,就留他在家裡吃飯。席間,範質喝到微熏的時候,忽然歎息說:“假以時日,李某人必是霍光。”

    楊炯太過於熟悉範質的脾氣,他當時第一時間就意識到,範質指的應該是李中易。

    霍光先後輔佐了好幾個小皇帝,權勢極大,卻一直沒有篡位。

    只是,范質拿李中易和霍光相比,究竟是褒獎呢,還是貶抑,楊炯至今一直沒有想明白。

    范質聽了李中易的辯解,笑了笑,微微搖頭說:“無咎老弟不愧是國之幹臣,陛下沒有看錯人。”

    李中易心頭猛的一凜,範質的這番話,看似的平淡無奇,實際上,內涵之豐富,訊息量之大,令人瞠目結舌。(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0 20:01
第392章 表態

    範質的提醒,令李中易意識到,到了他的身份和地位,如果長期不成婚,難免會惹來極大的是非!

    只是,周嘉敏今年僅僅十歲而已,遠未到及竿之年。

    李中易即使用腳趾頭去思考也知道,以周宗的南唐司徒的地位,絕無可能將未成年的嫡次女,提前嫁進李家。

    范質身為首相,居然有這種閑功夫關心李中易的家事,李中易難免會懷疑,其中是否隱藏著柴榮的意圖在內?

    李中易仔細的一想,一門心思撲在北伐事業之上的柴榮,不太可能有這份閒心,那麼,恐怕幕後另有其人吧?

    好在範質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窮追猛打,這就給了李中易充足的輾轉騰挪的時間。

    這時,僕人來報,說是李谷和魏仁浦已經到了議事的懸。

    范質聞言後,笑著對李中易說:“無咎老弟,今日是三相一參,首次齊聚一堂,且隨老夫前去都堂一行,如何?”

    李中易拱手笑道:“願隨范相公馬首是瞻。”態度擺得異常端正。

    只要柴榮沒死,柴宗訓一日沒有正式登基,以范質簡在帝心,門生故吏遍及朝野的資歷和聲威,如今的李中易即使戰功再顯赫,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從後周到兩宋時期,宰相們的權力,一直是逐步擴大的趨勢。尤其是南宋,曾經屢屢出現獨相的局面,相權可謂森嚴。

    都堂,在後周立國以前。指的是尚書授的議事堂。不過,自從中書門下的權柄日重。尚書授的所謂都堂,漸漸閒置。實權幾乎全部轉移到了政事堂內。

    所以,範質所言的都堂,也就是朝廷四位宰相、副相,集體議事的躇,堪稱大周帝國的政治樞判心。

    當李中易跟在範質的身後,走進都堂的時候,李谷和魏仁浦當即停止了表面“友好”的交流,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越過範質。死死的盯注在李中易的身上。

    李中易心裡明白,李谷和魏仁浦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是,他卻不方便,作出相應的解釋。

    跟隨著范質和李中易一起來到都堂,充當書記官的楊炯,滿是崇敬的望著范質那寬厚的背影,暗中不由挑起了大拇指。

    範質不動聲色的領著李中易一起來都堂議事,等於是無形之中。告訴李谷和魏仁浦,范、李很可能是一體的,你們倆要當心一點。

    楊炯也就是范質心腹中的心腹,參與過無數的大玄務。這才勉強猜到了範質今天單獨見李中易的真實意圖。

    李中易則是磁明白裝糊塗,對於範質的借機利用,他實在不好說啥。

    被範質借力打力的李中易。也確實很佩服此公的老辣。如今,李中易被利用了。卻又不好公開說啥,誰叫李達和剛得了範質的好處呢?

    范質的首相之智。果然名不虛傳!

    大家彼此拱手,打過招呼之後,落座的時候,李中易有意放緩了動作,等魏仁浦也坐下之後,他這才慢慢騰騰的坐到李穀的下首。

    作為新晉的副相,李中易必須遵守約定俗成的官場規矩,讓老資格的相公們先坐。

    楊炯親自出馬,替在場的宰執們奉了茶,然後悄無聲息的退到了一側的書案旁。

    李中易瞥了眼,擺在面前小茶几上的煮團茶,完全失去了喝茶的胃口。

    該死的薑蒜鹽,李中易暗暗詛咒變態的喝茶方式,好好的清茶不喝,偏要加一些敗味口的佐料,世人居然還引以為貴,他簡直無語。

    “諸位,今日齊聚議事,主要是因為這個。”

    居中而坐的範質,在簡短的開場白之後,順手將擺在桌面的一份奏章,遞給楊炯。

    楊炯雙手捧著那份奏章,恭恭敬敬的送到次相李穀的面前,李穀接過奏章,仔細的一看,立時皺緊眉頭,沉聲說:“好大的膽子。”

    魏仁浦見了李穀的作派,不由撇了撇了嘴,以他和李穀對陣多年的經驗,出事的肯定不是李穀這一系的人馬。

    李中易雖然不喝團茶,為了給他自己找點事情做,他依然將那盞難以下嚥的團茶,捧在掌心之中,不時的揭開茶蓋,嗅一嗅。

    魏仁浦反反復複看了好幾遍奏章的舉動,讓李中易意識到,出事的恐怕就是老魏一系的人馬吧?

    令李中易感覺到意外的是,魏仁浦在研究清楚奏章的內容之後,居然一言不發。

    等奏章轉到李中易手上的時候,由於好奇心作祟,他逐字逐句的看完了其中的內容。

    李中易沒有料到,他初次來到政事堂“開會”,遇上的竟然是彈劾遠郡刺史殺良冒功的奏章!

    自從今上親征南唐,奪取了江淮之地後,大周和南唐的邊境地區,一直非常不太平。

    小規模的軍事衝突,幾乎天天都有,李中易也早有耳聞,並且習以為常。

    只是,這一次,卻是和州今馬鞍山市和縣司馬曹望東,公然上奏章,彈劾頂頭上司,本州刺史孫靜明。

    下級公開彈劾上級,此舉已經嚴重背離了官場的倫理。即使曹司馬告贏了,他將來被朝廷重用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誰敢繼續使用有異心的反骨仔?

    不過,此事反過來看,如果曹望東不是被逼急了,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

    如果,這位曹司馬不是腦子進水,那麼,李中易幾乎可以斷定,他一定是被逼急了,索性和頂頭上司,拼個魚死網破。

    李中易這些年不是東征,就是西討,倉促之間,他哪裡知道,曹、孫2人的人脈和底細?

    人在官場,官官相護,乃是最符合各方利益的瘍!

    身為上級保護傘,如果保護不了自己一系的人馬,以後,誰還敢跟著你出死力,賣死命呢?

    門生跑前忙後,出糾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說白了,門生即使有罪,本派系的Boss,也要想淨切辦法,替自己人脫罪。

    老話說得好,大樹底下好乘涼!

    反過來,遮不了狂風,擋不下暴雨的枯樹,連小麻雀都不敢站上去棲息。

    說白了,隨意犧牲門徒,不死死的罩自己人的上級,絕對不是好上級!

    “無咎老弟,你有何看法。”

    李中易剛欲把奏章遞回給楊炯,卻不料,範質居然率先點了他的名,讓他第一個表態。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1 19:50
第393章 步步驚心

    “在諸位相公的面前,哪有在下說話的餘地?”

    李中易不僅沒有展露出,“年輕人”固有的張揚個性,反而顯得異常的謙遜,這確實令一直冷眼旁觀的楊炯,頗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故意以退為進,範質撫須笑道:“無咎老弟,你既是陛下欽點的副相,何事不可言?”

    李谷瞥了眼魏仁浦,他發覺,姓魏的,竟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仿佛被彈劾之人,不是他最疼愛小妾的親哥哥一般。

    在場的人中,除了範質之外,最清楚內幕的就是楊炯。

    原因其實很簡單,州郡的奏章送上來之後,經過都進奏院,直接遞到皇帝手上。

    皇帝將需要處理奏章,根據政務或是軍務的不同,轉發給政事堂的宰執們處理,或交給樞密院的樞使們去辦理。

    按照政事堂的內規,有資格第一個閱讀奏章,並且寫出節略的,除了楊炯這個政事堂的提點五房公事(秘書長)之外,再無他人。

    楊炯知道了,也就等於範質知道了,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情,毋須多言。

    “有范相公主持大局,此事必定易爾。”李中易雖然不知道這份奏章的底細,太極拳,他卻是很會耍滴。

    投桃報李,也要講究個限度。李中易第一次來政事堂開會,就被范質利用了一把,因為李達和得了官職,李中易倒也沒有必要和範質計較區區小事。

    只是,一碼歸一碼。人情既然已經還過,李中易自然不可能給範質當槍使。

    范質見李中易死活不肯表態。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他仰起臉。笑問李穀:“惟珍,你待怎講?”

    李穀冷冷的一笑,說:“朝廷自有法度在,依律例便可。”

    李中易不動聲的瞥了眼李穀的側臉,李穀的態度,看似四平八穩,滴水不漏,實際上,真若是按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只要查實了和州刺史的罪狀,那就是掉腦袋的死罪。

    “嗯,惟珍相公不愧是老成謀國的朝廷柱石,持論頗正。”範質撫須誇讚了李穀的觀點,掉頭又問魏仁浦,“道濟相公有何高見?”

    “派人去一查便知詳情。”魏仁浦的態度,令侍立一旁的楊炯,倍覺詫異。

    要知道,被告不是別人。而是魏道濟的妾兄,難道他就不擔心,真被查出大問題,妾兄的性命不保麼?

    李中易低頭把玩著一口沒喝的茶盞。默默的傾聽相公們鬥法,嘴唇閉得死緊。

    按照職權範圍,李中易這個參知政事。所謂的副相,目前還處於觀政的階段。只有參與權和建議權,而沒有決定權。

    當官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此時此刻,對於李中易來說,萬言萬當,真心不如一默!

    楊炯的視線掠過范質、李谷和魏道濟,最後落到了李中易的身上。

    說句心裡話,楊炯對於李中易的低調表現,確實很有些驚訝。一般的少年新貴,別說當副相了,就算是剛入仕途,都難免會有些張狂的舉止。

    可是,李中易卻是表情恬淡,寵辱不驚,一心研究著他手中的那只茶盞。

    那只茶盞雖是官窯所出,市價也不過幾十貫文而已,以李中易巨富的身家,怎麼也不可能看得入眼。

    基於對李中易的新發現,楊炯暗暗下定決心,等議事完畢之後,他必須將暗中觀察到的細節,一一稟報給范相公知曉。

    副手們先後發言之後,眾人的目光也就隨之盯到了範質的身上,在這政事堂之內,真正說了算的,舍范相公其誰?

    對於眾人的注視,範質卻偏偏視若不見,他緩緩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小口茶汁,潤過喉嚨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發問:“派誰去和州,比較合適?”

    李中易一直沒有抬頭,範質的發問,卻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謂當局者迷,關心則亂!

    置身事外的李中易,看得比有著利益糾葛的李谷和魏仁浦二人,要清楚得多。

    朝廷的規矩,就是規矩,按照規矩流程辦事,誰都挑不出毛病。

    所謂宰臣持政公允,指的就是,至少要在大道理上,站得住腳。

    和州司馬公然上章彈劾本州的上司,也就是和州刺史,這還是大周朝立國之後的頭一遭。

    不管誰當宰執,派人下去調查清楚,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李中易正是看破了這一層,所以,他一直沒有理會範質的頻頻逼問。

    如今已是不同往日,柴榮故意把李中易這個東宮之師,安插進了政事堂,眨個眼的功夫,宰執們形成了相對平衡的局面。

    此前,政事堂內只有三位宰相,其力量對比,一直比較穩定。身為首相的范質,根據不同的執政需要,時而偏向李穀,又時而贊同魏仁浦,確實很容易就得出統一的意見。

    只是,當李中易這個不坐堂的參知政事,摻合進政事堂之後,他倒變成了平衡相權,強化君權的重要砝碼。

    現在,政事堂的意見,要麼是二對二,要麼是三對一,或是四比零。

    按照李中易的私下揣測,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儘量讓政事堂的意見,變成二比二。

    這麼一來,大政的最終裁決權,也就被收攏到了柴榮這個皇帝手上。

    君權和相權,自古以來,就是一對此消彼漲,往復迴圈的矛盾統一體。

    李谷和魏仁浦嚴重不和,滿朝文武百官,幾乎盡人皆知。

    李中易剛才虛晃了一槍,楞是不跳進範質設下的圈套,這皮球,很自然的就滾回到了范相公的懷中。

    “惟珍相公,你覺得派誰下去徹查,比較好?”範質瞥了眼一直低著頭的李中易,問話的對象,卻是一直默默等待報復機會的李穀。

    李中易心下暗暗一歎,範質這麼赤果果的問李谷,魏仁浦會怎麼想呢?

    就在李中易放下茶盞的一瞬間,卻見,魏仁浦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李中易轉作沒有看見魏仁浦使的眼色,等楊炯麻溜的再次上茶之後,他又捧起茶盞,異常仔細的研究著,蓋子上的靚麗花紋。

    楊炯早就注意到魏仁浦私下裡的小動作,只是,李中易始終裝傻的態度,倒讓楊炯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不聰明,範質也不可能重用楊炯。楊炯看得很清楚,也猜到了個大致。

    魏仁浦在李中易晉位的過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顯然,魏相公是希望李中易主動站出來,還了欠下的人情。

    李中易不是和李穀有舊怨麼,為何不幫著魏仁浦,一起對付李穀呢?

    楊炯陷入到沉思之中。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2 19:59
第394章 稀泥怎麼和?

    范質精明,李穀也不是呆瓜,他淡淡的說:“烏台之中,盡多廉能幹吏,任選二人,一正一副,便可。”

    所謂的烏台,也就是禦史台的別稱。涉及外郡州縣主官犯罪,由禦史們去查辦,乃是天經地義的的事情。

    楊炯有趣的望著次相李穀。在烏台之中,頗有一幫子清流官替李穀搖旗呐喊,並且充當打擊政敵的幫兇。

    派禦史們去辦案,李穀雖然沒有點名派誰去,他的心思也已是昭然若揭。

    魏仁浦見範質的目光看過來,他不由挑起眉頭,冷冷的說:“烏台之中,多有交往甚密之徒,豈可盡信?”

    楊炯暗暗點頭,魏仁浦的反擊,異常之有力,恰好戳中了李穀的軟肋。

    “哦,照道濟相公的意思,應該派誰去才好呢?”範質不露痕跡的搶在李穀之前,把球踢到了魏仁浦的腳下。

    “刑部、大理寺、吏部,甚至咱們政事堂內的堂後官,皆可為之。”魏仁浦的回答,令楊炯不禁暗中偷笑。

    誰不知道,這位魏相公性子平和,一向與人為善,將上述各部寺的官兒們,籠絡得很好呢?

    李中易早起上朝的時候,只喝了一小碗濃粥,到這個時辰,早已是口幹舌躁。

    可是,手裡的茶,卻偏偏是李中易最不喜歡的加料團茶。

    一盞茶端在手裡,把玩了半個多時辰,李中易始終無法下嚥。

    茶喝不喝,問題不大。李中易完全可以忍著。只是,他心裡有數。由於,李、魏二位相公針尖對麥芒的杠上了。剛才被他踢出去的皮球,肯定還會被範質再次找理由,替回到他的懷中。

    啥叫首相?不就是表面上集思廣益,實際大權獨攬的實權派麼?

    範質如果先表了態,萬一,李中易的意見恰好相反,平白損了首相之威,實在是不划算啊!

    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範質又把話頭遞了過來。“無咎老弟,你以為如何?”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故意盯在楊炯的身上,皺緊眉頭說:“楊提點,可否來杯清水?”

    楊炯的臉色立時就紅了大半,堂堂朝廷副相來議事,竟然沒有合口味的茶水,他這個提點五房公事,責無旁貸!

    關於李中易特立獨行的逸聞。早已是多如牛毛,楊炯不可能沒聽說過,李某人不喝團茶的習慣。

    實際上,楊炯自作主張。故意端上團茶,就是想看看李中易的笑話,殺殺他少年得志的威風。

    如今。到了節骨眼上,李中易突然把這事端出來挑理。楊炯沒有絲毫反嘴辯駁的機會。

    經李中易這麼一打岔,範質已經意識到。李中易這個沒有決策權的參政,極有可能成為政事堂內的攪局者。

    更妙的是,李中易不需要在任何政事堂的文書上副署簽押,也就是說,他只管亂說話,卻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

    老話說得好,白字黑字,簽字畫押,吐口唾沫,一個坑!

    李中易其實想得很簡單,他既然沒有拍板權,索性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可是,在李中易異常關心的某些事情上面,他不僅要說話,而且,要把道理講透。

    說句心裡話,論及對人性的瞭解,對利益的合理分配,怎麼培植黨羽,李中易雖然已經不弱,比起樹大根深的三位相公們,終究還是差了那麼幾口氣。

    可是,超越千年以上的經歷,帶給李中易的,主要是眼界方面,妥妥的遠超政事堂的諸位相公們。

    歷史的發展,由於各種因素,曾經走過無數彎路,李中易最大的優勢,就是知道哪些是彎路,怎樣避開。

    所以,自從就任參政之後,李中易就已經下定了決心,在政事堂內,輕易不能說話,免得惹來相公們的圍攻。

    李中易始終記得,當年他被提拔為業務副院長之後,在院領導班子裡面,如何被人排擠的往事。

    資歷淺,年紀輕,卻身居高位,這讓先進班子的老領導們,如何看得順眼呢?

    在政事堂內以一敵三,即使李中易是東宮之師,也絕對是抵擋不住滴。

    等楊炯重新奉上清茶之後,李中易舒展眉頭,愜意的連喝了好幾口,奶奶的,快要渴死了啊!

    範質始終面帶微笑,不慍不火的等李中易放下茶盞,他這才仰起下巴,慢騰騰的說:“李參政……嗯?”

    李中易聽見範質改了對他的稱呼,心裡立即明白,范相公這是要逼他當場表態呢。

    “范相公,以在下的淺見,不如讓刑部、大理寺以及烏台,各派一官,他們彼此互不統屬,一起去和州,聯合徹查此案?”李中易慢條斯理的回應了範質的追問。

    楊炯本是聰明人,他當即意識到,李中易的建議純屬“和稀泥”的搞法。

    李穀的人,和魏仁浦的人,聯合起來去調查魏仁浦的妾兄,嘿嘿,不鬧出大亂子,才叫作是撞見了鬼?

    可是,楊炯仔細的一琢磨,又覺得李中易的意見,妙不可言!

    負責調查的官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是互不統屬的關係,彼此這麼制約著,朝廷很容易就得出正確的結論。

    “呵呵,無咎不愧是國之幹臣。”范質溫和的笑了笑,“不知道濟相公,與惟珍相公,意下如何啊?”

    魏仁浦最擔心的是,朝廷只派李穀的人去和州辦案,這麼一來,局面就對他相當的不利。

    即使用手指頭去思考,魏仁浦也清楚得很,李穀的人,去了和州之後,肯定會刨根問底,添油加醋,以達到整臭他的目的。

    在和州犯事的,僅僅是妾兄而已,和輔相的權位比起來,孰輕孰重,魏仁浦不可能拎不清楚。

    面對李穀的窮追猛打,魏仁浦實在罩不住的時候,也可以壯士端腕,丟車保帥,反而會獲得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問題是,李穀的人,怎麼可能只就事論事呢?這才是魏仁浦的心病。

    如今,李中易巧妙的和了稀泥,讓魏仁浦的人,也有資格參與調查,嘿嘿,那他就不怕李谷的故意勾陷了。

    六月的帳,還得賊快!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已經不動聲色的,把人情還給了魏仁浦。

    楊炯心想,高,實在是高,簡直是太高了!

    李中易此時如果抬頭的話,他一定看得見,楊炯正全神貫注的盯在他的身上,兩眼一眨不眨!(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3 20:16
第395章 你來我往

    還了魏仁浦人情的李中易,將茶盞湊到唇邊,慢慢騰騰的小啜了一口。

    楊炯看得很清楚,這位李參政的眉心舒展,神態淡定,顯然是一副胸有成竹成竹的模樣。

    “就依李參政所言。”範質果斷的發了話,拍了板,沒給魏仁浦和李穀的繼續內訌,留下任何機會,“楊炯,你親自草擬一份堂劄,命監察禦史張河東、刑部員外郎劉向海,大理寺丞趙鴻曉,一起趕赴和州,查辦……”

    李中易一邊品茶,一邊揣摩著範質的安排,心裡暗覺佩服。

    範質脫口就能說出三名各部司官員的名字,由此可見,這位范相公對於朝中的人事,已經達到了異常熟悉的程度。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範質一口氣安排了三個人去查案,就是不想讓魏仁浦和李穀繼續糾纏下去,起到的是一錘定音的效果。

    由於在朝中時日尚短,李中易並不清楚這三個人,分別是個啥子背景。

    不過,李中易從魏仁浦漸漸舒緩的臉色上,足以作出判斷:三人中,必有一人是他這一系的人馬。

    首相發了話,李穀即使再不情願,也不可能當眾駁了範質的面子,他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了嘴。

    和州的事,在范質的強力介入之下,得到了各方都不是很滿意,卻又都可以接受的結果。

    李中易暗暗點頭,對於範質和光同塵,又敢於拍板決斷的行事風格。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

    小憩片刻,重新換過茶之後。范質抬眼看了看李穀,笑道:“惟珍相公。儲君備位大典,進展如何?”

    自從那日柴榮下決心立儲之後,就定下了,由範質掌總,李谷和魏仁浦分別理事的辦事原則。

    李谷是有名的碩儒,響噹噹的進士,所以,他負責的是,禮部和太常寺的禮儀慶典工作。

    聽了範質的問話。李穀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皺緊眉頭,仔細的思索了好半晌,這才慢吞吞的說:“立儲乃是國之大計,不可不慎,禮典容不得半點差池,無奈,人手嚴重不足啊。在下以為,應該下堂劄。徵召隱于野的大儒來京,參與主持慶典大儀。”

    魏仁浦撇了撇,不屑的瞅了眼李穀,哼。李惟珍玩的把戲,誰不知道呢?

    李谷是進士出身,一向和士林以及清流走得很近。所以,他想借著立儲的機會。扶持一批在野的大儒,讓他們趁勢揚名立萬。以便搶佔儒門子弟的道德至高點。

    李中易是太子之師,此時此刻,他反而不怎麼好說話。准太子柴宗訓是李中易的學生,李中易可以替他爭權爭利,卻不方便替他爭禮。

    偏偏,儒家的那一套學說,最最重視的,又是一個禮字。

    君臣綱常,乃是天倫大義,重中之重。和立儲相關的典儀,必須引經據典,咬文嚼字,不容任何輕忽和閃失,

    李中易既然不好插話,索性微眯著兩眼,靜靜的等待著相公討論出一個結果來。

    “無咎,梁王殿下究竟何時可愈?”范質冷不丁的把柴宗訓的病情,提到了桌面上,李中易這個負責診治的“超級御醫”,自然沒有回避的餘地。

    “不瞞范相公,目前的進展暫時還不容太過樂觀,在下只能竭盡所能,力爭確保無恙。”李中易裝出一副十分擔憂的模樣,說著令人既有希望,又十分擔心的官面套話。

    實際上,對症的青篙素,已經在反復的實驗之中,進展相對可喜。

    “李參政,你可千萬要抓緊呐。別到時候,讓皇家出醜,政事堂蒙羞哦。”李穀陰陽怪氣的抖露出了,隱藏在立儲大典背後的,最大也是最要命的隱憂。

    李中易微微一笑,和老謀深算,揮灑自如的範質比起來,李穀畢竟還是心浮氣躁,稍遜了數籌。

    柴榮不愧有識人之明,這也就是,為啥範質一直穩坐首相的寶座,而李谷和魏仁浦只能居其次的根本性因素。

    見範質的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李中易心裡明白,首相大人擔心的是什麼?

    “范相公,在下的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都是和梁王殿下的安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呀。”李中易沒有既沒有表決心,也沒有說承諾。

    可是,李中易主動挑破隱藏在柴宗訓病情背後的不傳之秘,這就明白無誤的說明了一個令人驚悚的結果:如果柴宗訓最終不治,李中易的全家老小,還有活路麼?

    事實勝於雄辯,李中易短短的一句話,便讓楊炯暗暗歎息不已。

    楊炯主持政事堂的五房,時日已經不短,由於一直跟在範質的身邊,他的政治鬥爭經驗,已是不俗。

    以楊炯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朝中的等閒之輩,根本沒辦法,入其法眼。

    今上冒著天下之大不韙,獨斷專行,頂著巨大的壓力,讓群臣操辦立儲大典。

    並且,今上又將李中易破格提拔到了參知政事的寶座之上,按照楊炯的看法,好處都給盡了,如果李中易最終沒辦法治癒柴宗訓所患的絕症,他也就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自盡以謝皇恩。

    柴榮走的是一步險棋,李中易也就隨之,走上了搖搖晃晃的獨木橋。

    富貴險中求,權柄惡中尋,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天子和李中易之間,已經把棋走死了,再無轉寰的餘地。

    楊炯都看得懂的道理,範質豈能不知?

    只是,範質隱約有種預感,李中易看上去顯得很狼狽,卻不像是即將面臨滅頂之災的賭徒。

    “呵呵,范相公,吉人自有天象,更何況,祥瑞已出,必能佑護梁王殿下。”

    魏仁浦剛才得了李中易的幫助,才擺脫了很可能被李穀肆意攻擊的窘境,基於投桃報李的心態,他趕緊出言緩和局面。

    大家都是政事堂內的一分子,魏仁浦雖然是個幹才,可是,家中的子弟卻沒有一個成氣的。

    萬一,魏仁浦致仕,或是病死在任上,魏家上上下下的數百口人,將如何安身立命?

    只要,梁王柴宗訓逃過這一劫,李中易身為東宮之師,成為帝國的首相,不過是時間罷了。

    留下一些善緣,將來好見面,魏仁浦又一直與李穀嚴重不和,拉李中易一把,也就等於是扇了李穀的耳光,何樂而不為呢?(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5 20:04
第396章 棘手

    剩下的幾件日常的政務,範質再沒有詢問李中易的意見。李中易也樂得清閒,他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愜意的喝著楊炯沏來的清茶。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副手撈過界,是任何一把手,都難以忍受的“劣行”。

    每個人的權力,都是有邊界的,身為權貴圈中重要一員的李中易,始終牢記著一個原則:當你沒有實力改變社會的時候,暫時要學會隱忍!

    此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相公們議事完畢後,範質笑著說:“如果諸位都同意,那就下堂劄吧?”

    李中易知趣的站起身,拱手笑道:“諸位相公,在下去去就來。”他這個沒有簽字畫押權的副相,完全沒必要繼續待下去,眼睜睜的看著諸位相公們用印和簽押。

    嘿嘿,自取其辱的事情,李中易是不可能幹滴!

    望著李中易離開都堂的瀟灑背影,楊炯暗暗歎了口氣,此子能屈能伸,能進能退,假以時日,前途豈可限量?

    李中易離開政事堂後,乘車回到開封府衙,在二堂內批閱完劉金山預作處理的△↘公文,就聽人稟報說,“回參政,開封縣令吳強華求見。”

    劉金山見李中易的目光向他看過來,就笑著解釋說:“吳強華是前朝的進士出身,個性比較剛硬,很不會做人。”

    李中易有些奇怪的問劉金山:“既然吳某人很不會做人,為何安置在附廓縣內?”

    按照慣例,開封縣作為朝廷的首縣。由於接待來往官員的任務異常之繁重,辦理京縣政務又異常之複雜。稍微有點差池,就會惹來非議。這就需要長袖善舞之輩,才能勝任縣令之職。

    劉金山笑著介紹說:“這個吳某人,敢於抓捕國公之孫,一時間名聲大噪,得了陛下的賞識,在這天下第一縣,已經做滿了三年縣令。”

    李中易點點頭,既然是柴榮賞識的人才,百官動不了他。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按照朝廷的明文規定,三年任滿之後,就需要磨堪轉遷。除非,這個吳某人得了特詔,一般情況下,都需要轉任他職。

    李中易上任開封知府之後,吳強龍作為直接下屬,自然也參加了相關的典儀。

    只是。由於李中易就任的時間很短,來不及仔細的考察下屬的才能,所以,對吳強龍的印象。十分模糊。

    “來人,請吳縣令至二堂敘話。”李中易剛上任不久,還沒來得及考察管轄範圍內的縣令這一級的官員們。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

    “下官拜見府君。”吳強龍走進二堂後,緩步走到李中易的面前。深揖行禮。

    李中易含笑擺手說:“貴縣不必多禮,請坐。上茶。”

    得了李中易的吩咐,吳強龍也沒客氣,一屁股就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

    劉金山見吳強龍如此的無禮,不由暗暗搖頭不已,這位吳縣令,還真是沒自己當作是外人呐。

    李中易微微一笑,吳強龍稱呼他為府君,而不是參政,可見,這位吳縣令是個很有個性的縣令。

    從官場倫理上來說,下級為了尊重上級,都會以上級的最高職務,或是爵位,作為尊稱,以顯示出尊重之意。

    吳強龍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李中易心想,此人不是個性剛硬,就是想嘩眾取寵,從而撈取不畏強權的好名聲。

    和滿清時期的端茶送客不同,這個時代的會客,照例要讓客人先喝幾口熱茶,潤潤嗓子,解解乏,再來說正事。

    吳強龍連喝了好幾口茶,卻一直沒有放下茶盞,絲毫沒有想馬上開口說話的意思。

    李中易見了此情此景,不由暗覺好笑。時間,他有的是;地位,相差太過懸殊。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吳強龍如果想挑戰李中易的權威,那註定是自尋死路的愚蠢行徑。

    李中易只顧著埋頭喝茶,劉金山覺得吳強龍不懂事,懶得替他緩頰,一時間,二堂內的氣氛,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凝固狀態之中。

    “下官想請問府君,王子犯法,是否與庶民同罪?”吳強龍忽然不顧官場禮節,在李中易還沒說話之前,居然搶先發問。

    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這位吳縣令倒是有些膽氣,難道他們倆很熟麼?

    “本官公務繁忙,如果貴縣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情,就和劉判私下裡商議吧?”李中易可沒有工夫陪著吳強龍,玩猜謎的無聊遊戲,老實不客氣的把吳強龍撂在了半山腰處,迫使他進退兩難。

    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這位吳縣令既沒有臉紅,也沒有覺得尷尬,他拱著手說:“不瞞府君,下官接了一個十分棘手的奸案,涉案的便是鄭州侯劉家的長子劉忠山。”

    奸案?鄭州侯劉家?劉金山聽清楚之後,立即意識到,吳強龍這次來拜見李中易,確實沒安好心。

    司法轄區管理,乃是大周帝國最重要,也是最基礎的司法審理原則。

    也就是說,縣裡的刑民兩類案件,必須審結之後,才能夠遞交到府衙。

    可是,劉金山此前卻沒有聽到任何有關鄭州侯劉家涉案的風聲,這就說明,吳強龍並沒有開堂審理此案。

    李中易起初有些奇怪,緊接著,立即意識到,吳強龍今天此來,並不是想挑釁他的權威,而是送大禮來了。

    鄭州侯劉遠章的長子,劉忠山,以前跟著李中易去遠征過高麗國。

    和開平郡王李瓊的嫡長孫李安國一樣,劉忠山去高麗國,不過是為了混混軍功,將來方便繼承侯爵罷了。

    由於李安國的關係,李中易對劉忠山管不住下半身的壞毛病,早有耳聞。

    也許是性取向出了問題,劉忠山特別喜歡勾搭一般人家的俏寡婦,長年樂此不疲。

    只是,劉忠山雖然好色,卻從不玩硬的。事後,他都要大撒銀錢,擺平寡婦的婆家人。

    李安國曾經說過,鄭州侯劉遠章,以前跟著太祖郭威南征北戰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每攻下一城,就把該城的達官貴人或是富商之家,抄個底朝天。

    這麼幾十年下來,鄭州侯積攢下了,不菲的巨額家財。

    男人不好色,一是身體不好,二是無錢,三是無勢。

    一向出手大方的劉忠山,怎麼忽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沾染上了奸案呢?

    直覺告訴李中易,幕後的背景,一定不簡單!(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6 20:02
第397章 焦點

    “貴縣只管秉公審案便可,若無別的公務,且去忙吧。”李中易知道有劉忠山這麼回事,也就足夠了,他揮起衣袖,示意吳強華退下。

    “下官告退。”吳強華達到了此行的目的,趕緊見好就收,起身行禮,緩緩的退出了二堂。

    等吳強華走後,劉金山摸著鬍鬚說:“東翁,吳某人今日的表現,與往日迥異,咱們不可不防。”

    李中易捧起茶盞,微微笑道:“姓吳的,是個聰明人。他那邊尚未正式審案,就借著由頭來找我,居然比鄭州侯劉家人來得更早,可想而知,他應該是一得到了消息,就來了府衙。”

    劉金山仔細一琢磨,不由頻頻點頭,說:“是啊,鄭州侯劉家的嫡長子出了這麼大的事,隨行的僕人們,肯定要跑回去稟報劉侯爺。”

    見李中易只是笑,卻不說話,劉金山補充說:“想必劉侯此時應該已經得知消息了吧?”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說:“劉忠山以前是我的部下,如今在我的轄區內犯了事,我如果太過偏袒,肯定會招來非議。”

    劉金山悚然一驚,李中易剛剛當上參知政事,老部下就犯了奸案,百官恐怕都瞪大了兩眼,死死的盯在李中易的身上,看他怎麼處理吧?

    “光清,你想想看,如果劉忠山僅僅是勾搭俏寡婦,這才多大的事兒?要知道,夫死之後,寡婦是有權改嫁滴,只不過,夫家的財產無權繼續擁有罷了。”李中易喝了口清茶,似笑非笑的望著劉金山。

    劉金山眯起兩眼,仔細的一想。當即意識到,鄭州侯劉家恐怕是中了別人下的圈套。

    “而且,因為劉忠山是我的老部下,又牽扯到了鄭州侯,嘿嘿,稍有不慎,勾結軍中重將的大帽子。就會扣到我的頭上。”李中易站起身,在室內繞了半圈,扭頭問劉金山,“如果鄭州侯派人來見我,你覺得該如何應對?”

    劉金山已經完全清楚其中的奧妙。他毫不遲疑的說:“是非之地,旋渦之中。不便接見。”

    李中易點點頭,說:“有些時候,雙方不見面,我反而更容易幫襯一二。”

    劉金山聞言笑道:“東翁高明,門下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就在李中易、劉金山這主僕倆,為劉忠山一案定調的時候,坐在首相公事廳內的範質,和他的門人楊炯。也正在談論李中易。

    “相公,李中易這廝狡猾異常,很可能是心腹之患。”楊炯一向在範質的面前口無遮攔慣了,幾乎毫無顧忌。

    范質看著楊炯,不禁啞然失笑。說:“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李某人若想坐到我這個位置上,嗯。沒有二十年,是不可能的事情。到那個時候,老夫如果沒死,肯定已經乞骸骨,回鄉養老去也。”

    “相公,這李某人,自從投了我大周之後,短短的五年多,就已是參知政事,升遷之速,令人髮指。”楊炯拱了拱手,義正詞嚴,“當初誰又能想像得到,趙匡胤今日已是武臣之首呢?”

    范質心裡自然很清楚,高平之戰前,趙匡胤不過區區指揮使而已。此戰過後,趙匡胤獲得了陛下的賞識,屢屢予以提拔。

    如今,趙某人已是朝廷的武將之首,響噹噹的使相兼殿前副都點檢。

    李中易的遭遇,和趙匡胤大致相仿,區別僅僅在於,趙是周臣,而李是蜀臣。

    也許是見範質沒有作聲,楊炯的膽氣抖然一壯,說:“文有李中易,武有趙匡胤,相公您何以自處?”

    “你不必多慮,老夫自有主張。”範質微微一笑,擺手制止了楊炯的大放獗詞。

    楊炯張了張嘴,本想繼續勸說下去,只是,範質是個什麼性格,他這個心腹不可能不清楚。

    楊炯的心思,範質也是一清二楚,這傢伙肯定是眼紅李中易的際遇。

    不過,對於楊炯的嫉妒心,範質也很可以理解的。

    年紀輕,戰功卓著,爵位高得驚人,差遣已是副相,再上層樓,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宰相之位,完全可期。

    反觀楊炯,已過四旬,依然只是個從六品的綠袍京朝官而已。雖然,楊炯的位置異常重要,實權很重,可是,畢竟只是仗了範質的勢罷了。

    俱往矣,再過五年,范質自己思量,他也到了該致仕的年紀。

    人貴知足,十年的首相,已經足夠長久。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沒死的話,繼續賴在首相的位置上,只怕是人見人厭,狗也嫌。

    與此同時,鄭州侯劉遠章,已經得知,他的寶貝兒子,居然被開封縣衙給抓了去。

    “咣當。娘的皮,好大的狗膽,居然欺負到老子的頭上來了。”劉遠章氣得鼻孔冒煙,兩眼冒火,將手裡的玉杯,惡狠狠的造到地面上,發出令人驚恐的脆響,“來人,操傢伙,跟老子一起去砸他娘的。”

    “喏。”劉府的牙兵和家將們,得了吩咐,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齊聲暴喏。

    “侯爺且熄怒,學生有一言相勸。”

    這時,劉府的總帳房張得標,主動站了出來,目光炯炯的望著劉遠章。

    “汝且退下,待老子去收拾了那幫狗官之後,再說不遲。”劉遠章操起擱在酒案邊的馬槊,挺身而起,“兒郎們,都跟洒家來。”

    “侯爺,您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啊!”總帳房張得標昂首挺胸,冷冷的瞪著劉遠章,沉聲說,“開封縣衙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皇城根邊,侯爺,試問,您的戰功,可比得過武安君白起麼?”

    “滾犢子,再羅裡八嗦,信不信老子宰了你?”劉遠章豎起長槊,指著張得標的鼻尖,破口大駡。

    “侯爺,您如果想逞一時之快,可曾想過,天子震怒之下,整個劉家會如何?”張得標絲毫也不慌亂,侃侃而談,話裡話裡,點出了事情本質。

    事情的是非與曲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惹惱了今上柴榮,劉家恐怕就要跌進十八層地獄。

    “你待怎講?”劉遠章起初暴怒,只是因為被罷了兵權,心中一直有怨念而已。

    張得標陳述利害得失,分析了利弊之後,劉遠章猛然醒悟,開封縣衙敢抓他的嫡長子,此事絕對不容小覷。(未完待續。)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8 20:23
第398章 交織

    劉忠山的事,說大不算大,說小不算小。其中的關鍵,在於涉及到了儒門最重視的所謂名教問題。

    假如,那個俏寡婦,已經離開了夫家,那麼,劉忠山勾搭她上床,其性質就要輕得多。

    即使東窗事發,劉忠山只要納了她做小妾便可,沒啥大不了的。

    目前,據吳強華所言,劉忠山勾引的卻是替夫守孝,還未滿三年的俏寡婦。

    咳,李中易已經預料到,此事一旦公開審理,必定會引起士大夫階層的公憤,群起而攻之,乃是必然。

    如果,僅此而已,倒也罷了。問題是,劉忠山的老爹,鄭州侯劉遠章,是老勳貴集團中的重要一員。

    老勳貴集團,一直是大周帝國文官集團,一直極力削弱的對象。

    這兩派,經常為了區區瑣事,死掐到底。在柴榮對文官集團的故意縱容之下,基本上,老勳貴集團敗多勝少,漸漸有了失勢的苗頭。

    李中易是個另類,他既不屬於老勳貴集團,也不是新軍功集團的代言人。

    但是,李中易和新、老軍功勳貴集團的領頭人,都有不淺的交情。

    開平郡王李瓊,和李中易屬於不打不相識,越交情越深的範疇。

    不過,李家除了李虎比較成氣之外,別的子弟,基本都在打醬油,混吃等死。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李瓊的家族會逐漸走向衰落。因為,趙老二奪位之後,李虎在史書上。完全默默無聞。

    至於李中易和趙匡胤的關係,那還叫一個複雜。

    李中易以前抓了趙老三和慕榮延釗。他卻和單騎趕來的趙老二,相談甚歡。最終放了兩個俘虜。

    在李中易投了大周之後,趙老二也一直對他十分關照,趙母杜氏甚至動了把么女嫁給李中易的念頭。

    這一次,李中易榮登參知政事的寶座,趙老二這個新軍功集團的首腦,暗中出力不少。

    李中易心想,如果杜氏沒有放棄聯姻的念頭,這一次,他還真難以當面拒絕。

    咳。也不知道,如今的周嘉敏長成了什麼樣子?

    歷史上有名的五代四美女之一,李中易已經得了一個,而且,費媚娘也已經成了一對孿生娃兒的娘。

    豔福已經不淺!

    李中易思來想去,眼皮子一陣微微跳動,他有種預感,他和周嘉敏之間的婚事,很可能不那麼順當。

    直到散衙之後。鄭州侯家裡也沒派人來聯絡,李中易暗暗點頭,他心想,劉遠章不愧是個明白人。

    是非之地。風口浪尖,此時如果雙方有了接觸,李中易不僅不好偏袒。反而十分頭疼。

    到家之後,李中易草草吃過晚飯。就換了身便裝,帶著彩嬌。悄悄的從後門登車,去看彩嬌的娘親,鄭氏。

    車上,彩嬌異常溫順的躺在李中易的懷中,她仰起俏臉,小心翼翼的問李中易:“姐夫,奴家娘親不會有事吧?”

    李中易不禁啞然失笑,他連鄭氏的面都沒見上,何談有事沒事呢?

    據彩嬌所言,自從,金家的長子金繼南私下裡偷跑了之後,鄭氏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一直時好時壞,大病沒有,小病倒是不斷。

    由於事先做了安排,鄭氏所住的宅子,門檻早已卸下,李中易的馬車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就駛了進去。

    由於李中易的格外寵溺,彩嬌倒是有機會經常過來看望鄭氏。至於,她的兩個姊姊,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一直被關在李家的深宅之中,連二門都邁不出去。

    李中易今兒個倒是第一次來到這所大宅子,彩嬌倚在懷中,他緩步慢行,欣賞著沿途的精緻。

    這所大宅子,原本是個五品京官的住所,後來,這名京官犯了事,不僅被罷了官,還留了個尾巴:發交該州編管。

    所謂編管,也就是,這個倒楣的五品京官,每旬的第一日,都要親自去家鄉的州衙報到。

    換句話說,地方的州縣官,有義務監視這位元京官的一舉一動。

    這麼一來,這位五品京官,肯定無法繼續留下在京城裡邊,繼續享受花花世界。

    當時,李中易領著金家三姊妹和鄭氏,正好從高麗國回京,需要另辟一個住所。

    在牙人的搓和之下,不差錢、出價最高的李中易,很自然的就以王大虎的名義,買下了這座宅子。

    金家三姊妹,儘管只是地位卑微的妾室,可是,李中易畢竟享用著三個孿生姊妹鮮嫩的嬌體。

    李中易得了便宜之後,照顧照顧沒有名分的“偽大舅哥”以及“偽丈母娘”,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擁著美人兒,李中易緩步前行,沿途經過的地方,地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由此可見,僕人們比較盡心,沒有怠慢了鄭氏。

    “姐夫,奴家腳好疼。”彩嬌嬌憨的摟住李中易的脖頸,小臉一直在他的肩窩裡蹭來蹭去。

    李中易不由哈哈一笑,這個小丫頭,越來越會撒嬌了,居然想他抱著進屋。

    好在,李中易臨來之前,李雲瀟已經把宅子裡的僕人們,都趕進了偏院之中,他的身邊除了心腹牙兵之外,再無外人。

    李中易一時興起,輕抬雙臂,將柔若無物的彩嬌,攔腰抱進了懷中。

    “啵。”彩嬌將身子縮在李中易的臂彎內,湊過紅唇,重重的吻在李中易的脖子上,“姐夫真好。”

    李中易一邊嗅著彩嬌身上散發出來的處子幽香,一邊心想,是不是找個合適的時機,摘了她的紅丸?

    彩嬌的大姊花嬌,二姊蕊嬌,早就被李中易吃幹抹淨,只是,她們至今都不知道:在她們的飲食之中,一直含有避子的成分,膝下也就一直沒有子女相伴。

    太過精明,十分懂得算計的女人,又是高麗棒子,李中易深深的不喜之!

    按照李中易對於花嬌和蕊嬌的看法,其實就是,你的身體,俺盡情的享用了,種子嘛,就不必留下了。

    當然了,對於嬌憨純真的彩嬌,李中易倒是希望她能產下一男半女,將來,也好有個倚靠。

    李中易快要走到抱廈之前的時候,已經聞訊鄭氏不顧病體,掙扎著從病榻上爬起,拜服在了屋門前,“賤妾鄭氏,拜見參政。”

    見鄭氏絲毫也不敢擺出所謂“丈母娘”的派頭,李中易十分滿意,這才是應該有的態度嘛!
王和億 發表於 2015-6-19 20:14
第399章 懲罰

    “罷了。”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鄭氏不必多禮。

    李中易貴為上國副相,面對下邦小妾的娘,如果太過客氣,反而有份。

    “多謝參政。”鄭氏規規矩矩的襝衽行禮,向李中易表達出了崇高的敬意。

    身為高麗征服者,金家的保護者,鄭氏三個女兒的男人,李中易在鄭氏眼裡的形象,還真是異常之複雜。

    李中易發覺鄭氏偷偷的瞟了他一眼,類似這種窺視的眼神,他一點都不陌生。

    身為上位者,李中易手中掌握的資源,異常龐大。在他的頭銜之中,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足以令人羡慕死。

    李中易定神看了看鄭氏,今天的鄭氏,身穿著高麗民族的傳統服飾,頭髮梳得異常整齊,衣著也很得體。美中不足的是,儘管撲了胭脂,她的臉色依然透露出一種蒼白的病態。

    望聞問切是中醫高手必備的秘技,李中易看得出來,鄭氏確實病了很久。

    “參政請坐,賤妾這就去給您上茶。”鄭氏將李中易迎進屋內之後,為了表示尊敬之意,她打算親自去奉茶。

    李中易微微搖頭,擺了擺手說:“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待我先診了脈再說。

    聽了李中易的吩咐,鄭氏不敢違拗,乖乖的站到了圓桌前,將右手伸了出來。

    彩嬌搶在侍女的前邊,搬起一隻小圓凳,敏捷的放到李中易的腿邊。

    李中易看見彩嬌搖頭擺尾,一副乖貓的俏模樣,不由微微一笑,這個小妮子始終學不會動心機,伺候他的細節卻做得仔細認真,很到位。

    落座之後,李中易頷首示意,讓鄭氏坐到了他的對面。

    “多謝參政。”鄭氏襝衽行禮之後。低眉順目的在圓凳上,只坐了半邊屁股。

    李中易細細的診過脈後,心裡覺得異常奇怪,鄭氏的脈相雖然略有些滑滯。可是,並無大礙。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盯在她的臉上,鄭氏下意識的想要躲閃。

    李中易立時起了疑心,沒大病卻一直裝病。鄭氏意欲何為?

    “噗嗵。”鄭氏突然跪到了李中易的面前,重重的叩著頭說,“賤妾有罪,不該哄騙參政,請參政狠狠的責罰。”

    李中易皺緊眉頭,沒好氣的扭頭瞪著彩嬌,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彩嬌,嚇得小臉蒼白,“姐……姐夫……奴……奴家……”嬌嫩的身子瑟瑟發抖。

    彩嬌是什麼人,李中易自然是再清楚不過。這丫頭在算計人心方面,始終是個雛。

    通俗點說,彩嬌也就是不通世事,腦子沒開竅。

    排除了彩嬌的故意哄騙,李中易目光陰冷的盯在鄭氏身上,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耍的是什麼鬼花樣?

    “稟參政,如果不是賤妾那個不成氣的逆子,出了大事,賤妾天膽也不敢欺騙參政……嗚嗚嗚……”鄭氏掩面而泣。哭得異常傷心。

    李中易冷著臉,慢慢聽完鄭氏的哭訴之後,他算是聽明白了。

    敢情,自從鄭氏的獨子金繼南。私自逃離了東京之後,確實潛回了高麗國。

    這小子不知道從那裡來的反抗精神,居然參加了暗中反抗大周的宗*教組織——興麗黨。

    結果,由於事機不密,金繼南還沒來得及參與謀反,就被駐紮在高麗的大周官軍。抓了個正著。

    李中易心裡暗暗奇怪,覺得邏輯不通。如果高麗那邊出了謀反的大事,駐軍的軍報,一定是最快的急腳遞,把消息報回開封。

    問題是,他這個大周帝國的參知政事,居然會比鄭氏得到消息更晚?

    想到這裡,李中易皺緊眉頭,冷冷的看著鄭氏,等她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這時,鄭氏慢慢的收了淚,詳細的解釋說:“賤妾那個逆子,是在海邊被捉,他的隨身老僕,早早的就買了條快船,卻一直沒有接應上……”

    李中易聽懂了,敢情,這個金繼南倒是學到了狡兔三窟的上國謀略,在參與謀逆之前,就準備好了後路。

    金家的老僕乘船星夜趕往開封報訊,而大周的辦案程式相對比較複雜,需要經過初審、拷打,再審,然後抓捕參與謀逆的餘黨,最終成案後,由駐軍的首腦呈文開封。

    這麼一來,亡命趕回開封給鄭氏報訊的老僕,自然也就走在了前頭,這也是鄭氏反而先得知消息的原由。

    “為何不至府中稟告?”李中易心裡始終揣著疑問,問話的語氣也就跟著稍顯嚴厲。

    鄭氏縮著脖子,呶嚅著嘴唇,顫聲說:“是賤妾想多了,參政一直忙於朝政,賤妾擔心見不到參政……萬一走漏了風聲,犬子……”

    李中易明白了,鄭氏這個婆娘也是個很有心計的婦人,她其實已經命人找過花嬌和蕊嬌,然後由這兩姊妹教唆彩嬌,引誘他出面處理此事。

    “嗯,吾知道了。”李中易對於反抗大周統治的金繼南,沒有絲毫同情心,他寵著彩嬌,只是因為喜歡她的純真脾性而已。

    女人,尤其是自己的女人,李中易重來把握著分寸,不可能寵過了頭。

    今天這件事情,顯然是鄭氏夥同著花嬌和蕊嬌這兩個女兒,一起做的局。

    而彩嬌這個小傻瓜,卻始終被蒙在鼓裡,給她自己的親人當了槍使,卻不自知。

    “參……參政,賤妾知道那個不爭氣的傢伙應該被千刀萬剮,只是,賤妾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嗚嗚嗚……賤妾……只求參政救他一命,賤妾願意替參政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下油鍋,也情願。”鄭氏一邊哭訴,一邊頻頻沖著彩嬌使眼色。

    可是,彩嬌雖然嬌憨純真,卻被李中易剛才那淩厲的眼神,給嚇得肝顫。她的小腦袋,幾乎垂到胸口,小腿肚子直轉筋,哪裡還有工夫,注意到親娘使的眼色?

    “來人。”李中易突然揚聲把李雲瀟叫進室內,厲聲吩咐道,“把此地的所有下人,一體拿下,送交王大虎監押起來。”

    “喏。”李雲瀟從來都是只聽李中易的吩咐,得了命令之後,他二話不說,出門就領著牙兵們,去抓跟著鄭氏從高麗來開封的僕人們。

    “參政,參政,都是賤妾的不是,您要打要罰,都罰賤妾好了,和下人們無關。”

    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鄭氏居然在他震怒之餘,還敢主動挺身而出,替她的身邊人說情。

    李中易冷冷的看著鄭氏,這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婦人,見識方面遠遠超過了,不通世事的彩嬌。

    不過,正因為如此,李中易就越要斷其勾通外宅的羽翼,讓她成為籠中之鳥,今後只能與世隔絕。

    防微杜漸,才是正道理!

    如果金繼南反抗大周的事情,在李中易登上參政之前發生,難免會給他的上位,製造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嗯,你腦子裡想得東西太多了,應該閉門思過,養養性子。”李中易根本沒看伏地低泣的鄭氏,扭頭瞪著一直瑟瑟發抖的彩嬌,冷冷的說,“再有下次,仔細你的皮。”

    “姐夫,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彩嬌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兩腿一軟,癱跪在李中易的腳邊,哀哀的抽泣。

    不大的工夫,李雲瀟回來了,伏在地上的鄭氏,卻清晰看見,他的靴尖,赫然沾了血跡。

    鄭氏本是個聰明人,她立即意識到,一定是有人想反抗,卻被李雲瀟給殺了。

    “呀!”鄭氏雖然頗有些心計,卻何嘗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也許是驚嚇過度,居然當場暈倒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娘親,娘親……”

    母女畢竟連心,彩嬌低低的呼喚著鄭氏,想去扶她,一雙美眸卻一直可憐巴巴的望著李中易,仿佛落了水的小狗狗一般。

    “汝留在這裡,好好的照顧她。”李中易心裡窩著火,下決心要給彩嬌一些顏色看看。

    “參政……”

    “姐夫……”

    李中易轉身邁步出門,鄭氏和彩嬌母女倆,伏在地上,一聲接著一聲的想喚醒他的憐憫。

    可是,李中易一旦下了決心的事情,還從無更改的記錄。

    臨出門的時候,李中易叮囑李雲瀟:“從府裡調一批訓練熟練的婢女和男僕過來,替我好好的看著裡邊這兩個女人。”

    李雲瀟點點頭,有些遲疑的說:“爺,不讓她們跑了,小的有把握。只不過,她們若是那個啥,小的實在沒轍啊。”

    李中易冷冷的一笑,說:“若是她們想自尋死路,就由著她們。以爺的身份,三條腿的蛤蟆不好尋,兩條腿的美人兒,還怕少了不成?”

    “小的謹遵爺的吩咐。”李中易既然下了決心,要狠狠的整治身邊不聽話的女人,李雲瀟還有啥可說的,聽命執行便是。

    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裡邊,李中易換乘王大虎早就安排好的馬車,繞了一個大圈,去了費媚娘所住的宅院。

    進門前,李中易擺手制止了婢女們的通稟,獨自撂起門簾,緩步踱進費媚娘所住的西廂房。

    “靈哥兒,你爹爹何時會來看咱們?”李中易看得很清楚,他的一雙兒女,正並排躺在榻上,正在呼呼大睡,費媚娘一邊撫摸著兒子的小手,一邊喃喃自語。

    唉,冷落了美人兒啊,李中易暗暗自責不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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