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連載中)

 
王和億 2014-12-6 14:26:4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2 2139064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1 22:25
第581章 耶律瓶
               
    葉誠望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就投靠了李中易,此前,他和心腹老部下們,商議了許久。

    朝廷的名相之中,范質是出了名的不喜歡武人,王溥、李谷等人只喜歡進士出身的文臣,算來撥去的,還就只有李中易是百戰百勝的名帥。

    周承唐制,朝廷講究個出將出相,開平郡王李瓊以前在軍方威望很高,可是,自從敗於林仁肇之手,他的聲譽和權勢,一落千丈。

    相公堆裡挑靠山,只有李中易最合適。而且,李中易有意識的拉攏葉誠望等人,開出的條件,也十分具有誘惑力。

    軍頭這邊,韓通最想一口吞掉廣勇軍,從來都沒給過葉誠望好臉色看。

    趙匡胤並沒有自己出頭,趙家的老三,趙匡義倒是很喜歡和葉誠望這些人套近乎,經常提著酒菜過來,拉著大家一起吃酒。

    可是,趙家老三的態度雖然很好,交結之心甚熱,但是,趙老三能給的好處,卻十分有限。

    朝廷實行的是軍政和軍令分開的規制,帶兵的將軍,無權擅自調動軍隊,也沒辦法決定軍隊的軍餉和糧草補給。

    這麼一來,李中易橫跨政軍兩界的優勢,就異常明顯了。

    當朝八相之一,百戰百勝的名帥,年紀還不到三十歲,更重要的是,李中易被朝廷任命為北征統帥之後,徹底掌握了廣勇軍的命脈。

    換句話說,聰明如葉誠望者,自然明白,李中易這個大軍的統帥,要想坑害部下,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易如反掌!

    所以,葉誠望把利害關係給心腹們說透之後,大家都贊同投靠李中易。

    廣勇軍投靠之後,李中易真心沒有虧待他們。軍餉發得足,糧草給得多,軍服啥的一發就是四套,甚至還領了土布縫製的軍鞋。

    李相公的慷慨大放。眨眼間,就贏得了廣勇軍將士們的一致好評。

    只是,趙老三得知了廣勇軍暗中投靠了李中易之後,像瘋了似的,大肆撒錢。把楊彬給拉了過去。

    楊彬得了趙老三的支持之後,對葉誠望的態度,越來越不恭敬,說話也是陰陽怪氣,含沙射影。

    葉誠望的心腹部下們,早就看楊彬不順眼,他這麼一鬧,就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只是,矛盾沒有公開白熱化之下,沒人會想要分裂廣勇軍。大家都是軍閥出身。手頭有刀槍,才能吃香喝辣的道理,誰都懂。

    「既然李帥下了軍令,又命人親自來督辦,誰敢不從?」葉誠望不是個話多的性子,可是,他只要開口,總會說到點子上。

    楊彬皺緊眉頭,沒吱聲,葉誠望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

    想當初,吳帥選繼任者的時候,葉誠望的所作所為,早就被楊彬看在眼裡。記在心頭。

    只不過,由於葉誠望勢大,楊彬一直隱忍不發而已。

    如今,葉誠望得了李中易的青睞,眼看著在廣勇軍中,越來越得勢。楊彬覺得長此以往。他肯定會被葉誠望奪了兵權,然後掃地出門。

    沒有讀過多少書的楊彬,深深的懂得一個極其樸素的道理:有兵權,才有一切!

    儘管,楊彬也知道,趙老三所言多有不實之處,但是,那也是個可能的希望啊!

    「葉帥,兒郎們確實太累了,您看能不能先歇一歇……」楊彬不知道李中易為啥非要把營盤挖深一些,但是,他卻曉得,弟兄們被折騰得很不耐煩了。

    葉誠望不動聲色的瞟了眼楊彬,姓楊的,想方設法的想破壞,廣勇軍和李中易的之間的關係,不就是想削弱他葉某人的實力麼?

    楊彬的壞水,冒得並不高明,以葉誠望的見識,一眼即可看穿!

    「李大帥的軍令,誰敢違抗?莫非是不要腦袋了?」葉誠望隨手扔出了堅不可摧的擋箭牌,迫使楊彬閉緊了嘴巴,「再說了,咱們弟兄們以前窮得揭不開鍋,眼著看著要被裁撤的當口,旁人又給了多少支持?」

    葉誠望的話不多,卻都點到了核心要害,不由引起了在場其他派系軍官們的共鳴。

    雜牌軍,隨時隨地都面臨著就地解散,回家啃土的命運!

    是李中易在廣勇軍最危急的時候,伸出了援手,將他們這些只會殺人的軍漢,拉除了苦海。

    趙家人雖然一直暗中給些小恩小惠,卻沒有實力從根本上,解決廣勇軍的生存危機。

    這也就是,李中易即使在政事堂內故意不管事,只要保有發言權,順便就可以得來的政治紅利!

    政事堂,其實也是個小圈子,能夠混跡於此地的實權派,就必定有特權。

    這種特權,以李中易對當權派的破壞力,作為基礎與後盾。

    實話實說,這些道理,在當初廣勇軍投靠李中易之前,已經被葉誠望講得十分透徹。

    從長遠來看,雜牌軍遲早要退出朝廷禁軍的編制,成為修橋鋪路,賺幾個辛苦錢的苦力廂軍。事實就擺在面前,先帝在位之時,一直就是這麼幹的。

    在軍閥面前,空洞的說教,從來都沒有半文錢的鳥用。利益和地盤的保護,才最具有說服力,李中易恰恰是從這方面入的手,其結果是,葉誠望領著廣勇軍整體性投靠過來。

    楊彬不甘心就這麼再次偃旗息鼓,轉動了下眼珠子,不經意的說:「葉帥,此次面對的是契丹人的絕對精銳——皮室軍,我廣勇軍是不是很有可能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呢?值得深思之啊。」

    葉誠望聽見大帳內,傳來一連串急促的鼻息聲,他當即意識到,楊彬的挑撥離間,恰好擊中了大家的軟肋。

    古往今來,雜牌軍,從來都是充當炮灰的主力軍。

    如果,李中易也打的是這個算盤,目的是保存羽林右衛的實力,廣勇軍倒真有可能被犧牲掉。

    「李大帥命人監督我等,深挖戰壕,高築營盤,不就是擔心咱們突然遭到契丹人的夜襲麼?」葉誠望同樣十分瞭解部下們的心態,他的補充說明,很有針對的局部戳破了楊彬的挑撥,「並且,李大帥自己的嫡系大軍,就在前方替咱們開路,咳,如果情況不對,這不是給咱們留下了撤走的機會麼?」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把羽林右衛和党項騎兵,擺在整個大軍的最前方,直接面對契丹人的巨大壓力,這尤其令葉誠望大為感嘆。

    換作其他人,會這麼做麼?想都別想呀!

    實際上,李中易一直把跟隨他北上的廣勇軍、廣銳軍以及神衛軍,都當作是拖油瓶,累贅!

    面對機動力十分驚人的契丹皮室軍,行動遲緩,戰鬥力很弱的這三支軍隊,大大的拖住了李中易的後腿。

    但是,李中易心裡也非常清楚,這三支拖後腿的軍隊,機動作戰能力固然不中,守住堅固的營盤或是城池,倒也有幾分能力。

    如果耶律休哥主動找上李中易的主力,進行陣地決戰,李中易其實是求之不得!

    早在河池鄉軍期間,李中易就十分強調兩樣作戰能力,一是打不垮,二是跑得快!

    至於和契丹人的陣地戰,李中易這麼些年,也完全沒有閒著。他暗中搞的一些小玩意,一直由三司胄案那邊的工匠,負責加工製造,慢慢的實驗。

    主動和工匠們打交道,一直是士大夫們所不屑為之的低賤之事,避之惟恐不及!

    李中易主動要求接管三司胄案,范質自無不允的道理。只要李中易不想抓權,范質也就由著他的性子去折騰,反正花的都是朝廷的小錢,不費他范某人的半個大子!

    葉誠望順利的擺平了楊彬的刁難,廣勇軍上下,達成共識,全力配合深挖營盤。

    李中易一直有些苦惱,這耶律休哥,和他以往面對的任何敵人,都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目前的難題是,李中易並不知道,耶律休哥藏在哪裡?

    先鋒營的精銳哨探,派出去一撥又一撥,偵察的範圍也擴大了好幾倍,可是,李中易並沒有掌握到耶律休哥的行蹤。

    李中易在大帳之中,轉了幾圈後,眼前猛的一亮,隨軍的韓匡嗣並不熟悉耶律休哥的帶兵風格,可是有一個人,應該掌握很多的資料。

    想到這裡,李中易翹起嘴角,揚聲吩咐說:「竹娘,你親自去把耶律瓶提來,我有話要問她。」

    竹娘眨了眨眼,有些遲疑的望著李中易,她對夫君的好色本性,知之甚深。

    李中易見竹娘有些猶豫,當即明白過來,他的這個小妾,肯定是想歪了!

    「不許瞎想,我有正經事,要問耶律瓶。」李中易起身走到竹娘的身旁,攬住她的香肩,輕輕的吻在她的發間。

    「爺,那可是異族的公主啊,千萬碰不得滴。」竹娘的腦子異常清醒,並沒有中了李中易的溫情計。

    李中易既好氣,又好笑,抬手在竹娘的隆臀上,重重的捏了一把,輕聲斥道:「叫你去辦,就快點去,少廢話。」

    「爺,私通異族公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過……」竹娘走到大帳門口,突然轉身,再次的善意提醒李中易,不要亂來。

    李中易氣得直擺手,沉聲喝道:「休得胡言亂語,速去提人。」

    PS:  還有更,可能晚點!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2 09:36
第582章 不許你碰她!
   
    竹娘出去了很久,才把耶律瓶從偏帳之中,帶到了李中易的中軍大帳。

    李中易笑瞇瞇的望著滿面薄霜的耶律瓶,客氣的起身打招呼說:「怠慢公主殿下了,請上坐。」

    「哼,我契丹大軍壓境,汝怕了吧?」耶律瓶傲然立於當場,毫不客氣的直指李中易的心坎。

    李中易心想,耶律瓶還算是個聰明人,知道大軍北進,是為了對付契丹人。

    「公主殿下,坐下慢慢敘話。」李中易避開耶律瓶的進攻,虛晃一槍,先禮後兵。

    「姓李的,少假腥腥的裝模作樣,有什麼話,直說吧?」耶律瓶也是個火爆脾氣,像是吃了槍藥一般,說話沖得很。

    李中易從來不擔心治不了,容易生氣的女人,他笑瞇瞇的調侃說:「韓匡嗣托我向公主殿下問個安。」

    耶律瓶一聽韓匡嗣的名字,當即火冒三丈,怒道:「本公主,遲早有一天要砍下他的腦袋,當夜壺使!」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公主殿下,韓匡嗣的人頭,只有我才砍得下來,你就別做夢了。」

    「李相公,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尋我來,莫不是想刺探軍情吧?」耶律瓶怒極反笑,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冷靜下來,反將了李中易一軍。

    李中易笑瞇瞇的說:「實不相瞞,耶律休哥已經打進中原,兩軍決戰就在眼前。」

    耶律瓶悶哼一聲,挺起大胸脯,冷冷的說:「知趣的話,趕緊放了本公主。到時候,我也會求求四叔,饒你不死。」

    竹娘見耶律瓶的口氣,異常之大,心中不由來氣,插話斥道:「你都成了俘虜,還敢嘴硬?」

    「如果不是韓匡嗣那個老匹夫。本公主早就殺出去了。」耶律瓶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其實很有些心虛,但寧可輸人,也絕不可輸了氣勢。必須硬撐下去。

    李中易摸著下巴,心裡立即琢磨開了,既然耶律瓶無意中,稱呼耶律休哥為四叔,可想而知。兩人的關係一定比較近。

    「嗯,耶律休哥派人來傳了話,說是放了你,他就退回雄州以外。」李中易不動聲色的放出了第一個誘餌,目的是想,誘使耶律瓶上勾。

    耶律瓶並沒有顯得特別激動,她用略顯哀傷眼神,盯在李中易的臉上,冷冷的說:「你們漢人都不是好東西,盡會騙人。我和四叔關係雖好。他卻絕不可能為了我一個人,放棄大好的局勢。」

    李中易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哼,這就說明,耶律休哥是個冷血無情的傢伙。

    「公主殿下,既然你如此的明白,那麼,你可知道,你已經對大周沒有了任何用處麼?」李中易故意惡狠狠的盯著耶律瓶,裝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咯咯。李相公,不是本公主瞧不起你,沒有太后的旨意,就憑你也敢亂來?」耶律瓶仰起美絕契丹國的一張嬌顏。笑得花枝亂顫,渾然沒把李中易這個大周的當朝宰相,放在眼裡。

    李中易心裡明白,耶律瓶自從被捉來開封府之後,從先帝開始,就一直沒有虧待過她。不僅賜建公主第,更是派了不少人,在她的身邊伺候著。

    朝廷優待耶律瓶的目的,李中易自是一清二楚的,不就是想在萬一戰局失利的時候,留個可以緩頰的後手麼?

    既然耶律瓶是個明白人,李中易就更想套她的話了,以滿足下大男子主義的征服感。

    「嗯,公主殿下,汝可知,本朝的某個規矩?」李中易背著手,繞著耶律瓶的嬌軀走了一圈,在足夠的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那便是:帥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大周朝能夠在柴榮的手上,軍威日盛,甚至在高平大破契丹和北漢的聯軍,除了柴榮裁汰弱軍,編練精銳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將帥們在前方指揮作戰的時候,老柴同志充分尊重大軍統帥的意見,絕不會胡亂從後方瞎指揮。

    柴榮也是知兵之人,他豈能不知,只有十分接近一線戰場的將帥,才最瞭解前敵的實情。

    後方如果胡亂指揮,擅加干預,往往就會造成悲劇性的戰果!

    很可惜,趙家人建宋之後,從趙匡義這個二貨開始,都喜歡窩在宮裡,搞出佈陣圖之類的可笑玩意。

    後方的瞎指揮,極大的束縛了將帥們的揮灑空間,往往會帶來極其嚴重的後果。

    例如,高梁河慘敗。除了,拿下北漢的賞賜沒有兌現之外,其實也和趙匡義,不顧契丹人的實際情況,胡亂排兵佈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耶律瓶雪白的俏臉,原本是白中帶粉,如今,卻白得沒了一絲血色。

    李中易表面上笑呵呵的話語,實際上,隱含著巨大的威脅,說白了就是:你耶律瓶的小命,完全由本相說了算。

    「哼,要殺便殺,何必多說?」耶律瓶儘管心中隱有懼意,可是,草原之王的親妹妹,大契丹國的公主,這麼尊貴的身份,讓她被俘許久之後,依然保持著超然的傲嬌。

    李中易的視線掠過,耶律瓶被綁在身後,死死攪在一起的那雙粉拳,淡淡的說:「耶律休哥派人來告訴本相,三日後,於大名府城外決戰。」

    「哼,別想套本公主的話。」耶律瓶滿是譏諷的瞪著李中易,彷彿看猴兒戲一般。

    李中易微微一笑,摸著下巴反問耶律瓶:「耶律休哥擅長養鷹,昨日個,有人看見一隻海東青,在大軍上空,一直盤旋不去。」

    耶律瓶臉色微變,隨即恢復了正常,故意別過頭去,不想再看見李中易那張極其可惡的笑臉。

    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這位契丹之花,倒是非常有個性的一位女子,嗯,好,很好,好極了!

    「公主殿下,契丹國中最精銳的皮室軍,一卒三騎,到四騎,一晝夜之間,大約可奔馳兩百餘里。」李中易沒去理會閉緊小嘴的耶律瓶,自顧自的往下說,「可是,耶律休哥在過了瀛州之後,便消失了蹤影。」

    李中易故意停頓了一下,視線掠過耶律瓶嬌美的面龐,淡淡的接著說:「那麼,咱們就要猜猜看了,耶律休哥同學,究竟想幹嘛?」

    耶律瓶略微皺緊秀眉,有些疑惑的望著李中易,李中易心想,這個草原之花,肯定是弄不明白,同學是個啥意思吧?

    至於,耶律瓶怎麼想的,李中易暫時懶得過問,他走到帥案邊,捧起茶盞,喝了口濃濃的茶湯。

    李中易潤過喉之後,微笑著說:「臨來濮州前,我已經把你在我軍中的消息,暗中放了出去。」

    「無恥的漢人!」耶律瓶怒睜一雙美目,惡狠狠的斥責李中易。

    李中易挨了罵,卻笑得更加開心,他又喝了口茶,慢騰騰的說:「不瞞公主殿下,雖然我放出了你在我軍中的風聲,但是,我料定,耶律休哥必然會優先考慮全殲我軍的主力。如果,能夠相機救出你來,自然也就完美了。」

    耶律瓶儘管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依然還是微微一楞,李中易的冷靜分析,實際上,徹底的打破了她原本希望十分渺茫的一絲期待。

    李中易裝作沒看見耶律瓶發呆的樣子,淺淺的笑道:「如果,是一位王子殿下在我的軍中,恐怕耶律休哥,就要拚死來救了吧?」

    「你胡說……」耶律瓶圓瞪一雙美眸,怒不可遏的瞪著李中易,「休想挑撥離間,我不會上你的當。」

    「嗯,公主殿下,您想過沒有,既然你已經沒了可利用的價值,嘖嘖,大周和契丹又是死敵……」李中易再次故意只說了半截話,留下了未盡的餘味,讓耶律瓶自己去思考。

    「你……你想幹什麼?」耶律瓶在李中易誤導之下,明顯想歪了方向。

    「呵呵,軍中多單身的漢子,公主殿下如此的貌美如花,想必應該會大受將士們的歡迎吧?」李中易有心想看看,耶律瓶粗壯的神經,究竟能夠撐到幾時?

    竹娘聽見李中易越說越不像話了,不禁皺緊秀氣的眉毛,沒好氣的瞪著她的男人。

    此次臨出征之前,折賽花曾專門叮囑過竹娘,讓她看緊李中易,不能任由這個好色男人,隨便去碰契丹之花。

    俗話說得好,知子莫若父!

    到了折賽花這裡,就變成了知夫莫過妻!

    折賽花畢竟出身於西北的大世家,大豪門,大軍閥的府州折家!

    折家人,其實應該姓折掘,只是為了更容易獲得中原漢人朝廷的認可,從折從阮開始,故意改姓了折,而去掉了掘字。

    改了族姓,即使對於黨項人來說,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自從嫁給李中易之後,折賽花漸漸的瞭解到,李中易的某些本性,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好色!

    大戶人家的男人,大多好色,折賽花的父親折德扆,也不例外!

    折德扆身邊,除了有十餘名美妾之外,還有兩名契丹族的嬌媚侍女,一直伺候在他的身側。

    由於從小的見識,折賽花對於男人的好色,並且喜歡嘗鮮,倒沒有特別大的牴觸情緒。

    只不過,耶律瓶那可是契丹人的正牌子公主,李中易如果將她的身子給佔了,那麼,顯然整個老李家,包括老折家,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謀朝篡位!

    這個後果實在太嚴重了,所以,竹娘這才把李中易盯得死緊,不許他去碰耶律瓶。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4 00:22
第583章 彼此算計
               
     距離羽林右衛大營一百五十里的一處山窩中,耶律休哥仰面躺在草地上,嘴裡含著一支草根,兩眼定定的望著漆黑夜空之中的繁星點點。

     「稟樞使,東面不遠處,發現南人的哨探騎兵。」皮室軍都林牙蕭得潛,快步跑到耶律休哥的面前,小聲稟報了最新的軍情。

     「嗯,算算也該來了。」耶律休哥懶洋洋的翻了個身,淡淡的問蕭得潛,「有多少人?」

     蕭得潛略微想了想,稟報說:「大約有十個人,不過,據南邊的來人說過,李無咎用兵一向謹慎小心,尤重哨探。末將估摸著,其後應該還有一批暗哨。」

     耶律休哥把手一招,一名心腹牙兵立即遞來一隻大皮囊,皮囊裡是耶律休哥最愛喝的馬奶烈酒。

     「咕咕咕……」耶律休哥一口氣飲下半皮囊馬奶酒,將皮囊扔回到牙兵的手上,抬手抹了把唇角的酒漬,輕聲笑道,「李無咎奸狡似狐,何止是一向用兵謹慎?」

     蕭得潛,是當今蕭太后的遠房侄兒,作戰異常勇猛,敢打敢殺,人贈外號:瘋狼!

     以蕭得潛的背景,又有很大的戰功,如果不是他特別好色,連楚王的侍妾都敢當面調戲,早就是皮室軍的大詳穩了(都指揮使)。

     楚王耶律宏景,那可是當今契丹國大皇帝的親叔父,皇族宗親的大長輩,他豈能容許蕭得潛如此的囂張?

     如果,不是耶律休哥暗中相保,蕭得潛非但不可能出任皮室軍的都林牙,只怕是連腦袋都要搬家。

     自那以後,蕭得潛就變成了耶律休哥最忠誠的部下,言聽計從,從不違拗。

     「樞使,不如由我帶人包抄上去,把那些南蠻子,都給……」蕭得潛抬起手臂。惡狠狠的做了個下劈的手勢。

     「呵呵,不要輕舉妄動。」耶律休歌擺了擺手,含笑解釋說,「此地距離濮州南人大營。不過一百五十餘里而已。如若你能夠把南蠻子哨探,全都殺個乾淨,倒也罷了。」

     「只要是,逃出去一個南蠻子,咱們辛辛苦苦的跑來此地。豈不是白忙活一趟?」耶律休哥飲下馬奶酒後,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精神異常抖擻。

     「樞使,您的意思是?」蕭得潛打仗異常勇猛,腦子卻有點一根筋,不太靈光。

     「南人有句老話說得好,狡兔三窟。李無咎這種比狐狸還狡猾的傢伙,怎麼可能不留下後手呢?」耶律休哥忽然坐起身子,沉聲喝道,「傳令下去。戰馬套上嚼頭,人嘴塞上佈,誰敢發出半點聲息,本帥要他全家老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蕭得潛傳令下去之後,重新回到耶律休哥的身旁,小聲問道:「樞使,區區南蠻子李中易而已……」

     沒等蕭得潛把話說完,耶律休哥擺著手。冷冷的斥道:「汝莫非忘了屬珊軍,是怎麼慘敗的麼?」

     「能夠將我契丹精銳之屬珊軍,逼於絕境,差點一口吞掉的南蠻子。近百年來,也就李無咎一人而已。」耶律休哥長吁了一口氣,語帶興奮的說,「很久沒有遇見過如此有趣的對手了啊。」

     蕭得潛分明感受到了,耶律休哥彷彿即將捕捉到獵物的絕妙情緒,他雖然一時間無法徹底理解。卻隱隱有種感覺,李中易已經被耶律休哥視為生平僅有的頭號勁敵。

     在過往的時間歲月之中,凡是和耶律休哥為敵的傢伙,無一例外,全都敗於他的馬前。

     大契丹國的無敵戰神,即將撞上南蠻子中的絕代帥才,誰輸誰贏,謎底還需要正式開打了才知道!

     此次,耶律休哥偷偷南下,正如李中易所料,他只帶了一萬五千騎。不過,這一萬五千騎,絕不是契丹的普通部族軍,而是整個北國最精銳的皮室軍。

     皮室軍的總人數,至今也沒超過五萬,耶律休哥已經帶來了三分之一,可想而知,他對於李中易這個狡猾的漢人的重視程度?

     **********************************************************************

     一行十幾騎,呈巨大的扇形,互相掩護著,越過田壟之後,停在了背風的一處小山坡前。

     毋須為首之人下令,最外圍的兩名騎士已經下馬,嘴銜竹哨,手持勁弩,快速的爬上坡頂,分別潛伏進了草叢之中。

     三位騎士翻身下馬,從馬鞍上,卸下背囊,他們互相配合著,迅速搭起兩座簡易的小帳篷。

     這時,一名騎士,提著一隻大包,鑽入一頂帳篷之中,反手將帳篷門,遮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嚓……」騎士從懷中摸出特製的白磷火鐮,引著火苗之後,順手點燃一支蠟燭。

     然後,騎士揮起標配的鋒利小鏟,在草地上,快速的挖了一個小坑。

     緊接著,騎士將路上收集來的乾柴,架入坑中,搭上燒水的支架,將燒水用的銅壺,吊到支架上。

     這時,裊裊的青煙,從帳篷點的夜空之中。

     另一座帳篷之中,一群人正圍坐在一塊兒,有人閉目養神,有人則緊握手裡的兵刃,豎著耳朵,仔細的傾聽四外的動靜。

     「張隊正,咱們已經出來一百三十餘里地了吧?」一個黑鐵塔一般的青年壯漢,湊到長官的身旁,小聲搭訕。

     張隊正摸出腰間的水囊,小飲了一口,輕聲道:「方圓百里之內,都沒有敵情,我覺得很有些不對勁。」

     黑鐵塔警惕的傾聽了一下四外的動靜,這才刻意又壓低聲音,:「張隊正,咱們已經走出來很遠了,是不是該回了?」

     「怎麼,怕了?」張隊正將水囊塞回到鞍後,扭頭似笑非笑的望著黑鐵塔。

     黑鐵塔摸了摸腦袋,咧嘴輕聲笑道:「我老黑,就算是孤身一人,藏在契丹蠻子的人堆裡。也從來沒有怕過。」

     張隊正啞然一笑,黑鐵塔早就是先鋒營哨探之中的佼佼者,出生入死過不知道多少回,手上沾滿了敵軍的鮮血。他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老黑,咱們是大帥手下最精銳的哨探。咱們被派出來的任務,不是和契丹人拚命,而是找出他們主力大部的行蹤,稟報給大帥知道。」張隊正模仿了李中易說話的模式。藉著休息的機會,給黑鐵塔上教育課,「大帥若是早一個時辰知道了契丹人的蹤跡,咱們整個大軍就早一個時辰,做好滅敵的準備。」

     「以我五年多的哨探經驗,咱們現在走的這條道,八成有問題。」張隊正眯起兩眼,,「沿途過來,只見進來的百姓。卻沒有看見一人出來,老黑,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

     黑鐵塔聽了張隊正的分析,不由瞪圓兩眼,整個人立時興奮了起來,「您的意思是說……」

     張隊正掃視了帳篷內眾人一眼,淡淡的說:「契丹人很可能就在前邊的不遠處。為了摸清楚敵人的軍情,我才敢冒著巨大的風險,讓弟兄們吃幾口熱水泡餅,保持好體力。咱們隨時隨地都可能一口氣奔行百餘里。」

     帳篷內,微弱的蠟燭光之下,包括黑鐵塔在內,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盯在張隊正的臉上。

     張隊正抿唇一笑。淡淡的說:「大家也都是先鋒營的老人了,該幹什麼,也早有規矩。到時候啊,哪怕是我的腦袋正要被契丹人砍下來,也不許回頭來救。」

     黑鐵塔張了張嘴,想反駁些什麼。可是,最終他只得頹然低下了頭。

     在李中易的精心教導之下,羽林右衛先鋒營的精銳哨探們,個個都被訓練成勇士中的精英。

     能夠當上哨探的人,不僅武藝超群,更需要頭腦清醒,知道審時度勢,因地制宜的作出最正確的判斷。

     按照李中易一直灌輸的觀念,哨探最重要的職責不是和敵人拚命,而是摸清楚詳細的敵情,並以最快的速度報回大營,這就是大功一件!

     否則,哪怕殺敵一千,也是嚴重失職,非但無功,反而有大罪!

     黑鐵塔輕嘆一聲,:「咱們走了一百多里,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喝上一口熱湯了。」

     張隊正單手撫摸著刀鞘,微微一笑,說:「弟兄們都知道的,如果不是跟了李大帥,我恐怕至今還在山裡打獵,窮得連燒鍋的都娶不起。」眯起眼,想起俏堂客的賢惠,不由嘴角帶上了笑意。

     黑鐵塔被勾起了想老婆的情緒,情不自禁的說:「我那屋裡的,已經懷上了,據算命先生說,保準是個男娃兒。」

     張隊正的大手離開刀柄,扭頭笑道:「等打完這一仗,一定請我去喝杯喜酒。」

     「那是那是,不請您喝酒,那成什麼話?」黑鐵塔惦記著還沒出生的小娃兒,情緒高漲了許多。

     等羊肉湯煮得滾開之後,張隊正和大家一起,將烙餅泡進大湯碗之中,一口湯一口餅,狼吞虎嚥的吃罷了晚飯。

     吃飽喝足,休息了大約半個時辰,張隊正領著大家,互相掩護著,收拾好帳篷,用鐵鏟將柴草燒過的痕跡,全都清除乾淨,這才重新上馬。

     按照先鋒營的規矩,黑鐵塔和一個袍澤擺在隊伍的前邊,張隊正居中策應指揮,後隊掉得遠遠的。

     他們彼此之間拉開很大的間隙,以免被敵軍發現,來個一鍋端。

     繼續前行了十餘里地之後,眼尖的黑鐵塔突然發現了一個新情況,一隊沒有舉火的契丹騎兵,護送著一輛馬車,沿著官道朝南邊緩緩而來。

     ***********************************

     李中易距離耶律瓶越來越近,竹娘皺緊秀眉,故意輕咳一聲,提醒下她這個好色的夫君,不能亂動歪腦筋哦。

     耶律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雪白的俏面飛起朵朵紅云,心下卻惱怒異常,她是高貴的契丹公主,怎麼可以被一個低賤的漢人,如此輕薄呢?

     以耶律瓶的性子。如果不是雙手被反縛在身後,她早就大耳刮子,扇到了李中易那張可惡的臉上。

     李中易發覺了,耶律瓶臉上的異樣。不由微微一笑。想當初,他將那位美貌的白俄羅斯女郎抱上床的時候,她那嬌羞的神態,和耶律瓶如今的窘態,幾乎一模一樣。

     耶律瓶是什麼人。她的身子現在能不能碰,李中易比誰都清楚。否則,他就不配和眾多權臣以及大將們,一起玩「逐鹿」的遊戲。

     「公主殿下,如果本相把你交給韓匡嗣處置,會發生呢?」李中易不動聲色的拋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重磅天雷。

     「你……你敢……」耶律瓶猛的楞住了,李中易的說法,完全超出了她可以想像到的極限,一時間,她驚得嬌軀微微顫動。氣得俏面漲紅,簡直說不出話來。

     李中易沒理會耶律瓶的過激反應,自顧自的往下說:「自從投了我大周之後,韓匡嗣的正妻以及幾個女兒,都被令兄下詔,分於東海女直的牧奴。嗯哼,公主殿下,你知道東海女直的牧奴,都是些什麼人麼?」

     耶律瓶被俘之前,一直是契丹最高決策圈的常客。她當然聽說過,有關東海女直的很多事情。

     所謂的東海女直,其實是,一群生活才長白山的深山老林裡的野人。從血緣上來說,屬於女直族的一部分罷了。

     女直族,在契丹人的眼裡,大體分為熟女直和生女直兩種。熟女直,除了放牧之外,還會耕種。

     生女直。則過著異常艱苦的漁獵生活,經常吃生肉,喝生血。

     包括耶律瓶在內的契丹貴族們,向來視生女直,為不開化的野蠻下賤人種。

     韓匡嗣投靠了大周之後,他的幾個嫡子,殺的殺,關的關,他的妻妾和成年的女兒們,居然都被契丹國君,賞給了生女直做奴隸,其命運之悲慘,完全不需要去思考。

     如果,李中易把耶律瓶交到韓匡嗣的手上,可想而知,她必定會被整治得生不如死!

     耶律瓶的嬌軀,微微顫動著,顯然被嚇得不輕,竹娘見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裡莫名其妙的泛起一股子酸味。

     以竹娘對李中易脾氣的瞭解,他是個喜歡征服烈馬的大男人,而且越烈越好。

     遠的且不去說,旁邊小帳內的芍藥,就曾經被李中易整得很慘!

     如果借這事來證明,李中易的心胸狹隘,卻也有失公允。

     據折賽花私下裡揣測,李中易很可能是幼年時期,飽受李家大婦曹氏的摧殘,以至於,對女人有些小心眼。

     李中易見震懾住了耶律瓶,隨即趁熱打鐵,笑眯眯的說:「公主殿下,我對你沒別的要求。就是和我說說,耶律休哥是不是吹噓成的所謂契丹第一名將?」

     「你想套我的話?」耶律瓶也不是吃素的,馬上反應過來,緊繃著俏臉,怒瞪著一臉壞笑的李中易。

     李中易輕聲笑道:「就說說耶律休哥以前的一些趣事嘛,只當是閒聊!」

     看似精明其實單純的耶律瓶,卻被李中易耍得團團亂轉,竹娘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女人的直覺告訴竹娘,李中易對前凸後翹,長得異常標緻的耶律瓶,或多或少,藏有佔有慾。

     實際上,折賽花交代竹娘,要她看住李中易,最後,還留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若一切皆無可挽回,速派人去告知祖父他老人家。

     如果是以前,竹娘倒不會多想。只是,隨在李中易身邊日久的竹娘,心思變得越來越縝密。

     按照折賽花的吩咐,李中易如果碰了耶律瓶,竹娘居然要派人去通知遠在西北府州的折家老祖宗,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已經可以猜出個大概。

     準備造反!這四個字,一直盤旋在竹娘的腦海之中,久久揮之不去。

     折賽花命竹娘通知折從阮,其用意除了上述這四個字之外,實在無法解釋,為何要捨近求遠?

     實際上,竹娘倒真的誤會李中易了,他就算是精蟲再上腦,也不可能在沒有掌握整個大周的軍政大權之前,肆意胡來。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以李中易的身份和地位,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麼?

     上次,差點全殲了屬珊軍之後,北征軍俘虜的契丹、女直、奚族以及漢族女子,至少過萬,其中不乏比耶律瓶還要漂亮的女郎,李中易卻一個都沒留下。

     和耶律休哥決戰在即,李中易對此公卻知之甚少,從耶律瓶嘴裡撬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李中易見耶律瓶一直緊閉著小嘴,死活不肯開口,他暗暗忍住笑意,揚聲吩咐一直守在帳外的李云瀟:「瀟松,去把韓參議請來。」

     竹娘見李中易吩咐過後,居然邁步朝帳外走去,不由有些跟不上他的節奏,顯得有些遲疑。

     李中易經過竹娘身旁的時候,:「看好他們,別傷了任何一個!」

     至此,竹娘頓悟,李中易是想讓她留在現場,坐看韓匡嗣和耶律瓶鬥法,並記下有用的東西。

     哼,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竹娘幽怨的望著李中易漸漸遠去的背影,方向竟是彩嬌那邊!

     耶律瓶起初有些發懵,等她醒過神時,李中易早躺在彩嬌的腿上,仔細的研究著附近參議司隨時遞來的軍報。

     ps:很久沒有寫這麼大一章了,厚著臉皮求幾張月票吧,多謝了!今晚、或是凌晨,還有一大章!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2-24 00: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4 10:21
第584章 符家人
   
    「臣妾拜見太后娘娘。」

    面對高居於鳳椅之上的符太后,符茵茵恭敬的襝衽,行了大禮。

    「咱們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禮呢?」符太后是真心喜愛眼前的這個嫡親幺妹子,她抬手指著身旁的錦凳,親熱的說,「就坐這兒,陪我嘮嘮家常話。」

    符茵茵單手籠著裙擺,款款的走到錦凳前,側身坐了下來。

    「阿耶的身子骨還好麼?」符太后知道老父親符彥卿,天**玩,是個閒不住的老頭。

    符茵茵側身答道:「阿耶的身子骨硬朗著呢,一日可食十斤羊肉,飲一罈酒。」

    符太后點點頭,歎道:「阿耶替朝廷守護北部邊境,實在是辛苦了呀。」

    符茵茵低垂下螓首,:「二姊姊,阿耶派人來信了,命小妹轉呈您的駕前。」

    符太后暗吃了一驚,符彥卿和她一向都有書信往來,怎麼會突然讓符茵茵代轉呢?

    心腹宮女上前,接過符茵茵捧來的書信,畢恭畢敬的遞到了符太后的手邊。

    符太后拆了書信,定神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失聲喝道:「竟有此事?」

    符茵茵歎了口氣說:「都怪阿耶忌諱太多,一直隱忍至今。只是,契丹人已經大舉南下,轉眼間便到了大名府的城下,這可如何是好?」

    符太后抖動著手裡的書信,渾身直哆嗦,氣得鼻子都歪了,她厲聲喝道:「無恥之尤,該殺!」

    符茵茵擔心二姊氣壞了身子,趕忙站起身,搶前半步,雙手扶在符太后的手臂上,小心翼翼的勸道:「事已至此,即使殺了那狗賊全家,也是枉然。為今之計。還是早出對策,速救父兄。」

    「你說該怎麼辦?」符太后盛怒之下,竟一時亂了方寸,腦子裡一片空白。

    符茵茵進宮之前,其實已經仔細的琢磨過,她思來想去,如今。竟然只能依靠符太后最痛恨的那個人。

    「那人是范相公的心腹門人,阿耶顧慮頗多。一直裝聾作啞,誰曾想,那人竟然膽大包天的連修城牆的銀錢,也敢侵吞一大半。」符茵茵深吸一口氣說,「更要命的是,那人提前察覺到阿耶暗中清帳,竟然不顧家小,私自逃出了大名府。」

    「什麼?」符太后聞言之後,簡直出離了憤怒。北邊的大敵已經破了邊關,正兼程南下,主持大名府城牆修繕的司馬,竟然卷款畏罪逃了,這實在是可怕之極!

    大名府可不是別的地方,那是符太后姊妹的娘家,符家的老巢。萬一。大名府司馬逃到了契丹人那裡,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阿姊,情況十分糟糕,如果朝廷不盡快想出辦法,咱們的老家很可能……」符茵茵越想越害怕,香額之上隱現細小的汗珠。

    符太后畢竟已是整個大周帝國的實際掌權者。她很快清醒過來:符茵茵說的沒錯,事已至此,只能趕緊想辦法,解救父兄於水火之中。

    「幺妹,你從小就有主見,以你之見,該怎麼辦呢?」符太后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因為心裡的大疙瘩,而故作不知。

    符茵茵對符太后的脾氣十分瞭解,她的這位二姊,一向精明得嚇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今能夠解救大名府的人,除了李中易之外,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依靠。

    如今的開封府中,雖然尚有十萬禁軍,可是,遠水難解,大名府的近渴呀!

    「阿姊,小妹打算去一趟濮州。」符茵茵也很清楚符太后的心結所在,也很理解她如今的難處。

    以李中易和符太后的緊張關係,如果,朝廷強令李中易解救大名府之危,就怕李中易嘴巴上答應,私下裡去出工不出力,故意拖延。

    這大軍在外,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重大的敵情,更何況,契丹人已經打進了中原。

    在這種情況之下,李中易根本不需要費腦子,隨手就可以抓住一大把的理由,用來敷衍朝廷,也就是符太后。

    「你去?」符太后雖然憂心娘家的安危,卻也有些吃不準,符茵茵去見李中易會是個啥結果?

    符茵茵暗暗苦笑一聲,早在先帝沒有駕崩之前,符太后就對李中易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

    這其中的原由,符茵茵隱約猜到了一點點,卻因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揣測,而不敢確定。

    「阿姊,小妹才是最適合的人選。」符茵茵忽然挺起酥胸,從容的說,「契丹人已經破關直入,大兄和二兄必須留在大名府,協助阿耶守城。另外,從北方南下的道路,恐怕已經很不安全。與此相反,小妹由京城北上,風險卻小得多。」

    「阿姊,您只要給一些承諾,小妹見了李中易,遊說的把握也會大許多。」符茵茵知道符太后放不下身段,拉不下架子,索性替她把話都說了,「以小妹之見,不如許了李中易的實權節度使?」

    「不可,萬萬不可!」符太后下意識的就拒絕了符茵茵的提議,「先帝在日,最擔憂的便是晚唐以降的藩鎮割據,導致國中有國,最終亡國。」

    符茵茵歎了口氣,說:「阿姊,祖父在時,一直說您是咱們符家最有才氣的女郎,將來興旺家業者,非阿姊你莫屬。」

    符太后悚然動容,目不轉睛的盯在符茵茵的臉上,想從她的神情之中,看出點什麼。

    符茵茵和符太后的嫡親祖父,也就是秦王符存審,早年曾為晉王李克用的義兒軍使。

    在追隨李克用的時光之中,符存審因為見識不凡,屢立奇功,乃是符家當仁不讓的興家之祖!

    符存審在日,曾指著年僅三歲的符太后,當著眾人的面說:我符家之運勢,端賴此女。

    不過,也有傳聞說,符存審誇讚的其實是符太后的大姊,柴榮的元後,柴宗訓的親娘,大符皇后。

    只是,大符皇后已經駕崩多年。如今掌握至高皇權的是符太后,符茵茵自然不可能去觸碰這個異常敏感的話題。

    「阿姊,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今日許了李中易的東西,來日就不能收回麼?」符茵茵擔心符太后由於心病,而誤到了符家的大事。

    符太后暗暗歎了口氣。如果不是母喪,三哥符昭信還在開封城中。很多事情更好解決。

    當年,符昭信和李中易,一為將軍,一為監軍,兩人緊密配合著,征服了海東之國。

    有了這麼一層淵源,符昭信和李中易之間的私交,其實非常好。

    只可惜,由於符太后十分討厭李中易。連帶著符昭信,也不敢和李中易走得太近。

    「也罷,你便替我許了姓李的,只要能夠擊退契丹人,可封郡王,加定難軍節度使!」符太后擺手制止了正欲解勸的符茵茵,「吾意已決。不必多言。」

    符茵茵一看,得了,以符太后的脾氣,能夠變通至此,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如果,繼續糾纏下去。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姊妹二人達成了共識之後,又私下裡商議了許久,符茵茵這才急匆匆的離開皇宮,帶上她的親隨,連家都不回了,直接騎馬往北而去。

    慈寧宮前。符太后瞇起一雙鳳目,眺望著嫡親幺妹遠去的身影,呆呆的出神!

    突然,符太后的臉色猛的一變,喚來心腹的內常侍王昌,小聲叮囑了一番。

    ************************************

    此時的大名府,符家的男人們,都聚集在符彥卿的書房之中,緊張的商議著下一步的對策。

    符家在大名府內,落地生根,已達三代之久。毫不誇張的說,大名府就是符家人的命根子。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范質的心腹門人,大名府司馬江中翰,竟然為了一己之私,在督造大名府外城的時候,大肆貪賄,以次充好,以至於,一場不算很大的雨,竟然轟塌了一大段牆基。

    原本,以符家人的實力,完全有可能把消息隱瞞下來,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漏洞補上來。

    由於江中翰是范質的心腹門生,不看僧面看佛面,符彥卿原本只打算把城牆補好就可以了,壓根就沒有嚴懲江中翰的意思。

    正應了那句老話,屋漏偏逢連夜雨!

    做賊心虛的江中翰,竟然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化裝逃出了大名府。

    符彥卿得知消息之後,當即派兵去捉江中翰,務必不能讓消息走漏了出去。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不敢往南逃的江中翰,半道上遇見了契丹皮室軍的突襲先鋒。

    等符彥卿派出的兵馬,非但沒有抓回江中翰,反而在皮室軍的猛烈進攻之下,一潰百里,落荒而逃。

    符彥清畢竟是個老政客,他得知壞消息之後,馬上做了兩件事,一是派人請求李中易的援助,更重要的則是,派人進京給符茵茵送信,讓她暗中說服符太后,務必以符家的大局為重,賞一些甜頭給李中易。

    作為大周有名的藩鎮之一,符彥卿自然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緊急動員大名府壯丁,協助官軍守城,才是真正的當務之急。

    「三郎,你覺得,李中易會來幫咱們符家麼?」符彥卿處理完畢強征壯丁的事務之後,扭頭問符昭信。

    符昭信點了點頭,接著又開始搖頭,歎道:「阿耶,孩兒的心裡,完全沒有把握。」

    「唉,汝二妹,為何一直對李無咎,存有那麼深的成見?」符彥卿始終沒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符昭信是個大男人,非常不方便進宮,對於符太后敵視李中易的原因,亦是知之不詳。

    「阿耶,孩兒倒是聽說過一個傳聞。有人說,李中易曾在孟蜀國中,揚言貴妃者,貴妾也!」符昭信的大哥,魏王世子符昭遠,了一段往事。

    符彥卿沒好氣的瞪著符昭遠,斥道:「一派胡言!」其實他心裡,倒也頗有幾分相信。

    知女莫若父,符太后從小好強,她曾經多次說過,平生最恨給人做妾。

    沒想到,由於大符皇后的短命,為了延續符家的榮華富貴,並替大符皇后照顧好柴宗訓,符太后被迫嫁給了柴榮,成了貴妃。

    符貴妃多年沒有轉為正宮娘娘,直到,柴榮臨死前不久,才得償所願,成為六宮之主。

    「若是李中易不肯來,或是不敢來,又當如何?」符彥卿滿是希翼的望著,越來越成熟穩重的符昭信。

    符昭信輕聲歎道:「阿耶,李中易從來都是只佔便宜,不吃虧的性子。如果,二妹不能多給他一些好處,以我的想法,他很可能會做壁上觀。」

    實際上,符昭信此話,半真半假。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符昭遠只要抓住機會,就會含沙射影的攻擊符昭信。

    符昭信也不是傻子,只要符彥卿還沒死,他依然有繼承爵位的希望。那麼,符昭遠就會一直暗中下絆子,讓他不得安生。

    如果,最終引來李中易,讓符家逃過此次大劫難。符昭信覺得,他自己的日子肯定會好過許多,甚至,都有可能襲了王爵。

    家不和,外人欺,兄弟暗鬥,最終會便宜誰,還真是個未知數。

    所謂大功勞,自然是常人做不了的大事,所謂富貴險中求,總需要打動符彥卿的心坎吧?

    「阿耶,孩兒倒覺得,求人不如求己。」符昭遠惟恐符昭信得了賞識,趕忙插話說,「趁契丹人還沒來,咱們趕緊調集全城的男丁,日夜加固牆基。」

    符彥卿十分失望的瞥了眼符昭遠,這個想法,只要不是傻瓜,誰都知道,還需要專門安出來說麼。

    說句心裡話,這一刻的符彥卿,對符昭遠這個長子,非常的不滿。這小子,是符家的第一個嫡長孫,小時候倒也十分聰明伶俐,卻不想,成年之後,越來越愚蠢。

    符昭遠和李中易,完全沒有交情,符昭信卻又承擔著防守大名府的重任,一時間,符彥卿感到異常頭疼,派誰去說服李中易比較好呢?

    也就在符家人還沒商議妥當之際,心腹牙將突然稟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契丹人的皮室軍,已經出現在了大名府的城外。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5 09:03
第585章 錯綜複雜
   
    張隊正接到消息之後,留下斷後的人,就帶人趕到了官道一側,潛伏在丘陵背後。

    官道上的契丹人,大張旗鼓的舉著火把,耀武揚威的護著一輛馬車,疾馳飛奔。

    張隊正皺緊眉頭,仔細的觀察了一陣子,忽然小聲下令:「不許出擊。」

    黑鐵塔埋頭想了想,心裡十分認同張隊正的決斷,原本空無一人的官道上,突然出現這麼大一幫子人,不是誘餌,又是什麼?

    「老黑,你速速和大牛,騎快馬回大營,稟報李頭兒,就說敵軍主力,就在相州境內。」張隊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官道看了一陣子,當即做出了他的決定。

    「怎麼又是我?」黑鐵塔不滿意的小聲發牢騷,顯然不想回去。

    張隊正把臉一板,正色道:「這是軍令,違者斬!」態度異常之堅決,只要黑鐵塔敢違抗,腦袋肯定要搬家。

    在羽林右衛軍中,只要是正式的軍令,都必須嚴格執行。哪怕是錯的,也要執行,否則,先斬違抗的腦袋,再追究錯誤的命令。

    軍隊,不是可以隨意討價還價的菜市場,如果沒有鐵一樣的戰場紀律,阿貓阿狗都敢抗命,那怎麼成?

    張隊正既然做出了決定,黑鐵塔只得撒淚而別,領著他的老搭檔大牛兄弟,牽著戰馬,悄悄的走出去老馬,這才翻鞍上馬,朝著濮州疾馳而去。

    等黑鐵塔和大牛順利的離開之後,張隊正又下了一道軍令,「咱們繞路向南。避開敵軍的包圍圈。」

    在羽林右衛之中,上級軍官下達命令之後。部下們都必須無條件執行。

    於是,眾人離開了潛伏的丘陵。打算繞過官道,去南方。

    ************************************************************

    「什麼?你是說南人的哨探,往南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耶律休哥得到了前方的消息。

    契丹人的皮室軍,不愧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的哨探安靜的隱藏在暗處,張隊正的人馬則是活動的目標,只要仔細的觀察與傾聽,或多或少。總會露出行蹤。

    耶律休哥摸著下巴,仔細的琢磨了一番,突然輕笑出聲:「好一個狡猾的南蠻子!」

    蕭得潛疑惑的望著耶律休哥,不解的問:「樞使,您這是……」

    耶律休哥背著手,踱了幾步,淡淡的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咱們必定是暴露了。」

    「樞使,何以見得呢?」蕭得潛很有些摸不著頭腦。南蠻子的哨探,根本就沒靠近過此地。

    耶律休哥冷笑道:「既然咱們已經暴露了,那就讓南蠻子們,見識見識咱們大契丹皮室軍的厲害吧?傳令下去。咱們去開封城下玩玩,路上不許停!」

    蕭得潛聽說要去偷襲開封城,既驚。且喜,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從相州去開封府,其實並不算特別遠。以皮室軍精銳的腳力,只怕是兩日就可以殺過去。

    現在的問題是,殺到開封城下容易,沒有攻城的器械,絕難攻破開封的城牆。

    萬一,孤軍深入太遠,四面的南蠻子軍隊,包抄過來,全軍覆沒的危險,大得驚人!

    「樞使,咱們才一萬五千兵馬,而且,都是騎兵……」蕭得潛下意識的想勸耶律休哥,回心轉意。

    誰料,耶律休哥擺了擺手,斬釘截鐵的說:「吾意已決,且去傳令吧。」

    耶律休哥那可是大契丹國,鼎鼎大名的戰神,他的軍令,蕭得潛不敢違背,也不想違背。

    自從跟隨耶律休哥以來,蕭得潛打過的勝仗,早已經數不清楚了。

    大約一個半時辰之後,耶律休哥領著精銳的皮室軍,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直撲開封城下。

    耶律休哥這邊一動,羽林右衛的哨探系統,立即察覺到了異常的情況。

    於是,示警的軍報,彷彿雪片一般,飛到了李中易的案頭。

    「白行,你怎麼看?」李中易輕輕的敲擊著桌案,平靜的詢問楊烈。

    楊烈仔細的斟酌了一番,說:「粗粗一看,我覺得耶律休哥瘋了。不過,仔細的盤算一下,我倒有了更深的認識,如果,耶律休哥知道京城如今軍力異常空虛,直撲過去,倒很容易調動我軍主力回援。」

    李中易點點頭,卻沒吱聲,繼續盯在楊烈的臉上,等著他拿出意見。

    楊烈字斟句酌的說:「可問題是,我軍雖然悍勇,卻大多是步軍。如我軍全體回援,耶律休哥完全可以立即掉頭向北,相機拿下城防大有破綻的大名府。」

    「老師,您是北征的統帥,如果大名府有失,罪責必定難逃。」楊烈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口氣,「也許,耶律休哥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想逼迫您在他選定的戰場,進行決戰?」

    李中易欣慰的望著楊烈,這些年來的苦心栽培,使楊烈迅速的成熟,完全可以獨當一面!

    沒錯,耶律休哥採取的其實是十分高明的陽謀,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想利用皮室軍的超群機動力,調動李中易的主力部隊,疲於奔命,然後尋機一舉殲滅。

    耶律休哥南下開封城,既可能是徉攻,也可能是實攻,端看李中易怎麼應對?

    天大的難題,被擺在了李中易的面前,連李雲瀟都很緊張的望著他,惟恐出現判斷錯誤。

    可是,李中易卻輕描淡寫的說:「耶律休哥的目標,其實,一直在我的身上。」

    開封城內,雖然沒有特別出名的重將,卻還有數萬精銳的禁軍,石守信也在城中。

    如果,沒有內應打開城門,沒有重型攻城器械的耶律休哥,絕難拿下大周的國都。

    開封城,可不比別的地方,滿朝重臣們的家屬和親眷,皆在城內。不管,朝廷臨時任命的守將是誰,都會竭盡全力的拚死守城,不敢稍有懈怠。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耶律休哥明知道,佔不到大便宜,卻為何又要率軍南下,作出攻擊開封城的樣子呢?

    另外,退一萬步說,即使耶律休哥順利的偷襲開封成功,李中易手頭重兵在握,只需切斷歸路,耶律休哥最終難逃兵敗身死一途。

    到那個時候,大周朝滅亡在耶律休哥的手上,李中易如果想要改朝換代,簡直易如反掌。

    所以,無論是李中易,還是楊烈,都一致認為,耶律休哥玩的是調虎離山的花招,目的是想引李中易上勾。

    「爺,魏王派來使者,說是契丹人的主力大部隊,已經包圍了大名府。」李雲瀟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稟報了最新的動態。

    李中易點點頭,笑道:「耶律休哥不愧是老謀深算的契丹第一名將,他把主力兵馬,擺在我的北邊,他自己帶著和機動兵力,繞去了南邊,實在是令人有些頭疼吶。」

    楊烈反覆琢磨了一陣子,忽然提醒說:「如果咱們棄京城於不顧,只怕是,會被滿朝文武的口水,給淹死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耶律休哥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讓我進退兩難,即使勝了,也會變成戰略上的敗局。」

    原本沒怎麼聽明白的李雲瀟,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不由恨恨的罵道:「該死的契丹蠻子!」

    如今的戰場,已經明顯呈現出碎片化的趨勢,契丹人一分為二,主力在大名府城下,耶律休哥帶著精銳部隊,長途奔襲開封。

    大周這邊,從大名府往南,處處都需要防守,戰線四面漏風,簡直是烽火遍地,四面楚歌。

    「爺,咱們該怎麼做?」李雲瀟覺得局勢顯然已經失控,急切的問李中易。

    李中易輕聲笑道:「咱們既不留在這裡,也不回京城,喏,去這裡。」右手食指,輕輕的戳在軍用沙盤的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

    楊烈定神一看,不禁有些疑惑的問李中易:「為何是洺州?」

    洺州,今河北省邯鄲市永年縣,地處大名府以西大約百里之地。

    雖然,耶律休哥的行蹤一直異常詭密,可是,河北、河南地區固有的地理環境,決定了,以騎兵為主的契丹人,若想快速順利的南下,不可能走水網密佈的貝州一線。

    李中易只要卡住了洺州一線,那麼,就等於是徹底的切斷了契丹人的歸路。

    「爺,大名府,咱們不去了?」李雲瀟有些擔心的詢問李中易。

    楊烈見李中易的目光向他看過來,便解釋說:「就算是大名府的那段城牆都是豆腐做的,魏王手下也有五萬多兵馬。這些人在野外浪戰,很可能不頂大用,但是,依托城牆拚死防守,還是很可以消耗一些契丹的有生力量。」

    「另外,有咱們虎視眈眈的盯在一旁,契丹人至少要留出一部分人,防備咱們吧?」楊烈對於河北和河南地形,已經完全做到了心中有數,即使不看沙盤,也可如數家珍。

    「只是,神衛軍和廣銳軍怎麼辦?」楊烈扭頭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帶著他們一起行動,只會把咱們也給搭進去,沒有任何好處。不如,就讓他們原地紮營,深挖壕溝,高築寨牆。」

    楊烈想了想,笑道:「孤城難守,只要他們在城外,契丹人想拿下附近的任何一座城,都是白日做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 14:38
第586章 盟軍
   
    羽林右衛一旦動員起來,其行動速度,快的驚人。半個時辰之後,折疊的帳篷已經卸下,裝到了經過改裝的馬車上。

    楊烈一馬當先,率領前鋒營,疾馳在全軍的最前方。

    由於決戰在即,李中易把芍葯、彩嬌,都安排進了濮州城內,由五十名中軍牙兵負責保護。

    至於,常年習武,弓馬嫻熟的竹娘,則繼續留在李中易的身旁,負責貼身的保護和服侍。

    整個大軍的行軍梯次是,先鋒營的精銳哨探在前,李中易領著中軍牙兵和大軍主力在後壓陣。

    頗超勇手下的黨項騎兵,就留下李中易的身側,隨時隨地都可以充當戰略預備隊使用。

    李中易靠坐在他的專用馬車上,頗超勇盤膝跪坐在他的對面,畢恭畢敬的聆聽訓示。

    竹娘奉了茶,頗超勇欠著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禮說:「多謝竹夫人。」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頗超勇待在京城不過數年的時間而已,倒把漢人的一些禮儀,學了個三、四成,形似而神非。

    「發給你的東西,都裝備下去了吧?」李中易很重視黨項騎兵的準備情況,有些三司冑案出品的新式武器,必須練熟。

    頗超勇恭敬的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弟兄們都學會了!雖不敢說非常熟,但基本使用,毫無問題。」

    李中易點點頭,說:「近戰纏鬥的時候,這些小玩意,會起到很好的殺敵作用。」

    頗超勇頻頻點頭。:「小的剛開始還不信,等實地驗證過後。才發覺,有此利器在手。即使面對多一倍的契丹皮室軍,咱們也不至於沒有還手的餘地。」

    騎兵和步軍不同,步軍講究的是陣列和紀律,騎兵最重要的優勢是,巨大的衝擊力。

    然而,李中易以前的戰法,一直是以步軍的嚴整,對抗騎兵的散漫。尤其是在擊敗屬珊軍之後,李中易對於以步制騎。更是平添了三分信心。

    「你知道麼?我其實最擔心的是騎兵能否拖住耶律休哥的一部分人馬。」李中易捧起茶盞,小飲了一口,接著又說,「現在,耶律休哥和我們,都處於兩線作戰的窘境,只不過,咱們是內線作戰,耶律休哥是外線作戰罷了。」

    頗超勇等高級將領。一直由李中易本人親自授課,除了教他們如何看地圖和沙盤之外,更重要的則是,講解基本的戰爭常識。

    所以。對於內線或是外線作戰,頗超勇還是很明白的。

    由於,李中易一直沒有掌握住大周的軍政大權。此次,雄州和霸州被契丹人攻破之後。便出現了極其不利於大周的戰略態勢:門戶洞開,敵人長驅直入!

    在符太后的掣肘之下。李中易所率領的總兵力,竟然不到契丹人的一半。要知道,耶律休哥領著南下的皮室軍、宮分軍和部落軍,加在一起,至少超過了九萬人。

    然而,京城之中的精銳禁軍,林林總總的算在一起,至少有十多萬人。

    這且罷了,李中易雖然是北征軍的統帥,可是,沿途各個州郡的兵馬,卻並不歸他節制。

    換句話說,原本是內線作戰的李中易,無論是在兵力上,還是指揮上,竟然處於絕對的劣勢狀態。

    以范質為首的文官集團,對於武臣的壓制,顯然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萬一,李中易這邊有個閃失,契丹人的大部隊,直接抵達開封城下,大周的柴家江山,危矣!

    大周,其實兵不少,趙匡胤和韓通兩人就掌握了超過十餘萬兵馬,開封城內還有十多萬,李中易手頭有接近五萬人。

    再加上,各個州郡以及藩鎮所屬的兵馬,總兵力至少超過五十萬之多。

    只可惜,趙匡胤吃了敗仗之後,被契丹西京道的重兵集團,給壓制在西北的勝州附近,動彈不得!

    韓通也被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孟昶,派出的五萬蜀軍,給牽制在了京兆府。

    整個大周腹地,除了李中易手頭的這麼點機動兵力之外,竟然唱起了空城計。

    州郡兵,其實戰鬥力都不怎麼樣,李中易也不太在意他們。如果,朝廷信任他,把開封城內的禁軍再分一半出來,交給他來統帥,也不至於在面對耶律休哥時,面臨捉襟見肘的尷尬境地。

    李中易向來是個樂天派,有多少本錢,就打什麼仗。契丹人雖然兵多將廣,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攻城力嚴重不足。

    在破了雄州和霸州之後,耶律休哥利用鼎盛的軍威,震懾住沿途的州郡兵,使其不敢輕易出城找死。

    可是,這些城池依然掌握在大周的手上,並且星羅棋布的擺滿了整個河北和河南境內。

    契丹人雖然可以在郊外打草谷,補充軍需給養,可是,郊外的農民們逃的逃,散的散,上山的上山,導致契丹人補給的成本十分高昂。

    時間,這是目前耶律休哥最需要的東西,只有充分利用周軍機動力差的弱點,打時間差,他才有可能取得最大的戰果。

    否則,一旦讓大周朝廷反應過來,授予李中易主持北地軍政的全權,耶律休哥帶出來的這十餘萬契丹精銳,有多少最終可以平安歸國,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李中易早已經是個成熟的政客和軍頭,耶律休哥的目標,他清楚得很。

    這高手之間過招,其實呢,基本的戰略戰術態勢,彼此之間,大多心中有數。

    在李中易和耶律休哥之間,決定成敗的,其實是,主要是偶然性的因素。

    說起來可笑,此時此刻,看誰昏招更少。才是耶律休哥和李中易之間的決定性因素。

    大軍啟程之後,向西急行軍。爭取當天晚上之前,就抵達相州境內。然後。再從相州西北部地區,繞到契丹人的背後。

    這麼些年來,李中易暗中派人,測繪出了河北和河南腹地的軍事地圖,對於今天的作戰,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相州境內,東南部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地帶。可是,不是本地的獵戶,絕對不可能知道。就在相州西北太行山脈之中的四方垴附近,有一條小路,環山而走,可以直接繞至洺州西南部的涉縣。

    兵行險招,耶律休哥如此,李中易同樣如此。他們倆,一個兵多時間少,必須速戰速決。另一個則是兵少,時間多。但是政治壓力大。

    耶律休哥只要出現在黃河的北岸,身為北征軍統帥的李中易,肯定會被滿朝文武以及全城百姓的口水,給淹死。

    不過。就算是如此,李中易依然認為,他如果率軍南下。去找耶律休哥決戰,不僅無法獲勝。反而很可能成為千古罪人。

    耶律休哥率領一萬多人,輕裝南下。明擺著是一石二鳥之計。說白了,只要耶律休哥採取,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游擊戰術,李中易麾下的羽林右衛,就算是腳力再強悍,也抓不住決戰的機會。

    所以,李中易想明白戰場形式之後,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索性不管開封城的安危,越過太行山去,直插契丹人主力大軍的背後。

    車廂裡,頗超勇得知了李中易的全盤計劃之後,不由興奮的叫嚷起來:「爺,如果趁虛把契丹人的主力,一舉擊敗,這個功勞簡直大得沒了邊呀。」

    明知道頗超勇有拍馬屁的嫌疑,李中易卻不想掃了他的興致,淡淡一笑,說:「耶律休哥做夢都沒有料到,我敢於天下人做對。」

    頗超勇忽然挺起胸膛,大聲說:「爺,您指哪,小的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打哪。」

    對部下的表忠心,李中易一向是聽過也就算了。要知道,所謂的忠心,絕不是一成不變的固定狀態。

    「此次突擊,你肩上的責任,異常之重。不過,你手頭的兵馬,實在是有點少。所以,到了洺州之後,會有人持我的軍令去找你的。」李中易待在開封城內,和范質的門人,打嘴巴官司的時候,其實私下裡一點都沒閒著。

    頗超勇起初很有些疑惑的望著李中易,突然,他猛的甩了甩腦袋,顫聲問李中易:「莫非是小的同族的兄弟們來了?」

    李中易哈哈一笑,探手過去,在頗超勇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兩下,「永忠老弟,你不愧是黨項一族的佼佼者,反應竟然如此之快,吾實在沒有料到啊。」

    至此,頗超勇算是徹底想明白了,一向主張兵貴神速的李中易,為何要在開封城內磨磨蹭蹭。

    敢情,李中易在私下裡,調動了靈州軍出山,或是借用了折家的人馬。

    在頗超勇看來,私下裡調動靈州軍,動靜實在太大,八成是借用了折家的力量。

    折家雖然和李家是親家,但是,折家畢竟只是名義上歸順朝廷,奉大周為正朔的西北大軍頭,也並不隶屬於李中易管轄。

    這年頭,各地的藩鎮,以及軍頭們,若不利用手頭的軍力和地盤,做點出格的事情,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中易望著異常興奮,摩拳擦掌的頗超勇,他的心裡卻百味雜陳。

    如果不是為了抗擊長驅直入的契丹人,府州折家其實完全沒必要,現在就暴露在大周朝廷的面前。

    以李中易對那幫子文臣官僚的瞭解,即使此戰他打勝了,也會被罵作是居心叵測。

    管他呢,在民族大義面前,李中易也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該做的事情,必須要做。

    至於,以後朝廷要清算他的越權和跋扈,那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

    黑鐵塔和大牛,縱馬狂奔,沿著最近的官道。馬歇人不歇,筆直朝大營這邊趕來。

    按照先鋒營的規矩。只要帶隊的軍官下達了限時報訊的軍令,黑鐵塔和大牛。就必須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狂奔回去。

    黑鐵塔和大牛,各有三匹馬,一路上,喝水,撒尿,甚至是拉屎,都不能停馬,軍令嚴苛之極。

    張隊正把黑鐵塔和大牛打發走了後。彷彿放下了一樁心事,整個人立時輕鬆了許多。

    以張隊正的見識和閱歷,許入不許出的這片地區,突然出現了,明火執仗的馬隊,顯然,敵軍是想引誘他們上前去送死。

    說句老實話,張隊正從軍這麼多年以來,早就見慣了生死。

    將軍難免陣上亡。瓦罐總在井邊破,刀箭不長眼,誰敢說自己一定不會中招?

    自從,跟著李中易離開蜀地的大山之後。張隊正參加過無數次大小戰役,身上殘留著多處箭創和刀傷。

    在羽裡右衛的軍旅生涯中,張隊正從不會寫自己的大名。到如今,已經看得懂春秋。早已擺脫了文盲的窘境。

    讀書使人明理!張隊正的文化程度越高,就越覺得羽林右衛的不同凡響。和朝廷以及各路藩鎮的軍隊,都完全不同。

    有哪支軍隊裡,提拔軍官,居然需要文化考試?而且,隊正以上的軍官,還必須熟練的掌握軍用地圖的使用方法,要知道等高線,海拔,可以進行完整的沙盤作戰推演。

    魔鬼永遠都藏在細節之中!

    實際上,李中易採取的培訓方法,在近現代軍隊中,是司空見慣的儲備軍官培養法。

    也就是,把每個低級指揮員,都按照中高級軍官的要求,進行訓練。這種方法,平時看起來,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成本也很高。

    但是,一旦需要擴軍備戰的時候,羽林右衛軍中的任何一名最低級別的軍官,都可以承擔隊正,甚至是指揮一級的重任。

    怎麼說呢,李中易別看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暗地裡玩的是鴨子划水的政治遊戲。

    軍官團的素質,決定了整支部隊的戰鬥力,無論是羅馬帝國、大秦帝國,還是一戰時期在容克貴族指揮下的德軍,皆是如此。

    報信的已經在路上了,而且,除非黑鐵塔和大牛雙雙殉職,否則,契丹人出現在相州的消息,必定會被傳遞到李大帥的案頭。

    解決了後顧之憂的張隊正,應對眼前的局面,其實比此前,更加的從容。

    李大帥常說,壯士馬革裹屍還,真英雄也!

    從一個窮得沒褲子穿的獵戶,搖身變為李大帥麾下先鋒營的哨探隊正,張隊正已經很知足了!

    如果沒有李大帥,張隊正哪有揚眉吐氣的今日?

    士為知己者死,對於別人也許是一句空話,卻代表了張隊正的心聲!

    這麼多年來,只要是戰死袍澤的家屬,都獲得了很好的照顧:不僅每月油米菜供應不斷,而且,遺孤不論男女,皆可入忠烈學堂讀書習文。

    忠烈學堂的山長,不是別人,恰是李家軍的最高統帥,李中易本人!

    就在官道上的車隊,即將消失在眼前的時候,張隊正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繼續向西搜索前進。

    但是,繼續向西有個前提,先繞向南邊,再轉道掉頭向北。

    沒有任何根據,但是,隱隱有種直覺告訴張隊正,契丹人就在附近的不遠處,而且,很可能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三娃,你是河北人吧?」張隊正扭頭,小聲問伏在身旁草地裡的親密戰友,劉三。

    這年頭,因為長輩們普遍都是文盲,他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按照出生的先後順序進行排行。

    張隊正在當上軍官之前,其實有個非常土氣的大名,張小乙。

    在整個大周國內,沒有十萬張小乙,也至少有八萬,張隊正的名字,實在是普通之極。

    後來,張隊正參加文化學習班的時候,由李中易親手賜了個響噹噹的大名,張震山。

    震山,取的是敲山震虎之意!

    張隊正非常喜歡這個名字,尤其,這是李中易親賜的大名,顯得彌足珍貴!

    劉三沒有注意到張隊正有些走神。他:「是的,俺是磁州人。」

    「三娃。假如契丹人已經發現了咱們,卻沒有馬上動手。這是為何?」張震山目光炯炯的盯著劉三。

    劉三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恐怕是不想驚動咱們吧?」

    張震山點點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後,他剛想說點什麼,卻聽見遠處傳來山洪爆發一般的雷鳴聲。

    張震山的臉色,立時大變,從軍多年,身為哨探的閱歷。使他一聽這麼大的動靜,便知是大隊騎兵奔馳的聲響。

    「除了武器和食物、飲水之外,扔掉一切雜物。」張震山略微想了想,當即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上馬,咱們往北邊跑。」

    幾個呼吸之間,張震山的部下們,便已經扔掉了包袱,翻身上馬。跟在張震山的身後,掉頭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很快,張震山他們的身後,煙塵滾滾。從號角聲判斷,肯定是契丹人不想放過他們,派人跟過來追殺。

    *****************************************************

    李中易的對面。坐著畢恭畢敬的韓匡嗣,他低垂著腦袋。聆聽李相公的訓示。

    李中易的手裡的捏著幾張李雲瀟遞來的信紙,紙上記述著。韓匡嗣逼迫耶律瓶的全過程。

    原本是契丹最高貴女人之一的耶律瓶,面對如同瘋獅一般的韓匡嗣,卻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耶律瓶雖然害怕韓匡嗣會撲上去,撕爛她的衣裙,卻終究沒有屈服。

    不過,透過雙方撕扯的完整記錄,李中易依然從這份報告之中,找出了一條十分有用的線索。

    耶律休哥喜歡用正兵,擺開很大的架式,然後出奇兵偷襲,往往一舉得手!

    當一種行為模式,形成習慣之後,必定會深入骨髓。

    這一次同樣如此,所以,當耶律休哥想引誘李中易南下之時,李中易卻把目標鎖定在了契丹人的主力大部隊之上。

    有和屬珊軍,以及契丹地方軍作戰的豐富經驗,李中易算是整個大周決策圈內,對於契丹人的民族屬性,最瞭解的一位重臣。

    一般情況下,契丹人比較擅長打順風仗,而且,在相持階段,也比較勇猛。

    問題是,除了最精銳的皮室軍和屬珊軍之外,契丹人的軍隊,普遍沒有軍餉。靠打仗搶來的收益,也就成了他們唯一的暴富來源。

    沒有恆產,無恆心!

    所以,契丹人的軍紀普遍很差,能夠佔到便宜的時候,個個爭先恐後。

    一旦,戰局不利,或者是損失和收入之間,嚴重不成比例的時候,契丹人的部落軍們,會優先撤退,以便保存本部落的實力。

    此次,耶律休哥南下,契丹皇帝不可能把鎮國之寶的皮室軍,全都交給他。

    這麼一來,耶律休哥手頭最精銳,紀律最嚴明,戰鬥力最強的皮室軍,其實,和李中易麾下的羽林右衛加上黨項騎兵,大致差不了多少。

    出乎耶律休哥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其實並沒有那麼在乎,來自於朝廷的壓力。

    敵人都已經打進家門了,朝廷不思全力抗擊侵略者,反而對帶兵大將,橫加掣肘,這樣的朝廷,已經失去了尊重的價值。

    李中易是個職業政客,他自然有貪婪和心黑一面,但是,他的心中始終有個堅持,那就是民族大義!

    站在現代人的角度,去分析歷史人物,實際上,是非常荒謬的!********,價值觀,都完全不同,怎麼可以生搬硬套呢?

    但是,不管歷史學家們怎麼看,李中易以為,評價一個朝代的功業,最主要的是兩個方面:抵禦外侮和安居樂業。

    敵人打進家門,顯然無法繼續安居樂業,那只有提起菜刀,和敵人拼了!

    由於,符太后和范質的牽制,李中易遲遲無法獲得足夠的權力和物資,以至於,如今中原腹地的局面,一片糜爛。

    李中易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可是,他並沒有後悔,當初所作的決定。

    如果,李中易準備不充分,導致戰敗失勢,以符太后和范質政治手腕,絕對玩不過陰險的趙家兄弟倆。

    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

    若想徹底改變弱宋的悲劇性命運,李中易自以為,除了他之外,再無任何一個人,可以做得到。

    此所謂,關鍵時刻,所肩負的歷史使命!

    有鑒於此,李中易再不願意,為了那個爭權奪利的朝廷,而放棄自己應盡的責任!

    於是,李中易還在開封之時,他的親筆書信,已經分別送到了靈州郭懷和府州折從阮的手上。

    在民族大義面前,李中易覺得,是時候亮劍了!

    只要,能夠擊敗契丹人的大軍,李中易完全可以挾鼎盛的軍威,壓制群臣,達到掌握朝政的目的。

    自從晚唐以降,能夠正面擊敗國力強盛的契丹人,除了柴榮和李中易之外,還真沒有第三個人!

    北宋晚期,即使契丹人被女真人打得丟盔卸甲,依然游刃有餘的擊敗了進攻幽州的宋軍主力,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這一次的大敗,恰好暴露出了趙宋軍力虛弱的本質,讓女真人盡收眼底。

    於是,滅了契丹國的女真人,刀刃上的血跡未乾,就大舉撲向中原的大好河山,最終釀成了北宋滅亡的慘劇。

    太行山的餘脈,由河東境內,一直延續到河南。熟悉地形的折家軍,正浩浩蕩蕩的沿著的大山腳上,開往洺州。

    帶著李中易親筆書信,從開封趕回府州的折禦寇,被叫到折從阮的身前。

    「大郎,咱們這次可算是傾家蕩產了啊。」折從阮一邊捶著老寒腿,一邊笑瞇瞇的望著折禦寇。

    折禦寇心裡很明白,折家這次傾巢出動,幫著李中易去打契丹人,實際上,是一場決定折家前途的命運大抉擇!

    折從阮見折禦寇只是笑,卻沒有做聲,不由抬手指著他的鼻尖,罵道:「跟著那隻小狐狸時間一長,你也學壞了啊?」

    折禦寇趕緊涎著臉說:「一切都在老祖宗您的預料之中,孫兒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折從阮哈哈一笑,說:「雖然你這是馬屁話,不過,老夫偏偏愛聽。哼哼,李中易那個混球打的是什麼主意,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這雙老眼。」

    「老祖宗,將來,李無咎若是掌握了大政,會不會和先帝一樣,極力削藩?」折禦寇的這個疑問,一直沒敢去問折賽花。

    折從阮瞇起兩眼,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那隻小狐狸在短期內,不太可能虧待咱們老折家,只不過,日子一長,咱們恐怕在府州,也就待不下去了,換地方的可能性恐怕很大!」

    「老祖宗,那您……」折禦寇覺得很奇怪,既然折從阮都計算清楚了,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忌,出兵幫李中易排憂解難呢?

    折從阮擺了擺手,反問折禦寇:「大郎,在你看來,何為天下大勢?」

    沒等折禦寇回答,折從阮繼續說:「觀帝王之興衰,最重要的是眼光,其次是送人情,再次才是借勢。如果是咱們折家得了天下,也必定會削藩的,與其讓自己很被動,還不如主動配合,嘿嘿,只要大妞生的是個男娃兒,咱們老折家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滴。」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 15:03
第587章 絞肉機
   
    「嗖!」

    「呃……」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刁狠的射入一名契丹哨探的咽喉,緊接著,「噗通」那名契丹哨探,只悶哼了半聲,便一頭栽倒於馬下。

    「嘿嘿,指揮,這是今天的第十個了,您的好酒,小的喝定了!」先鋒營什長高峰,略帶得色的望著他的頂頭上司,帶領先鋒營第一指揮出來巡邏的葉南山。

    葉南山瞇起兩眼,看了看遠處的滾滾煙塵,淡淡的說:「契丹狗急紅了眼,喏,派大部隊來了。」

    高峰一邊收弓入囊,一邊笑道:「鄉帥屢屢告誡我等,敵強我避,敵疲我擾,敵退我再進。嘿嘿,指揮,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最後一計,咱們趕緊撤吧?」

    葉南山笑罵道:「小猴兒崽子,磨蹭什麼?還不趕緊上馬,咱們走嘍!」

    高峰翻身上馬,揮舞右手,大聲吆喝說:「弟兄們,帶上敵軍的戰馬,咱們走嘍!」

    葉南山和高峰他們走了,地上卻散落著十餘具契丹哨探的屍首,血淋淋的現場,展露出來的是,一個殘酷的現實:李家軍和契丹人之間的前沿情報戰,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類似的慘烈場景,沿著濮州一線,在各處紛紛上演。只是,由於李家軍的哨探訓練水平更高,馬背上藏著的黑科技武器層出不窮,令促不及防的契丹人,損失異常慘重。

    出來的時候,葉南山一行人是一人兩騎,如今,在幹掉了契丹哨探之後,變成了一人四騎。

    和戰馬配備並不算多的羽林右衛不同,契丹人的哨探動輒就是一名戰兵,配備四騎到五騎,其機動偵察和作戰的能力,高得驚人!

    「指揮,鄉帥給咱們配發的彈弓。實在是近戰的利器。」高峰一邊縱馬狂奔,一邊沒忘了扯起喉嚨和葉南山說話。

    葉南山無奈的搖了搖頭,高峰的大嗓門居然可以蓋過如雷鳴般的馬蹄聲,簡直是個異類。

    高峰其實也麼指望葉南山回答他的問題。他接著又吼道:「指揮,彈弓配上鐵蒺藜,效果好得很吶!」

    葉南山聽了此話,不由露出了會心的微笑,是啊。一晃眼間,跟著鄉帥出來,已經超過五年多了。

    鄉帥,其實是從河池鄉軍開始,一直跟著李中易的老袍澤們,對他的親暱稱呼。

    在李家軍中,部下們對李中易明面上的稱呼,就是多種多樣。

    從河池鄉軍一起跟出蜀國的老部下們,大多稱李中易為鄉帥,以顯示出他們是鐵桿擁護者的特殊身份。

    說句心裡話。河池鄉軍的舊部們,都對徹底改變了他們命運的李中易,感激得五體投地。

    至於,羽林右衛時期投靠過來的部下們,則大多親熱的說:咱們李大帥。

    少數投奔李中易的文臣幕僚,顧及到讀書人的面子問題,他們見了李中易,基本上,都稱其為相公。

    稱為相公,卻又不帶姓。這顯然是文人們故意耍弄的文字遊戲。

    楊烈和左子光,那是學生的身份,執禮最恭。至於頗超勇這個黨項族的精英,倒是很會鑽空子。他索性學了李雲瀟的叫法,喚李中易為「爺」。

    李雲瀟既是李中易的老部下,又是先鋒營的指揮使,還要負責李中易最核心的內外事務,客觀的說,算是心腹大管家一類的地位。

    將來。李中易如果全面掌握朝廷大權,李雲瀟的兒子,很可能還要繼續服務於李家的下一代主人,此所謂「世僕」是也!

    此次出擊之前,葉南山早就謀劃好了,想打契丹哨探一個埋伏!

    不管是羽林右衛,還是皮室軍中,能夠成為的哨探的都不是一般人。

    李家軍這邊,要想成為待遇優厚到令人流口水的哨探,首先是身體素質和基本的武技要過關。其次,按照李中易的死規定,哨探必須選拔腦子靈活的聰明人,否則,哪怕是一箭穿楊的猛士,也要被淘汰掉。

    契丹皮室軍這邊的哨探,除了弓馬異常嫻熟之外,還需要閱歷豐富。

    只是,擅長草原作戰的契丹人,對於李家軍的內情,知之甚少。

    在大周這邊,自從李家軍初具規模之後,就一直視契丹人為最凶狠的敵人。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如果大周和契丹國,一直保持南北並立的局面,就真應了趙老二的那句老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李中易所制定的軍事戰略,以及作戰戰術,始終圍繞著契丹人天然具備的超級機動優勢,進行高度有針對性的準備。

    葉南山本以為契丹人不敢深入險地,卻不料,後邊的追兵,始終緊咬著不放,顯然是恨極了,想抓住他們,生吞活剝。

    「依第二套方案行事。」葉南山在如雷的蹄聲中,簡短的打出了幾個手語,命令大家掉頭向東。

    洺州西南一百餘里的太行山下,劉家鋪,正在路旁休息的李中易,接到哨探的稟報:「折家軍走出大山,距離此地僅有五十里。」

    府州折家的兒郎們,腳力雖然遠不如羽林右衛,卻也算得上五代時期,最強悍的步軍之一。

    常年累月和黨項騎兵作戰,迫使養不活大批戰馬的折家,錘煉出了驚人了步戰機動力。

    李中易斜靠在一塊大石之上,瞇起兩眼,望向折家軍趕來的方向,長聲一歎,說:「折家的老狐狸,這次的人情,可算是送得大啊!」

    楊烈抬手,拍打了一下戰袍上的灰塵,笑嘻嘻的說:「老師所言極是,折家的老太公今兒個的歷史性抉擇,將來必是賺得缽滿盆滿。」

    李中易故意拉下臉,反問楊烈:「萬一,咱們敗了,折家豈不是會被秋後算帳麼?」

    楊烈怪異的眼神繞著李中易的身上,轉了一個大圈,這才笑道:「老師,您知道麼,軍中的袍澤們,怎麼評價朝廷的所謂精銳禁軍?」

    李中易略微一想,當即明白過來,楊烈這又是在勸他主動下手,爭取早日掌握朝廷的大政。

    都是多年的老部下了,李中易心裡非常清楚,楊烈和左子光,這兩個人的性格迥然不同,

    左子光的行事,很少顧忌後果,只求短平快,精準狠,一切以達成目標為宗旨。

    楊烈則是心思極為縝密之人,他輕易不會說什麼話,一旦開口,言出必中!

    在李家軍中,楊烈有個響亮的渾號,叫作「小李帥」,一聽就知道,是對他的讚揚。

    李中易當時聽說後,久久無語,腫麼不叫「小委員長」咧?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4 23:30
第588章 會師
               
    「白行,此次與契丹人決戰,我始終有種預感,一定會出大事!」李中易經過多年的軍事生涯的錘煉,對於指揮作戰,自有其一整套戰略和戰術邏輯。

    楊烈撇了撇嘴唇,說:「我軍突然從濮州一線失蹤,雖有先鋒營的精銳哨探封鎖消息,可是,以學生之見,頂多也就封鎖兩天而已。兩天之後,耶律休哥肯定會知道咱們動了,而且,是朝北面快速移動。」

    李中易接過竹娘遞來的皮囊,飲了口茶湯,笑道:「耶律休哥明知道是行險,卻還要執意而行,不就是欺負咱們的騎兵部隊太少,而且還不怎麼頂用麼?」

    「老師,請恕學生直言,此次哪怕是擊敗了契丹人,如果您不預先做好準備,恐怕大禍要臨頭哇!」楊烈久在軍伍之中,又異常熟悉京城駐防禁軍部隊,都是個啥德性。

    「哦,你是說,即使是戰勝了契丹人,朝廷也會怪罪於我?」李中易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反問楊烈。

    「老師,如果左將明就在此地,一定會慷慨陳詞,勸您當機立斷。」楊烈畢竟是個相對溫和的性子,即使是勸李中易起事,也說得比較委婉。

    李中易微微一笑,開導楊烈說:「白行啊,古人常言順勢而為,事半功倍,很多時候做大事都是需要耐心的。」

    楊烈的眼神立時變得異常明亮,讀史很多的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兩位大名人:曹孟德和司馬懿!

    折家顯然異常重視此次出兵,不僅由老祖宗折從阮親自出馬,而且還傾巢出動,帶來了一萬八千餘名精銳勇士。

    李中易十分熟悉折家的家底,整個府州折家軍全部動員起來,也不過兩萬八千人而已。

    此次,折從阮一口氣就帶來了超過60%以上的精銳兵馬,可想而知,老折家確實盡力了!

    這折從阮不僅是西北大豪。還是李中易的岳祖父,更是折賽花腹中娃兒的曾外祖,其地位異常尊崇。

    所以,李中易得到消息之後。當即帶著心腹牙兵,主動前去迎接。

    黃昏時分,李中易終於在洺州太行山餘脈的山腳處,等來了折從阮。

    「孫婿無咎拜見老祖宗。」李中易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對於遠道跑來相助的折家。他打心眼裡感激。

    折從阮哈哈一笑,嘴上說:「哈哈,賢孫婿不必多禮。」實際上,等李中易把禮行完,這才伸臂相扶。

    折禦寇有點懵圈,既然折家的老祖宗十分看好李中易的前途,又為何故意端著架子呢?

    李中易恭敬的拱手說:「老祖宗年事已高,卻不遠千里,親統雄兵來援,無咎我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折從阮擺了擺手。哈哈一笑,說:「老夫比廉頗還要小上十來歲,區區不足八百里山路而已,算得甚麼?賢孫婿,你不要太過多慮了呀。」

    「是啊,是啊,老祖宗可以日啖十餘斤肉,夜御十餘女,身子骨棒極了。」李中易如此明顯馬屁話,將折從阮拍得渾身舒坦。

    折家把人情做得很足。李中易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他只得陪著笑臉,盡力迎合折從阮的倚老賣老。

    折從阮仰面大笑數聲。說:「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折禦寇,對於折從阮突然故意拿大的態度,頗有些不解。

    折家的老祖宗,一向以謙和的態度示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和家族晚輩們。擺事實講道理。

    老祖宗今天這是怎麼了?折禦寇百思不得其解。

    折禦寇的地位偏低,遠沒有資格在今天這種大場面下插嘴說話,他只得默默的關注著局勢的進一步發展。

    楊烈一直含笑望著李中易和折家的老祖宗暗中鬥法,李、折兩家既是姻親,又是政治盟友,以楊烈在李家軍中的核心地位,他自然很清楚,折從阮並不是一個挾恩圖報的個性。

    那麼,折從阮今天刻意擺出張揚的姿態,其中必定另有隱情。

    楊烈跟隨在李中易的身邊,時日已經不短,在李中易的耳提面命之下,他也漸漸的習慣了善看大局的思維模式。

    折家押上血本,全力相幫李中易的大計,粗粗一看,不甚合理。

    實際上,如果把視角拉大拉長,從折賽花腹中懷著的娃兒來看,折從阮此舉分明是想替折家的曾外孫,將來能夠在李家家主奪位戰之中,提前增添了一塊異常厚重的砝碼。

    以楊烈對李中易脾氣的瞭解,他敢斷言,老折家付出這麼多的代價之後,李中易將來絕對不可能虧待了折賽花,以及她和李中易的孩兒。

    兩軍正式會師之後,由於彼此之間的關係異常之親密,雙方的將領們也各自找上比較熟識的老朋友,互相打招呼問好,交換各自的好東西。

    李中易則陪著折從阮,走進早早立下的中軍大帳,並請此老上座。

    折從阮也沒和李中易客氣,他一屁股坐到了原本屬於李中易的帥椅之上,笑呵呵的接過李中易親手奉上的香茗。

    「嗯,此茶大妙,難怪花兒來信時,總是吹噓不已。老夫今日品之,竟是色香味俱上佳,賢孫婿果然是懂得享受之人。」折從阮一邊品茶,一邊讚不絕口。

    李中易聞絃歌而知雅意,當即拱手道:「既然老祖宗喜歡,以後必是每季供奉,不敢稍遲。」

    立於一旁的楊烈,暗暗點頭,這高手之間的過招,就是妙不可言。如是不懂門道之人,那就只能怨自己見識不足,活該當了睜眼瞎。

    此次折家傾巢來援,李中易的岳父折德扆,被留在府州看守折家的根基,並沒有一起跟來。

    這樣的安排,倒也很不錯,兩軍聯合作戰,倒底以誰為主,誰為次,其實是決定戰爭成敗的關鍵。

    如果折德扆在場,即使折從阮願意放權,他只怕也會心不甘情不願,這是脾氣和輩份使然,無關兩家是不是盟友,沒有關聯。

    姜畢竟還是老的辣。折德扆雖然勇武過人,可是,爭強好勝之心卻不輸於年輕人,遠不如折從阮為人處事那麼老練,眼光那麼長遠,城府那麼深沉。

    折從阮見李中易這麼知趣,不由撫鬚笑道:「賢孫婿,果然體貼又孝順,老夫也不可能白白拿了你的好處,喏,在場的兒郎們,老夫都替你帶來了,從今往後,這幫子毛沒長齊的小子們,就都歸無咎你指揮了。」

    「滋……」折從阮的大手筆,讓李家軍這邊的將領們,彼此面面相覷,礙於嚴苛的軍規,他們不敢喧嘩出聲,可是,滿帳繞樑的深深吸氣聲,卻暴露出了眾人驚詫莫名的心情。

    「多謝老祖宗成全之德,在下對天發誓,一定待諸位兄弟如自家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中易並沒有虛偽的推脫,反而是當眾發下了誓言,確認折家兒郎的特權利益。

    越早跟著鬧革命,所享受的未來收益,也就越大,這個邏輯放之四海而皆準!

    毛太祖拿下江山之後,真正在檯面上叱咤風雲的人,也就是那些老帥和元老們。

    十大元帥,不僅比的是戰功,更重要的還有山頭和資歷。粟大將之所以沒有跨入元帥的行列,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其實是革命之初,他所擁有的原始紅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折從阮的遠見卓識,的確令楊烈欽佩不已,此老這麼早早的就認定,李家軍將來必有大前途。以李中易的個性,就算是虧待了自家人,也不會薄遇折家兒郎,楊烈心中暗暗一嘆:家有一老,便是一寶。

    寒暄已畢,正事也都交代清楚,折從阮主動從帥椅上走下來,坐到楊烈親自搬來的馬紮上,淡淡的說:「老夫年歲已高,此戰如何排兵佈陣,都聽無咎你的將令。」

    沒等李中易謙遜幾句,折從阮仰臉衝著折家的眾將,極為正式的宣佈說:「膽敢不從無咎號令者,不配作為折家子孫。」

    「喏!」折家的老祖宗發了狠,折家的子侄輩們,沒人敢當作是兒戲,一個個乖得和家兔一般,低眉順目,不敢稍有違拗。

    楊烈暗暗點頭不已,折老太公這一番當眾的訓示,等於是授予李中易生殺予奪的全權。

    當然了,折老太公也留了個口風,只說不配作為折家子孫,並沒有說,砍掉腦殼。

    楊烈品味著折老太公的種種安排,在心領神會的同時,依然略微帶有一絲遺憾:軍法的權威性,就在於一個嚴字。

    違反了軍法,輕則挨軍棍,重則掉腦袋,這在李家軍中,早就習以為常,人人都不敢馬虎大意。

    不過,折家軍畢竟只是盟軍而已,並非李家軍的嫡系下屬,折老太公能夠做到這個份上,楊烈即使有些遺憾,依然沒有絲毫不滿。

    既然折老太公讓出了帥位,李中易也沒有矯情,直接走回到帥案背後,吩咐下去:「取沙盤和輿圖來。」

    不大的工夫,碩大而又精確的軍用沙盤,把滿帳的折家軍將領們,震得瞠目結舌,紛紛倒抽涼氣。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4 23: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8 00:15
第589章 圖窮匕現
               
    軍用沙盤之前,楊烈手持一根細長的指示棍,點向洺州城外的無數面掛藍色小旗的地方,平靜的介紹說:「諸位袍澤,經過多日的打探,目前,圍困在洺州城外的契丹人,計有三萬餘人。契丹人十分狡猾,採取的是圍三缺一的策略,顯然是想誘使守軍棄城而逃,然後半道劫殺之。」

    折云水目不轉睛的盯在軍用沙盤之上,他注意到,遍佈於沙盤一隅的藍色小旗附近,皆有一個異常醒目的古怪符號,或是a12,或為b30。

    折家的後起將星,共有兩人,一為折云水,一為折勇山,皆是折從阮隔房的孫輩。

    此次出兵,折勇山跟著折德扆留守府州,折云水則來了洺州。

    經過深入的觀察之後,折云水有了個驚人的發現,整個沙盤被人分割成了無數個四四方方的小方框,每個方框之中都有一個古怪的符號。

    折云水以前從沒見過類似的軍用沙盤,他抓耳撓腮,始終想不透,這些符號究竟代表的是個啥意思?

    上次,李中易率兵主動出擊大漠,救府州折家與水火之中的同時,徹底征服了整個党項族。

    當時,兩軍會師之後,折云水沒有進入過李中易的大帳,自然不太清楚軍用沙盤的奧妙。

    此時此刻,曾任靈州軍低級軍官的折禦寇,望著詳細到連水井位置都一一標明的軍用輿圖,不由瞠目結舌。

    這才多久啊,李中易竟然搞到了河北、河南的作戰地形全圖,可想而知,這位李大帥在暗中做了多少的準備?

    折禦寇忽然想起臨回府州之前,折賽花對他的說的那番話來。「大兄,你在易郎軍中待過一段時日,感覺如何?」

    「人人讀書習字。個個懂大局識大體,無論官、兵皆奮勇向前。」折禦寇記得很清楚。他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當時,折賽花笑道:「既是如此,將來之天下,誰之屬?」

    折禦寇當時一陣默然,實際上,他的親身體會告訴他自己,朝氣蓬勃、紀律嚴明、戰鬥力驚人的李家軍,將來必定會成就一番天大的事業。

    這也是為什麼。折賽花邀請折禦寇到開封當聯絡特使,折禦寇欣然同意的根本性因素。

    老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更何況,折禦寇這個所謂的義子在折家的地位,異常之尷尬,動輒就會得咎,還真不如遠離是非之地。

    詳盡的軍用沙盤和寬幅軍用輿圖的閃亮登場,把原本自信心十足的折云水,震得外焦裡嫩,被迫大開眼界。

    「楊都指揮使。我軍在何處?」折云水迫不及待的走到沙盤旁邊,視線繞著沙盤一陣亂晃。

    折家將們畢竟都是粗獷的西北漢子,對於軍紀方面的細節。並不是特別注重。

    楊烈微微一笑,抬手指在了的一面小紅旗之上,介紹說:「我軍便在此處。」

    折從阮看似認真的品茶,實際上,他一直默默的觀察著李家軍眾降臨的表現。

    此時,立於楊烈身後的李家將們,一個個挺直腰桿,豎著耳朵,閉緊嘴巴。沒人敢喘半口大氣。

    猶如一人!這個念頭,一旦浮上摺從阮的心田。就再也揮之不去。

    遙想數年前,李中易麾下的靈州軍。雖然擊敗了拓拔家的党項精銳騎兵,卻也有著不小的運氣成分在其中。

    如今,再看李家軍的氣象,簡直就是脫胎換骨的驚人巨變吶。

    折從阮的思緒漸漸飛遠,一不留神,捧著茶盞的右手,微微一顫,滾燙的茶湯當即灑入手心。

    折從阮不愧是久經沉浮的老政客,儘管手心處疼得鑽心,卻依然面帶微笑,不動聲色的低頭品茶。

    如果,李云瀟沒有一直盯在此老的身上,險些錯過了這麼精彩的一幕好戲。

    李家軍的軍議,向來是暢所欲言的風格,不過,前提卻是在長官介紹完畢基本戰場態勢之後,大家才可以展開熱烈的頭腦風暴。

    折云水的無禮插話,就好像是鄉下人第一次進城一般,從頭到腳都往外冒傻氣,讓李家軍的眾位將領們看了個大笑話,這令折從阮極為不爽。

    折從阮低沉的咳了一聲,折云水立時醒悟過來,老臉通紅,慌忙從沙盤旁邊,退回到了折家將的隊列之中。

    李家軍的將領們,彷彿都沒注意到折云水的失態一般,全都默默的豎著耳朵,等候楊烈的進一步講解。

    居中而坐的李中易,不慌不忙的端盞喝茶,不動聲色的傾聽楊烈對於戰場形勢的獨家分析。

    類似的軍議場景,在李家軍之中,早已經上演過無數回,根本不足為奇。

    「諸位,根據參議司同僚的集體研判,契丹人圍攻洺州,不過是障眼法罷了,他們的真正目標應該是錢糧眾多、底蘊深厚的大名府。」楊烈突然話鋒一轉,挑明了李家軍對於局勢的基本判斷。「或者,是我大周國都——東京開封。」

    折云水明顯學乖了,他只是大瞪著兩眼,死死的盯在楊烈的身上,靜候下文,再不會貿然插話,以免自取其辱。

    折從阮很有些吃驚,契丹人竟敢把主意打到開封府的頭上,難道不怕大周各地的勤王之軍,將其吃乾抹淨麼?

    李中易聽到此處,淡淡的一笑,不由想起了韓匡嗣的精彩表演。

    目前,要在大周國內,找一個和契丹國最勢不兩立的人,舍韓匡嗣其誰?

    李中易上次率軍北進之時,由於韓匡嗣的臨陣反戈,導致契丹國君的親妹妹耶律瓶,囫圇的落入了大周的手上。

    自從,耶律阿保機建立大契丹國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出現本國的公主,被南蠻子俘虜的惡劣局面。不誇張的說,耶律瓶活生生的被俘,沉重的打擊了契丹的軍事貴族們,此前對大周目空一切的心理優勢。

    這個事件,的確是契丹人和大周國,南北軍事對峙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之一。

    另一件事,就更令契丹軍事貴族們,感覺到異常難堪和恥辱:契丹皇室次精銳的部隊——屬珊軍,差一點點就被李中易全殲。

    草原民族的報復心都異常強烈,此次耶律休哥率領皮室軍南下,攻城略地的戰功,其含金量顯然褪色不少。

    如果,耶律休哥能夠偷襲拿下開封城,或是俘虜了大周的重要皇族,這才有可能重建此前的軍事心理優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13 08:46
第590章 天下大勢
               
    身為折家之主的折從阮,畢竟不同旁人。他在西北的地界上,撕殺打拚了好幾十年,先後和三個中原的漢人朝廷打過交道,若說此老見多識廣,可謂是名至實歸。

    此時,折從阮的注意力,全都被東京開封府,這五個字眼,給徹底的吸引了過去。

    既然,耶律休哥很有可能偷襲大周的國都,那麼問題來了,李中易這只狡猾的九頭妖狐,又為何棄開封府的安危於不顧,卻和老折家約定,要去滅了在洺州城外的契丹人呢?

    折從阮越琢磨,越覺得其中必定有詐,他雖然不太清楚李中易的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什麼藥,但是,折老令公卻可以斷定,李中易對大周朝存了異心!

    說實話,自從柴榮駕崩後,折從阮等的就是這一天!

    周太祖郭威嘗言:皇帝者,兵強馬壯者為之!

    如果,老折家擁有強悍的軍事實力,折從阮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替李中易作了嫁衣裳。

    軍閥,自有軍閥自己生存的邏輯,李中易在西北的強橫潛勢力,近在咫尺的折從阮又不是瞎子,他怎麼可能看不見呢?

    以折從阮對朔方以及靈州情況的瞭解,李中易若想起事,僅僅西北的地盤內,就至少可以提供四萬漢軍和三萬被馴服了的党項騎軍,這就是七萬精銳之師了!

    如果,再加上李中易嫡系中的嫡系部隊——接近兩萬人的羽林右衛,以及三千党項人最膘悍的騎兵教習,當今大周的軍事力量之中,李中易至少佔據了四分之一強。

    這個時候,府州折家傾巢出動,和李家軍並肩作戰。實際上,就實力而言,李中易已經穩居於大周眾將之首。

    當然了。折從阮是瞭解內幕的盟友,才有可能知道這麼多。一般來說。在大周朝廷的權貴眼裡,李中易的手下除了羽林右衛之外,也就還有郭懷所掌握的一萬多靈州邊軍而已,至於幾十萬党項族人,則被遺忘在了遙遠的西北邊境。

    在這個時代,距離足以使人淡忘掉李中易所掌握的強悍軍事潛力,大家只看得見,李中易在中原腹心之地的那區區萬餘人而已。

    折云水聽了楊烈的態勢分析。張了張嘴,很想打破砂鍋問個究竟,只是,剛才丟臉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這一次他倒沒敢造次,最終還是合攏嘴唇,耐住了性子。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頗有空閒的他,剛才已經將折家將們的神態,都看得一真二切。十分清楚。

    沒錯,李中易已經料定了開封城附近要出事,卻沒有率軍勤王。其中的目的顯然很不單純。

    基於這個驚人的認識,折從阮下意識的扭頭看向李中易,卻見這位李大帥正微眯著兩眼,彷彿是在傾聽楊烈的軍情彙總,仔細一看,卻又像是走了神。

    聯想到和李中易交往的種種狀況,折從阮暗暗搖了搖頭,每逢大事有靜氣,這個為帥者必備的基本功。李中易算是徹底做到了。

    一個成熟的政客,或是軍事統帥。都必須具備臨亂不慌的基本素質,否則。便是帥熊熊一窩的悲劇性結局。

    「諸位,根據參議司的共同研判,我軍的當務之急是不能跟著契丹人的作戰節奏起舞,而應該跳出局部,俯瞰全局。所以,如果完整的吃掉盤踞在洺州城之敵,也就是咱們必須考慮的大問題了。」楊烈不急不徐的介紹完了軍情,留出了充分的討論時間,供大家暢所欲言。

    折云水早就忍不住了,楊烈的話音剛落,他就搶先發問:「請問楊都指揮使,假設我軍順利的擊敗了洺州附近的契丹人,可是,怎麼才能追上去,聚而殲之呢?」

    府州折家,受限於地盤偏小、地力貧瘠的要命因素,無法供養大規模的騎兵部隊,只得以清一色的強化步軍,來應對外敵的威脅。

    就以往的戰例而言,折家的精銳步軍即使擊敗了拓拔家的進攻,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党項騎兵落荒而走,他們沒有辦法追上去,擴大更多的戰果。

    楊烈微微一笑,說:「契丹人除了皮室軍和屬珊軍之外,大多都有夜盲症,嘿嘿,夜戰嘛,恰好是我羽林右衛最擅長的拿手好戲。」

    「夜盲症?」折云水一頭霧水的望著楊烈,「莫非是夜晚看不清楚路?」

    楊烈微微點頭,含笑解釋說:「云水兄弟所言極是。這普通的契丹人,雖然終日飽食肉類,可是,他們不僅甚少吃蔬菜水果,更是很難吃到豬的肝臟……」

    折云水聽楊烈解釋了一大堆,立即聯想到了,折家軍的現狀。

    在折家軍中,至少有四分之三的人,無法在夜間不舉火的情況之下,可以看得清楚道路。

    如果,李家軍幫忙解決了夜盲症的大問題,折家軍的機動作戰能力,必定會有一個本質性的飛躍。

    折云水是武將,考慮問題大多從軍事角度出發,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然而,折從阮卻從楊烈坦然當眾描述清楚夜盲症的起因,以及治療方法,看出來,李家軍確實沒有把折家軍當外人。

    嗯哼,不把折家軍當外人看待,這恰好是折從阮最看重的一個關鍵性指標。

    折從阮眯起一雙老眼,視線很自然的飄向南方的遠處,那是開封府所在的方向。

    此時此刻,折從阮對於折賽花能否產下男嬰,有著遠超從前的巨大期待。

    楊烈微笑著解釋說:「折家的老祖宗及各位兄弟們遠道而來,拔刀相助,那麼餉、糧以及柴禾,就都不必操心了,自有專人送至諸位的大營之中。」

    折從阮拈鬚微微一笑,李中易倒是會做人,提前把這種難於啟齒,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利益需求,先抖露了出來。

    在這個世界上,哪有盟友出手幫人打天下,還要盟友掏銀子的事兒?

    折云水畢竟年輕,對於利益方面的事情,他並不敏感,而是盯著楊烈問:「如何追擊契丹人呢?請楊都指揮使明言。」

    李中易笑眯眯的望著折云水,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大門閥出身的世家子,大多人面比較廣,根基雄厚,缺點卻也非常明顯:不接地氣!

    打仗,除了組織嚴密,武力強悍之外,更重要的是,後勤保障要到位!將士們連飯都吃不飽,怎麼可能拚死賣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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