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修真門派掌門路 作者:齊可休 (連載中)

 
81562138 2015-1-5 16:22: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9 480328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48
第二百七十九章四顧生茫然

    開辟戰爭的隆隆戰車,一年又一年駛過,北線大小戰事無數,天一山這種等級的,也再進行了兩場。

    東線,北線兩處戰場,六年多下來,起碼消耗掉近八千名修士性命,運屍歸鄉,甚至成為博森城中一門單獨的產業,有商家專營,其情之慘,可見一斑。

    死者都是萬中取一的金貴仙身,當年山都魏家和器符盟十年大規模血拚,攏共也沒死那麼多修士。秦烈兒為了開創楚秦門,經曆過何等難熬時光,齊休從此戰中感同身受,體會到所謂開宗立派,有多艱險和不易了。

    靈木盟損失也不小,九位金丹去其二,柴冠從頭兩年剛下山時的興頭十足,漸漸變得燥鬱陰沉起來。

    金丹不能身免,元嬰老祖都性情大變,下麵築基、練氣修士則更不用提,此戰過後,深深的傷痛,也不是一時能夠撫平的。大周書院兵源卻依舊不愁,抬出去多少屍體,就有多少發著美夢的修士從齊休根本從沒聽過的各個地方趕來,甚至戰事進行到後半程,人數不減反增,都指望著能趕上最後的收獲。

    楚秦門自從北丁申山之戰後,齊休像泥鰍一般閃轉騰挪,滑不溜手,又攀附上姬信隆的交情,算是他半個好友,每逢大戰,總被姬信隆以輔助搜尋魔修的由頭,征調過去談論道法。這可是個美差,白山深處的散亂魔修,根本不敢出現在必死的大戰之中,又有姬信隆罩著,自是無比安逸。

    即便齊休低調,六年之間,門中弟子連層油皮都沒破,哪是瞞得了人的,參戰修士背地給他取了個外號,喚作‘齊滑頭’。

    而這個‘齊滑頭’,今年整整一百歲了,曾經數度重傷,加上【命演術】用掉的十五年,陽壽鐵定超不過一百七十歲,已難敵歲月刮骨鋼刀,老態已然難掩,成了個十足十的‘老滑頭’。

    幾年間修為自然是荒廢了,仍舊停留在築基八層,雖然外人覺得他結丹渺茫得很,但齊休自家知自家事,丹論天機,已參悟了七八分,隻待水到渠成,其實並不是沒有機會。

    博森城,臨時居處。

    “打到這等程度,一切都不正常了……”

    熊黛兒手執厚厚的賬本,一頁頁翻動,“如今物價倒掛,前方戰場大宗靈草、獸晶等戰利品,即便博森城中各大商家天量收購,價錢仍隻有戰前一半,而爭鬥器物,療傷丹藥,則暴漲一倍不止。”

    羅小小輕笑,“咱家往往能在最前線參與買賣,進價賣價還要趁心些,我看不如轉而囤積,收些平日難得的珍貴靈草材料之類,存在門中,流轉後世。就算日後不用轉手,也能再添進項。”

    “嗯,是這個理!”

    齊休斜靠椅中,美滋滋地撚著頜下剛留沒多久的山羊胡須,戰爭總是有結束的一天,物價回歸本來麵目,是可以預見的事,門中靈石正愁沒地方花,能揀些便宜,再賺一道自然是好。

    莫劍心是齊休中意的下一代掌門,所以門中要務,往往趁著在博森城中碰麵的機會,由齊休、熊黛兒、莫劍心、羅小小、羅漢五人合議,其他人等,隻管執行就是。

    又定下幾樁日常事務,最後議齊休百歲壽筵時,卻起了分歧。

    楚秦門這些年財富積累過,隨後大周書院遲早要撤出,外患肯定是有的。雖然與兩楚有舊,又曾和齊雲薑家、古劍門古家結親,最近齊休巴結上了姬信隆,還有曾跟在楚震身後,和幾位元嬰老祖混了個臉熟,在白山,算是背景深厚了。但這些人遇到小事或許會賣個麵子,生死大事,卻不可能代自家出頭,所以羅小小和羅漢主張大操大辦,好好展示一番楚秦門的實力和關係,打消覬覦之輩的念想。

    而齊休和莫劍心都是低調處事的人,自然心存疑慮,按齊休的意思,甚至連魯平等人都不請,自家人湊合熱鬧一番,也就算了。

    要是擱在凡俗之人身上,百歲大壽是件大大的喜事,但齊休壽元折損頗大,每老一歲,心就跟被針刺紮了一下似的,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不想大辦,也是情理之中。

    “前次古鐵生和張勝男築基,沒有大辦,古熔前輩兩次來信責備,這次你再不辦……”

    自家夫君麵相比同齡築基修士蒼老,熊黛兒如何不知,也多少猜到點齊休心思,但楚秦門眼下是一方之主,門中築基修士就有十位,依附勢力更是眾多,就算想低調,隻怕也低調不起來,古熔的態度,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得提醒兩位師叔一下,門中急速繁盛,是裝不下去,也藏不住的,若是一味欲蓋彌彰,反而會被人家看輕!”

    羅漢表明自己態度,希望能勸齊休回心轉意。

    齊休示意自家鍾意的接班人,莫劍心來拿主意,莫劍心稍作思慮,緩緩說道:“若是能請到齊雲楚家,南楚楚家,或者大周書院的關鍵人物來,自無不可,若是他們不捧場,還不如維持低調為好。”

    的確如他所言,若是幾家外麵流傳和楚秦門有些交情的大勢力不來,或者隻派些小貓小狗,等於自己把自己牛皮吹破,無一絲好處。但若是一旦發帖子請人,就覆水難收,不大辦也得大辦,後果就難料了。

    齊休板著手指,暗暗計較。

    南楚楚家有多年前聲明在先,連人都不一定會派。

    齊雲楚家秉持低調,前次麵都不給見,希望也是渺茫。就算來,最多來個築基層級的楚佑嚴,楚震已死,他家在齊雲內部還有高廣盛遺族這個生死仇敵,威懾力已不太夠用了。

    齊雲薑家更別提了,就算齊休有臉去請,練氣級別修士的姻親,不可能得到多大重視。

    大周書院那邊……姬信隆身為執法修士,根本不可能參與這種人情往來,聞心雖然從表現上來看,還念著當年情分,但他不會自爆身份,齊休這邊又裝作不知,更不能挑明。

    齊南城南宮家族,上次滅劉家,已欠下南宮止一次人情,哪時能還上都沒個著落,更無法指望他家能來給自己捧場。

    靈木盟那邊,隨著他家修士死傷漸增,對在北方戰線上吸血多年的楚秦門,連好感都談不上,內部已有些嫌惡的聲音,不搗蛋已是萬幸了。

    丹盟就更別提了,韓平一介練氣就敢在齊休麵前吆五喝六,即便楚秦門這幾年一直和他們做靈草生意,那是他家有姬信隆的麵子,雙方根本沒深交的心思。

    算來算去,隻有古劍門的古熔肯定會來,器符城祁無霜可能會來,這兩位金丹,可不是啥保險的門栓,啟不到震懾宵小的作用。畢竟光是楚秦門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貨,說有金丹修士垂涎,也毫不令人奇怪。

    齊休頹然一歎,“算了吧……”揮手遣退眾人,這壽自然是做不成了。

    熊黛兒特意留下相陪,全身籠在紅紗下的她,走過來輕輕靠入懷中,“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隻怕不是什麼好事……”

    用手輕撫她肩頭,“是啊!”齊休望向門外天空,悠悠說道:“有再多靈石,也買不來真心的交情,買不來自家的實力……”

    兩人就這麼依偎相伴,看著門外漸落夕陽,熊黛兒這幾年也是累得夠嗆,略說了幾句,就已靜靜睡著,齊休心底還藏著一分心事,不由更添三分哀愁。

    自家四位妻妾年歲漸老,最大的敏娘已八十五歲,闞芹雖比敏娘小些,但她是凡人之身,隻怕反會比敏娘早走,相聚時日,隻怕都已不多……

    想到這,齊休鬼使神差,從儲物袋中摸出一壺二階靈酒,著這麼對著壺嘴,將自己灌得半醉。酒入愁腸,愁上更愁,不但沒有排解半分,反而愈加落寞。

    懷熊黛兒睡得香甜,怕弄醒了她,隻得保持姿勢不動。漸進入夜,齊休喝了烈酒,麵色微紅,已多年沒睡覺習慣的他,睜著精光閃閃的雙眼,一時竟生出四顧茫然,無處可依之感。

    許久之後,外麵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應是有客到,驚醒了懷中的熊黛兒,“看看我,竟睡到現在……”她輕笑,隔著掩麵紅紗,親了齊休一口,才起身相迎。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51
第二百八十章楚無影回歸


    來人是南楚楚家在博森城中產業的管事奉行,看他進門時神神秘秘的模樣,齊休立刻就猜到,肯定是楚奪那隻藏頭露尾的地老鼠相召。

    果不其然,楚奪躲在自家產業的地下密室,一見齊休進門,就陰陰測測笑了。

    他一笑就準沒好事,齊休心肯定是要罵的,兩人雖多年不見,但互相都是擔著滅門幹係的鐵杆交情,也不用啥寒暄虛禮,直接進入正題。

    “什麼!你要讓無影回歸楚家!”

    齊休聽完楚奪的話,一張老臉,完全氣脫了型。楚無影築基前是自家親傳,辛辛苦苦拉扯這麼大,兩人感情極深,而且楚無影是楚秦門最有希望結丹的修士,精於刺殺,又有隱身保命神技,沒他的楚秦門,齊休底氣起碼要少一半!

    楚奪三言兩語就要摘桃子,讓楚無影脫離楚秦門,回歸楚家,這讓人怎能接受得了!

    齊休的反應,也在楚奪預料之中,他一改往日高高在上,以勢逼人的做派,話語之間,隻略帶些淡淡譏諷,“你家最近種種,我也都看在眼中,難以想象,你竟舍得生生荒廢無影近十年寶貴時光,滿世界地跑什麼生意,可是腦子燒壞了?”

    “我……”齊休被他戳到痛處,不由一時語塞。

    雖然是形勢所迫,但自己的安排的確是拖累了楚無影他們的修行,這點怎也抵賴不掉。定定神,沉聲回道:“我楚秦門起於微末,在白山掙紮求存,哪能有那麼好的條件呢?”

    齊休一直不鬆口,楚奪勸了幾句就不耐煩了,立時本性畢露,密室之中陡然變得森冷酷寒。

    “你當是在跟誰說話呢!”楚奪撂下這一句,陰狠雙眼,死死盯住齊休,再不發一言。

    麵對這位金丹後期大爺,齊休七十年如一日,毫無辦法,又實在舍不得放楚無影走,隻得苦著臉,換個角度求道:“這楚無影雖然姓楚,可他是您盜……怎配勞動您這麼關心?”

    “嘿嘿……”

    楚奪冷冷一笑,丟過來一卷畫軸,“自己看看罷!你還真以為,小無影是我從白山盜回來的?”

    他話意思令齊休吃驚得無以複加,楚無影不是白山盜嬰!?這從何說起!?

    打開畫軸,一位年輕女子立像,栩栩如生躍然紙上,看那眉眼麵容,竟和楚無影有三分相像!一看落款,‘楚慧心自畫像’!

    “原來如此!”

    齊休頹然軟倒,終於明白了,楚無影根本不是當年楚奪告訴自己的白山盜嬰一員,而是正牌楚慧心嫡傳後裔,南楚楚家真正血脈!好個楚奪!真真假假,騙得自己好苦!

    “你明白就好!”

    楚奪看著齊休手中畫像,麵色上的陰寒堅冰瞬間融化,語帶感懷,緩緩說道:“楚慧心是我南楚楚家長輩,早年因為婚變,過得極不順心,是以她有一支血脈,改回了楚姓。這一支人丁單薄,傳至楚無影,已是孤苗一支,沒成想是個找不到同參的廢本命……”

    隨著楚奪回憶的話語,齊休也把前因後果搞清楚了,當年楚紅裳為了籠絡自己幫他家盜嬰,將楚慧心秘傳給了齊休。誰知好巧不巧,轉頭楚無影就出生,正好也是和齊休一樣的廢本命。

    楚無影父母都是凡人,沒兩年就相繼去世,他成了孤兒,秘傳又已落入齊休手中,楚奪無奈,不舍得楚無影一輩子做門中棄子,幹脆將楚無影送給齊休撫養,還順便編了套謊話,敲打了齊休一番。

    楚無影二十四歲築基,修行路上無比順遂,算是和楚秦門,和齊休有緣,楚奪本來也沒讓他回歸楚家的心思。但楚無影築基後,堅持不娶,眼看楚慧心一脈有絕嗣的危險,而且因為開辟戰爭,修行都已荒廢六、七年,楚奪終於坐不住了,提出令他回歸的要求。

    既然楚無影是楚家一脈,齊休再也沒理由拒絕,心中雖有萬分不舍,也隻能化作無聲一歎。

    楚奪冷眼旁觀這些年,知道齊休和楚無影情同父子,感情極深,自家這個廢本命的棄子,被齊休盤弄到如今光景,然後出手搶奪,的確是不太好意思。走到齊休身邊坐下,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真誠說道:“我與你多年相處,知道你是個至情之人,今天也給你透句實話,我南楚楚家做下盜嬰這種喪陰德之事,也是被人逼迫,根本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更沒得到半點好處。此話你知我知,這件事之後,我南楚楚家自有補償,左右不會虧待與你。”

    又是一樁驚天隱秘砸來,正好印證了當年齊休在探索高廣崧遺寶一事中,看到楚希鈺,楚希璟龍鳳雙胞後的猜測。

    南楚門按理說盜了那麼多高資質嬰兒,本來肯定會有一大波天才築基修士出現,可是多年下來,根本毫無動靜,而那對龍鳳雙胞,卻落到了齊雲楚家的手,其中疑點,隨著楚奪透露出的些許信息,漸漸清晰起來。

    難道南楚楚家盜嬰,好處全給齊雲楚家得去了?齊休心中一轉,有點想明白了,楚震一死,隻怕南楚楚家和齊雲楚家已經麵和心不和,所以楚奪才敢大大方方,對自己透露出這等隱秘。

    至於齊雲楚家有何隱秘,又是另一樁懸案了。

    說起來,刨去盜嬰一事,南楚楚家對自己可算是真心不錯,明暗幫了不少,算是仁至義盡了。

    齊休想得通透,終於點頭同意,其實回歸南楚門,對楚無影個人來說,是件好事,該放手時還得放手。

    楚奪自然大喜,他也不讓楚秦門白養這麼多年,照老規矩,問齊休要些什麼補償報答,盡管提出。

    齊休正愁缺一隻借以狐假虎威的大老虎,便把自家百歲大壽的事說了,楚奪心情正好,毫不猶豫答應下來,左右不過是來撐個場麵,對他來說,是件隨手小事。至於之前南楚門聲明不再幫襯楚秦門之事,值當放了個屁,南楚門自己吞回去,雖然臉麵上不好看,但在白山地界,誰又敢質疑半聲呢?

    齊休得了楚奪的保證,回到博森城自家居處,立刻召來羅漢,羅小小等人,讓他們廣發請帖,將自家百歲大壽,大肆操辦起來。

    雖然弟子們都不太理解齊休為何這麼變了主意,但掌門決定之事,在楚秦門如同神諭一般,根本不會有半個人提出疑問,各自奔忙辦理不提。

    而楚奪很聯絡上了楚無影,本來以為這種好事,楚無影肯定一口答應,但沒想到楚無影是個硬骨頭,寧死不願離開楚秦門這座獨木橋,去走南楚門的陽關道。

    楚奪無奈,隻好讓齊休親自勸說。

    ……

    楚秦山,密室,兩人獨處。

    楚無影站在陰影之中,一向死板的麵容生出些許怨憤的波瀾,“所以……掌門師兄就這麼把我賣了?”

    “這是什麼話!”

    看他這忠心耿耿的模樣,齊休難過得都哭出來,將楚奪逼迫之言說明,又語重心長勸道:“他的心思,想必你也清楚,無論他和我,都是為了你好……”

    一邊生,一邊養,楚無影兩邊都有感情,沉默半晌,他緩緩說道:“掌門師兄若是硬頂不住,何不推我出麵,他們總不至於殺自家人罷?”

    齊休見他終歸是對楚秦門感情深些,心中一半欣慰,一半又滿是無奈,將南楚門這七十年對楚秦門各種照顧事跡一一說明,又道:“南楚門算是我楚秦門有實無名的主家,於情於理,我們都沒有違命的資格。”

    楚無影皺眉想了許久,又問道:“南楚門多有照拂,我自然知道,可是後來為什麼在天引山外撈人,卻一改以往態度,反而公事公辦,收了咱家一套【青玉】秘傳呢?”

    這就事關盜嬰一事了,其實從收留到幫手,南楚門都是和齊休有來有往,公事公辦。但在不了解內情的外人眼,南楚門前後態度大變,就有些詭異了。

    “這你就不要問了。”

    齊休不可能說,也不想編理由騙楚無影,幹脆直接拿話堵住。

    楚無影堅持不肯立刻就走,而是找來楚奪,三人約定,等到楚秦門在開辟戰爭之後,穩住陣腳之後,他再回歸楚家。

    楚奪雖然無奈同意,但要求楚無影不得再跑運輸事務,專心修行,齊休自無不可,安排古鐵生張勝男夫妻倆接過楚無影的任務,就此了結此事。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52
第二百八十一章百歲壽筵上

  因為來客眾多,楚秦山殿前廣場都不夠用,百歲壽筵,隻好轉而安排到思過坊合議大殿之前。

    回憶人生百年,不過彈指一揮,往事種種,隻收獲了‘甘苦自知’四字。

    遍覽眼前繁榮盛景,心中得意自豪之情,難以自抑。

    楚秦門,此地之主,白山西北一方小霸,掌門的百歲大壽,竟引來上千修士道賀,以至於第一次,不得不主動拒絕為數眾多的低階散修入內。

    朝自家主位看去,那滿滿當當坐著近百人,維係門派的,終歸要靠這些活生生的人,大庫之內那近二十萬枚三階靈石,相對於他們,隻是身外浮財而已。

    不過……

    主位第一排,兩個打頭空位,十分紮眼,齊休看在眼,心情陡然低落,無奈一歎。

    楚秦長老楚無影,不日就將回歸南楚楚家,數十年同甘共苦,又曾是齊休親傳,分離在即,齊休心中哪能不苦。這次楚奪要來,楚無影心還有些刺,索性避而不見,留在了楚秦山看家。

    楚秦長老齊妝,這幾年漸漸從秦唯喻之死的陰影中走出,但這次薑明榮帶著秦思瑤以拜壽為名,突然回門,她對薑明榮,心還是十分介意,臨時變了主意,帶著秦小錘躲了出去。

    兩個空位,兩樁煩心事,齊休努力不去想它,目光從展仇、莫劍心等得意子弟身上掃過。

    白曉生這次也公開露麵,他這些年和萬事知打筆戰,盡占上風,終於走出了黑河坊十年恥辱的陰影,精神麵貌煥然一新。他雖然在和姚青輕鬆談笑,但不時偷偷瞄向身側的白慕菡,目光深處,悲哀難掩。

    白慕菡已九十四歲了,佝僂白發,老態龍鍾,比自家父親氣色差許多。練氣築基,隻隔一個境界,陽壽卻差距百八十年,往往造成白家父女現在這般情況。

    白慕菡當年在無名穀之戰、黑河坊之亂、第一次天引山之戰、清涼瀑之戰中都受過重傷,活到一百二十歲根本是奢望,隻怕到最後,父親眼睜睜看著女兒撒手人寰,這種人間劇痛,就要白曉生獨自承受了。

    白曉生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所以小心地將心中眷念悲哀之情,掩飾得很好,卻沒逃脫齊休的眼睛。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齊休同樣麵臨著四位妻妾年華老去,分別之日,越來越近的情況,或者說,對每一位大道得展的修士來說,這些都是遲早的事。

    所以很多修士築基之後,往往就和凡俗家人分開居住,即便骨肉至親,也不互相探望,就是怕被這與生俱來的人間親情,亂了自家道心。

    目光落到秦思瑤身上,她已為人婦,清麗之色消減,變得豔光照人,眉目雖有秦思過的影子,但一顰一笑,又像極了趙瑤的神態。嫁過去第一胎,就生了個單本命資質的兒子,聽說在薑家,十分得寵。

    這次賀壽,也把不到一歲的寶貝兒子抱了過來,本來敏娘等人對她十分失望,但一看到她懷中討喜的孩兒,心立刻又軟了,四個老婆子圍在一起逗弄,早把當年之事丟到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齊休暗暗搖頭,忽然外麵響起一通鼓號,闞林遠遠衝自己示意,知道有貴客到了,趕緊收攝心神,站起迎接。

    “不用,不用……”沈昌從闞林身邊一溜煙跑回來,又把齊休摁住,隻讓繼續坐著。

    “你多年禮典,怎出這種紕漏!”自家這邊前後矛盾的做派,被天棚中早早趕到的數百練氣修士看在眼中,齊休覺得有些失了麵子,遷怒問道。

    “咳……這人情況特殊……”沈昌老臉微紅,湊在齊休耳邊剛說了半句,外麵便響起闞林唱號之聲,“丹盟韓平到!”

    韓平是誰?天棚中幾百散修立刻互相私下打探,等到韓平進來,發現隻是個練氣修士,立時屏不住,嗡嗡談論聲大噪。

    丹盟隻派來個練氣修士!

    齊休心中大怒,難怪闞林和沈昌兩人把不準應對禮節,導致前後矛盾。按丹盟如今在白山的地位,齊休是該迎出去的,可是他家偏偏隻派一位練氣來,齊休好歹是築基後期,迎出去就顯得過於巴結了。

    本來這種會造成主人家困擾的情況,是客人應該盡量避免的,丹盟要不派位築基前來,要不幹脆不來,派位練氣,算怎麼一回事!?其實兩邊不但沒仇沒恨,反而有生意上的往來,站在丹盟的角度考慮,平白無故跑一趟還得罪人,真是何苦來哉。

    韓平那副嘴臉也特別招人厭,進門後行到齊休麵前,心不在焉地道句賀,就轉身入席。他的座次也不好安排,闞林和沈昌兩人做番商量,在築基修士席麵最末,給他加了一座,值當是看丹盟的麵子。

    “大周書院姬聞竹到!”

    “禦獸門郎鷹到!”

    “齊南城南宮利到!”

    韓平帶來的些許波瀾還未平息,場中修士的注意力,很便被接連三位入場的大來頭築基賓客吸引過去。

    “大周書院!禦獸門!齊南城!”

    “齊南城主的南宮家族!?”

    “楚秦門參與大周書院的開辟戰爭,禦獸門和楚秦門有生意往來,兩家來人捧場很正常,怎楚秦門和齊南城有關係?”

    “這楚秦門果然交遊廣闊!”

    天棚熱熱鬧鬧,所有談論猜測,都逃不過齊休【聽真之耳】,相信這消息傳得越玄乎,自家在開辟戰爭之後,便會越安全。

    “萬寶閣於唐鏡到!”

    親自將三位貴客迎進門,隨後萬寶閣來人是七十年前,有一麵之緣的於唐鏡,當年他給齊休的紅玉陣盤鑒定時,已是一個老頭,沒想到竟築基成功,再有相見之日!

    於唐鏡同樣也記得當年小事,親熱地把臂開著齊休的玩笑:“道友如今發達了,不會忘了我罷!?”

    “怎麼可能!於兄當年風采,齊某七十年不曾忘懷,常思拜望,又恐叨擾……”

    齊休瞎話張嘴就來,當年不過是最普通的生意往來,鬼的風采,鬼的拜望,不要臉一番吹捧,把於唐鏡逗得大樂,一邊笑一邊搖頭,邁步入席。

    “靈藥閣甘不平到!”

    靈藥閣第一次派蔣家以外的修士來參與楚秦門事務,意義重大,自從蔣少卿因罪伏法,楚秦之地的靈草出產,通通被丹盟拿去,靈藥閣應該是回過味來了。

    初次見麵,甘不平就開門見山地表明願意再和楚秦門做生意的態度,目光卻在席麵四處搜尋,很看到了韓平,冷哼一聲,入席之後便抬頭望天,悠悠說道:“怎我築基席麵,鑽進來一個練氣修士,果然是暴發戶,忒不懂規矩。”

    他這句話敵意十足,韓平再不曉事,也明白自己被針對了。丹盟元嬰新晉,最忌諱被人稱為暴發戶,不過齊雲靈藥閣,可不是一個老祖被拘在白山的元嬰初期門派能惹得起的,隻好埋頭不響,果斷當沒聽到,忍了這一遭。

    “這韓平竟能忍下這口氣?看樣子先前對自己無禮,是故作姿態……”

    齊休心中暗稟,想了想,還是忍住用【見人性】查探韓平一番的心思,場中人數太多,怕有變數。

    靈藥閣之後,廣匯閣、連水盟等宗門也都派築基修士過來捧場,氣氛十分融洽,隻有靈木盟一位叫柴卓清的修士,沒給齊休好臉色看。

    “我家在前麵打生打死,你這倒是歌舞升平,好一個……咦!?”

    柴卓清話未說完,也發現了身穿丹盟青袍的韓平,麵色愈發陰沉,狠狠瞪了齊休一眼,入席之時,少不了也要譏笑韓平幾聲。

    韓平自從上次得姬信隆幫忙,一口吞下楚秦之地所有靈草買賣的驚天大單,在門中地位直升,不由有些飄飄然,自視極高。沒想到來到思過坊,卻接二連三吃癟,氣又沒地方出,幹脆自斟自飲,誰也不搭理了。

    “齊雲薑家薑明玲到!”

    這是給薑明榮撐腰的到了,薑明玲進來之後,衝無人搭理,尷尬坐在秦思瑤身邊的薑明榮眨了眨眼,翩然入席。她麵容和薑明榮有幾分肖似,自然也是極美,香風吹散築基席麵一幫大老爺們的酒臭之氣,令人眼前一亮。

    楚秦門故意放出消息,天棚中各路修士得知楚秦門和薑家是聯姻關係,愈發感覺楚秦門深不可測,而這,正是齊休大肆操辦自家壽筵,要達到的效果。

    “空曲山敢毅到!”

    “元和山佘一山到!”

    “魯平到!”

    最後,淪為楚秦門附庸的幾十位築基修士,依次全數到場,更壯聲威。

    等築基席麵坐得滿滿當當,秦芷焚起上好香料,楚秦門眾人同時停止交談,正襟危坐,一臉肅然。

    場中各家修士知道大人物要到了,紛紛屏息靜氣,翹首以待。

    闞林聲蘊靈力,如炸雷一般的唱諾聲響徹全場,“南楚門楚奪前輩到!”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53
第二百八十二章百歲壽筵下

    楚奪的凶名響徹白山時,已是百年前的事,這幾十年一般都是楚慎在外行走,如今的練氣修士,甚至年紀稍小的築基,幾乎沒有認得他的。隻有少許老世故,開始傳揚楚奪當年滅人滿門的‘英雄’事跡,弄得大家噤若寒蟬,不敢表現出一絲不敬。

    “無影呢?”

    楚奪麵無表情,陰鷲深冷的淡淡威壓,瞬間掃遍全場,楚無影沒在,令他有些意外。

    “在家看家呢……”齊休尷尬答了。

    楚奪立時麵露不悅,冷哼一聲,甩手飛入金丹首席。

    “齊大掌門,多年不見,最近可好?”

    楚奪身後,竟是多年不見的楚莊媛,她年紀也大了,卻還是築基初期修為,看著築基後期的齊休,心更不是滋味,但楚奪能一點不給齊休麵子,她卻不行,不得不出言支應一番。

    齊休訕訕道聲好,楚莊媛又介紹身邊兩人,一人是她的丈夫,姓龔,身量極高,一表人才,築基中期修為,也是依附於南楚門的小宗門之主,山門位置在南楚門領地最西角,相隔甚遠。楚莊媛結婚時,齊休正跟著魏家南征北戰,又有些莫名微酸,是以並未去道賀。

    另一人,則是兩人的女兒,練氣後期修士,龔淑,才十八九歲,極有乃母當年風範,也是個小美人兒。

    “這次來,想在白山多呆些時候,不知你可歡迎我夫妻到楚秦山坐坐?”

    楚莊媛這話一說,藏在她身後的龔淑俏臉飛上一道紅霞,齊休心一轉,便明白楚莊媛這是相女婿來了,不見到楚無影本人,估計是不肯走的。作為楚慧心唯一血脈,南楚門不會坐視楚無影終生不娶,否則楚奪何必一意要他回歸,看樣子討老婆的事,他是再也推脫不掉了。

    楚莊媛的女兒,齊休怎麼看怎麼滿意,自然痛答應,隨手掏出件二階首飾類法器,送給龔淑當見麵禮,表明自家態度。

    “齊雲楚家楚神亭前輩到!”

    剛送楚莊媛一家入席,又一位楚家金丹後期到了,上次探尋高廣崧遺寶,其實兩邊鬧得有點不愉,而且齊雲楚家低調多年,忽然派楚神亭出現,令齊休有些鬧不清楚對方真實目的。

    不過無論如何,雙楚強勢來撐場麵,對楚秦門是極大的好事,齊休自然滿麵春風,笑著迎上。

    楚神亭雖然還是那道貌岸然的疏離模樣,但怎麼說要比楚奪那噬人的凶相要親切許多,淡淡寒暄幾句,便飛入楚奪下首坐下。

    這次楚佑嚴沒有出現,龍鳳雙胞中的楚希鈺隨他一道前來,目光四處打量,又隨口問齊休白山風物,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若是楚震還在,就算齊休把楚奪排在楚神亭之前,隻怕楚奪也不敢接受,但今時不同往日,楚紅裳結嬰比楚神通早許多年,兩家地位已悄然變化。

    齊休暗地打量,想看看楚奪見到楚希鈺的表情,不過楚奪何等樣人,依正常親戚家長輩的做派,拉楚希鈺略問了幾句修行功課,便放他自去。

    “器符盟祁無霜前輩到!”

    第三位金丹,便是器符城之主,金丹中期祁無霜了。這次開辟戰爭,兩家同屬後勤陣營,楚秦門隻能算是發點小財,她可是發了大財,大小吸血鬼相見,默契一笑,再不用多言。祁無霜連山都山都懶得要,對楚秦門更提不起興趣,齊休對她,也十分放心。

    “古劍門古熔前輩到!”

    古熔算是和楚秦門最親近的金丹修士了,本來古鐵生和張勝男築基時,他就想來,但齊休秉持低調,根本沒有辦築基大典,弄得他十分不。這次自然也不為齊休的麵子,隨口笑罵兩句,就拉過古鐵生夫妻倆聊起了家常。

    四位金丹同至,徹底震暈了觀禮各路修士,特別是楚奪、楚神亭兩大金丹後期,往那一坐,就如定海神針一般,誰再敢對楚秦門起異樣心思,可真要好好思量了。

    自家壽筵能有這番效果,齊休萬分滿意,見人已到齊,衝秦芷打了個眼色,思過坊上空璀璨煙花大放,各種珍饈佳肴,流水價送上,正式開席。

    修士壽筵,和築基大典之類不同,沒有嚴苛的禮典製度,白山宗門的習慣,大部分就是聚做一堆,喝酒社交,離席談笑也不太禁止,就圖一個熱鬧。

    第一巡酒之前,數百修士的目光,齊聚在楚奪身上,他也不帶頭說句吉祥話,陰沉著臉抿了口酒,反是楚神亭舉杯稍稍示意,大家得了信號,同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直覺輕鬆許多。

    酒過三巡,眾人紛紛放開拘謹,離席交際,有找老朋友的,有到討好目標那湊趣的,有天南地北的宗門初次認識的,除了楚奪這個生人勿近的貨,一片升平。

    齊休雖然是壽星主人,但修為身份,遠遠不如這些客人,屁顛顛地一席一席敬酒湊趣,正敬到連水盟席前,闞林的聲音再次響起:“禦獸門玉鶴前輩到!”

    玉鶴?這家夥來幹嘛!?

    齊休執杯的手一抖,差點將酒灑出,當年盜嬰事發,和楚奪身形相似的玉鶴被白山各家指為嫌疑人,自第一次天引山大戰後,他已多年不曾踏足白山,和楚秦門更是毫無交情。

    楚奪這地老鼠難得出洞,玉鶴就忽然到來,若不是湊巧,其中意味,可危險得緊!

    更別說場中還有一位楚希鈺,極有可能是當年其中一位被盜嬰兒!

    齊休偷瞄楚奪一眼,正好與他目光相對,楚奪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隻有齊休看得出來,他也有些慌了!

    “哎喲!”

    場中反應最大的,卻是禦獸門築基修士,明顯他也不知道玉鶴會來,嘴中含著的酒一口噴出,跑出去迎接的速度,比齊休還。

    玉鶴還是老樣子,身穿件黑白雜色道袍,和禦獸門修士做派截然不同,但修為又有進境,已是金丹後期。

    “今日我來,不是找你的……”

    玉鶴根本不記得有齊休這號人物,對同門修士的奉承也興趣缺缺,而是徑直飛到祁無霜席前,問起霍虎的下落。

    “好個虛驚一場!”

    玉鶴和霍虎早年是好友,因為霍虎的關係,才和山都魏家起了交集,專為追尋霍虎下落而來,也解釋得通。既然不是為了盜嬰之事,齊休大鬆一口氣,但很新愁又生,霍虎怎麼死的?還不是被自己和趙瑤殺於幽泉之下!不是這件事,就是那件事,總歸和自己逃不脫幹係!

    “真他娘的!”

    齊休欲哭無淚,盜嬰、趙瑤入魔是自家兩大隱憂,沒想到這玉鶴憑空出現,與二者都有關聯,玉鶴什麼來頭?當年他的元嬰座師,可是將白山十幾位金丹一個個排隊抽耳光的主,惹不起啊!

    “哼!”

    場中突然生變,祁無霜被玉鶴當犯人一般詰問,氣得臉若冰霜,冷哼道:“霍虎被蒯通關押多年,你不來營救,我放他自由,你倒來找我麻煩,值當我好欺負不成!”

    玉鶴自從被冤枉盜嬰,對白山修士本來印象就差,祁無霜發火,他口氣反愈發強硬,“也忒多廢話,我隻問你霍虎下落,知道就說,不知道就算!當我願意和你打攪!?”

    “你!”

    祁無霜沒成想出來跑一趟人情,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玉鶴狠下臉麵,又不敢真跟對方撂狠話,一時下不來台,氣得額頭上早年的傷疤如血般紅豔。

    金丹修士忽起衝突,哪有人還敢交談,靈木盟、連水盟這兩家祁無霜的支持者,還有身為離火盟一份子的古熔,都知道玉鶴當年的事跡,不約而同避過祁無霜的目光,裝死不敢上前。

    場中死寂一片,更增祁無霜的窘迫。

    還是楚奪衝齊休打個眼色,齊休會意,硬著頭皮湊到玉鶴身邊,笑道:“前輩遠來是客,還請先入……”

    “你算老幾,也配來搗我的漿糊!”玉鶴連祁無霜麵子也不賣,哪會理齊休這種小角色,“滾!”一聲暴喝,連囫圇話都不讓齊休說完。

    楚奪就等這個機會,重重將酒杯往桌上一頓,佯怒道:“此乃與我楚家交好修士的壽筵,玉鶴你放尊重點!”

    玉鶴是在器符城找祁無霜不到,一路追到思過坊來的,沒成想賓客中有楚家人,而且還真願意為齊休一介白山築基出頭,深感意外。對楚奪不能像對祁無霜那般態度,隻好軟了下來,拱手道:“楚兄息怒,事關朋友生死,又受門中霍家家主所托,我問完話就走,絕不是故意留難。”

    楚奪借這個由頭一試,估摸著玉鶴真不是為自己來的,疑慮盡去,目光轉向祁無霜。

    祁無霜得了這個台階,先對楚奪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才回玉鶴的話:“霍虎被我放走後,一路南下去了,聽他的意思,是要去白山深處,親自抓些靈獸……”

    “謝了!”

    玉鶴得到答案,再不多話一句,衝天飛起,獨自奔向南方,去尋那早已成趙瑤鬼幡中一道鬼魂的霍虎去了。

    祁無霜也無心再呆,隨後告辭離去,整場壽筵因為玉鶴一鬧,氣氛全被破壞,隻好虎頭蛇尾,草草了事。

    ……

    “你說我該不該……”

    臨走時,楚奪將齊休召到密處說話,雙眼中殺機隱現,明顯是想趁玉鶴獨行,跟過去了結他的性命,永絕後患。

    齊休仔細想了想,雖然殺了玉鶴,趙瑤會更安全,但因為聞心的事,幾乎可以斷定大周書院放棄了對自家的懷疑,盜嬰之事對於玉鶴來說,已經了結,他也不會去關心真凶是誰。楚奪如果貿然殺人,隻怕招來玉鶴背後的元嬰座師,純屬疑神疑鬼,畫蛇添足。

    “這……不妥吧?”

    齊休隱去霍虎之死一事,將內情和楚奪一一分析透徹,兩人商議許久,楚奪終於放棄了殺心,歎道:“你說得不錯,是我做賊心虛,有些亂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55
第二百八十三章戰後大賞功

   開辟戰爭第八年,北方戰線第五隻元嬰級別古獸身死,領地蕩平。

    同年,大周書院化神親赴前方坐鎮,搗毀白山深處最大的魔修據點,殺死元嬰魔修一人,金丹七人,築基無算。

    開辟戰爭第九年夏,大周書院、齊雲派、白山密宗三大化神聯合出手,擊殺化神級別蠻荒古獸,奪得白山深處唯一的四階靈地,銀象山。

    那位脾氣溫和的母象,白山深處之主,就此隕落。

    年末,北線和東線修士軍團,在銀象山成功會師,開辟戰爭大局已定。

    第十年春,戰爭終於進入尾聲階段,隻剩下清掃餘孽的任務了。

    以上所有戰事,楚秦門一律……打醬油路過。

    齊休在忙什麼呢?很簡單,大亂將至,他必須得早作準備。

    開辟戰爭,無數修士遠來到此,有丟了性命的,有得了戰功的,有發財的,自然也有失意的。

    開辟戰爭中沒撈到什麼功勞,又沒賺夠本,更不甘心空手歸鄉的修士們,往往在大周書院撤走後,嘯聚不去,化做股股流寇,給周邊地區造成極大的危害。

    曆次大規模的開辟戰爭,隨後必定會發生大規模的騷亂,這是不可避免的規律性事件,作為戰場北方周邊最弱的楚秦門,無疑是塊肥美的肉。

    雖然楚奪、楚神亭來撐過一次腰,楚奪在和玉鶴的對峙中,更將保護楚秦門的態度表達得很清楚,但不怕橫的,就怕楞的,保不齊還會有混不吝敢下手。

    再說,那些遠來的修士,隻要等到大周書院離開,就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的根腳,搶一把就走,是筆上算的買賣,你有人罩也是無用。

    北方主要三家中,靈木盟有元嬰修士,肯定無人敢在他家境內生事。

    祁無霜的器符盟反正有五行盟罩著,器符城不可能被散兵遊勇攻破,即便有損失,也完全可以承受。

    山都諸家雖然孱弱,但跟著祁無霜,也混到點小油水,聯防守備不濟,大不了把細軟一卷,住進黑河坊或者器符城去,用積蓄捱到天下太平再出來,也是個保命的辦法。

    楚秦門就不行了,一來家大業大,思過坊沒法搬走,下麵還一大幫附庸小弟需要照看。二來不屬於祁無霜商盟一員,和靈木盟關係又欠佳,躲出去的話,到時候山門落在別人手中,再想拿回來,可就難了。

    不知不覺,楚秦門諸家竟成了相對而言最佳的目標,特別是敢毅等依附勢力。

    別人都不是傻子,楚秦門包括敢毅、魯平、佘一山這些人,天天禦使二階獸船南來北往,還兼做生意,前線無人不看在眼中,說沒賺到錢,騙得了誰?

    戰後有危險,誰都能預料到,楚秦門也已早做打算,但還是低估了整個開辟戰爭之後,近萬外來修士忽然一下子沒了拘束和目標,所爆發出的恐怖能量。

    什麼打算都顯得是那麼不足和可笑,而置身於如此險峻境地,齊休萬萬沒想到。

    為此,他急得把羅漢這個謀主罵了個狗血淋頭。

    所幸因為楚家的緣故,覬覦之輩不敢明麵串聯,敢毅、敢瓏、佘一山舍不得放棄空曲山、梨山、元和山等地,和楚秦門算是抱在了一起。

    隻有魯平那個王八蛋,獸船租約只續到賞功之後一月,明顯是要準備跑路了。

    坐以待斃不是齊休的性格,整個楚秦門上下全都動了起來。

    ……

    前線某補給點,莫劍心在獸船翅膀下,一間臨時小屋內,和金丹後期修士,某家家主對麵而坐。

    “聽說前輩有意覬覦我楚秦之地,楚某鬥膽,勸您一句……”

    莫劍心話未說完,金丹後期家主笑罵道:“你家也忒看得起自己,實話和你說,我本來是有這個打算,不過前些日子再立一樁大功,開宗立派的戰功點已夠,你家小小產業,已不入我眼中了!”

    “噢?!”

    莫劍心震驚無比,這家好能耐!開宗立派所需戰功點,可是個天文數字,隻要到時候一分封,受三代製所限,對方是不可能與自家為敵的!

    強敵既去,對楚秦門自然是大大好事,齊休對這家定的計策,是好處使盡,收買為主。既然對方不再是威脅,結個善緣總沒錯,莫劍心想了想,掏出一枚鴨蛋般大小靈石,雙手呈給對方。

    “恭喜前輩開宗立派,萬代江山!這枚四階器靈石,算是我楚秦門恭賀之禮。”

    金丹後期接過,臉上卻閃現出後悔神色,喃喃道:“我若不和你說開宗立派之事,豈不是能訛你家不少……”

    莫劍心笑而不答。

    ……

    另一處補給點,同樣的小屋,換成楚無影,和另一名金丹中期家主對坐。

    “我說了那麼多,前輩依舊不肯吐句實話,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楚秦作對了?”

    楚無影本來長得就陰沉,含怒之下,愈發淩厲。

    金丹中期家主理都不理他,轉身出門。

    走到門口時,楚無影高聲喝道:“若你堅持與我家作對,說不得,我隻有去極西大漠,找到你那綠洲老家,過過殺癮了!”

    金丹中期家主頓時停步,緩緩回頭看向楚無影,兩人目光中殺機閃爍,都恨不得剝對方的皮,拆對方的骨。

    “你怎知我家根腳?!”金丹中期家主咬牙問道。

    “哼!”楚無影站起,與他臉對臉瞪著,冷笑道:“你當我家十年往來前線各處,連一個你老家的修士,都遇不到麼?”

    金丹中期家主啞口無言,半晌後,緩緩點頭,“也虧得你家肯下功夫,既如此,我話也撂在這,日後井水不犯河水便了!”

    說完,大步離開。

    ……

    和兩人一樣,楚秦門其餘人等,奔波各處,會見四方修士。

    收買,威脅,分化,求饒。

    隻要有用,楚秦門什麼爛招都敢使,什麼不要臉的事都敢做,虧得多年在前線來往,各路修士的情報搜集了不少,做起事來,事半功倍,效率極高。

    博森城中,一間大周書院給修士養傷的靜室之內,齊休笑眯眯地,在姬信隆中介下,和一名金丹初期老嫗互簽靈魂契約。

    “此約一成,你就得入楚秦門,為客卿十年,而且獲得的戰功點,在賞功之日,也歸楚秦門所有。有我這個中人,你一點歪心思都別想有,可要考慮好了。”姬信隆見那老嫗正要下筆,出言提醒道。

    老嫗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儲物袋,笑道:“我唐晚晴孑然一身,南來參戰,圖得不就是財貨麼?戰功微末,舍了也就舍了,再無疑慮。”

    說完,大筆一揮,在靈魂契約上留下真名。然後對齊休說道:“我傷一養好,就會到你楚秦門中十年,如約書中所說,幫你家守備、教習可以,離境進攻則不行。”

    姬信隆見她爽,也點頭放心,和齊休對視一眼,告辭出門。

    姬信隆這次雖幫了忙,但跟齊休把話挑明,最後一次,算是還上次幫韓平中介生意的人情。

    ……

    楚秦門就這麼忙亂著,終於等到大周院昭告天下,白山深處開辟戰爭正式結束,馬上進入戰後大賞功。

    此次賞功期,足足要持續三月,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劃分各家新封領地,交接山門物資。

    賞功期內,所有修士可拿戰功找大周書院兌換各種獎勵,領地、山門、開宗立派的資格、法器、道法、飛劍、傳承、應有盡有。

    丹盟如願以償,拿到了最好的四階銀象山,改名為丹青山。

    而靈木盟則被大周書院擺了一道,雖然獲得博森城以南,白山深處北部大片領地。比如對齊休、齊妝、趙瑤意義重大的幽泉,還有秦唯喻、闞缺為之喪命的北丁申山等等,均在靈木盟擴張後的區域內。但主要的目標,想再次與蠻荒古獸地盤接壤,大周書院卻死活不允,生生賴掉。

    外麵傳言說,是大周書院怕再養出一個和各路魔修默契相處的博森城來,其中真正內情,卻無從得知了。

    丹盟和靈木盟交界,以及與蠻荒古獸地盤的邊界,大周書院足足分封給了九家新晉宗門。

    九位金丹後期修士開宗立派,徹底受分封三代製的保護,如珍珠鏈一般,將各大勢力分割開來,去蠻荒古獸地界的道路,也被其中幾家堵死。

    還有一些零散山門領地,則分封給功勞低一級的各家參戰宗門,這些宗門早有名號,不在三代製的保護之內。這類宗門數量最多,大概有數十家,都較為弱小,在白山這地方,隻能自求多福了。

    楚秦門十年運輸之功,北丁申山之戰的功勞,唐晚晴入門後帶來的戰功,剛好夠拿一處三階下品山門,但路途實在太遠,齊休又舍不得楚秦山這處大興之地,左思右想,還是作罷。

    最後,齊休選擇了一塊‘通天令’,一整套【通明經】秘傳,就將自家戰功,花得幹幹淨淨。

    【通明經】,三階上品根本道法,可供人修煉至元嬰圓滿,門中秘傳的【通明劍訣】,不過是其引申出的一本小小劍訣,與楚秦門算是有點淵源。

    秦長風已於近日築基,他和莫劍心都適合通明劍道,有此經書打底,結丹希望大增。

    日後門中凡是走劍修一道的,這本【通明經】都是不二選擇。

    不光是劍修,作為三階上品道法,金丹之前,幾乎適合所有修士,各方麵都遠在門中絕大部分道法之上。

    楚秦門十年辛勞,怎也不能換回一本垃圾。

    最重要的一點,齊休隱隱感覺這本經書對自己也有作用,若能結丹,也想試試憑借它修煉,要真能省【命演術】十年陽壽,自然最好。

    ……

    賞功期結束,大周書院拍拍屁股撤走,數千還未歸鄉的修士,果然在周邊各地逗留不去,好一個大大的爛攤子。

    “魯平人不見了……”

    闞林走到齊休身後,淡淡說道。

    “這個老混蛋!”

    齊休怒罵一句,看向南方,目光憂鬱深邃,“這一關,不知道我楚秦闖不闖得過去啊……”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3 23:56
第二百八十四章邊界遭遇戰

    思過坊護山大陣全開,內各家店鋪前,長明不息的燈火,如今已黯淡無光。

    往常人來人往的街道,靜悄悄的,除了幾個守店的知客,懶懶靠在門邊,再無半個人影。

    “這次徹底關閉坊市,你又包賠租約未到的商家全部損失,一年下來,得上萬三階罷?”

    坊市門口,廣匯閣奉行皺著眉頭,對齊休說道。

    何止上萬,還要加上泡湯了的三千多枚各家分紅收入,齊休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這次閉坊,也是逼不得已,否則讓不法修士混進來,來次思過坊之亂什麼的,楚秦門本小力微,根本承受不起。

    “希望這次風波點過去罷!”

    廣匯閣奉行見他不想多言,祝福一句,便告辭離去。

    因為同樣的顧慮,楚秦門已不準各路歸鄉修士經思過坊中轉,轉運點也冷清得可憐,不過獸欄,十來隻【銀背馱鰩】兩縱,上麵都站滿了人,起碼有兩千以上。

    得自魏家,陪伴楚秦七十年血雨腥風的絳色大旗招展,羅小小手執令旗,端坐船頭,受她指揮,所有獸船上的修士都靜靜肅立,不發出一絲聲響。

    齊休飛到羅小小身邊,微微點頭,羅小小會意,令旗揮動,十餘隻獸船同時振翅升空,一路向南。

    馱鰩體型巨大,碟形翅膀扇動緩慢,飛行時幾近無聲,從下往上看,宛如漫天黑雲流動,沉默而又危險。

    主要由楚秦門及其附庸組成的軍團,多年利益共生,已是鐵板一塊,祁無霜退出思過坊合議後,每年都會聚集一次,由羅小小指揮訓練,如今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已有些當年山都魏家的威勢。

    不過人數雖多,但在實力和作戰意誌上,還差距不小。

    再說,這麵一多半獸船,是租來的,不能算真正的實力。

    話雖如此說,但七十餘年經營,能達到如今的規模,齊休哪還有不滿意的,負手信步,邁入船上大殿之中。

    大殿兩側已坐滿修士,每一席後,都插著麵代表各家的大旗。這也是從魏家學來的規矩,開戰之前,將各家家主拘到一處,是非常好的轄製辦法。不過齊休沒有像魏玄那樣要求過於嚴厲,而是任由各家選擇旗麵形製,顏色。所以大殿之內,彩旗飄飄,各型各狀,雖失去整齊劃一的效果,但彰顯各家個性,錦簇熱鬧得很。

    最末一席,是十七歲的秦小錘,他已正式繼承老秦家的仙林坳,所以身後赤旗上,繡著‘仙林秦’三個明黃大字。

    秦小錘座位靠近門口,第一個看到齊休進來,連忙站起,恭恭敬敬行禮道:“掌門師叔!”

    席中諸家修士也隨之站起,拱手同聲山呼:“齊掌門!”

    這一瞬間,齊休忽然覺得,百年人生,一切都值了……

    遙想當年,自己還是黑河一介螻蟻,第一次見到趙良德的威勢時,心中無比向往,暗暗想著,自己能不能有這麼一天。

    那時候,覺得這夢想就是個笑話,連遙不可及都算不上,直接就是不可能。

    而今時今日,真的被完完全全實現。

    甚至早已將趙良德甩在腦後,今後的目標,就是當年的山都魏家了。

    秦小錘身側,依次是虢修、沙飛,這三人家中都只有個位數練氣修士,被齊休生生死保,才能在這世道人心無比險惡的白山存活。是依附勢力,最忠心的一幫人。

    三家對麵,便是楚秦山附近,當年跟隨魯平的那兩位築基初期修士,魯平那貨過於自私,家人弟子,什麼都能不管,他倆算是還有些人性,丟不開家業,這次一並跟了來。

    其餘修士,要麼是楚秦之地附庸,要麼是和唐晚晴一樣,被楚秦門招攬助拳,事後許了重利的。

    長席前半,一側是佘一山,敢瓏等當年跟隨楚秦門,滅寧家、奈文家的老人。

    另一側,則是楚秦自家築基弟子,除了去丹青山打探消息的姚青,看守思過坊的闞林,看守楚秦山的白曉生,其餘齊妝等人盡數到場,就連新晉築基的秦長風也到了。

    席首坐著築基後期的敢毅,金丹初期的唐晚晴,二老雙目低垂,一派淡然模樣。

    齊休主位側後,是金丹初期的古熔,能請到他,是齊休的意外之喜,為此,支付了大量在開辟戰爭中低價囤積的珍稀礦石,還有當年古熔因為要去結丹,未執行完的幾年教習之約,也同時一筆勾銷。

    “都坐罷……”

    齊休在主位坐定,稍稍抬手,場中諸人呼啦一下,紛紛正襟危坐,目光聚焦齊休一人,等著聽他軍令。

    “呃……”

    權威帶來深深的滿足感,令齊休心中迷醉澎湃,一時竟把想說的話忘了,微微有些尷尬道:“此次行動,還賴諸君齊心合力,多餘的話我也沒有,到時候聽羅小小命令行事便了。”

    “是!”

    楚秦門弟子和沙飛、虢修等人立刻高聲響應,其餘修士終於顯出些烏合之眾的形色,稀稀拉拉附和一番。

    軍陣將將飛近楚秦門和靈木盟兩家邊界時,唐晚晴睜開眼,看向齊休。

    “我倆可有約在先……”

    她是不會出境作戰的,用傳音入密之法提醒齊休,算是顧及了齊休的顏面。

    “變陣!”

    齊休剛想答她不礙,外麵羅小小一聲冷喝,十餘隻獸船立刻聽命行動,陣型變為‘凹’字型,如同一個大口袋,速度也放慢了下來。

    唐晚晴明白楚秦門早有準備,便不再質疑,又闔上雙眼,神遊物外去了。

    不多時,古熔和唐晚晴同時站起,應該是感應到了什麼,羅小小隨後再次高呼:“發現敵蹤!準備出戰!”

    齊休當先飛出,等不多時,獸船前方果然出現了黑壓壓三百多修士,正從博木城方向,往自家楚秦山方向飛來,打頭兩人,赫然都是金丹修為。

    應該就是這次行動的目標沒錯了,他們同樣也發現了楚秦門眾人,迎頭遭遇,兩名金丹二話不說,雙劍齊斬,劍光血腥殺氣極盛,應是在開辟戰爭的血海中曆練出來的。

    古熔、唐晚晴同時出手,架住對方劍光,‘轟轟’兩聲震天巨響,揭開了遭遇戰的帷幕。

    金丹修士出手,果然聲勢驚人,任何一人,都比萬事知那個被一幫築基打跑的筆杆子強上數倍。

    齊休暗道好險,幸虧這次古熔來了,否則隻怕要糟。

    “咦!”

    對方也沒料到楚秦門竟有兩位金丹,一擊之後,收手立在半空,麵容露出驚疑之色。

    “圍!”

    羅小小旗語再變,獸船口袋陣慢慢合攏,將這三百多人順利包在當中。

    對方修士都是從開辟戰爭的生死搏殺活下來的,全然不慌,領頭金丹一聲輕喝,紛紛落下劍光,就地搭建防禦陣法,紀律性極高。

    “出手!”

    羅小小怕生變故,果斷將令旗往對方身上一指,兩千多道各類攻擊,從十餘隻獸船上灑下。

    那兩金丹也急了,一邊抵擋攻擊,一邊丟出件三階符篆,竟是楚秦門賴以打敗奈文家的三階樂傀,金盔金甲,手中金鑼一敲,一道金色聲波,有若實質,將兩千攻擊盡數擋住。

    “切!就你家有麼!”

    古鐵生和張勝男不善爭鬥,但多年一道修行,悟出了個靈力共禦之法,雙雙盤膝坐下,聯手打出張【金甲樂傀】,兩隻一模一樣的樂傀,立刻糾纏在一起,誰也奈何不了誰。

    【金甲樂傀傀儡】,【金甲樂傀召喚符】,以及三階【乙木禦風梭】,都是器符盟的特產,祁無霜重掌器符盟以來,陸續恢複了這些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超級利器生產,而且她什麼人都敢賣,所以在外流傳的數量實在不少。

    “等等!停手!停手!”

    對方金丹立刻大喊,再笨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妙,就算一時能頂住,打陣地戰就要拚身家,他們遠來修士,哪能拚得過楚秦門這種當地土豪。

    “哼哼!晚了!”

    古熔何等樣人,哪肯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手中加緊攻擊,同時對門中一位練氣女修示意。

    那女修往自己嘴丟了粒黑色丹藥,掏出【黑炎鳳翔仗】就往下方人群中一揮,多年不見的黑色炎鳳再現,虛影震天清鳴,帶著金丹威勢,疾速稿。

    下方這三百來人可與楚秦門以往敵人不同,低階修士稀少,基本都是由在開辟戰爭中百戰而歸的修士組成,不但心性堅定,而且薄有身家。很有人祭出張澄藍火焰符寶,生生擋住炎鳳。

    獸船圓形陣勢,兩隻金傀,四位金丹,數千修士的大戰,就這兩輪過後,迅速白熱化,轟鳴陣陣,萬道光華,周圍空氣激蕩,獸船浮在空中,再不能保持平衡,被翻滾的氣浪,弄得顛簸搖晃不休。

    很雙方又是幾件奇寶祭出,還是打了個不分上下,齊休不滿地橫了敢毅等人一眼,這幫子鳥人,雖然麵子上是壓服了,而且多年跟著楚秦門吃香的喝辣的,但一到真刀真槍,還是藏著掖著,不肯下死力。

    “咳咳!”

    敢毅、佘一山等人表情各異,但這時候還是要意思一下的,紛紛打出各自珍藏的物事,這下子,終於占到了優勢。

    不過優勢之中也有隱憂,唐晚晴和對手幾輪過後,過落入下風。她禦使一件本命琵琶法器,音波穿動,雖然攻擊範圍巨大,但被對方飛劍砍了幾記之後,琵琶背上便被砍開幾道缺口,明顯不是對手。

    “難怪我隨便花點靈石,就樂顛顛的做十年客卿。”齊休雖然暗暗吐槽,但沒辦法,畢竟是金丹修士,沒她還真不行。

    “齊妝師叔!援!”羅小小雖然修為不夠,但多年培養,眼力見識不凡,齊妝接令,直接使出蜂雲劍陣第四層,一百零八把虛虛實實的二階極品【心生蜂雲劍】,往和唐晚晴交手的金丹修士那一罩,局勢立刻改觀。

    “楚師兄看著我點!”

    展仇耐不住了,對楚無影打了聲招呼,便飛出獸船,獨懸高空。秦唯喻死後,他失去了配合殺敵的好夥伴,轉而摸索出運用兩顆不消耗靈力的三階下品【七湖蘊水珠】,自己和自己配合的妙法。

    “我省得!”

    楚無影將【千影閣】取在手中,隨時準備救援。

    “本命瓶中水,生於黑河峰,築基在死沼,魔蚓助我功!”

    有楚無影無雙保命絕技,這展仇,動手之前,還先悠哉悠哉念了首詩。然後才盤膝坐在飛劍上,身後寶瓶虛影顯現,一抖手,驚掉交戰雙方一地眼球,二階【黑曜玉淨瓶】不算什麼,但兩個三階下品【七湖蘊水珠】被同時祭出,就堪稱逆天了。

    一瓶兩珠,呈‘品’字型高懸空中,雖然所有人都能猜到隨後的進攻必定十分犀利,但那粗長的黑瓶,配上下麵兩個圓圓的球,位置還那麼正好,不由都想歪了……

    男修們都偷笑,許多懂得的女修臉瞬間紅了,羅小小‘呸’地啐了一口,心道,“這個展師叔,果然是白曉生親外孫子,以後老了,估計也是個老不修。”

    展仇自己卻渾然未覺,神色轉而凝重無比,駢指往敵方人群一點,一顆【七湖蘊水珠】中,髒汙惡臭的黑河水,漫天灑下。

    下麵立刻有人還以顏色,丟出一線燃香異寶,奇香的味道,以及青煙朵朵,將黑河水全數擋在空中,不漏一滴。

    展仇不急,手指再一點,另一顆寶珠中,帶有致命死氣的死亡沼澤之水,一樣噴灑而出。

    雙水交融,死亡之氣就不是那異香可敵了,很穿透防禦,奪命的瓢潑黑雨,打在各類護身法器、防禦護罩上,叮當亂響。

    雙珠中不知道還有多少水,再這樣下去,他一人就能牽製對方半數防守精力。

    “看我這最後一道……”

    展仇還不滿足,【黑曜玉淨瓶】緩緩傾斜,竟還有一種水要倒。

    “等等!”

    齊休卻猜出了那瓶中之水是什麼,連忙出口喝止。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4 00:03
第二百八十五章城主來攪局

  探索高廣崧遺寶時,展仇的【黑曜玉淨瓶】收了不少【死水魔蚓】噴出來的魔氣死水,那種物事,怎是好輕易拿出來用的。

    齊休本來想不到,但展仇念詩最後一句‘魔蚓助我功’,讓他明白過來了,這第三種水,肯定是魔蚓之水,沒想到展仇留到了現在。

    喝止展仇,不許他用這招,雖然這魔蚓之水是收取的,不是魔功魔器,但要是被追查起來,和齊雲楚家一起得了高廣崧遺寶的秘密,肯定保不住,何苦來哉。

    反正眼下,展仇即便不用魔蚓之水,局勢也是大優。

    古熔雖然煉器煉劍都是大師,但他本人劍道也不差,而且自用飛劍十分強悍,若不是修為比對手差些,早能取勝。

    齊妝、唐晚晴兩人合力敵住另一名金丹,雖然齊妝劍陣困不住他,但漫天飛劍騷擾不休,維持平手應無問題。

    有展仇的大範圍技能,對方護身物事通通被黑河水腐蝕,一些木係、水係防禦罩,又根本擋不住死沼之水,搞得手忙腳亂。

    不斷有修士想擊殺天空中的展仇,都被楚無影【千影閣】一罩,攻擊通通落在了空處。

    兩隻一模一樣的樂傀自個兒打自個兒的,對方秘寶迭出,一律被楚秦門這邊接下,齊休儲物袋,還有許多好物事沒用呢!大庫二十萬三階靈石,什麼好東西買不到。

    眼看時機正好,莫劍心【幻影奪心刺】的【三相奪心】技能發動,許多練氣修士抵抗不住,臉上紛紛顯出驚恐表情,再顧不得防禦,被漏進來的攻擊,奪去性命。

    還有被死沼之水腐蝕掉防禦的,身體沾染到一滴,潰爛便開始蔓延開來,若不開始救治,下場就是整個人都被化成膿水,極其淒慘。

    死亡如同傳染病一般,隻要有第一批倒下,整個軍陣的防禦能力越低,然後倒下的更多。

    “這樣不行!我來!”

    一名築基後期修士看出不好,左右是搏一搏了,衝天飛起,直取展仇,剛飛出防禦陣勢,立刻被十幾道攻擊打在身上。

    “愚蠢!”

    齊休正想笑罵一句,那築基後期修士竟然輕鬆穿過,離展仇反更近了。

    再看,剛才攻擊全數打到他身穿的法袍,這人竟有和楚紅裳一般的替死之法,法袍接下全數攻擊,人毫發無傷。

    不過這應該是那件法袍的自帶技能,隻能用一次,楚紅裳那件紅色宮裝則是本命天賦,有天淵之別。

    展仇不防對方近身,一時有些怔住,還好楚無影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千影閣】再次一罩。

    “破!”

    沒有三兩三,這位築基後期修士也不會冒死飛上來,果然,一聲大喝,他背後顯出一方黑色寶鏡,寶鏡照處,【千影閣】陰影竟然變成實質,然後被他一掌輕輕震散。

    這人本命天賦,竟然全克楚無影的【千影閣】和【影身】天賦!

    楚無影法器被毀,心神受創,嘴角流出一道鮮血。

    而還在端坐,自以為躲在【千影閣】中就萬事無礙的展仇終於色變。

    “死吧!”

    築基後期修士飛劍直刺,臉上顯出猙獰得意的笑容,飛劍要刺中展仇時,卻被人堪堪架住。

    “你這娘們兒,怎這麼!”

    築基後期修士看著面前赤袍修士,驚恐罵道,明明剛才四周還無人的!

    秦長風練氣時,就悟出本命天賦【星閃】,配合【遙及閃】身法使用,可以實現瞬間的兩段閃現。如今築基成功,【星閃】能突進的距離更長了,所以隻有他來得及擋住剛才那必殺一劍。

    不過這不是重點,長相過於女性化,是秦長風一生的痛,被人給認錯,氣得他築基後愈發青春美豔的俏臉都扭曲了。死死抿著嘴,默不作聲禦劍,天空參宿群星閃耀,【星照斬雪劍】一劍似一劍,拚命搶攻,每一劍都帶出大片如星星般閃亮的雪花。

    雪中、寶劍、紅影,好一幅美人劍舞圖。

    “劍法不錯,但是沒力!”

    對方畢竟是築基後期修士,才築基一層的秦長風和他實力差太遠了,雖然救下展仇,但飛劍交擊幾記,氣息就散亂下來。

    “那你試試我這夠不夠力!”

    齊休的【如意三花棒】剛剛才飛到,從頭頂立劈而下,那築基後期修士逼退秦長風,抽出手來,飛劍打橫一格。

    他哪想得到,麵對的是件三階中品法器。

    ‘鐺’地一聲脆響,寶貝飛劍斷成兩截,人閃走時,隻被棒子稍稍掃到,便被震得五髒俱裂,在天空中直直落下,應該是活不成了。

    “停!停!停!”

    再無取勝可能,和古熔對上的金丹修士又在那大喊,不過這次顯出些許哭腔,還加了新詞,“我等乃是結伴過路,並無冒犯之意,給條活路……給條活路……”

    “呸!一派胡言!”

    齊休哪會聽他瞎扯,這路人馬是自家盯了許久,情報搜集得十分詳細,又反複推演製定圍殺方案,才會在對方剛剛通過邊界時,就一舉包圍。三階大棒既然使出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放出兩隻築基初期的冰猿虛影,撲入下方戰團。

    然後兩把輝光鎮魔劍依次使出,兩道金輝光線一前一後,向下****,取了名築基中期修士性命。

    楚秦門主出手,聲威當真不凡,數息之間就殺死一名築基後期,一名築基中期。

    獸船上眾家修士,受此鼓勵,出手愈發賣力。

    下方已倒下三分之一的人。

    “停手!停手!”

    不知是第幾次叫停手了,齊休耳朵自動無視,不過這次有些不同,喊聲是從包圍圈之外傳來,敢毅有些眼色,沉聲說道:“博木城的柴藝來了!”

    柴藝是金丹後期修士,博木城主,雖然離得近,但從來不理庶務,和楚秦門毫無交情。

    “怎麼這時候來了?而且在楚秦地界上,叫盡占上風的自家停手。”

    齊休心中暗凜,這次開辟戰爭,靈木盟死了兩位金丹修士,卻沒撈到和蠻荒地區接壤,有些怨憤不平,加上對楚秦門一直在前線吸血心存不滿,難道……要對我家動手?

    瞬間飛到左近高空,齊休還沒想到個準主意呢,柴藝就將手中飛劍一擺,使出自身威壓斷喝道:“老夫叫你們停手!是聾了?!”

    獸船圓陣一心防內,哪料到外麵來了個金丹後期,許多練氣修士被震得東倒西歪,楚秦門攻擊聲勢頓時一滯。

    齊休無奈,隻得示意羅小小下令全部停手,古熔、展仇等人飛回獸船,功敗垂成,兩人臉上滿是遺憾。

    齊休獨自飛到柴藝麵前,恭聲問道:“我楚秦門正在領地內剿匪,柴城主為何……”

    “這些人是才參加完開辟戰爭的有功之人,你怎麼能擅自殺害!?”柴藝這句話根本叫無理取鬧,大周書院賞功期一過,哪還有什麼有功無功之說。

    齊休心咯一下,柴藝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此時正好兩隻金甲樂傀拚鬥結束,符篆之力失效,同時悲鳴一聲,化作無形。

    被圍攻得狼狽不堪的那些修士,趁柴藝攪局,楚秦門愣神的機會,呼啦一下,全飛到柴藝後方,對這邊怒目而視。

    他們來了三百多人,此時隻剩下二百左右活人,還個個帶傷。

    齊休暗道一聲遺憾,靈木盟不跟自己講理,那就糟了!想了想,隻有先服軟,回道:“前輩息怒,這些人要搶我楚秦山,所以被我先發製人,圍在了此處,既然前輩要保他們……”

    “不如這樣,我楚秦門負責把他們送回鄉去,一應路費全包,還另有薄禮奉上,如何?”

    這是個退一步,破財消災的辦法,柴藝卻一個勁地搖頭,冷冷說道:“他們要去哪,是他們的自由,這些人今日我保下了!”

    “這!”

    齊休急眼了,殺了對方這許多人,仇也結下了,難道等人家去舔完傷口,再來害自己?!【明己心】轉動,消去自己心中翻騰滾動的怒火,隻好再退一步,緩緩說道:“那他們日後,不得踏入楚秦之地一步!”

    “沒那個話!”

    柴藝想都不想,一口拒絕,再不管楚秦眾人,將那些敗軍之將,當麵大搖大擺帶回了靈木盟境內。

    敢毅、敢瓏、佘一山等人,暗暗交換眼色,若靈木盟是那幫人的後台,隻怕楚秦門的船要沉了。

    齊休如何不知這些鳥人的心思,但今天柴藝出現得蹊蹺,隻好無奈吩咐羅小小,馱鰩經過這麼激烈的戰鬥,也都累了,直接找家最近的附庸山門,進去歇息。

    本來齊休的打算是,消滅這波最大的敵人後,保持五艘獸船,千名練氣,三十名築基,一名金丹左右的軍陣。修士可以輪換,但軍陣必須一直集結,隨時準備出擊,這樣撐個幾年,到戰後亂象平息,保護楚秦地界無虞,應無問題。

    首戰也證明了此法可行,但沒想到被柴藝生生插一杠子,如果靈木盟參與其中,隻怕等下次再來時,自家是萬萬擋不住了。

    可是不對啊!

    齊休轉念一想,靈木盟要對付自己的話,自從初到楚秦山的那一刻起,老早就好殺無數遍了,何必那麼麻煩。就算是因為自家在前線吸血的事得罪了他們,但還有楚奪上次參與壽筵,南楚門的麵子!

    就算南楚門麵子他們也不看,當年自家跟在楚震身後,靈木盟是知道的,還有齊雲楚家的麵子!

    雙楚麵子都不在意,又一定要用代理人來滅自己,這靈木盟有沒有這麼無聊!?

    隻比齊休小四歲的羅漢從另一隻獸船上過來,這次他的獻策隻有一個字,‘等’,又被齊休亂罵一通,趕了回去。

    等也不能幹等,柴藝之後,就不斷有小股流寇入侵搶掠,齊休按照計劃,任他多小的流寇,都起碼用五隻獸船,一千人去救。

    因為開辟戰爭之後的流寇有個特點,修為高,紀律高,動手狠,但並不殺降,尤其不殺平民。完全不同於早期山都散修之亂的那些烏合之眾,去的人少了根本不頂事,遇到落單作案的金丹修士,那更完蛋了。

    打退了不少,也殺了不少,自家領地,不少山門都被攻打過,有些小山門撐不到支援到來,被洗劫一空。

    這還算好的,等到年關將近,許多觀望的修士再也屏不住,開始結夥硬搶,這就更亂了。

    楚秦門由於齊休應對得法,都知道點子紮手,倒沒有流寇大規模聚集,因為劃不來。

    山都那邊,除了山都山,幾乎所有山門都被洗掠一遍,有躲出去的,或者放棄抵抗的還好,那些一心死守的宗門,反而人財兩空,慘得很。

    北烈山熊家躲進了器符城,仙林老秦家則因為秦唯林將家主傳給秦小錘的緣故,大部分老秦家修士老早把自己家搶了一遍跑路了,如今隻剩下三、四個老實點的,被齊休安排在魯山暫住。

    器符盟周邊散修聚集地也遭災嚴重,就連靈木盟境內也時有蹤跡,不過不敢搶山門,隻搶過路修士,聽說有人斬獲不菲,當然,大部分沒長眼的都被靈木盟抓住正法了。

    而柴藝帶回去的那幫人,則一直在博木城關押著,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嘛。

    某日,齊休剛剛帶人驅趕走偷襲雙聯山的流寇,正結伴休息,一直在思過坊看守的闞林突然出現,表情萬分凝重地說道:“祁無霜死了!”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4 00:11
第二百八十六章玉鶴再背鍋

玉鶴,真名不詳,金丹後期修士,長相普通,常年穿件半邊黑半邊白的雜色道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家道門修士。其實他是正宗禦獸門本山核心弟子,結嬰希望極高,平常氣質沉靜寡言,頗講情義,也沒聽說有什麼劣跡。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旦炸毛,性格就會突變,十分霸道,而且嘴不饒人。

    他在白山深處尋霍虎無果,便到器符城,再次找到祁無霜,想檢查檢查曾經關押霍虎的天牢,找找看有沒有線索遺漏。

    這種事,祁無霜雖然和他關係不佳,但也沒必要作梗,自然答允。

    他便在好友曾經呆過三十年的天牢,細細查探,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年蒯通雖然抓了霍虎,但既怕霍虎出去還跟自己作對,又畏懼他背後禦獸門霍家的勢力,不敢放人,但也不會虐待。

    牢房雖然深藏地底,守備嚴密,但環境和平常修士居住的洞府,幾乎沒有區別,隻是沒有修行所需的靈氣而已。

    一切都平平常常,祁無霜愛潔,放走霍虎後,此處經過她命人整理,根本找不到可用的線索。

    “看樣子……隻有先回本山再說了,畢竟我要結嬰,時間不容浪費……”

    玉鶴喃喃自語,終於放棄了追尋,正想離開,不防天牢陣法已被激活,自家竟被關在了麵。

    有祁家築基修士在外哭罵道:“好個狗才,謀殺我家家主,還敢自投羅網!”

    “我艸!”

    玉鶴氣得拔劍斬向陣法防禦,“又讓老子背黑鍋!”

    ……

    半月之後,齊休被帶到器符城大殿。

    姬羽梁這位巡察使又出現了,高坐當中,一側是白山離火盟、連水盟、靈木盟金丹,都是曾經參與擊殺高廣盛的熟麵孔。

    另一側赫然坐著兩位禦獸門元嬰修士,金丹後期的南疆禦獸門之主都隻能敬陪末座。

    “咳咳,堂下所跪何人?”

    姬羽梁身後的聞心明知故問,他和齊休,互相偽裝得都很好。

    齊休老老實實答道:“楚秦掌門齊休。”

    聞心立刻問起了在齊休百歲壽筵上,玉鶴和祁無霜發生衝突的事,這種事幾百人看在眼,也沒啥好隱瞞的,齊休一五一十答了。

    “所以,玉鶴因為霍虎之事,對祁盟主心存怨恨,狠下死手……”

    靈木盟金丹隨手揮退齊休,開始發難。

    齊休離開大殿時,麵雙方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玉鶴殺祁無霜,齊休是不信的,哪有這麼傻的人,殺完人,還跑到人家天牢去,束手就擒。

    而且兩人雖然言語上有繡突,但根本沒有深仇大恨,霍虎怎麼說是祁無霜釋放的,玉鶴沒理由下死手。

    這事麵透著詭異,別人不知道,但是齊休知道,祁無霜身死,誰願意看到?南楚門絕對要算一個,祁無霜將器符城拾掇得一日比一日繁榮,壓縮了黑河坊的利益。陷害玉鶴,誰願意看到?心有鬼的楚奪!

    但是即便是楚奪、楚紅裳,想不露痕跡進入器符城四階大陣,然後在祁無霜洞府悄然殺人,無聲無息全身而退,也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

    水太深了!齊休本能地想做完證後,立刻就走,卻被同來的闞林提醒,最好等祁無霜喪事辦完。

    無奈,留下來才過了一天,坊間就傳出消息,姬羽梁已離開器符城,臨走時話說得明白,器符盟不受三代製保護,仇殺私鬥之事,大周書院不管。

    再過一天,另一個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說是祁家為了報仇,要在祁無霜大喪當日,殺玉鶴祭奠。

    “根本不可能!禦獸門,白山沒人惹得起,就連白山密宗都不行!如今事實未定,怎麼敢動玉鶴一根毫毛!”

    齊休對這傳言嗤之以鼻,果然第三天禦獸門兩大元嬰,玉鶴座師還有霍家家主,直接闖進天牢將玉鶴救走,器符城各家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人已救走,禦獸門還不肯幹休,祁無霜大喪還未到,南疆禦獸門全體出洞,數千隻各類飛行靈獸,遮天蔽日而來,將器符城圍得水泄不通。

    名為吊唁,實際上就是在幫玉鶴報複,把商賈往來的器符城,變成猛獸樂園一般,盤桓三月,內外隔絕,生生將祁無霜的喪事攪成一出鬧劇,才滿意離去。

    可憐祁無霜貴為器符盟主,一生行事算是光明,又極少作惡,善於經營,遠離陰謀,與之合作者,鮮有不獲利益的。是以交友極廣,各方麵關係都不錯。沒想到落得個死因不明,身後事還如此淒涼。

    對於齊休來說,祁無霜對自己意義重大,從第二次楠籠山之戰開始,齊休便一直在刻意模仿她的行事方式,多年下來,效果極好。

    而且楚秦門能有今天,與祁無霜行事和平的性子,脫不開幹係,要是當年山都之主還是魏玄,楚秦門想一統羅家舊地,根本不可能。

    祁無霜的死,令齊休悚然自危,學她學到極致,不過是第二個祁無霜,到最後也沒落得個好死。

    禦獸門撤圍後,一切恢複正常,齊休和闞林二人,登上楚無影來接的獸船,動身返回自家領地,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這次祁無霜之死,誰獲利,誰就有可能是那幕後黑手!”

    齊休登上獸船,斬釘截鐵說道。

    來接的楚無影卻把嘴角一撇,回道:“這三個月,我們楚秦門可獲利不小……”

    “噢?怎麼說?”闞林奇道,他和齊休被困在器符城中三月,外麵消息還真不知道。

    原來祁無霜死後,山都及器符盟諸家便失了保護,本來開辟戰爭後的流寇,隻是想搶一把走人,並沒久呆的心思,眼看祁無霜身死,保護傘沒了,幹脆想著奪處山門長住。

    於是這些人開始強占山門,再不做那流寇,而是割據一地,占住就不走了。加上許多宗門因為避難,躲進了器符城,被禦獸門圍住不得出來,占地行動順利無比,山都之地瞬間被瓜分幹淨。

    特別是那些金丹修士,眼見大好的權力真空,紛紛做起了當山都之主的美夢。山都山都被合力攻破後,蒯家修士全數被殺,這些金丹修士之間,又爆發了激烈的內鬥。

    總之就是山都再次大亂,而且和上次天引山最終戰後如出一轍,勢力徹底洗牌。

    這些人要麼占地為王後,想著長久呆下來,自然不願再和楚秦門作對,要麼覺得與其從楚秦門這地頭蛇嘴搶食,還不如和同類相爭來的安全些。

    一來二去,楚秦之地的亂象急劇減少,楚無影說獲利不小,還真不是虛言。

    當然這是個玩笑話,實現這個目標,有一百種方法比殺死祁無霜來得簡單。

    “這山都之主無論落到誰的手,起碼是個金丹,以後的日子,可比祁無霜主政時要難過了。”

    闞林看得透徹,祁無霜是個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的人,新來者不論是誰,都會比祁無霜難相處。

    ……

    回到山門,掛心齊休安危的妻妾弟子們紛紛湧上,恭賀他能安全回來。

    熊黛兒突然跪來哭道:“還請夫君幫幫我熊家……”

    “熊家?”齊休一時有些轉不過彎,熊鐵璧在人群後面幹咳一聲,神色尷尬,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到的。

    齊休將熊鐵璧帶到正殿坐定,略說幾句,便搞清楚了事情梗概。

    說來簡單,祁無霜一死,同屬山都勢力的北烈山也被一夥人占據,熊鐵璧忽然之間就無家可歸了,哪能接受得了。

    “若是幫我拿回北烈山,我熊家日後……一定唯您馬首是瞻。”

    熊鐵璧沒想到自家有朝一日,會求到素來不對付的齊休身上。這鐵漢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打死他也不會對齊休低頭,如今一大家子流落在外,形勢比人強,也是沒有辦法了。

    “或是在您楚秦之地,分撥一處山門與我家安身即可……”熊十四從旁插嘴,被熊鐵璧假意喝止。

    “這個……”

    齊休有些明白了,北烈山就算奪回,山門也沒法搬走,日後還是與大亂的山都接壤,再不是安全地方了。而自家依附勢力,雙聯山被洗劫一空,最利於熊家落腳,隻怕熊十四所說的,才是熊家最鍾意的盤算。

    看向熊黛兒,自家事,熊黛兒是最清楚的,肯定告知熊鐵璧不少,不然熊十四不會知道自家家,有一座還不錯的山門空著。

    熊黛兒隻一個勁的求齊休幫忙,畢竟是親情的羈絆,她的方寸已亂了。

    “若是山都之主鬥出一個結果,隻怕再出兵北烈山就晚了。”莫劍心提醒道。

    的確事不宜遲,熊家有五位築基修士,不是放在雙聯山這楚秦腹地的好選擇,不如幫他奪回北烈山,一方麵為了熊黛兒,另一方麵讓他們在前線把守一二。

    “既如此,我們先試試奪回北烈山好了。”

    齊休做下決斷。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4 00:12
第二百八十七章餓狼露真容

    北烈山,大雨。

    一邊倒的屠殺,剛剛結束。

    熊十四丟開手中氣絕的敵人,緩緩從巨熊變身中退出,衝天飛起,朝剛剛將【七湖蘊水珠】收起的展仇吼道:“你這通臭水洗山,以後要是種不出來靈草,我熊家喝西門風去?!”

    “也就幾年光景,瞧把你心疼得。”

    展仇嬉笑,飛回獸船時,偷偷朝莫劍心眨了眨眼。

    莫劍心知道這是展仇幫自己報當年,被熊十四打飛出擂台的仇呢,隻得搖頭苦笑。

    “我會把羅漢留在你家,日後你和他要時刻監視山都山那邊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即刻匯報。”

    齊休肅立船頭,靜靜監督著戰後清理工作,這話,是說給身後熊鐵璧聽的。

    “哈哈,齊兄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熊鐵璧老家重新到手,自然開心,朗聲笑道。

    齊休回頭,微笑看著他,目光中大有深意。

    “呃……”

    熊鐵璧不是笨人,領會到這楚秦之主的意思,熊臉漲得通紅,過了半晌,終於彎腰拱手,“是……”聲音奇小。

    “嗯,去忙吧……”

    看著當年大鬧楚秦山的這位老兄,在自家麵前伏低做小,齊休心中暗笑,以上位者的姿態,輕描淡寫打發走熊鐵璧,便吩咐羅小小準備歸程。

    突然,南方有隻【乙木禦風梭】急速接近,高度越飛越低,竟不是過路,而是直撲北烈山而來。

    “警戒!”

    羅小小急忙傳令,楚秦門五隻獸船立即後退,將大大的身軀,藏在北烈山峰後側,穩穩守住。

    飛梭降到半空,頭部現出靈木盟的徽記,齊休天賦雖未示警,但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次柴藝作梗的事還沒個說法,靈木盟有對自家動手的可能!

    “齊掌門,城主有請……”

    一名靈木盟弟子飛出,果然是柴藝的人。

    去還是要去的,齊休深深地看了接班人莫劍心一眼,隨對方入內。

    “哈哈哈!原來是你在這北烈山辦事,倒省得我再去找。”

    柴藝這次十分熱情,招齊休去他身邊坐下,手指齊休對過兩人,“你們都認識罷?”

    齊休一看,不就是那差點被自己圍殺,然後被柴藝死保回去的兩位金丹修士麼!

    “認識,認識……”

    三人不好在柴藝麵前翻臉,尷尬應和道。

    “是這樣的……”

    柴藝毫不拖泥帶水,將自己的打算一說,齊休再聯係到祁無霜之死,就什麼都明白了。

    ……

    祁無霜是誰殺的?

    本以為這樁懸案,肯定多年難解,齊休還懷疑到了楚奪頭上,沒想到真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就是靈木盟做的!齊休起碼有九成把握。

    而且連水盟、離火盟肯定提供了方便!

    祁無霜多年替他們賺錢,眼下器符城已步入正軌,再讓她拿四分之一,三盟已覺得虧了,還有祁無霜十年開辟戰爭中賺得的海量財富,更令他們眼紅,卸磨殺肥驢,正當其時。

    靈木盟不再與白山深處接壤後,博森城幾乎完全廢了,急需一個新的貿易城市,器符城正合適,所以由他家動手,殺死祁無霜,日後的器符城,將改名為【博北城】,靈木盟占四成,其餘兩家占三成。

    器符盟祁家及其餘諸家,已暗中被靈木盟控製住,等到他們交出【乙木禦風梭】等至寶的製作之法,將全被趕到山都境內,和楚秦門做鄰居。

    靈木盟賊喊捉賊,並且製造謠言,說祁家要殺玉鶴祭奠祁無霜亡魂,誘使禦獸門將玉鶴救走,審判進行不下去,這就沒了對證。

    祁無霜之死不了了之,還能讓外人以為,是那玉鶴畏罪潛逃,繼續背鍋。

    即便沒有玉鶴這個背黑鍋的絕佳人物,靈木盟對祁無霜,動手也是早晚的事。所以柴藝有如先知一般,生生保下兩名和楚秦門作對的金丹修士,留到祁無霜死後,再派大用。

    柴藝雖未明言,但一些關竅處,毫不加以掩飾,反正姬羽梁說了,器符盟不受三代製保護,私鬥仇殺,他家不管。祁無霜雖然是金丹修士,但除了三家五行盟,後台還真沒齊休深厚,靈木盟殺了就殺了,器符盟灰飛煙滅,根本不怕別人回過味來。

    齊休能猜得出來,那兩位外來的金丹修士卻聽不懂柴藝的弦外之意,一人出口問道:“你承諾我兄弟倆,隻要拿下山都山,便歸我兄弟所有,可方便立個契約字據?”

    柴藝把白眼一翻,“不方便!”手指齊休,“若是不願意,我就把你倆交給這楚秦掌門處理。”

    那倆金丹對視一眼,蔫了。

    “怎樣?齊掌門也跟我同去山都觀戰如何?”

    柴藝雖然這麼問,但根本不等齊休答話,命令飛梭提升高度,繼續北飛。

    楚秦門五隻獸船立刻跟上,但哪飛得過三階飛梭,沒一會兒就被甩得不見蹤影。

    很來到山都山外,這護山大陣已破,兩撥人馬,都是一百來人,一攻一守,正打得歡實。

    柴藝令那兩位金丹修士,帶自家二百殘部出戰,還不給一名援兵。

    反正是沒路可走,那兩名金丹到也光棍,硬著頭皮直撲下去,再不多問。

    三撥人攪做一處,天上金丹互轟,地下築基練氣搏命,殺得不辨敵我,隻憑本能。

    而柴藝卻給齊休斟了杯酒,悠然觀戰,渾不在意場中生死。

    “齊掌門,你家在開辟戰爭中,也賺了不少罷?”

    柴藝慢悠悠地把這話一說,齊休心中立刻狂跳,是【心血來潮】告警!

    對方果然有殺心!

    “沒……沒多少……”齊休孤身在此,毫無反抗之力,隻得吞吞吐吐答道。

    柴藝裝模作樣掐指一算,“五萬枚三階,肯定有。”

    誒?

    楚秦門可是狂撈了二十萬枚,還不算後幾年囤積的海量材料與靈草,這柴藝估值,根本在小看齊休的斂財能力。

    【明己心】流轉,對方既然報數,自己也沒啥好猶豫的了,做出懇切形色,沉聲說道:“我家能平安賺到這些,也是多虧貴門在前方的武勇,我願意奉上一份心意,以表感激之情。”

    柴藝笑了笑,從懷摸出一張靈魂契約,遞給齊休。

    齊休接過一看,其中說是楚秦門以五萬枚三階靈石為代價,買下博森城中一處小店鋪。

    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

    繼續往下看,終於看到勘定邊界,日後互不侵犯等語,這是要一口全吞,五萬靈石換一個平安啊!

    “我簽!”

    齊休想明白,反倒輕鬆不少,錢是王八蛋,哪有命重要!

    “……”柴藝卻不給他簽,又將契約收了回去。目光有若實質,似乎能看穿世道人心,“我知道你願意簽,不過你得找個得力的中人……”

    “得力的中人?”齊休一愣,“楚奪前輩可否?”

    柴藝再次大笑,“要是楚震還在,楚奪就夠了,如今這光景,非楚紅裳不行!”

    齊休何等樣人,頓時明白了,對方這是探自家和南楚門的關係,說到底,還是有些忌憚上次雙楚給自己撐腰的事!

    如果拉不來楚紅裳,這紙契約就不可能簽到手,等待楚秦門的,隻會是和祁無霜一樣的下場。

    好個靈木盟!

    這隻餓狼不動則已,一但露出真容,則是吃幹抹淨,絕不留情!

    難怪前麵毫不隱瞞自家殺死祁無霜的事!

    “我一定找楚紅裳老祖出麵!”

    齊休赤袍已被冷汗浸濕,打定主意,就算花光門中所有,也要買到楚紅裳出麵!

    “嘿嘿,楚紅裳老祖那邊,我已派人去請了,她若肯來,你家就千秋萬代無事,若是不肯……”

    柴藝根本不給齊休和楚紅裳交易的機會,把一切都計算得死死。

    “噢……”

    齊休痛苦輕哼一聲,癱坐在椅子。

    楚紅裳會來嗎?

    楚奪來,齊休有八分把握,楚紅裳就難說了。

    無法,隻有等。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柴藝自斟自飲,根本不看坐著發呆的齊休。

    山都山中戰局極其激烈殘酷,被柴藝逼迫的那兩位金丹修士就跟瘋了一樣,帶著手下見人就殺,以命換命。兩撥本來做生死鬥的勢力,迫不得已聯合起來,抵擋這群從天而降,喪失了理智的瘋子。

    刀光劍影,生命消亡,齊休看在眼中,已然麻木。

    許久之後。

    ‘嗚!嗚!’

    大雨將山都山上的鮮血衝刷而下,一名金丹修士抱著同伴的屍體,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哭號,在他身後,隻剩下二、三十人,互相攙扶著站立。

    其餘金丹、築基、練氣,通通已變成死人。

    柴藝撫掌笑道:“成了!”

    飛梭中飛出整整百位靈木盟修士,合力祭出件巨大的藤網法器,將剩餘那點人當頭罩住。

    “柴藝!靈木盟!你們竟然出爾反爾,卸磨殺驢!我做鬼也……”

    唯一生還的金丹幡然醒悟,才罵兩句,就被網中木藤鎖緊身體,毫無反抗之力,數息之間,便被吸幹血肉,化作一張人皮,無聲軟倒。

    山都山上,再無活人,一片死寂。

    只剩大雨滂沱。

    忽然北方天空,燃起萬丈紅雲,楚紅裳真的來了!

    齊休刺溜一下站起,要不是柴藝在身邊,都要高興得起來。

    柴藝卻麵露難以置信之色,似乎這並不在他計劃之中,喃喃自語道:“她竟然真的保你……”

    他話還沒說完,楚紅裳已到跟前,絕色容顏,看在齊休眼中,分外親切。

    她皺眉看向柴藝,不悅道:“你家柴冠又回了白山頂上,不知哪一年才能下來,竟然敢如此不消停!”

    仿佛九天之上降下的聲音,震得三階飛梭隆隆作響,元嬰之威,瞬間把握場中局勢。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柴藝惶然跪下,哪還有剛才生殺予奪,威逼利誘的半點風采,恭敬回稟:“大周書院食言而肥,我家也是沒有辦法……”

    “得了罷!”

    楚紅裳不耐煩伸手,從柴藝懷攝過靈魂契約,一式三份,留下真名後擲還。

    做完這些,看都不看齊休一眼,萬丈紅雲騰空而起,瞬間消失在兩人眼中。
ALEX0813 發表於 2015-3-24 00:14
第二百八十八章人固有一死

    滋滋……

    滿池深褐色藥湯,如油鍋一般沸騰,散發出濃鬱到刺鼻的藥香味。

    一名老者全身浸沒,沉在池底,不時變幻姿勢,身體用各種詭異的角度轉折彎曲,應是在修煉某種體術。

    老者便是齊休,今年整整一百一十歲。

    識海之中,‘身紋’繪到最後一筆,光華閃現,功德圓滿。

    從築基七層到九層頂峰,耗時二十五年……

    “該死的開辟戰爭!”

    齊休飛出池子,沉聲咒罵一句。

    他麵相雖老,但煉體大成之後,頸脖以下,肌膚變得如陶瓷般質地,古銅色,光滑無毛,雖不至於肌肉虯結,但體表以下,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隨手將【如意三花棒】攝入手中,深提一口氣,純以體力高舉過頂。

    “呔!立劈!”

    聲聲呼喝中,用了【哼哈真言】‘哈’字訣真意,氣勢非凡。

    棍影筆直劈下,及腰高度,又轉而向右‘橫掃’。

    隨著橫掃去勢將盡,齊休棍交右手,左掌偷空平推一記‘劈空掌’,緊接著身體隨慣性旋轉,右手使個巧勁,待轉一整圈回來,已如毒蛇一般刺出。

    ‘回馬’,這棒法第四打,更像是槍法的招數。

    齊休來來回回,就這四招,多年修習棒法的成果,全在這了。

    沒辦法,實在是於‘劍訣’‘棍法’一道上,缺乏天賦。

    就這麼赤身果體,揮棒試招,隨著他步法運動,胯下長蛇也疲遝遝地,胡亂甩著。

    約莫進行了半個時辰,身上逼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混合汗臭和藥香味,分外難聞。

    “哼!”

    以【哼哈真言】‘哼’字訣作收,大棒立地一頓,【天地三花】技能啟動,香花六朵,三上三下,是如今齊休最強的防禦法門。

    收功肅立,楚秦赤袍加身,自帶的清潔法陣,將身體汙濁一掃而空。

    以後終於不用再這麼麻煩的煉體了,齊休如釋重負,露出輕鬆滿意的神情。

    ‘六識’之道,還剩最後,也是最難的‘意識’法紋,隻要繪製完成,就能邁入築基十層,結丹,還是有希望的!

    邁步走出練功場,忽然心中一動。

    “芹兒不行了……”

    感應到精舍之中,一道生命氣息正加速流逝,悲哀之情湧上心頭,難以自抑。

    心急火燎飛入精舍之中,敏娘、玥兒、黛兒都在闞芹榻前坐著,秦思瑤也來了,發現齊休進來,正神色慌張地將一個儲物袋子,收入懷中。

    齊休心中了然,秦思瑤和薑明榮的寶貝兒子也在稷下城求學,同樣養得驕縱無比,功課自然是不行的。薑家規矩,通不過學宮考核就要召回,秦思瑤要麵子,這兩年都是偷偷來找四個幹娘,討體己回去付兒子的學費。

    瞪了秦思瑤一眼,“一代不如一代!”憤憤然罵了句,又喝問:“明榮築基了沒?”

    “沒有!沒有!”秦思瑤被戳到痛處,不耐煩地尖叫,她和薑明榮年歲也不小了,如今都未築基,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天才,在薑家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大眼睛眼淚含含,“在婆家受氣就算了,回家還要被你罵!”說完,哭著跑出去了。

    “你這是幹嘛!難得回來一趟的……”

    魏敏娘已九十多歲,腦子愈發糊塗,以前慣縱秦思瑤,現在對遠在稷下城的幹外孫又是有求必應,嘮嘮叨叨嗔怪幾句,將榻邊的位置讓給齊休坐了。

    闞芹病重有些時日,早已口不能言,用最後的氣力,睜開昏花老眼,癡癡看著齊休。

    “芹兒……”

    齊休握著她的幹枯的手,當年的嬌俏侍女,已變成將死老嫗,美好時光不再,天道就是那麼無情。

    敏娘等人背過身去,偷偷拭淚。

    闞林也得了消息,輕輕走入房內一角。闞缺死在了北丁申山,闞大早已故去,如今闞芹奄奄一息,他自己,也已一百八十歲,沒幾年好活了,心中悲苦,不是別人能體會的。

    闞芹堅持到了半夜,終於在對生活的無盡眷戀與不舍中,慢慢闔上雙眼,撒手人寰。

    齊休一路扶靈,將她送回黑河峰安葬。

    一鍬鍬土,將闞芹棺材埋葬,人生一世,不過留下黃土一抔,石碑一塊。

    敏娘、玥兒一左一右,抱著齊休哭得稀嘩啦,唯有熊黛兒靜靜肅立,不發一言。她被闞芹之死警醒,已經決定,不日將再次強行衝擊築基。

    不遠處白慕菡佝僂站著,指點展仇打理展元的老墳,順便平整丈夫墳墓旁邊,兩處空地,預備做自己的埋骨之處。

    “這是我的,這是你的。”

    白慕菡倒是看開了,指著這兩處空地,對身邊的白曉生說道。

    滿頭白發的白曉生隻能默然以對。

    齊休目光轉向闞芹墳頭旁邊,有處墓園最大,風水最好的空地,那是給自己預備的。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以後和四位妻妾在此處永永遠遠相伴團聚,倒不是件難以接受的事。

    闞林也從闞缺墓旁回來,看樣子,他也找好了地方。

    三個老頭目光對視,同時釋然一笑。

    大道難尋,固有一死,九成九的修士總歸逃不掉那一天,早晚而已,想明白了,也就沒什麼不甘和遺憾。人生就那麼回事,愛之所愛,相伴長眠,已算得上是完滿。

    ……

    剛剛辦完闞芹的喪事,又傳來消息,敢毅敢老頭子,已於昨日在自家空曲山隕落。

    和闞林、沈昌一路飛到空曲山吊喪,敢瓏雖和敢毅分家,但敢毅這支多年沒有修士冒頭,如今隻剩下一群練氣修士,還是隻能由敢瓏主持喪事。

    一連兩場,齊休雖然煉體之後,身體強健無比,但禁不住心累,已覺得疲憊不堪,略坐了坐,便到空曲山迎賓樓歇息。

    剛剛打坐,敢瓏便在外敲門,知道她肯定有事,隻好迎進來。

    “這空曲山,我早年是不建議老頭子要的,奈文家在此灰飛煙滅,前一家也死於非命,總覺得不是個好地方……”

    敢瓏話話外,竟不想要這空曲山了,打算將敢毅族人,遷回梨山,兩家再並為一家。

    也怪不得她有這個念頭,一來是她就是這麼個小心謹慎的性子,一家兩座上等山門,怕招來禍患。二來梨山敢氏前些日子有一名弟子築基成功,空曲山這邊雖然也有不少資質不錯的,但多年沒有動靜,愈發覺得梨山才是她敢家本命福地。

    齊休奇道:“自從我買來靈木盟一紙合議,如今天下太平,無人敢覬覦你家家業,何必搬來搬去,自斷一臂呢?”

    敢瓏笑道:“我也不虧,這座山門,你得花錢買下來。”

    “我買下來?”

    齊休愈發奇怪,自家從來沒動過這個心思啊!

    敢瓏對他的反應,似乎有點意外,“你不知道?”說完,朝外麵吩咐一句,帶進來兩個人。

    “掌門師叔!請恕我私傳命令,欺上之罪!”

    一人見到齊休,立刻跪倒在地,膝行上前哭訴,竟是門中說客,盧玄青。

    “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博北城】的嗎?!”

    齊休怒問,盧玄青一邊哭,一邊自承罪過。

    原來靈木盟露出真麵目之後,逼器符盟解散,祁家等原器符盟諸家修士,也被強逼進入山都山,臨走時,被靈木盟搜刮得清潔溜溜,一文不名。

    山都山現在形勢極其複雜,光各家來路就有三股,一股是山都故舊宗門,紛紛歸鄉奪產。一股是開辟戰爭後的流寇,已趁原主人避難,祁無霜之死,占據不少地區。還有一股就是原器符盟諸家,被靈木盟驅趕到此,尋找地方存身。

    僧多粥少,六年下來,山都無一日不廝殺,無一日不死人,比當年的羅家舊地幾次大亂還要殘酷三分。如果說北烈山以南的楚秦之地是平凡人間的話,那北烈山以北的山都,則成了修羅地獄。

    祁家沒了祁無霜,又家產盡墨,在山都山苦守六年,殺得是元氣大傷。

    這也是靈木盟早已料到的事情,他家就是裝個好人,將祁家放到眾矢之的位置,假別人之手生生耗死,用心十分狠毒。

    盧玄青早年不懂事,在山都山周邊以流浪、訛人為生,幸虧祁無霜念盧家舊情,對他特別寬容,他才沒被人整死。如今祁家有難,他便想著報恩,謀劃將祁家遷到楚秦地界來。正好敢瓏不想要這空曲山了,兩人一拍即合,隻有齊休毫不知情。

    盧玄青身邊,就是祁家現在的家主,築基後期修士祁冰燕,同樣跪下求齊休開恩,“齊掌門,求您念在家祖當年舊情,幫幫我家罷!我家在山都,是再守不下去了!”

    齊休眼珠子轉了轉,覺得也不是件壞事,而且祁無霜,自己是要報答一番的。隻是祁家如今雖然落魄,但築基修士還有不少,全放進來也不可能,太容易客大欺主了。

    盧玄青和祁冰燕哪會考慮不到這些,見齊休意動,知道有戲,趕緊將自家設計說了。

    祁家一分為三,一部分出去做散修,自謀出路。一部分有煉器製符等手藝的,將投入南楚門門下,南楚門自從靈木盟驅趕原器符盟修士後,大肆招攬製造類修士,這類人不愁沒有出路。

    剩下來的一部分,約莫五、六名築基,兩百多練氣修士,隨祁冰燕到空曲山存身。

    如此一來,齊休疑慮盡去,五千枚三階付給敢瓏,買下這空曲山,送與祁冰燕,並且將魯平跑路空出來的思過坊兩分股,渡讓給空曲山祁家,讓他們休養生息。

    雷厲風行弄完遷徙之事,祁冰燕自然是感激涕零,發誓從此尊楚秦門為主家,永不背叛。

    仙林老秦家的凡人領民,早已在大亂之前就遷徙過來,由秦小錘拘束在魯山一帶。

    從此楚秦之地徹底和山都地界沒了羈絆,幹脆斷絕交通,一心等待大亂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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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