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死亡騎士 作者:時間的守護者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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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10 22:30: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 191811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17
二.邂逅


  活在傳說中的戰士究竟是怎樣的?迅捷如風?殺氣十足?還是象幻影一樣飄渺?阿爾薩斯目不轉睛地盯著從巨大建築的影子中緩緩走出的皇帝,視線卻在那一瞬間停滯。

  「什麼?」他高聲地喊了出來,並且用力地揉著眼睛——令青年失態的並非是雅加西本人,而是他手中持有武器——那既不是什麼著名的神兵也不是閃級的寶劍,它甚至未曾加持魔法,只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武器,而且從表面的質感來看,這柄武器是用極易斷裂的青銅製成的。

  換言之,皇帝幾乎是赤手空拳地站在兩名劍聖與一名騎士面前~!

  「那傢伙……他打算用銅劍對付削鐵如泥的劍鬥氣~!?」阿爾薩斯猛地抓住一旁老獸人的肩膀,眼中好像要冒出火來一般,「這怎麼可能?」

  「哼,那是雅加西最喜歡的做法。」帕西蒙只是淡淡地看了對方一眼,表情中根本沒有任何驚訝的成分,「對於連『斷山』都未掌握的劍聖,大概只有如此才能稍微讓他認真點了。」

  「別開玩笑了。」年輕的劍聖撲向看臺邊緣,重新將注意力集中於熱砂戰場上。在這個位置,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三名挑戰者的表情。斯帕克玩弄著手中的雙手長劍,似乎在考慮如何借皇帝自大的機會一舉成名;騎士卻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概根本沒料到在一對三的情況下,對方居然會如此羞辱自己;只有風暴族的瑞安依然保持著往常的謹慎,但從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中,阿爾薩斯捕捉到了劍聖迫不及待的心情。

  「由於皇帝非常之強,因此按照歷屆的慣例,他將只使用未經魔法處理的銅鑄武器~!」宣講官的話語再度響起,「以一對三,以銅劍對『閃』劍,這將會是競技盛典第一天最精彩的戰鬥~!」

  按照歷屆的慣例,這麼說皇帝真的幹過很多次了……可是沒可能的,究竟什麼樣的劍術能使一個人在這種狀態下對抗劍鬥氣?究竟是什麼?

  阿爾薩斯陷入沉思,可是卻根本無法找到答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忽略掉那把刺眼的銅劍,重新仔細地審視走出傳說的戰士。

  皇帝有著修長的身材,一身黑色外衣與飄揚的銀白長髮形成鮮明的對比,由銳利線條勾勒出的臉龐冷俊異常,遠遠看去,彷彿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比起三個神態各異的對手,阿爾薩斯根本看不出雅加西的情緒變化,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如同深水沉潭,要將周圍的一切全都收進瞳孔之中。

  「那是寶石瞳,皇帝與生俱來的能力。只要他願意,就可以看穿肉體中神經電流的傳遞,從而判斷出對方下一步的行動。」帕西蒙的聲音在青年耳旁響起,帶著不屬於老人的清晰與流利,他的目光同樣凝固在雅加西的身上。

  「戰鬥中的預知能力嗎?的確很難應付。」

  「你錯了,」老獸人無聲地露出苦澀的笑容,「皇帝真正強大的地方並非是他高超的劍術與預知天賦,而是積累了七百多年、凡人無法想像的戰鬥經驗~!恐怕就連神明在這方面也無法與他的閱歷相提並論。」

  「七百年~!?」阿爾薩斯覺得今天已經遇到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物。

  「還沒看出來嗎?光是從他的膚色和髮色便可知道,雅加西是半吸血鬼,而且是一名日行者。自從被他擊敗後,這三十年來我可不只是在尋找替代者。光憑借你們這些小鬼,即使再怎麼具有天賦依然不可能與皇帝匹敵,惟有知己知彼,才能有勝利的一線希望。」

  「好像童話一樣的寶石瞳,半吸血鬼日行者,活的壽命超過了好幾個女神的總和……你還知道些皇帝的什麼?」

  「我還知道,現在是戰勝他的最好時機。」對方意味深長地看著阿爾薩斯,「如果再早一些,即使是掌握了『斷山』的你也絕對沒有勝算……而如果再晚一些,恐怕皇帝就會屈服於時間本身了。」

  「人老了還真是喜歡說些既深奧又神秘的話。」阿爾薩斯故做輕鬆地聳了聳肩,目光卻依然停留在雅加西身上。

  下一刻,清脆的鐘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大盧爾德競技場此次盛典的第一場戰鬥開始了。

  兩名劍聖在第一時間發動攻擊,多層式復合劍鬥氣組成一張大網,嚴密地封鎖住皇帝的行動。緊接著,第二波衝擊越過那張速度較慢的大網,攔腰斬向目標。在挑戰之前,這三人顯然經過了長時間的磨合,攻擊的默契程度極高,而且不留任何空隙。

  可是劍鬥氣唯一揚起的,只有戰場上紅色的塵土,卻不帶一絲血跡——皇帝輕鬆地躲開了全部攻擊,並且迅速拉近了與挑戰者們之間的距離。

  面對鋒利無比的劍鬥氣,除非同樣以劍鬥氣回擊或者依靠強大的魔法防禦,整個卡那多斯大陸沒有人會膽敢從正面抵抗它,何況現在身著布衣、手持銅劍的皇帝。大部分戰士在躲避劍鬥氣的同時都會盡量接近對手,如此一來,速度緩慢的劍鬥氣就無法在貼身戰中發揮出全部力量。

  可是光是這種程度的躲避是不夠的。阿爾薩斯目不轉睛地盯著戰場,皇帝正掠過一道又一道劍鬥氣,動作輕巧地彷彿一隻蝙蝠。

  高階劍聖,『碎石』的掌握者所能做的可不僅僅是揮出一道又一道弧形。

  就在雅加西即將進入交鋒距離的瞬間,瑞安的眼神突然在瞬間發光,就好像是獵食的猛虎一般。一股排山倒海的漩渦從他的長劍上呼嘯而出,巨響貫徹人們的耳畔,鋒刃翻捲起無數沙礫,並在地面上開出一條深深的溝壑。而與此同時,那名流浪劍聖也亮出了自己的絕技,他飛快地抖動著長劍,無數小而銳利的弧型劍鬥氣向著四面八方灑了出去,包裹住那條呼嘯的龍卷,一同撲向正前方的目標。

  皇帝已經避無可避了。那個毫無防備的軀殼,傳說中的戰士或許在下一秒就會被橫掃戰場的劍鬥氣撕得粉碎,可是在那一瞬間,阿爾薩斯卻終於看到了寶石瞳孔中一閃而逝的光彩。

  其實我所渴望的正是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毫無疑義地如此訴說著。

  雅加西終於第一次揮動手中的武器,黃澄澄的銅劍精準地探入龍捲風一樣的劍鬥氣中攪動起來,一下就將它削得四分五裂。那些銳利無比的弧形劍鬥氣在遇到銅劍的瞬間,不是被化為一陣微風就是被偏轉了方向,一頭載入目標身旁的土地中。一時間,無數沙礫四下飛舞,激起大片的塵埃,可是位於攻擊中心的皇帝根本毫髮無傷。

  他竟然從正面對抗劍鬥氣,而且摧毀了它們~!阿爾薩斯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覺得自己已被剝奪了思考的能力。

  「他竟然……竟然用銅劍就瓦解了這一切……」

  青年喃喃自語的時候,皇帝已經欺近了挑戰者身前。瑞安和斯帕克的頸項上立刻出現兩道筆直的斜線,鮮血從中飆射而出,揚起一陣紅霧。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的皇家騎士連忙揮出一劍,可是卻落了個空——此時,雅加西已躍上他的重劍,然後順勢又跳上艾伯特的肩頭。緊接著,皇帝炫耀技巧般地倒轉過銅劍,然後將那把劍齊柄從騎士的天靈蓋上插了下去,對方甚至來不及吭聲就已死去。

  「結束了。」這是雅加西在這一戰,或者說是這一虐殺中唯一說出的話語。他的話音剛落,三名挑戰者僵硬的屍體就倒在了熱砂戰場上,滾燙的血液很快溶入那些貪婪的紅色沙礫中,根本無法被重新分辨出來。

  阿爾薩斯嘶啞著嗓子,一句話也說不出。

  坐滿數十萬人的競技場上充斥著寂靜,被風聲鼓蕩的耳膜因無法適應這突然降臨的死寂而鳴動著,時間和空間彷彿都失去了作用,大腦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狂熱的歡呼聲才再度重歸此地,每個人都不顧一切地大喊著。

  「皇帝~!勝利~!」

  「皇帝~!勝利~!」

  「皇帝~!勝利~!」

  「告訴我,那究竟是什麼?」青年轉過身,盯著老獸人,一字一句地問。他的眼神就像當初看到那枚火焰之戒時一樣,像刀鋒般銳利,比鋼鐵更堅定。

  「一種叫做『雲耀』的技巧。並不是特定於劍術或是拳法的力量,而是提高心的速度的集中技巧,摧毀劍鬥氣的關鍵就是它。」帕西蒙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

  「能摧毀劍鬥氣的技巧嗎?這或許是個好兆頭……」青年劍聖的目光重歸冷漠,但是其中卻蘊涵著無法抹消的火焰,「既然劍鬥氣已被證明並非完美,那或許還有可以提高的餘地。」他說著,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戰場。皇帝在接受完觀眾們的呼聲後,正緩步走向洞開的薔薇大門。

  可是就在此刻,雅加西的身體卻突然歪向一側,他的腳步也頓時停滯下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皇帝立刻就恢復了平衡,然後迅速地用手摀住嘴巴走進大門,可是阿爾薩斯卻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他怎麼了?」劍聖並不認為勝利者在剛才的戰鬥中受了什麼創傷。

  「你也看見了?眼力很敏銳。」老獸人贊許地點了點頭,「或許是詛咒或者疾病一類的東西,據說與火焰之王美露基狄克有關,可是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一個半吸血鬼開始吐血,那就說明他的日子不再長久了。」

  說這話的時候,帕西蒙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種無法抑制的興奮。

  

  ※※※※

  

  「你現在的目標難道就是幹掉那個重病纏身的皇帝?」阿爾薩斯搖了搖頭。

  「即使怎樣也好,他已經活了超過七百年,擁有豐富無比的經驗,再加上那雙寶石瞳,以此來抵算的話沒什麼不公平的。」老獸人聳了聳肩,「何況即使如此,雅加西也依然比你更強大。」

  這段對話在兩人之間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可是誰也無法說服對方。阿爾薩斯甚至取消了帕西蒙打算立即進行的特訓,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庭院內亂轉——當然,老獸人並沒有放棄的打算,他知道,年輕的劍聖遲早會被自己說服。

  現在兩人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個名為水色莊園的著名景點,位於大盧爾德郊外。這片有著秀美山水的領地原本隸屬於權力遍佈大陸的溫菲爾德學院,但在法師們沒落以後,它便落如了現今當權者的手中——自然,這位貴族曾經受過帕西蒙不小的恩惠。

  可是年輕的劍聖對於清澈的溪流、蔥翠的樹木、綻放的花朵全都毫無興趣。他的腦子裡只有一件事——皇帝那無可比擬的強大。

  這個老傢伙比想像中的還要不擇手段。青年瞟了身旁的說教者一眼,恨恨地想。但他也非常清楚,一切正如對方所述,沒有哪一個渴望觸摸力量顛峰的戰士會在這種時候放棄,自己也不例外。

  就在他打算再一次挑起話題的時候,隨風飄來的悅耳琴聲卻打斷了阿爾薩斯的思緒。分辨出旋律的那一瞬間,老獸人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目光中透露出久違的銳利光芒——那是戰士才會擁有的眼神。

  「非常美妙的曲子,可是我記得這個莊園中的客人只有我們兩人。」阿爾薩斯停下腳步,辨別著音樂的來向。

  「嘿,總有些人,就連國王都阻擋不住。」帕西蒙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來吧,讓我們去會一會那些未被邀請的訪客。」老獸人下意識地摸了一下義肢,然後大步走向前方。

  繞過枝葉繁茂的林地,穿過交錯的葉影,舒捲在眼前的是一副如畫的美景——到處都是清澈的水的身影——沾著露水的花叢襯托著一個又一個袖珍的瀑布,蜿蜒的溪流映照出行者的身影,而演奏者就沉醉在這片鳥語花香的景色中,忘情地撥弄著手中的七絃琴。

  這是一位精靈女性。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劍聖,阿爾薩斯曾見過這個大陸上為數不多的精靈,可是和他們比起來,眼前的女孩卻要精緻得多。

  演奏者有著一頭比太陽更耀眼的長髮,微風吹拂下,金縷一樣的髮絲在空中飛舞。那雙神采飛揚的眸子比大海更湛藍,雪白的皮膚則令襯托之下的綢緞長袍一片暗淡,再加上小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恐怕就連童話中的公主在她面前也要相形見絀。

  可是阿爾薩斯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不到——並不是因為青年缺乏對女性的認知,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忽視精靈女孩身旁的那位傾聽者。

  皇帝就站在那裡~!距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雅加西~!」帕西蒙首先喊了出來,他的表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憤恨、喜悅、無奈與悲傷混雜在了一起,淹沒了老獸人的雙眼。

  這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悅耳的曲子,精靈女孩略帶驚訝地停下,看了看眼前的兩名不速之客,然後將目光轉向皇帝,似乎在問「怎麼了」一般。

  「不記得了嗎,黎瑟?」傾聽者卻笑了起來,「看看那名獸人的義肢,是你的作品啊。那不是鑄火者帕西蒙嗎?算下來,自那次對決以後,我們已有三十來年未曾謀面了吧?」

  「正好三十年。」曾經的劍聖領袖低沉地回答了一聲,「雖然沒想到會在水色莊園裡遇到你,不過無所謂,誰都知道皇帝可以欣賞他想欣賞的任何一處風景。但我勸你最好還是關心一下最近的競技,除開無意義的殺戮,接下來才是真正精彩的地方。」

  「哦?」

  「我不妨來介紹一下,」老獸人咳嗽一聲,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年輕的劍聖一眼,「他是阿爾薩斯,不久之後便會在競技場裡代替我向你,傳說中的皇帝,再次發起挑戰。三十年前的對決只是一個開始,今次才會真正分出勝負~!」

  「一名雷霆劍聖,聽起來似乎頗有趣。」皇帝的目光掃過青年戴著戒指的手指,然後直直地凝視著阿爾薩斯火焰般的雙眼。

  比想像中的還要冷靜……對視的瞬間,阿爾薩斯默默地感覺著自己的心跳,依然平靜而穩定。毫無徵兆地,那個比傳說還要強大的皇帝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在上午連眼都未眨便輕鬆解決了三個身經百戰的對手,現在的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呢?

  青年沒有答案。可是他卻明白一件事——自己是永遠渴望著力量的,而此刻,那個力量的化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跨過一步便可觸到。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34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17
三.挑戰



  「你叫阿爾薩斯?」皇帝打量著對方,「告訴我,是什麼驅使你到這裡來向我挑戰的?榮譽?名聲?還是火焰劍聖的蠱惑?幾百年來有很多人為此同我殊死戰鬥,可是最後他們卻全都化為了塵土。」

  你想得太多了,我對那些都沒興趣。」青年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麼,就是為了力量了。」雅加西的目光中掠過一道閃光。

  「那也只是其中一半而已。說起來,被人們稱為皇帝的你一定也覺得很苦惱吧?因為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虛偽了,根本就沒人肯說真話~!

  年輕的劍聖跨上一步,就像即將捕獲獵物的野獸那樣:「只有戰鬥才能揭露一切真實,究竟誰在虛張聲勢,誰是深藏不露,一切在戰鬥中都能得到答案。而現在,我這邊恰好有一個非常吸引人的問題……」

  「想知道你和我誰更強嗎?」皇帝揚起眉毛。

  「沒錯~!」阿爾薩斯的雙眸中噴射著火焰,劍聖下意識地將手按上劍柄,但就在此刻,老獸人卻突然制止了他。

  「到此為止。」老獸人嚴肅地看著阿爾薩斯,「在這裡挑起衝突是毫無意義的。」

  「別擔心,帕西蒙。」皇帝的話語突然插了進來,「對於這位劍聖的問題,只要一個小小的遊戲就能解決一切了,我保證不會流血。」話音剛落,身材高大的雅加西已一躍而起,以無法想像的輕盈掠過樹木外露的枝節,就連影子也來不及投下。

  那傢伙~!

  察覺皇帝有所動作,阿爾薩斯和帕西蒙立即分開並同時進入臨戰狀態,氣氛頓時劍拔弩張,但一側美麗的精靈女子卻依然靜靜地偎依著七絃琴。

  皇帝根本沒有展開想像中的速攻,他只是來回在樹葉間穿梭,最後重又穩穩地跳下地面——但與剛才有些不同,此刻他的手中握著兩根樹枝,一根是堅固的梧桐枝,而另一根是柔軟的柳樹枝。

  「早上你應該去過競技場了。」雅加西將梧桐枝拋給對方,「身為劍聖,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無堅不摧的劍鬥氣怎麼可能敗在一柄小小的銅劍之下?」

  「沒錯。」阿爾薩斯直言不諱。

  「不妨現在來親身體驗一下吧。」雅加西轉動手中的柳條,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圓形,「如果你能用樹枝施放出劍鬥氣,我便能用柳條化解它……當然,」對方很寬容地笑了一下,「做不到的話,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皇帝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最後的一句話對於阿爾薩斯來說顯然是種挑釁,不過他並沒有被激怒——在皇帝的挑戰面前,年輕的劍聖早已忽略了其他一切。他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用手摩挲著那根還帶著嫩葉的樹枝,然後緩緩後退幾步,拉開與皇帝之間的距離。

  「一定要謹慎~!」帕西蒙也退到了一旁,看得出來老獸人並不願意皇帝和自己選出的復仇者在這裡戰鬥——哪怕是用樹枝,可是他同樣明白,這種情況下一切已無法阻止。

  別說是柳條,就是赤手空拳,皇帝一樣可怕無比。可是已經無路可退了……曾經的火焰劍聖注視著兩眼放光的阿爾薩斯,彷彿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我必須信任我所挑選出來的戰士,並且將全部賭注都押在他身上~!讓他放手去幹吧,利劍總是要出鞘的。

  青年冷靜地估算著手中『武器』的承重能力和硬度,希望能瞭解可以投入力量的極限。實際上,劍鬥氣是一種由怒氣轉換而來的物質性攻擊,每當劍聖們揮劍之時,怒氣就會順著武器的鋒線激射而出,凝聚起兩側的氣流,最後形成無堅不摧、形態不同的風刃。但樹枝和寶劍顯然是不同的,它沒有鋒線,而且也脆弱異常——在凝聚起風刃前,梧桐枝就很有可能被怒氣本身給揉碎。

  但對於阿爾薩斯來說,這些並不是問題,關鍵在於對方如果以閃避應對,好不容易揮出的劍鬥氣就會完全失去作用了。

  似乎察覺到了年輕劍聖的疑慮,皇帝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做什麼解釋。而直到此刻,阿爾薩斯才發現那名精靈女孩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絲毫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完全信任雅加西的表現嗎?如果皇帝真的閃開,那你便會被劍鬥氣一分為二了~!還是說,皇帝打算以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絕對不會閃避?青年思索著,最後卻搖了搖頭。

  沒必要考慮那些~!

  下一瞬間,阿爾薩斯漂亮地揮出一記橫斬。半透明的劍鬥氣呼嘯著從樹枝上射出,疾飛向對面的皇帝——這只是最低級別的風刃,沒有變化也沒有層次,可是它的鋒利程度卻足夠粉碎岩石。

  讓我看看你是怎樣摧毀它的……皇帝~!劍聖目不轉睛地盯著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對手,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就在鋒利的風之刃即將命中目標的剎那,雅加西終於動了起來,他翻動手腕,抖出柳枝。原本柔軟的枝條突然成為了一條活著的蛇,一下切入那道劍鬥氣中,無論角度還是速度都與阿爾薩斯出劍時完全一樣,簡直就如同是鏡中的倒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無堅不摧的劍鬥氣已從內部徹底瓦解,化成一陣清風消失不見。留在劍聖眼中的,只有皇帝微微擺動的衣角,以及那條看似柔軟,但卻蘊涵著無窮剛性的柳條。

  阿爾薩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嗎?不需要使用什麼高深的劍術,也沒必要調整身體的姿態,戰鬥是由一瞬間的集中力決定的。」皇帝的聲音越過花叢與流水,從遙遠的地方傳入青年的耳畔,「如果過分重視招式的威力,那只會脫離戰鬥的本質。真正的戰鬥,僅僅是把握必要的機會攻擊,並且把握必要的機會閃避。」

  「最重要的是心的速度,意即集中力與速度相協調的完美境界,我將之稱為『雲耀』。你明白那個的意思吧。」

  「在古老呼吸法的描述中,那是與閃電相同的速度。」劍聖低低地回答。

  「沒錯。」皇帝讚許地點了點頭,同時瞟了一側的帕西蒙一眼,「劍鬥氣原本也算有點娛樂性,但隨著時代的變遷,現在它已經成為了一味追求大殺傷力的東西。劍聖們把自己變成了殺戮機器,而不是真正的戰士。這種力量遲早會沒落。」

  「這方面別妄下論斷。」阿爾薩斯皺起眉頭,「遊戲還沒結束,劍鬥氣也不只是飛來飛去的風刃。」他說著重又擺出進攻的姿態。

  「頗有趣。」雅加西看上去有些驚訝。

  青年手中的梧桐枝微微發熱,硬度也大不如前,就好像是被放在沸水裡燙過一樣。不過阿爾薩斯相信對方手裡的柳條狀況一定更糟,或許碰一下就會碎掉。而最重要的是——那種軟趴趴的東西即使真能摧毀劍鬥氣,它也肯定不適合在貼身戰中用於格檔。

  如果可能的話,就在這裡殺掉皇帝~!劍聖的眼中爆發出燃燒的光芒,下一刻,他飛身而起,撲向泰然自若的目標,手中的樹枝精準地劈了過去——這一回,並沒有劍鬥氣從中激射而出,但當皇帝的柳枝在接觸到梧桐枝的瞬間,卻一下就被削成兩截。

  阿爾薩斯將劍鬥氣附著在了樹枝之上,令樹枝本身成為了鋒利的長劍~!現在,這柄奪命的利器已經到了皇帝的眼前,只待將獵物撕得粉碎。

  然而阿爾薩斯卻根本沒有勝利在望的感覺——皇帝的寶石瞳中再度躍動起他所熟悉的那種光芒,令周圍的一切在瞬間變得一片黯淡。接著,在劍聖來得及做出反應前,雅加西已成為了他眼中一個模糊的影子。

  阿爾薩斯一手撐地,用力地咬緊牙關。

  在生死攸關的最後時刻,皇帝以漂亮的擒拿手法抓住他握著樹枝的手,並通過關節技封鎖住對方的全部行動。半跪在地的青年可以感受得到身後皇帝的強大壓迫感,以及那只被擒住的右手所傳來劇烈疼痛。

  他究竟是怎樣繞到後面去的~!?劍聖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很快就沒了思考的心思——自己恐怕馬上就要被殺了。

  可是出忽意料,強加於身體的壓迫在一瞬間解開了。皇帝鬆開手,然後很有風度地重新走回精靈女孩的身旁。

  「為什麼不殺了我?」劍聖冷冷地看著對方,阿爾薩斯不喜歡被憐憫,即使以生命為代價。

  「能自創出獨特的奧義並在正確的情況下應用,這點非常值得讚賞。直接在這裡殺掉你未免太可惜了。」雅加西微笑著解釋,似乎剛才的一切真的是遊戲一般,「無論如何,我也很希望能與你在競技場上好好地較量一番。」

  「你叫阿爾薩斯對吧?我決定接受你的挑戰。」皇帝深邃的視線凝視著半跪在地的少年,其中掠過一絲微波,「如果猜得沒錯,帕西蒙應該已將你晉陞為頂級組成員。按照慣例,你去隨便集齊五人後再來與我決鬥。」

  「五個人?」

  「在七百年的戰鬥經驗和寶石瞳面前,這是個公平的條件。阿爾薩斯,我拭目以待。再會了。」皇帝緩緩地回答,他說著對身旁的精靈點了點頭,女孩的周圍突然湧動起水藍色的漣漪,將兩人包裹其中。下一瞬間,雅加西、精靈以及七絃琴全都逐漸在半透明的漩渦之中隱去,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水色莊園重新歸於寂靜。剩下的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著,過了好一會,阿爾薩斯才終於回過神來,轉過頭去看身後的老獸人——對方滿頭是汗,同樣兩眼直直地瞪著劍聖。

  「你,你的手臂怎樣了?」帕西蒙沙啞著嗓子問道。

  「不礙事。」阿爾薩斯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右臂。

  「真是的,你這樣亂來,害得我縮短了十年壽命。」老獸人長出一口氣,有些不滿地給了青年一拳。但對方卻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

  「我從來也沒想過,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如此強大的戰士~!」阿爾薩斯的臉龐上露出嚮往的神情,「就在剛才,我已經和力量的顛峰交手過了。」

  「可是那還不夠,你必須站在力量的顛峰之上才行~!」帕西蒙加上一句,隨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水色的光芒逐漸褪去,裏魔法的力量將皇帝與他的伴侶帶回了位於大盧爾德的住所內。可是下一刻,精靈的臉色卻突然繃緊了——皇帝正捂著嘴痛苦地咳嗽著。

  「雅加西?雅加西~!」女孩連忙衝上前去,緊緊地扶住對方。

  「不……別擔心,沒什麼大礙……」過了好一會,半吸血鬼才終於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不動聲色地抹去嘴角的鮮血。

  「又吐血了?」精靈的語調中帶著哭腔,「明明需要休養,但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還要參加競技?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請為跟隨你的人考慮一下好不好?」

  「黎瑟,我的極限我自己很清楚。」皇帝溫柔地撫摸著女孩的頭髮,露出苦澀的笑容,「想要抗拒命運是不可能的,該來的總會來。而最適合我的歸宿,除了那片紅色的土地以外還會有哪裡呢?」

  「那我該怎麼辦?」黎瑟西爾緊緊抓著對方的手,彷彿害怕眼前之人突然消失一般,「路維絲拋棄了我,精靈們憎恨我,我的歸宿就是你……如果你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你依然要好好地活下去。」頓了一頓,皇帝回答。也許是因為明白這個答案太過蒼白,他下意識地別過頭,避開精靈的視線。

  「那麼,『雲耀』的歸宿又在哪裡?」女孩繼續追問,期望對方一時語塞。

  「你覺得阿爾薩斯怎樣?」雅加西反問。

  「剛才的那名劍聖?」黎瑟西爾有些奇怪,「從一般角度來看,他的確擁有很高的天賦,可是你應該很清楚,那個人離顛峰還很遠。」

  「天賦並不是最重要的。」對方歎了口氣,眼神逐漸迷離,「很久以前,我選擇莫巴帝作為『雲耀』的傳人,就是因為他具有最高的天賦——同樣是長壽的血族,同樣擁有看穿一切的眼睛。可是最後,那個人卻背叛了整個族群和信賴他的女神。姑且不論立場,雲耀在他的手中,僅僅是達成信念的工具而已。可是剛才的那位青年卻不同。」

  「他單純地渴望著力量,對於他來說,力量並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可是他永遠也達不到宗師級的『雲耀』~!」女孩反駁。

  「沒錯,但是如果他捨棄了劍鬥氣轉而選擇『雲耀』,那一切便可以順利傳承下去了。」雅加西狡黠地笑了起來,「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並不重要,因為技術本身並不會失傳。關鍵在於,現在是該解放它到整個世界的時候了,你不覺得那是很好的宣傳嗎?」

  「也許……」女孩不置可否的回答。

  「所以了,我也必須繼續戰鬥才可以。」雅加西溫柔地將精靈抱入懷中,「不過在最後的挑戰到來之前,我願意為黎瑟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黎瑟西爾將頭埋進雅加西寬闊的胸膛。

  「任何事情。」皇帝閉上眼,在女孩耳畔輕輕但堅定地回答。

  

  大盧爾德競技盛典一共分為五個級別:預選組,普通組,精英組,大師組,頂級組。每過五年,都會有成千上萬渴望榮譽,名聲,金錢,力量或者其他一切的戰士們匯聚於此,從最初級的預選組開始,歷遍刀鋒的洗禮,或在熱砂戰場上倒下,或在嗜血的戰鬥中取得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而隨著級別的提高,戰鬥的難度也會同時以幾何級數提升,參加預選組的人數超過一萬之眾,但最終能晉級為頂級組的,只有區區二十人。

  路維絲歷四三年一月十一日,新年過後不久,競技盛典開始後的第六十天,頂級組的戰鬥正式啟動。阿爾薩斯以種子選手的身份直接晉級了這個組別——一個在下屆盛典中有資格挑戰皇帝的組別——當然,這還是依靠帕西蒙無所不在的權力關係。

  「如果總是依靠權力,劍鋒也遲早會生銹。」看得出來,青年對於這種安排其實並不滿意。

  「如果這兩個月你把所有精力都耗費在晉級上,那在面對皇帝的時候就只有等死了。」老獸人哼了一聲,「當然,另外四個肉腳或許能讓你晚死幾秒,但那沒什麼區別。」

  阿爾薩斯聳了聳肩,不再反駁。儘管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從頂級組的戰鬥中選出適合共同挑戰皇帝的其他四名同伴,但事實上,年輕的劍聖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體驗一下親身在競技場戰鬥的感覺了。

  頂級組的水平究竟是怎樣的?當阿爾薩斯在競技場宏偉的走廊上前進時,不止一次想起這個問題。儘管在名單中的大部分名字雷霆劍聖都曾耳聞,可是畢竟沒有與之直接交手。對於戰士來說,這種狀況簡直就像是看到佳餚但卻無法下口一樣難受。

  好在這些問題都可以在今天解決了……究竟是你比較強,還是我比較強?青年默默地在心中向著不知名的對手們發問,隨後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容。

  下一刻,跨入頂級組休息室的瞬間,一柄巨大無比的長槍首先躍入了阿爾薩斯的眼簾。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34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18
四.熱砂


  將近三米的戰槍完全由精鋼打造而成,兼具剛度與韌性,長度和重心也配合得完美無缺,那紅色的鋒刃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勿容質疑,這柄武器是由無數亡者的鮮血磨礪而成的。持槍者本人同樣引人注目,這個身高兩米的大漢不僅將頭髮束成一條長長的辮子,臉頰上還抹著醒目的油彩。

  精王槍『龍貫鬼斬』以及它的主人——屠龍者薩迦斯,現在就在劍聖的眼前。

  來自北地的高大野蠻人只是瞟了阿爾薩斯一眼,敏銳的目光立即就捕捉到青年手指上的戒指。

  「又一個戴戒指的。」屠龍者哼了一聲,「這回應該不會有錯了,你就是那個什麼雷霆劍聖吧?要挑選四個人向皇帝挑戰的傢伙。」

  「沒錯。」劍聖楞了一下,然後謹慎地回答。

  帕西蒙這老傢伙,宣傳方面可真到位……阿爾薩斯皺起眉頭,現在看來別說是頂級組,恐怕全城的人都已知道自己與皇帝的約定了。可當青年轉過頭去打算質問一下老獸人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早已不見了身影。

  「嘿,真是個幸運兒呢。不僅獲得與皇帝對戰的允諾,而且還能以種子選手的身份直接晉級到頂級組。」一個嘲諷的口吻突然插了進來,「我不得不承認,雷霆劍聖的『人際關係』真是做得非常到位,連政客們都要自愧不如了。」

  這個聲音來自於一旁斜坐著眼神慵懶的中年男子,乍一看他的裝束更類似於吟遊詩人,但阿爾薩斯卻很清楚,在戰鬥時那雙不定的眸子一定比其他人要銳利得多。

  「沒想到獵潮劍聖也來了。」被挑釁的青年淡淡地回答,似乎是在敷衍孩童,「好久不見,梅洛迪。你應該知道,我一向討厭和低水平的對手浪費時間。」

  「可是現在你最好認真些,否則恐怕在見到皇帝前就會完蛋了。」獵潮劍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突然湊近低聲地說了一句,「或許瑞安的確只是個廢物,掌握了『碎石』便沾沾自喜,可是不要以為這裡只有你才懂得『斷山』的奧義。」

  「我想說的是,不要以為掌握了『斷山』便可沾沾自喜。」雷霆劍聖針鋒相對地回答,但心裡卻想的是另一件事。

  競技盛典每五年舉辦一次,間隔不能算是長久。可是為什麼,這次卻突然聚集了全部的劍聖首領?為什麼這一次晉級入頂級組的全都是那些傳說中的人物?為什麼他們不參加上一屆或者是下一屆,偏偏要擠在這個時候?

  或許是故意安排好的也說不定,無論是遊說還是暗示。一想到帕西蒙狡黠的目光,阿爾薩斯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揚起。對於一個將三十年全部精力放在復仇上的男人來說,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而我,或許並不是他所選中的唯一復仇者。

  不過算了,那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再一次體會到在刀鋒上遊走的感覺,並且面對面地與皇帝正面較量。

  「請兩位稍微冷靜一些可以嗎?」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了阿爾薩斯的思考,兩名赫赫有名的劍聖同時轉頭看去,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一頭金色短髮,身穿銀色鎧甲的騎士。在那件胸鎧的心口處,有一個很突出的劍形標誌。

  「雖然我並沒有勸架的資格,不過想必各位也都知道頂級組戰鬥的規則,戰鬥時的分隊是按抽籤結果來排列的。在還未分隊的情況下就這樣的話,萬一抽到同一方,合作起來也不會很愉快,不是嗎?」騎士微笑著解釋。

  「謝謝,我們都很清楚規則。」雷霆劍聖冷冷地回答,打量著對方,然後加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你又是誰?」

  這問題引起了頂級組大部分人的訕笑,騎士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我叫做布雷斯,來自洛倫丹大陸,是路維絲聯盟聖劍騎士團的團長。」

  「原來是新女神的侍從。」有人這樣評價。

  「路維絲現在又打算染指卡那多斯了?」也有人皺起眉頭。

  但在這些威名遠揚的戰士面前,布雷斯的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洪亮:「無論過去如何,在此時此刻,路維絲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神明。能以路維絲騎士……」

  「如果你是打算在這裡宣揚路維絲的教義,那還是閉嘴為妙。」一旁的野蠻人打斷聖騎士的演講,「既然是一路晉級過來的,那就應該很清楚,熱砂戰場是一片不允許神明介入的土地。在這裡,使用魔法或劍鬥氣還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無所謂,因為那些是人的伎倆,可是你最好別指望能靠神術來扳回一局。」

  「我明白,」聖騎士點了點頭,「但即使不使用神術,我依然是路維絲的騎士,我依然為路維絲的榮譽而戰。」

  「隨便你為什麼而戰都沒關係,總之別再討論虛無的東西了。」梅洛迪聳了聳肩,「去抽籤吧,來決定一下最後的分組,看看究竟誰是同伴,誰是敵人。」他說著瞄了阿爾薩斯一眼,然後走向開啟的大門。

  

  抽籤的結果極富戲劇性——聖騎士與獵潮劍聖分在了紅組,而阿爾薩斯與薩迦斯則分在了藍組。除此以外,紅組中還有兩名箭術精湛的遊俠,而藍組中的變數則是三名魔法戰士。競技場中即將展開的無疑是整個大陸難得一見的高水準戰鬥,可是正因為每一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英,所以他們才更清楚彼此之間微妙的差距。

  「你覺得哪個最難對付?」在薔薇門後做最後準備的間隙,野蠻人問青年。

  「如果單純就力量來看,顯然是梅洛迪了,『斷山』級的劍鬥氣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是最危險的。」劍聖略略沉思,「可是我想在十對十的戰鬥中……」

  「我們最好先解決掉那名聖騎士。」薩迦斯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錯。」阿爾薩斯的嘴角微微揚起,「對於我們這些嚮往自由的戰士來說,那傢伙始終是最討厭的。」

  兼承幾百年來的傳統,十人對十人的對抗一向以「奪旗模式」展開。一紅一藍兩面旗幟分立於熱砂戰場兩頭,以鋼製旗桿的初始插入點為圓心,半徑二十米內為本方陣地,要將對方的旗幟奪取至本方陣地,戰鬥即告勝利。

  但規則的另一個關鍵之處在於,究竟是紅方獲得勝利還是藍方獲得勝利並不重要,頂級組冠軍的產生完全是由個人表現決定的。這個離奇的規定究竟是何時制定的已經無從考證,但成為傳統一部分的它就像競技場的岩石般難以改變。由此帶來的直接結果則是在戰鬥過程中,大部分人只顧著自己的表現,而對奪旗完全沒有興趣——所謂本方與敵方的區別,在他們眼中僅僅是能否攻擊而已。

  在這樣的混戰中,如果一個饒舌的傢伙成功組織起一個小隊——不需要十個人,或許只要四到五個人——並且有效地以軍隊的方式進行指揮,那麼顯然,其他混戰者,以及那些兩、三人一組的搭檔,全都會被一個一個地解決掉。而最有可能採取這種戰術的,除了那個聖騎士以外不會有其他人,再加上對方無人可比的指揮經驗,一旦隊伍成型,恐怕就連劍鬥氣也難以摧毀。

  「那麼,那個路維絲的信徒就由我來解決~!」野蠻人的瞳孔中放射出嗜血的光芒。

  「獵潮劍聖則由我來牽制。」阿爾薩斯的決定同樣沒人反駁,「其他的隨便你們。」

  然而,在雷霆劍聖準備進入薔薇門的時候,衣袖卻突然被某個人拽住了。青年回頭一看,拉住他的是隊伍裡的一名魔法戰士。

  「怎麼?」

  「阿爾薩斯先生,進入挑戰者隊,與皇帝面對面地戰鬥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那個從頭到尾一直不聲不響的戰士直截了當地文,語調中難掩迫切與渴望,「請告訴我。」

  「那種細節我還沒想過呢。」面對如此恭謹的口吻,青年禁不住笑了起來,「無所謂,如果你這麼渴望挑戰皇帝的話,那就試著奪取對方的旗幟吧,只要藍組能夠獲得勝利,就隨你的喜歡好了。」戰鬥當前,心不在焉的劍聖隨意提出了條件——他甚至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名字。

  「謝謝,就這麼約定~!」魔法戰士深深鞠了一躬。

  雕刻著薔薇與荊棘的精金大門在阿爾薩斯面前緩緩開啟,那片像血液一樣鮮紅無比的大地頓時佔據了年輕劍聖的全部視線,他夢囈般地說了一句「走吧」,然後便大踏步走進傳說中的熱砂戰場。

  和在看臺上觀看的時候完全不同~!

  如果說競技場像是禁錮著風暴的巨大容器,那麼熱砂戰場一定是風暴的中心,所有的聲音與躁動全都集中在了此地,觀眾們狂熱的呼喊聲震耳欲聾,金屬與死亡混雜的味道令全身麻痺,甚至就連腳下的地面也是滾燙滾燙的,如同剛剛吸收了無數熱血一般。

  但這些全都被年輕的雷霆劍聖拋在了腦後——奪去他目光與思考的,並不是周圍的躁動,而是眼前無法置信的景象。

  原本空曠冷漠的熱砂戰場在一瞬間突然變樣了。無數的戰士從阿爾薩斯的身旁飛奔而過,吶喊著踏入那片血紅色土地,投身於忘我的戰鬥之中。他們之中有手持巨斧的狂戰士,有眼神冷靜的聖騎士,有機警敏銳的遊俠,有磐石般穩健的高山矮人,也有激盪起呼嘯劍鬥氣的劍聖。激烈的戰鬥之中,每一秒都有人倒下,但與此同時,更多的人卻在湧入這片土地,根本看都不看那些流淌的鮮血與冰冷的屍體。

  「勝利~!勝利~!」

  「勝利~!勝利~!」

  「勝利~!勝利~!」觀眾們狂熱的叫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而大盧爾德競技場的戰鬥依然在無止境地持續著。

  「幻、幻像嗎?」阿爾薩斯用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

  可是這並不是幻象,因為鮮血的味道是那麼真實,死亡的氣息是那麼逼近。千百年來,經過一代又一代的更替,死去的英雄們早已被遺忘,惟獨這片吸納無數戰士之血的土地依然記得全部——不僅是無畏的戰士們,還有他們在這裡所進行的每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此時此刻,甦醒的戰場正在年輕劍聖的面前展現自己傲人的古老歷史與傳承。每一次吶喊,每一次揮劍,每一次格擋,以及驅動這些的雄心壯志,沒有任何細節被遺漏。

  正如曾經的火焰劍聖所述,這裡才是戰士真正的歸宿之地。

  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景象,青年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窒息,全身頓時因興奮而顫抖起來,雙腿不由自主地就要跪倒在地。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扶住了劍聖,也將他從巨大的壓迫感中喚醒過來,整個大盧爾德競技場重歸空曠,只有一紅一藍兩面旗幟在風中飛舞。

  「穩住,劍聖。」野蠻人就在身旁,阿爾薩斯卻覺得聲音是從很遙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那些……究竟是什麼?」劍聖大口地喘著氣,滿頭是汗,他突然發現周圍的隊友依然一臉嚴肅,絲毫沒有受到震撼的跡象,「他們難道沒有看到?」

  「據說只有具有極高天賦的人才能一窺此景,比如你我。」聲名遠揚的屠龍者哈哈大笑,「有些人說這是死去戰士們被詛咒的靈魂,也有些人說熱砂戰場是有自我意識的,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他的記憶。不過說起來,我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

  「告訴我。」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戰功卓越的老人,在對自己的子孫後代講述以往的輝煌嗎?」

  「頗有趣。」青年突然發現野蠻人的脾氣與自己甚為契合,「那這顯然是我所聽過的最棒的故事了~!」

  「各位,來戰鬥吧~!」雷霆劍聖拔出腰間鋒利的長劍,高喊著走進紅土地的懷抱,「讓我們來盡情地戰鬥吧~!」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7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19
五.舞鬥祭


  周圍的一切都沉澱下來了,狂熱的觀眾們不再吶喊,而是屏息凝神地盯著戰場,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二十名掌握著劍術最高技巧的戰士從競技場兩側踏入紅土,以各自的旗幟為中心,排布出攻守兼具的陣列。由於雙方都擁有一名高級劍聖,因此沒人膽敢輕舉妄動,兩邊只是慢慢地向前推進,好像兩條嘶嘶吐信的毒蛇,盤成一團等待著進攻的瞬間。

  阿爾薩斯仔細地觀察著對面的梅洛迪——對方的眼神專注,步伐謹慎——這是一名頂級戰士才擁有的姿態,可是卻令雷霆劍聖冷笑起來。

  原來如此,你對於『斷山』的瞭解也只有這個程度而已嗎?離觸摸到劍鬥氣的極限還有很大的差距啊。梅洛迪,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斷山』吧。阿爾薩斯改用雙手握緊長劍,以漂亮的姿勢向腳下的地面揮出一記縱斬。

  下一瞬間,一道幾百米長的寬闊斬痕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競技場中央。熱砂戰場的邊緣,原本透明的魔法御罩突然閃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接著,震耳欲聾的碰撞聲貫穿人們的耳膜,被噴射出地表的紅砂在半空形成一道宏偉的瀑布,遮去了所有觀望的視線。

  『斷山』並不僅僅是一個等級的名稱,而是對於劍鬥氣力量確確實實的描述。

  然而對於競技選手們來說,這一擊並不足以算是驚天動地——在這個距離下,任何人都有足夠的時間躲開斬下的劍鬥氣。透過漫天飛舞的沙礫,阿爾薩斯眼前的十名對手依然毫髮無傷地站在對面,眼神冷靜而充滿鬥志,可是劍聖的嘴角卻微微揚起。

  由『斷山』所斬出的深溝正在流沙中逐漸消失,而梅洛迪和布雷斯則分立兩側——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的閃避中拉開了距離,而這正是阿爾薩斯想要的結果。

  「那麼接下來……」青年對一旁的野蠻人點了點頭。

  「就是享受時間了。」屠龍者大笑,上半身傾斜著奔跑起來,如同暴怒的野牛衝向聖騎士,紅色的沙礫在他身後高高揚起。而在他的身側,雷霆劍聖也像影子般,穿梭進朦朧的風沙之中。

  眼見阿爾薩斯主動發起進攻,梅洛迪立即接連揮出數道劍鬥氣作為回應。這些風刃在空中劃過精巧計算的曲折弧形,然後從不同的方向削向目標的身體——其中有幾道甚至是攻擊野蠻人的,看來獵潮劍聖已經發現了己方的失誤。

  阿爾薩斯的解決方法非常簡單,他輕巧地抖動手中的長劍,以激射而出的劍鬥氣對抗攻擊自己的劍鬥氣。銳利的風刃相互咬入彼此透明的身體,然後碎裂成無數的小片,青年的周圍立即爆起一陣又一陣呼嘯的旋風。而另一邊,野蠻人則以與巨大身軀毫不相稱的敏捷閃過了每一道劍鬥氣,就連辮子都沒被風帶起一點。

  果然是非常優秀的戰士,不愧屠龍者的稱號。雷霆劍聖瞟了一眼,在心中如此評價。他顯然是成為挑戰者隊一員的合適人選。

  不過緊接著,一道擦過臉頰的劍鬥氣很快令分神的青年將注意力轉了回來,阿爾薩斯定睛凝視,看到獵潮劍聖就在眼前,離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站著。

  「現在你明白『斷山』的真正涵義了嗎?」青年以嘲諷的口吻問。

  「僅僅具有攻擊的威力並不代表什麼,這是任何一名劍聖都明白的道理。」對方緩緩回答,「你我已進入交鋒距離,那樣花哨的招式不再具有任何意義。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戰鬥。」他的話音剛落,數百道短小如匕首的風刃已鋪天蓋地地撲向阿爾薩斯。

  當力量處於同一個層次時,即使水平真有差距,劍聖之間戰鬥的勝負依然難以預測。因為威力巨大的劍鬥氣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弱點——飛行速度過慢,在近戰中很難充分發揮出全部力量。高階劍聖們解決這一問題的唯一方法就是避免使用大範圍攻擊,轉而採用數量驚人的小型風刃對抗。

  這些短小的風刃彷彿雨點一樣,大片大片地從兩人的劍鋒上灑出,然後相互碰撞,碎成更小的風刃——但是每一滴依然致命,一旦被削中恐怕就連鋼鐵也會斷成兩截。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劍聖本人也很可能因為罅隙之間的疏忽而被殺,更何況無法使用劍鬥氣的戰士。整個競技場中沒有一個人膽敢接近處於暴風中心的兩人,只能看著阿爾薩斯和梅洛迪被腳下騰起的塵土包裹。

  「這種戰鬥方式太無聊了。」阿爾薩斯一邊閃避撲面而來的劍鬥氣一面評價。

  「但是卻是最有效、最洗練的戰鬥方式。」對方淡淡地回答,「年輕人,不要開玩笑開過頭了。」獵潮劍聖說著以更快的速度抖動起長劍,下一刻,無數個小漩渦從他的手中飛出,每一個都向外灑射著風刃。這些漩渦在瞬間構築起天羅地網,不僅摧毀了阿爾薩斯週身全部的防禦,而且還封死了他的退路。

  勝負已分,他不可能從如此密集的攻擊中脫身~!梅洛迪對自己的攻擊有絕對的信心,他的嘴角浮起冷笑,雙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獵物,靜待預想中鮮血四濺的時刻到來。

  然而下一瞬間,漫天飛舞的漩渦卻突然全都碎裂了~!尖銳的風刃嗚咽著化為陣風消散,彷彿有一柄無形的劍將它們通通斬開。

  什麼~!?

  獵潮劍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他來得及發出質問前,一股銳利的氣流已經到了耳旁。梅洛迪憑著直覺立即矮身閃避,頭髮卻依然被切掉了一截,背部也是火辣辣地疼。

  「反應不錯。」對面的雷霆劍聖舔了舔嘴唇,「如果再差一點,你的腦袋便會掉下來。」

  「那是什麼?」梅洛迪小心地拉開與對方的距離。

  「在未知面前覺得害怕了嗎?」阿爾薩斯火紅的瞳孔中流露出不屑的眼神,「是啊,現在人人都只知道加強,再加強。即使懂得了『斷山』,那也成了加強的手段,把風刃變成多層風刃,再把多層風刃變成氣旋,你就不能想點別的?」他說著,手腕輕輕一掃,眼尖的梅洛迪立即向後猛跳,而在獵潮劍聖剛才站著的位置,地面再度出現了一條又長又深的斬痕。

  「我已將劍鬥氣聚集在了劍身上,雖然看不見,但卻是鋒利無比的武器,而且長度也可以隨著我的意志改變,即使拉開距離也沒有用處。」青年冷酷的語調遠遠地傳了過來,「你以為剛才那條幾百米長的裂口是怎麼出來的?」

  獵潮劍聖一聲不吭,只是以一連串的劍鬥氣作為回答。數十道風刃再度呼嘯著撲向目標,可是完全沒用——它們全都被阿爾薩斯手中那柄無形但鋒利無比的長劍斬碎了。直到這時,梅洛迪才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普通的劍鬥氣在離開劍鋒後就相當於飛行道具,即使一開始以精妙的角度射出或是加上其他的限制,風刃依然是脫離了戰士控制的武器。但阿爾薩斯的無形劍卻不同——劍鬥氣始終都是附著在他的長劍上的,這就意味著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都能以自己的意志控制這種無堅不摧的力量,可以在罅隙之間轉換進攻的方式,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攻擊想要攻擊的目標。

  劍鬥氣的各種弱點居然在無形劍面前全部消失無蹤~!

  那麼只能全力一擊了。梅洛迪下定決心。很顯然,無論是速度還是反應,風刃都無法媲美無形劍,既然如此那只能以對方無法躲避的強力攻擊來硬碰硬試試。

  我的『斷山』能勝過雷霆劍聖劈開整個熱砂戰場的一擊嗎?獵潮劍聖問自己,可是得不到答案。唯一的答案只能從戰場上尋找。

  「來接受我最高的一擊吧,雷霆劍聖。」梅洛迪輕輕地說著,然後急速震動起手中閃耀的武器。他的面前立即聚集起一股密度極高的氣旋,微微顫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音,速度之快,就連地面的紅砂也開始共鳴起來。

  「這種機會,我當然不會錯過。」阿爾薩斯的雙眸燃燒了起來,青年在對方的正面站定,然後雙手握緊長劍,擺出全力一斬的姿態。

  下一刻,被壓縮的氣旋在瞬間化為一條灰色的巨龍,撕裂開大地,席捲起紅砂,咆哮著撲向雷霆劍聖。不僅如此,在推出『斷山』級劍鬥氣後梅洛迪並沒有停止動作,而是繼續轉動長劍,為整個漩渦增加一重又一重的動力,令它的速度越來越快,體形越來越大,周圍的戰鬥全都受到了這一擊的波及,競技者們紛紛向兩側閃避。

  正面面對山一般壓下的狂風,阿爾薩斯舉劍猛地斬下。狂囂的劍鬥氣沿著劍身噴薄而出,它切開周圍的空氣,讓所過之處成為真空,即使是細小的紅砂也被這可怕的力量涅滅成粉塵,然後由於高熱而燃燒焚燬,化為一股灰燼。

  咆哮的巨龍在這柄燃燒的長劍面前根本是紙做的簍子,一下便被切開身軀。接著,失去控制的狂風立即從這條巨龍的體內如洪水般湧出,好像掙脫魚網的游魚,瘋狂地四下亂竄,令整個競技場都充滿了混合著沙礫的塵霧。

  「我的『斷山』被擊破了……」梅洛迪喃喃自語,垂下疼痛無比的右臂。然後他感到有一柄鋒利的劍壓上了他的肩膀,肉眼看不見,可頸項上卻多了一道血痕。隨著煙霧的逐漸散去,一個矯健的身影逐漸映入獵潮劍聖的眼中,年輕的輪廓顯得格外刺眼。

  為了正面摧毀『斷山』級劍鬥氣,阿爾薩斯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的皮甲已經破爛不堪,全身也有多處擦傷,額角還流著鮮血,可是青年的眼神卻令梅洛迪全身僵硬——那是勝利者的眼神,蘊涵著無盡的活力與不滅的堅定。

  「我給你兩個選擇,要嘛按劍聖一族的規矩認輸,要嘛以競技選手的身份死在這裡。」阿爾薩斯的話語很簡短。

  「我認輸。」獵潮劍聖同樣簡短地回答,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跪了下去。

  雷霆與獵潮終於分出了勝負,可是頂級組的競技並沒有因此結束。就在梅洛迪退出戰場,場地煙消雲散的時候,紅組的剩餘成員卻突然發現己方的旗幟不見了~!不僅在初始位置沒有,而且放眼望去,整個熱砂戰場上也根本看不到那顯眼的紅色,只剩下藍方的旗幟依然在風中飄舞。

  與此同時,敏銳的聖騎士卻觀察到三名魔法戰士恰好少了一個,而地上並沒有屍體。

  「隱形術。」布雷斯大聲喊了一句,可是沒等他說完,野蠻人的長槍就逼得聖騎士不得不後退。

  「別管那些,你的對手是我~!」屠龍者將精王槍整個橫掃過來。隨後一聲爆響,兩柄巨大的武器再度碰撞在一起,迸裂的火花刺眼得讓人無法正視。

  來自遙遠大陸的騎士所使用的是一把巨大的雙手劍,表面遊走著赤紅色的火光,在休息的時候他將這柄劍連鞘一起裹在布裡,根本沒人注意。可是當踏上戰場之時,野蠻人卻發現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經被對方以及對方的武器吸引過去了。

  和自己實在是太過相似了,巨大的武器、以及只攻不守的戰鬥方式。原來即使投身於教廷的管制下,戰士的靈魂也依然是無法被磨滅的~!對方的每一次攻擊都令野蠻人興奮無比。

  勢均力敵的雙方唯有以力量對抗,足以屠殺白龍的猛烈槍術居然無法衝破那柄巨劍的封鎖。雖然聖騎士的身材比野蠻人矮小許多,可是兩把大尺寸武器的攻擊速度卻完全一樣。如果兩人真的把攻擊進行到最後,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對穿胸膛而死。

  但在殺意正濃的時候,屠龍者已經忘記了死亡,他的眼中只有勝利。

  「比屠龍還要刺激~!」薩迦斯興奮地吼著,但接著他卻突然跳開三米,退出交鋒的距離——這並非逃避,而是為最強一擊的蓄勢。

  下一瞬間,一線猩紅色的光芒離開了屠龍者的手心,精王槍『龍貫鬼斬』在那一刻突破了速度的極限。長鋒在前,持槍者和他的槍一起化作銳利的箭矢,吼聲和武器鋒芒帶起的狂風一起激揚,直射向正前方的目標。

  聖騎士並沒有被這種壓迫嚇倒,他的目光還是象冰一樣冷。在長槍的尖端即將觸到自己的瞬間,布雷斯突然側移。一道鮮血立即飆了出來——精王槍的側鋒根本無視厚重的鎧甲,一下就在布雷斯的右肩上拉出駭人的傷口。

  可是聖騎士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他不惜以受傷為代價,冒著野蠻人迅捷的槍勢,閃到了對方身邊兩米內。在野蠻人的長槍來不及收勢的剎那,布雷斯終於獲得了一個完整的進擊機會。

  雙手巨劍被布雷斯轉身的腰勁帶動,挾裹著慣性與自重,在人們的視線中畫出一個閃亮的圓。聖騎士已經算準了野蠻人會用還在手中的槍尾去格擋,但即使如此,他也有自信盪開格擋,將對方一下斬成兩半。

  危機當前,無法撤回的精王槍突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接著整個燃燒起來,在瞬間形成一面火焰的盾牌,阻擋在敵人與主人之間。被這出乎意料的防禦阻著,聖騎士的劍勢頓時遲滯了一下,可是最終還是砍了進去——因為那柄巨大的重劍上,同樣冒出了灼熱的火焰。

  火焰是無法阻止火焰的。

  戰鬥的兩人一同被烈焰交匯的風暴吞噬,成為火紅色中的兩個剪影。而當刺眼的光芒散開之後,屠龍者終於跪倒在了地上,大量鮮血從他的腰間汩汩而下,可是那雙眼睛卻依然充滿了野獸般的殺意。

  「它叫什麼名字?」野蠻人喘著粗氣問對方。

  「精王劍『緋蓮』,由路維絲女神的最強戰士所繼承的武器。」提到女神的名字時,聖騎士冰冷的目光中閃動著無法抑制的神采。

  「很出色的劍~!很出色的劍術~!」薩迦斯緩緩用槍支起身體,然後再度擺出突刺的姿態。

  「你還打算繼續戰鬥?」布雷斯感到迷惑,他正在盤算著怎樣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將旗幟奪取回來,可是屠龍者居然絲毫沒有認輸的意思~!由於不停地失血,聖騎士的右臂已經逐漸麻木了,野蠻人的傷勢比自己還要重,他竟然打算以這種狀態發起攻擊?

  「笑話~!莽夫才會這麼幹,現在是我佔有優勢,你不怕死嗎?」

  「怕啊,當然怕死了。」野蠻人笑了笑,「可是遇到這麼好的對手,我實在不想錯過全力一戰的機會~!」

  「難以理解的想法,可是如果你堅持,那麼我只能奉陪到底。」猶豫了短暫的瞬間,布雷斯的眼神重歸於冰冷,他再度舉起劍對準眼前的對手,「看來我們兩人中必定有一會永遠地沉眠於此了。」

  然而,在兩人繼續殘酷的戰鬥前,宣講官的話語卻傳了過來。那個迴盪在競技場中的渾厚聲音令熱砂戰場上的每一柄劍都停止了揮動。

  「藍方奪取旗幟,獲得勝利~!頂級組冠軍選拔戰到此結束~!」

  「什麼~!?」聖騎士和屠龍者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野蠻人皺起眉頭,而布雷斯則連忙轉頭去看,那面消失的紅旗如今正穩穩地插在藍旗旁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扶著它紋絲不動——為了將這面旗幟帶到己方陣地內,奪旗者顯然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的渾身上下都是箭矢和利刃造成的傷口,但此刻卻以勝利的眼神掃過了身後兩名懊惱的遊俠。

  「是他。」阿爾薩斯想起了戰前與自己定下約定的那個無名戰士。

  看來,挑戰者隊全部的成員都到齊了。雷霆劍聖默默算了一下,然後將目光放回到倒在自己腳下的冰冷屍體上。而且熱身活動也都已完成,接下來便是……

  皇帝。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6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1
六.火焰之魂


  儘管水色莊園最初的主人並不懂得使用武器,可是出於收藏的癖好,那位著名的法師依然為自己建造了一座設施完善的武具庫。在這個具有圓形穹頂的大廳中,到處都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利刃,從最短小的手裡劍一直到最巨大的雙手斧,就連空氣中也充滿了金屬的味道。

  老獸人無言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注視著,他的對面是即將挑戰皇帝的五名戰士——雷霆劍聖阿爾薩斯、獵潮劍聖梅洛迪,屠龍者薩迦斯、聖劍騎士團團長布雷斯以及……

  「你叫什麼名字?」帕西蒙開口問無名的魔法戰士,眼神中帶著些許疑惑——畢竟,除了神秘的皇帝之外,這個大陸上很少有他不知曉的偉大戰士。

  「肖恩,我並不是什麼大名鼎鼎的人。」對方簡短地回答,然後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並不打算成為什麼名人。」

  「是嗎?那你為何如此渴望加入挑戰者隊?」老獸人瞇起眼,「昨天頂級組決賽的時候我有觀察過,你對於魔法與劍術的混合應用相當不錯,但與身邊的這四人比起來,戰鬥力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說老實話,雖然阿爾薩斯必須履行與你之間的約定,可是我一點都沒興趣讓瓶頸出現在如此重要的戰鬥中。」帕西蒙冷冷地盯著對方,「你究竟憑什麼站在這裡,告訴我~!」

  「我想要殺了雅加西。」肖恩一字一句地回答,臉龐因仇恨而罩上了一層陰霾。那句咬牙切齒的話語迴盪在大廳中,逼得其他四人同時回過頭來——優秀的戰士對於這種氣氛是非常敏感的。

  「皇帝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二十多年前,我的家族便毀滅在他的手中,幾乎全部的人都被殺了,可是雅加西卻沒有受到任何譴責~!當時我只是個剛懂事的孩子,但也絕對不會忘記那種悲慘的場景。」魔法戰士的眼中燃燒著其他人所不熟悉的憤怒,「我明白自己的天賦並不出眾,不可能戰勝皇帝。也曾經打算採取暗殺下毒,可對方是無懈可擊的,所以現在……這次挑戰就是我唯一的機會~!」

  「對於無家可歸的人來說即使死掉也沒關係,我早就有所覺悟了。」復仇者突然將視線轉向發呆的兩名劍聖,「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用自己的身體封住雅加西的行動,那時候你們便可用劍鬥氣將我和他一起粉碎~!」

  阿爾薩斯張了張嘴,但是一句話也接不上,其餘三人同樣面面相覷。他們都是最出色的戰士,在戰鬥中絕對不會退縮,渴望與強敵交手,然而誰都依然對死亡心存恐懼。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完全不同,他並不是因為戰鬥正酣而忘記了恐懼,也並不是因為有虔誠的信仰而勇往直前,更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力量而不顧一切——他的心遺留在了過去,他是為了被摧毀的事物、被遺忘的事物在戰鬥。

  復仇者嗎?而且比帕西蒙還要瘋狂得多……頂級組戰鬥結束至今,年輕的雷霆劍聖才終於再次仔細審視對方,試圖從那平凡的軀殼裡尋找到令靈魂燃起的某種東西。

  「我明白了。」老獸人深深地歎了口氣,「你是有資格加入這隊伍的。」

  「謝謝。」肖恩似乎鬆了口氣,再度恢復為原來那個寡言的戰士。而接著,帕西蒙的聲音在整個大廳中傳了開來。

  「現在我已經沒什麼問題要問了。不過我相信你們一定有很多疑惑。」曾經的火焰劍聖露出狡黠的微笑,「嘿嘿,我猜大部分人已經想到了,近三十年來最優秀的戰士之所以會匯聚於此同場競技,並不僅僅是巧合的緣故。」

  「有些我看好的人其實只是草包,也有一位出乎意料的黑馬成了挑戰者,不過那些並不重要。現在的帕西蒙只有一個身份——皇帝劍下的生還者。而接下來,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關於皇帝的一切。」

  老獸人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掃視過五名青年,然後緩緩敘述:「相信你們一定已看過雅加西的戰鬥,他擁有一種叫做『雲耀』的技巧,是可以大幅度提高集中力與洞察力的方法。不僅如此,他還擁有一雙能觀察到人體神經脈衝流動的眼睛,可以清晰地預測出對手接下來行為。很強大,不是嗎?」

  「然而,皇帝之所以是皇帝,並非由於他掌握著『雲耀』,那雙寶石瞳也僅僅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而已。」帕西蒙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雅加西真正的強大之處在於他無可比擬的戰鬥經驗……七百年來,皇帝曾在無數不同的環境中與各種各樣的敵人戰鬥過,並且全都獲得了勝利~!那種在腦內進行模擬戰的能力恐怕就連神靈都要自愧不如,他可以將對手的能力與性格全部算盡,再結合周圍的天時地利,預見到百步之後的事情。」

  「那麼如何應付這種預測呢?」聖騎士提問,但回應他的卻是一陣大笑。

  「我想你們腦子裡大概已經有個故事了吧?血氣方剛的火焰劍聖試圖挑戰皇帝,但是卻被斬掉半個身子,然後他為了復仇苦心尋找皇帝的弱點,最後集齊五名青年挑戰皇帝。」老獸人嘲諷地看著布雷斯,「笨蛋,你以為我是誰?早在三十年前,與皇帝決鬥之前我就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皇帝的戰鬥方式是完美無缺的。」這句話彷彿一道寒冷的堅冰,釘入所有人靈魂的深處。

  「那我們該怎麼辦?」野蠻人皺起眉頭,「我還以為你打算說些什麼,搞了半天,只是在這裡嚇唬我們啊?」

  「戰鬥從來都是沒有捷徑的,你應該明白這一點。」對於屠龍者的不滿,帕西蒙毫不在乎,「如果想要勝利,唯一的方法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戰鬥每延長一秒,你們的勝算就會增加一分。因為皇帝現在已經受到重創,劇烈的運動會令他的身體崩潰,而你們所要做的就是等待那時機的到來。」

  「當然,我明白有些傢伙可能對『以五對一,以強對病』的行為產生疑惑,但那是因為你們僅考慮到有形的優勢而已。皇帝有七百年的戰鬥經驗作為無形的後盾,我相信這是一場公平的戰鬥。」火焰劍聖的眼中掠過一道狡黠的光芒,「如果勝利了,無論是什麼樣的願望也能達成……而如果失敗了……」

  「嘿,死人是沒必要考慮太多東西的,所以你們只要想著如何取勝就可以了。配合是必須的,但更重要的是保持冷靜的心態,無論發生什麼樣的狀況——比如在頭一秒內被擊斃了兩人或其他什麼噩夢——你們都必須戰鬥下去,那樣才有希望。」老獸人站起身,走向了大廳的一側,「距挑戰賽還有兩星期,抓緊時間培養默契吧,每一秒都是珍貴的。」

  

  我將會來觀看你的衛冕戰。

  薄薄的信紙上只有這麼簡短的一句話,除此之外別說是署名,就連筆跡也被巧妙地隱藏了起來。可是皇帝卻非常清楚這封信出自誰之手。

  連你也來了嗎?雅加西無言地呢喃了一句,但接著,他的思緒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

  「怎麼了?」黎瑟西爾輕聲地問,眼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憂慮。

  「沒什麼。」

  「可是你的身體卻在顫抖。」精靈將頭偎依在愛人的肩上,「是因為那封信的緣故嗎?」

  「不是。」皇帝搖了搖頭。

  「那麼,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戰鬥?」

  「也不是。」傳說中的戰士將視線投向露台外的城市,整個大盧爾德在夜色與燈火的點綴下顯得格外美麗,彷彿波光粼粼的水面般飄渺,「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原因的話,應當是因為我也很害怕死亡的緣故。」

  「當初拒絕矮人們的請求就好了,那樣的話……」精靈幽幽地歎了口氣。

  「如果畏懼與美露基狄克作戰,皇帝就不是皇帝了。對於五年前的決定我並不後悔,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學藝未精,所以才會造成現在的結果。」雅加西深邃的目光中掠過一道波瀾,「對於隱藏在暗中的勢力來說,現在我的衰弱已經不是秘密了,他們正在等待著擺脫枷鎖的機會。」

  「比如寫這封信的人?」黎瑟試探著問。

  「沒錯,這是莫巴帝寫來的信。」

  「那個背叛了你的人~!?」精靈嚇了一跳。

  「嗯。」皇帝淡淡地回答著,寶石般的瞳孔中卻不由自主地籠罩上一層陰霾。

  自那次失敗的黎明以來,逃脫的莫巴帝一直匍匐在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發展著自己的勢力,盡量避開皇帝的影響。然而現在,他居然打算公開在自己面前出現,這顯然不是什麼好的徵兆。而最糟的是,雅加西已經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抑制對方了——在不久的將來,恐怕沒有人能阻止莫巴帝擴展他的勢力。

  等到了那個時候,卡那多斯大陸會變成怎樣?世界會變成怎樣?神靈們又會如何應對?雅加西思索著,可是得不到答案。與單純的戰鬥不同,覆蓋著重重迷霧、長達幾百年的陰謀並不是光憑一柄劍就能瓦解的。

  不過至少,我可以保護好她。

  雅加西收回視線,以溫柔的眼神凝視著偎依在身旁的精靈女孩。即使未來無法控制,但我已做好了一切安排,可以令黎瑟西爾遠離開戰爭,陰謀以及那些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或許對於傳說中的戰士來說這樣的願望太過渺小,但對我來說,已足夠了。

  「雅加西?」察覺到對方灼熱的目光,黎瑟禁不住有些臉紅。

  「黎瑟,你還不太瞭解我和莫巴帝之間的事吧?」皇帝岔開話題。

  「我知道他是敵人。」精靈肯定地回答。

  「可是他畢竟也曾經是我的學生。」皇帝的語調中透露出久遠的回憶,「傳說中的雅加西會變成怎樣我一點也不介意,可是我希望黎瑟能瞭解我的一切,瞭解一個真實的雅加西。這樣,即使傳說本身被埋葬在歷史中,依然有一個人會記得我。」

  「恩~!無論世界變成怎樣,我都會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女孩以溫柔而堅定的口吻回答,然後用纖細的雙臂緊緊摟住愛人。

  

  路維絲曆四三年一月二十五日,競技盛典的第七十四天,太陽依然沉睡在廣袤的地平線之下,但整個大盧爾德卻已迫不及待地甦醒了。可容納十萬之眾的巨大競技場座無虛席,安置在各處的紅炎石也已將熱砂戰場盡收眼底——在魔法網絡的操控下,它們能忠實地將影像投射到全城的水之鏡中,讓整個城市成為一座更加宏偉的競技場,讓所有的市民都跟著戰士的熱血一起沸騰。

  今天是皇帝的衛冕戰,但不同於一般慣例,此次衛冕戰是雅加西破例答應下來的,挑戰者也全都是大陸上最頂尖的戰士。在過去的幾百年中,皇帝曾創造了無數眾所周知或不為人知的傳說,這一次,觀眾們則相信他們可以親眼目睹傳說的誕生。而當戰鬥結束後,傳說的目擊者們便會將所見到的一切帶回自己的家鄉,傳遍大陸各地,遞送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清晨的第一束陽光終於破開茫茫夜空,揭去包裹著萬物的黑色面紗,投向這片繼承無數傳說的土地。光芒令巨石砌起的競技場恢復稜角分明的表面,令沉寂的熱砂戰場恢復鮮血一般的紅色,也令靜待著的人們在一瞬間躁動了起來。

  「今天是大盧爾德競技盛典的第七十四天,而我們眼前這些威名鼎鼎的戰士將會在此地對皇帝發起新一輪的挑戰……一次由皇帝本人認可的挑戰~!近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破例~!」宣講官渾厚的聲音傳遍全場,而在經魔法映照後,則傳遞到了全城。

  「現在請允許我介紹這些頂尖的挑戰者,他們是——」

  「逝去的布萊克王族最後的血脈,魔法戰士肖恩.布萊克~!」

  「來自北方大陸野蠻人部落的屠龍者薩迦斯~!」

  「來自洛倫丹大陸,路維絲女神的聖騎士,聖劍騎士團團長布雷斯~!」

  「來自千塔海岸的獵潮劍聖梅洛迪~!」

  「來自雷霆之城的雷霆劍聖阿爾薩斯~!」

  伴隨著刻意拖長的音調,五名挑戰者在玫瑰花雨下步入熱砂戰場。無論周圍的歡呼聲多麼巨大也好,他們對此根本毫不在乎。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盯著對面那扇依然關閉的薔薇門,各位懷著不同的心思,等待著力量顛峰的到來。

  下一刻,競技場一側的薔薇大門終於開啟,傳說中的最強戰士走進了鮮血染紅的熱砂戰場。數十萬觀眾躁動的歡呼身在瞬間清晰起來,由分散的亂流凝聚成一股極具壓迫力的狂風,席捲過整個競技場。每個人口中都在喊著皇帝的名字,就連曾看過無數戰鬥的宣講官也頓時瞪大了眼睛。

  「看哪,今次皇帝用的不是銅劍~!還有那件黑色的衣服,那是傳說中的『永恆戰衣』,據說連閃級武器都無法令其破損一絲一毫的永恆戰衣~!」宣講官以激動的語調大聲呼喊,「看哪~!這一次,皇帝是認真的~!」

  面對暴風般的歡呼聲,皇帝只是微笑著擺了擺手。幾百年來,這樣的場面他曾經歷過無數次,但今天的感覺卻特別敏感。那些歡呼聲彷彿近在耳旁,又彷彿來自遙遠的彼岸,眼前的熱砂幻象一時清晰,一時模糊,世界猶如夢境般捉摸不定。

  這正是死亡臨近的景象啊。

  雅加西覺得心中有一個冷酷而陌生的聲音這樣告訴自己,皇帝禁不住因此繃緊全身,但接著,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美露基狄克,你在看著嗎?

  路維絲,你在看著嗎?

  莫巴帝,你在看著嗎?

  還有其他渴望操控命運的人……你們都在看著嗎?雖然剩餘的時間已很少,但直到最後為止,我都將以皇帝的姿態戰鬥到底。

  而我的信念則會和雲耀一起,永遠地流傳下去。

  「各位,戰鬥已經開始了。」在挑戰者面前十米處站定,皇帝緩緩地從懷中取出寶劍,然後拔劍出鞘。精王劍『雲耀』柔軟的劍身在風中微微擺動,鋒利的劍刃挑起一線金黃的陽光。那一刻,整個戰場、整個競技場乃至整個城市都安靜了下來。

  五名挑戰者早已擺出微妙調整過的鋒矢陣型,聖騎士與野蠻人一馬當前,位於最前端,獵潮劍聖與魔法戰士分立兩側,而阿爾薩斯則在中央控制局勢。皇帝抽劍出鞘的瞬間,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然而對方卻並不急於進攻。

  「你們戰鬥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被我殺死嗎?」皇帝以高傲的口吻發問,「你們瞭解力量的真諦嗎?」

  「我們都很清楚自己戰鬥的目的,儘管理念不甚相同,但戰勝你的目標是一致的,沒必要現在才來說教。」聖騎士不卑不亢地回答,以雙手巨劍謹慎地護住全身。

  「是嗎?你應該就是路維絲的使者吧?」雅加西微微一笑,「你在頂級組戰鬥中重創對手的招式實在非常精彩,由屠龍者後跳時開始便悄悄轉移重心,因此才能躲避過對方迅捷無比的直線突刺,再加上已計算出受傷後身體的擺動,所以事先調整好平衡,在獲得攻擊時機的瞬間,一舉以最大力量將對方的防禦破壞。」

  「如果記得沒錯,這應當是艾拉澤亞的劍術中的上級絕技,由此推斷你也一定來自那裡。」皇帝突然倒轉寶劍,放鬆了自己的姿態,「告訴我,崇尚榮譽的古老國度最終也投身於女神的麾下了嗎?」

  「你究竟打算說些什麼?」聖騎士依然保持著警惕,沒有放過對方的一舉一動。

  「雖然我並不清楚你是因自己的意志還是女神的命令來到此地,但就這樣站在我面前的話是沒有意義的。為什麼不這麼假設呢?即使是無所不能的皇帝,在看到各大強國投身路維絲聯盟之後,或許也會產生一點憧憬吧?」

  「你的意思是……」布雷斯的眼睛一亮。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聖騎士依然保持著完美無懈的防禦姿態,然後在罅隙之間,伴隨著一聲悶響,其餘四名挑戰者卻突然發現皇帝已經站在了聖騎士身旁,兩人的肩膀相錯而過,腳下的紅砂飛舞而起。

  雅加西的右手並沒有動作,還是放鬆地倒握著長劍,然而左拳卻深埋入布雷斯的身體——就算從阿爾薩斯的位置來看,一切也清清楚楚,因為聖騎士的鎧甲居然從後背凸了出來,不僅如此,甚至連他的整個身體都掛在了皇帝的拳頭上,彷彿一張弱不禁風的紙片。

  很難想像正面的鎧甲與血肉被擠壓到了什麼樣的程度。更難想像的是,皇帝僅憑血肉之軀就能將附著魔力的鎧甲毀壞~!

  布雷斯並沒有感到疼痛,在被擊中的瞬間他已立即斃命。幾秒之後,聖騎士的口中噴出一股濃稠的血霧,接著那沉重的身軀便連同巨大的重劍一起緩緩歪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防禦實在處處是破綻啊。」皇帝以冷酷無比的語調對著腳下的敗者如此評價。

  下一瞬間,回應這一評價的是野蠻人的咆哮聲,在咆哮聲如波濤般傳開的時候,槍鋒劃破空氣的尖銳鳴叫也跟著到了。而當刺向皇帝的瞬間,精王槍居然再一次加快了速度——薩迦斯早已計算了距離,第一次踏步衝出後,槍鋒即將到達時恰好可以獲得第二次蹬地發力的機會——這是無法閃避的二段突刺。

  雅加西站在原地不躲不閃,只是翻動手腕抖出長劍。兩柄武器接觸的瞬間,一片銀光四下濺射,而當金屬的碰撞過後,歪向一邊的不是柔軟的『雲耀』,而是足以貫穿龍鱗、足以斬開虛無的精王槍~!

  什麼~!屠龍者無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帝居然能夠直接攻擊凝聚著全部力量的槍尖而不受到反噬,並且彷彿引導水流一般,巧妙地令自己長槍的軌跡產生了偏差。

  對於攻擊者來說,這一偏差就相當於生與死的距離。

  皇帝的手指撫過擦身而過的長槍,接著整個人一躍而過,瞬間欺近持槍者身前。他手中的軟劍在空中閃出三道光芒,其中兩下切斷野蠻人頸項左右兩側的大動脈,最後一劍則從中間穿入,繞過氣管直接刺穿脊椎。如此一來不僅節約了斬開肉體的時間,而且屠龍者即使有最後的爆發力也無濟於事了——他已徹底癱瘓,雙眸中的光彩也隨著汩汩流出的鮮血迅速渙散而去。

  「去死吧~!」在聖騎士倒下的時候肖恩就衝了上去,可是跑過幾米的時間中,野蠻人也倒下了。兩名劍聖還在五米之外,從皇帝殺人的速度來看幾乎來不及支援,魔法戰士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勝算。但即使如此,他也毫不畏懼地迎面進攻。

  肖恩手中的武器在第一回合就被挑上了半空,接著『雲耀』削向目標,一下便埋入了魔法戰士的身體。

  「咦?」皇帝有些驚訝,這一劍原本是應當將對方斬成兩半的。

  肖恩早已為自己施展了強力的防禦魔法,雖然不能保障他的生命,但也足夠奪走皇帝的性命。渾身飆血的魔法戰士竟然用雙手去抓皇帝的寶劍,然後咬著牙再度念出了一個單詞,冰霜立即爬滿他的全身,將傷口連同雅加西的武器一同凍結。

  「就是現在~!幹掉他~!」無須肖恩提示,兩名劍聖早已發動了各自最猛烈的劍鬥氣,狂暴的龍捲風與銳利的無形劍一同撲向被封鎖住動作的皇帝,整個競技場都在這股巨大的波濤衝擊下顫抖著。

  雙重共鳴的『斷山』級劍鬥氣,阿爾薩斯相信對方絕對不可能破解得了。

  然而緊接著,他卻看到皇帝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冰霜中抽回長劍,然後在那撼動著大地的劍鬥氣面前劃出一朵綻開的銀色花朵。一瞬間,死一般的寂靜降臨了,被風聲鼓蕩的耳膜因無法適應這突然降臨的死寂而鳴動著,時間和空間彷彿都失去了作用,意識,失重了。

  就像從未存在過一般,狂暴的巨龍消解於無形,怒氣凝聚的刀刃斷成碎片,雷霆萬鈞的劍鬥氣此刻卻像幻象般可笑。留在阿爾薩斯眼中的,只有身著黑衣的皇帝,以及他那柄讓一切歸於死亡的傳說之劍。

  「梅洛迪~!」雷霆劍聖的眼角掃過同伴,卻發現對方已經死去——獵潮劍聖依然僵立原地,可是頭顱卻被一柄長劍完全貫穿。

  在剛才反擊的間隙,皇帝飛起一腳,正中落下的長劍——肖恩脫手的那柄武器——被踢中的劍彷彿利箭,直射入漩渦般的劍鬥氣,穿越過被瓦解的風暴中心,然後精確地釘進了梅洛迪的額頭。掌握著『斷山』的獵潮劍聖根本沒有想到,致命一擊居然會從自己最得意的絕技中鑽出來,而現在的他再也沒有機會後悔了。

  雷霆劍聖沒有為同伴悼念的時間,他驚訝的話音剛落,皇帝已來到了面前,一柄軟劍彷彿一條銀色的蛇,咬向阿爾薩斯的喉嚨。

  不能使用劍鬥氣~!

  青年立即判斷出自己的速度、力量和準確度全都在對方之下,如果現在還打算使用劍鬥氣,恐怕尚未凝聚起怒氣便已斃命,他唯一能想到的應對方式就是以劍對劍。金屬表面泛出的冷峻光芒頓時將戰場中心的兩人包裹,長劍相互咬合的火星四下濺射,亮得刺眼。

  過了好幾秒——對於戰鬥中的人來說,這幾秒就如同數個世紀般漫長——那片銀光突然滅去,兩人在同一時間跳出交鋒的距離,在相隔五米的地方各自站定。看著眼前殘酷無比的戰鬥,整個競技場中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儘管再敏銳的眼睛也追蹤不到那兩柄劍的軌跡,不過他們卻從現在映照入眼的景象中預測到了結果。

  阿爾薩斯已渾身是血,甲冑到處都是割痕,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外翻的血肉令他的模樣變得十分駭人。而皇帝卻毫髮無傷,氣定神閒,那柄精王劍依然如拔出時一般,散射著清冷的光輝。

  他的劍快得連血都沾不上去。阿爾薩斯覺得自己的舌尖正泛起四分五裂的恐懼感,這就是『雲耀』的力量嗎?這就是皇帝真正的實力?在不到十五秒的時間內解決掉了四名最優秀的戰士……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差得太多了~!

  阿爾薩斯竭力壓制下想要逃跑的可恥念頭,不顧全身的傷痛,再度擺出防禦的姿態來,可是他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防禦。

  「知道你們為什麼那麼容易便被擊敗嗎?」皇帝再度開口,聲音凝重而冷靜,「因為在戰鬥的時候,你們所依賴的是平時訓練出的成果而非自己的頭腦。成年累月的練習令劍術深深地烙印入戰士的體內,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便會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當中並不需要思考,這的確是令實力大大提高的唯一方式,可是……若要成為頂尖的戰士,必須取回在戰鬥中思考的能力。」

  「所以了,劍鬥氣儘管威力巨大,可是那依然只是一種通過訓練而獲得的條件反射,對於創新根本沒有幫助,只是一味引誘人們加強,再加強,如果所有人都以為劍鬥氣便意味著劍術的最高境界,那便不會有進步的時候。」

  「你有很高的天賦,應當來學習『雲耀』,讓自己重新獲得選擇的權力。這樣,即使在兩劍相錯而過的千分之一秒內,你也有思考的餘地並選擇該採用何種方式來擊敗對手。」雅加西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滲透著熱砂的低鳴,令青年的全身顫抖,「怎麼了?你難道在恐懼嗎?身為一個渴望著力量的戰士,難道你不想親身體驗一下『雲耀』最高境界的力量嗎?」

  皇帝的話語令阿爾薩斯的雙眸在瞬間燃起了灼熱的火焰。

  對了,我想要體驗力量的顛峰……即使以生命為代價也好,我也要正面迎戰皇帝的劍鋒,否則之後的一生便毫無樂趣了~!只要全心全意地戰鬥,並感受戰鬥帶來的一切即可~!

  四指壓在劍身上緩緩推出,阿爾薩斯的身體下沉,長劍在他的雙臂間以最大限度拉開,彷彿滿弦之弓上待發的箭。這是很久以前青年曾經學習過的劍術,最基本突刺的變形式——牙突,攻擊面狹窄且不可逆轉。不需要精妙的連續技,不需要威力強大的劍鬥氣,阿爾薩斯覺得選擇它作為自己最後的一劍再合適不過。

  那真是非常出采的眼神啊。越過精王劍的鋒芒注視著等待一搏的青年,皇帝不由露出讚許的表情。沒錯,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像是一柄精心打造的名劍,總有一天會煥發出奪目的光芒。他正是傳播『雲耀』最合適的人選~!

  雅加西這樣想著,然後一口嚥下喉頭湧動的鮮血,忽略全身刺痛的燒灼,舉劍面對挑戰自己的青年戰士:「來吧~!」

  下一刻,弓已滿勁箭已離弦。阿爾薩斯手中的長劍直刺向皇帝的胸膛,然而在即將到達的那一刻,一片雪亮的光弧卻自他的頭頂,以不可截斷之勢斬了下來。雷霆劍聖手中一輕,閃劍已在瞬間被一分為二,接著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以及從周圍蜂擁而來的黑暗與窒息。

  皇帝的那一劍斬開了據說永遠也不會斷裂的閃級武器,餘勢則在阿爾薩斯的身上帶開一道從左肩直到腰際的傷口,騰起的大片血霧為衛冕戰畫上了血腥的句號。

  

  不知過了多久,阿爾薩斯努力地睜開眼睛。周圍都是一片血紅,四下的嘈雜聲、呼喊聲、哭泣聲混在一起,可是他聽不見,耳邊只有一片空白,好像世界上所有聲音都被抽走了。

  我居然從皇帝的劍下生還了嗎?青年用盡全力要撐起身體,從左肩到腰間的劇痛卻令他幾乎暈厥,然而即使如此,阿爾薩斯還是很清楚——那一招是皇帝留情了,否則自己便會被斬成兩半。

  自己徹徹底底地輸了。

  對了,皇帝呢?神志清晰過來的第一時間,劍聖就想到了雅加西,他定了定神,立即尋找起來。

  首先映入青年眼中的是環繞於四面八方的觀眾們,他們的眼神讓人難以形容,有的帶著惋惜,有的帶著崇拜,還有的僅僅是困惑與呆滯,就連宣講官也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看著。接著,老獸人茫然的表情進入了阿爾薩斯的視線,曾經的火焰劍聖已經走進了熱砂戰場,他環顧著每一具屍體,最後歎了口氣。

  「我失敗了。」帕西蒙喃喃自語,「原來曾經戰勝我的人是如此地強大……不可思議,實在是不可思議。這就是『雲耀』嗎?」

  美麗的精靈女孩哭喊著想要衝上前去,好幾個人全力阻擋才終於制止住她。而順著黎瑟西爾的方向望去,阿爾薩斯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皇帝。

  現在的雅加西已被包裹在一股升騰的火焰之柱中,他的表情安詳無比,但是雙眼卻再也不會睜開了。那直插天際、光彩奪目的火柱遠在幾百公里外也可以清晰地看見,它就好像是來自蒼穹的呼喚,正一點一點地帶著皇帝的軀體離開人間。剝裂的碎片彷彿輕盈的羽毛,跳躍的火星,縈繞著火焰之柱逐漸升騰到黎明的天空中,散落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是美露基狄克的詛咒。」老獸人輕聲地說著。阿爾薩斯卻掙扎著站了起來,雷霆劍聖不顧殘破身體的悲鳴,一路灑下熱血,蹣跚地走向那高塔般矗立的火焰,最終在皇帝熔化的影子前站定。

  接著,高傲的青年彎下膝蓋,跪在了地上。

  

  兩週以後,阿爾薩斯與帕西蒙踏上了返回雷霆之城的旅途,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一位聖騎士——利奧.奧古斯特,聖劍騎士團副團長。多虧了利奧的聖光術,遭受重創的青年才能在短短兩周內就得以康復。

  「你們如果就這樣走了的話,最後依然只會一事無成。」清脆如銀鈴的聲音令即將進入法陣的三人停下腳步,一位美麗的精靈女孩懷抱著狹長的布包,緩緩走了過來,「光憑你所受的那一劍是無法體會出『雲耀』的精髓的。」

  「按皇帝的允諾,請你務必帶著此書離開。」黎瑟西爾遞過一本薄薄的書,「這本書是由雅加西本人撰寫的,其中記載著關於『雲耀』的全部,原理其實並不複雜,需要的只是純粹的心靈,所以它可以算是永遠都不會失傳的技術。」

  「這是……這是皇帝給我的?」阿爾薩斯的話音顫抖起來,青年恭敬地雙手捧過那本書。

  「那並不代表什麼。」精靈的話鋒突然一轉,「不要以為讀了這本書便能成為真正的『雲耀』使用者,那僅僅是入門級的水平而已。更高的境界只有在屬於自己的戰鬥中才能體會並學習。」

  「還有這個。精王劍『雲耀』,也是給你的,因為……因為皇帝已經無法再拿起它了。」說到這裡,女孩的聲音突然慢了下去,雙眸無法抑制地蒙上了一層雨霧,「雅加西希望你能成為『雲耀』的傳播者……可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以你的資質,永遠也無法達到『雲耀』的最高境界~!」

  「如果不是因為美露基狄克的詛咒,雅加西他怎麼可能死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需要你這樣的陌生人來幫忙……」黎瑟終於低聲地哭了起來,精靈纖細的手指按著胸口,整個身體彎了下去,就好像心口的地方在劇烈地疼痛一般。

  身旁的兩人沉默地緊抿嘴唇,接過精王劍的青年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將傳承的武器抱在胸前,然後對著皇帝的戀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或許吧。或許我的資質的確不夠高,我既沒有無盡的壽命也沒有寶石的眼睛,可是……我可以在此保證,阿爾薩斯絕對不會讓這柄武器蒙受一絲一毫的恥辱。」青年說完,大踏步地走進移送方陣中。

  

  路維絲曆四三年,聖劍騎士團副團長利奧收回了精王劍『緋蓮』與團長布雷斯的屍體,並將他們送回遠在海洋另一頭的路維絲聯盟,而他本人則決心留在卡那多斯。之後,阿爾薩斯,帕西蒙與利奧.奧古斯特一同回到了雷霆之城,阿爾薩斯當即捨棄雷霆劍聖的稱號,發誓再也不會使用劍鬥氣,轉而潛心學習『雲耀』。

  在接下來的三年中,他們成為了第一批『雲耀』的使用者與傳播者。在雷霆族內部短暫的鬥爭過後,雷霆之城也終於成為了『雲耀』的發源地。儘管劍鬥氣以巨大的威力依然受到許多戰士的青睞,可是更多時候它被使用在了戰場上。對於戰士們來說,『劍鬥氣』已經無法再代表劍術的最高境界,『雲耀』才是。

  劍的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創新與思考的理念成為了主旋律。

  路維絲曆四六年,為了從實戰中提高自己,阿爾薩斯離開了雷霆之城,開始了自己的修行之旅。次年,利奧帶著『雲耀』回到了路維絲聯盟,皇帝的遺產從此在洛倫丹大陸生根發芽。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5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2
七.尾聲


  路維絲曆四九年,這裡是北方大陸的阿雷特山脈,一名矯健的登山者越過重重障礙,最終攀上了卡扎克峰——僅次於山脈最高的特裡亞峰。與想像中的不同,展現在他面前的並不是嶙峋的山石,而是一塊人工造就的平地,而在這個巨大平台的中央,一柄滲透出冰冷氣息的巨劍就在眼前。散發出幽藍光芒的武器被禁錮在透明的冰座中,只留下劍柄等待著將它喚醒的主人。

  這就是『霜慟』,傳說中能為持有者帶來無盡力量的武器。

  「哈,果然在這裡~!不過這麼大的話,使用起來可不方便啊。」登山者圍著冰座轉了半天,然後開玩笑般用冰鎬去敲了起來——當然,這些不同尋常的冰晶是絕不會因此碎裂的,可是他的行為顯然令隱藏的旁觀者按奈不住了。

  「戰士,在這裡並沒有捷徑可尋,你必須依靠自己的意志和力量經受考驗。」一名巫妖從空氣中現出了身形,他留著一頭清爽的短髮,冰藍色的瞳仁中湧動著一股琢磨不定的火焰,不過這形象顯然未對來客造成什麼影響。

  「如果不希望我敲的話,直接樹個牌子就可以了。」對方笑了起來,然後又擺了擺手,「別在意,我只是看看而已。」

  「千辛萬苦來到此地,你只是想看一看『霜慟』的樣子?」巫妖的眼神中帶著好奇,「你難道不渴望力量嗎?」

  「我已有趁手的武器了。」那名戰士拍了拍腰間的長劍,「之所以到這裡來也的確是渴望著力量,可是我要的不是『霜慟』。」

  「那麼?」

  「我在等待著那個能拔出『霜慟』的人,我渴望著與強者戰鬥,然後從戰鬥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回答者的雙眸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而等到那一天,在突破了『雲耀』的瓶頸之後,我便可以回去……回到那片屬於我的地方。」他說著望向了南方,遠在萬里之外的那片熱砂的土地彷彿就在眼前,令喃喃自語的戰士在一瞬間回想起了過去。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3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4
第二部 黎明


序章 曙光


  綠色的霞光彷彿是從內部滲透出來一般,浸染了整個天空,將寒冰皇冠之顛的五彩極光洗刷而去。在那宜人的照耀之下,就連終年飄揚的雪花,此刻也籠罩上了一層薄紗的新綠。身著鵝黃色連衣裙的身影,輕盈的站立在這些晶瑩剃透的花朵中,柔順的烏絲順著肩頭傾瀉而下,並飛舞著描繪出風的身影。

  那一瞬間,羅蘭甚至以為久遠就在眼前。

  「歐林,你來了~!」少女轉過身來,明亮的翡翠色眸子令整個大廳變的溫暖。

  「是的,伊修托利。」死亡騎士回過了神。

  「看,空中的光芒。」女孩纖細的手指指向了天空。

  「從昨天就開始持續了……而且,連你的神光也因此被掩蓋……那是什麼?」

  「那是這個世界對我的召喚,和二百三十五年前的路維絲得到的力量,是一樣的東西。」伊修托利簡短的回答道,「了解聯盟歷史的歐林,應該知道那是什麼。」

  「路維絲之黎明……」羅蘭喃喃的說道。

  「嗯,二百三十五年,在信徒們的幫助下,路維絲成功的與世界樹融合,成為了『神』,擁有可影響靈界、幽界與現世的力量。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路維絲迷失在了強大的力量之中,再也聽不到念之海的聲音了。」那清脆的聲音中夾雜了一絲微妙的複雜情緒,「對她來說,命運的道路已到了盡頭,無法再繼續攀升,所以,才會想要扼殺一切吧。」

  「成為神難道不是最終的目標嗎?」

  「當然不是,那也只是達成信念的手段而已,」女孩搖了搖頭,「但是,卻是必須的,所以,我也一定要成為神才可以。那個時候,我就能做到路維絲無法達成的事情。」

  「會是什麼呢……伊修托利的信念?」羅蘭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對方。

  「歐林的信念又是什麼呢?」伊修托利卻反問了一句。

  「若是連自己的信念都沒有的話,是無法了解我的信念的,不是嗎?」女孩的目光變的深邃起來,「人總是要去追求某種東西,或者守護某種東西,以此來尋找自己存在的理由,死亡騎士們就是最好的體現,但是……甚至連身為神的路維絲尚且迷失了自我,人這樣的生物,是否能真正了解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願望呢?」

  死亡騎士頓時沉默了下去。

  「不過,現在只要完成約定好的事情就可以了,」伊修托利的嘴角微微揚起,「歐林冥思苦想的樣子很有趣呢~!」

  「只要能找到西方的世界樹,就可以了嗎……」

  「約定完成之時,我便會把世界的真實,展現在歐林的面前。」少女的表情認真了起來。

  「嗯,」羅蘭舒展開皺起的眉頭,並報以微笑,「現在仍然能站在這裡,就是因為那個約定的關係吧。直到屬於伊修托利之黎明的到來,我都會一直揮劍的~!」

  「那麼,現在就趕快做好準備吧,旅途可並非一帆風順的哦。」她說著遞出了手中的戒指,「歐林是伊修托利的歐林,並且擁有我賦予的軀殼,不需要其他的力量,你的血液就能令世界樹甦醒,並成為屬於我的東西。但是,要達到極西之地,並非容易的事情。」

  羅蘭點了點頭,並接過了戒指。

  自達蘭拉一戰結束,他便回到了寒冰皇冠,不再戰鬥。整整七年,『霜慟』未曾出鞘。然而北地的平和並不意味著戰事的順利,理查德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突破五城防禦——直到把所有城牆都摧毀的時候。亡靈大軍在佔領了整個艾拉澤亞後,終於侵入了地勢複雜的斯托加德。之後的六年,在對峙的拉鋸戰下一閃而過。

  這意味著神道並沒有暢通,人類仍然控制著通向世界樹的道路,而手中的戒指,將會是此行的關鍵。

  「中指戒『誠摯的欺騙』,」伊修托利緩緩的說道,「以前向歐林說過這個的作用吧?」

  「你是要我用這個通過聯盟的領域嗎?」

  「如果歐林願意借助這個戒指的力量的話。」

  「那個沒有問題,」羅蘭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我並不介意轉換一下身份。」他說著,將戒指套上了手指。

  下一瞬間,金色的光芒從戒指中流溢而出,如同瘋長的藤蘿一般,順著死亡騎士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上下。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他向著噴泉俯下身去的時候,水中的倒影仍令羅蘭的眼神在剎那間停滯。

  耀眼的金髮披散在身後,凍結的肌膚透出健康的紅潤,秀麗的臉龐不再冰冷,唯一不變的,是那水色的瞳孔。

  這是羅蘭成為死亡騎士之前的容貌。

  「嗯嗯,我早就想看看歐林曾經的樣子了,真的很不錯哦,」伊修托利露出了頑皮的笑容,「若我是久遠的話,大概也會愛上你的吧?」

  「伊修托利~!」羅蘭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窘迫。

  「歐林臉紅了哦~!依靠我的力量創造的戒指,效果真的好厲害。」女孩絲毫不顧對方的不滿,那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飛舞的雪花在空中跳躍著,「真是……失禮了……」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羅蘭苦笑了一下,「總之,我會儘量去熟悉人類的姿態的。」

  這個曾經屬於過我的姿態……

  

  ※※※

  

  『霜慟』出鞘的震響在大廳中回蕩著,羅蘭試著揮舞了幾下,破空之聲隨之而起。刃口依然鋒利無比,而之上的氣息也一如既往的淩厲。

  以神之名鑄造,汝等無罪。

  劍身上的刻印隱約閃現著光芒。

  伊修托利希望我能活下去嗎……所以,今次,我也一定要盡全力揮舞著『霜慟』才可以~!

  「那麼,我該去了,保重吧,伊修托利。」羅蘭頓了頓,隨即加重了語氣,「一定會實現與你的約定~!」

  「那麼,一切就拜託了,歐林也要保重。」少女莊重的回答,羅蘭的身影最終與月之花的光芒混合在了一起,成為飄渺的輪廓,在大廳的盡頭隱去。

  他將要穿越無數的勢力領域,直到到達回憶的起點,亦是伊修托利的預言無法看透的地方——星之都。在那裏,進一步通向世界樹的道路將會明確。

  若是就那樣向著某個目標飛奔而去的話,總也會在不經意間得到什麼的。我的歐林啊,希望你能在回憶之旅中能尋找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以及,我和久遠之間的真實……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1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5
第一章預言的道路


  十二座方尖塔向著天穹的至高處伸展,彷彿虔誠的信徒們祈禱時伸出的手臂。那拔地而起的身影安靜的矗立在城市的四方,它們的腳下是宏偉而整潔的街道,夢幻般的建築群,以及栩栩如生的路維絲雕像。高階牧師在這裡到處可見,三大聖騎士團的旗幟在城頭飄揚,不僅如此,整個聯盟的動向也被看不見的力量維繫在了此處。

  那就是聖都,由以米特蘭為首,連同艾拉澤亞、德拉諾、斯托加德、泰拉斯和索克拉特五國組成的路維斯聯盟的中樞。

  她的另一個名字是『神眷之地』。

  今天的日期是路維絲歷二三五年元月二十三日,對於騎士們來說,這個日子擁有特殊的含義——聖騎士考核的完結日。經歷了為期半年的任務考核後,有資格成為聖騎士的精英們將被召集回聖都,在此得到路維絲的加護與引導,並成為新生的神之戰士。

  聖都中央的路維絲神殿中,教皇正親自主持著聖騎士就職儀式。神殿大廳的兩側,高階牧師與聖騎士們肅穆的凝視著眼前的景象:盛名的高階騎士、功勳卓著的武將、劍技過人的領主……他們虔誠的跪拜在教皇的面前,並接受來自路維絲的祝福。

  從黑暗之鷹的閃電入侵開始,聯盟與亡靈之間的戰事已經持續了整整八年,而且絲毫沒有結束的趨勢。即使是聖騎士,在那不知疲倦與恐懼的黑潮面前,也有倒下的時候。而眼前的這些戰士們,將接過犧牲者們的遺志,肩負起抵禦亡靈們的重大責任。能否將死亡騎士的步伐阻止在斯托加德,取決於他們的能力。

  「請最後一位就職者上前~!」紅衣主教嘹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廳。依照慣例,最後接受儀式之人,應當是本次考核的第一名,也因此,眾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起來。

  有著美麗眸子的少女鎮定自若的走上了臺階,齊耳的黑色短髮從臉頰上拂過,合身的銀鎖子甲描繪出那窈窕的身形。女孩那雪白的肌膚沐浴在陽光之下,恍若一尊玉石的雕塑,沉靜而安詳。然而,即使她的表情一絲不茍,卻仍然無法掩飾瞳孔中那掠過的波瀾。

  

  ※※※

  

  七年的歲月一晃而過,不知不覺中,白髮爬上了朱利安.奧古斯特的鬢角,但這卻完全無損於他的威嚴,此刻,所有的人都等待著教皇的訓話。

  「諸位,這是個戰亂的年代,自亡靈大軍入侵聯盟以來,戰火不斷蔓延,艾拉澤亞與斯托加德兩國的人民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整個聯盟也因此而疲憊不堪。但是,」教皇頓了一頓,「我們並沒有屈服~!即使面對的是不知疲倦與恐懼的妖魔,路維絲的信徒們也不會有任何退縮~!永不妥協,永不屈服,只能被毀滅,不能被奴役~!」

  身著絳紫色長袍的教皇朱利安環顧著整個大廳,聖騎士們精神抖擻,牧師們沉著冷靜,而眼前的少女,則透露出一種無形的寧靜與安詳,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僅如此,我們同時也擁有希望,那就是你們,新生的聖騎士,路維絲的戰士們~!即使身處亂世,你們仍然能屏除干擾,一心為守護路維絲而戰鬥,不愧為世人學習的典範。」朱利安的視線轉向了這名最後的就職者,並將手掌放在了對方的肩上,「而你則尤其值得稱讚,不僅能完美的達成教廷給予的考核任務,而且還鞏固了聯盟的戰略優勢,這樣的優秀人才在近年來是十分少見的。」

  「感謝法王廳對於我的努力的認可。」少女沉著的回答。

  「那麼,請接受路維絲的祝福與引導吧~!」

  就職者隨即單膝下跪,雙手接過教皇贈予的武器。

  「這是矮人們與法師聯合製造的閃級裝備,短劍『琉璃』與剛盾『雷縛』,在這裡以聯盟的名義賦予你。」朱利安頓了一頓,然後提高了音量,「另外,鑒於你的優秀功績,教廷將承認你為此次考核的第一名。並以法王廳的名義,授予卡托麗.奧蘭德聖騎士稱號:『艾拉澤亞之榮耀』~!」

  女孩抬起了頭來,那翡翠色的眼眸中,充滿了堅定與自信。

  

  ※※※

  

  「卡托麗果然很厲害,這次考核的第一名,而且獲得了自己的稱號。」走出神殿,同樣是今年獲得資格的一人走了過來,在那棕色的卷髮下,是一張充滿活力的臉龐。

  「你該知道的,那算不上什麼,雷恩。」卡托麗的聲調突然變的複雜,「十八年前,那個人也是以第一名的身份在此接受稱號的吧?『艾拉澤亞之驕傲』……」

  「黑暗之鷹嗎?」雷恩輕聲的呢喃著,同時搖了搖頭。

  五年來,他與卡托麗在一起學習與戰鬥,這次更是成功的完成了考核任務,以優異的評價成為了聖騎士。但是女孩的目光卻總是停留在迷離的遠方,而不是他的身上。

  雷恩知道那是為什麼。被稱為黑暗之鷹的那個存在,即使已經早已在戰場上銷聲匿跡,那仇恨的種子卻仍然深埋入了少女心靈的罅隙,一旦提到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陰霾總會在瞬間纏上她的眉頭。

  一定要令你擺脫這一切,雷恩凝視著女孩的目光突然變的溫柔了起來。

  「怎麼了,雷恩?」卡托麗有些奇怪。

  「啊?哦……我是在想,黑暗之鷹也許已經徹底消失了吧?」年輕的聖騎士苦笑了一下,「據說死亡騎士在達成願望的同時就會消失,而自那一戰以來,整整七年中,他都一直沒有出現過,所以……」

  「我才不在乎他在哪,你以為我和那傢伙的想法一樣嗎?」女孩打斷了對方的話,「即使羅蘭死了,但是一切也並沒有好轉。就算是復仇這樣的理由……也不能成為發動戰爭的藉口~!這麼多人失去生命,全都是因為那傢伙~!若是可以的話,我明天就要上前線~!」

  「明……明天?」雷恩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對啊,我才不要抱著這個和黑暗之鷹很配的稱號傻等在這裡。」卡托麗生氣的捏緊拳頭。但下一瞬間,她的表情卻突然變的不知所措。

  朱利安.奧古斯特正微笑著站在旁邊。

  「教皇大人~!」兩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年輕人還真是有活力,」離開神壇的朱利安顯得十分和藹,「不過在上戰場前,周密的計劃才是更為重要的事情,若是願意的話,兩位請先跟我來吧。」

  會是什麼樣的事呢?卡托麗默默的猜測著,教皇帶領他們走過了神殿,徑直進入了法王廳大堂之後的建築,顯然,這並不是一次公開的會面。

  

  ※※※

  

  「到了。」朱利安說著,推開了房間門,這是教皇的辦公室。在寬大的辦公桌一側,洛倫.奧古斯特正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一名年輕的法師站在他的身邊,手中捧著一本古舊的書卷,當與女孩的目光相對時,他友善的露出了微笑。卡托麗也點了點頭,隨即將目光投向了房間的另一頭,當那熟悉的身影映照入眼眸時,喜悅之情在一瞬間充滿了全身。

  「爸爸,媽媽~!」女孩撲進了對方的懷抱。

  「半年不見了,有沒有想我們哦?」迪莉西亞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而卡達爾則只是微笑著看著養女。

  「嗯~!想的不得了~!」卡托麗只是把頭窩在養母的懷中。

  「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說明此次的任務吧。」朱利安對卡達爾點了點頭,「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那麼,就由我首先來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賢者的臉色嚴肅了起來,七年的風霜在笑容褪去後,再度爬上了他的臉龐。

  「現在聯盟的形勢不容樂觀,斯托加德已有多處重鎮被攻陷,而聖騎士和高階騎士的數量卻在戰鬥中逐漸消耗,新徵入伍的士兵們戰鬥力也大不如前。」卡達爾嘆了口氣,「另一方面,精靈們在兩年前也失去了和我們的聯繫。」

  「是因為那種昏睡病的關係吧?」一旁的青年法師插了一句。

  「沒錯,那簡直就像瘟疫一樣……」賢者點了點頭,「那種症狀在整個布拉因那斯肆虐著,成群的精靈們倒地不起,就那樣一直陷入夢境的迷宮,那大概是伊修托利的傑作吧?現在殘餘的精靈已經完全失去了和我們之間的聯繫,所以戰局變的更困難了。」

  「本以為能通過消耗戰取得勝利,但我們現在反而陷入了被動中,黑暗之鷹的閃電戰令亡靈們在這塊大陸上牢牢的紮根,而人類的時間卻不多了……三天前,在各地都出現了綠色的極光,那是不祥之兆啊,」聆聽者有些惆悵的開了口,「路維絲通過預言告訴我,那是能讓亡靈的主宰獲得神之力量的徵兆~!」

  話音未落,整個房間就已陷入了死寂。沉默在一瞬間向著四周擴散,大家只是相互望著,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這樣的事情,一個新的神嗎?年輕人們以不可思議的眼神交換著意見。

  「這樣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教皇最終打破了寂靜,他的語調有些感慨,「二百三十五年前,路維絲女神也正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成為高高在上的神明的。」

  「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搶在亡靈之前,毀滅那個力量。」洛倫做出了總結,「預言已經為我們指出了方向,雖然並不完整,不過那是唯一的道標。」

  「法王廳的意思是?」卡托麗凝視著鬚髮皆白的長者。

  「現在前線不可能調派人手,何況聯盟的疆域之外,聖光的威力會大減,所以,決定本次考核的成績優異者,聖騎士卡托麗與雷恩,以及高階法師修因負責這次的任務。」聆聽者簡潔的回答。

  下一瞬間,卡托麗不顧禮節的打斷了他的話:「為什麼非要讓我去?」

  「慎言,卡托麗.奧蘭德,我知你很希望能上前線作戰,但是若是認為這個任務是簡單的尋寶,那就錯了,」教皇的嘴角微微上揚,「事實上,自聯盟成立以來,到達傳說之地『星之都』的惟有一人而已。」

  「黑暗之鷹……嗎……」女孩的目光在那一瞬間迷離了起來,七年前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那個渾身是血,有著燃燒的雙眸的黑影。她喃喃自語著,卻並沒有注意到來自身邊那擔憂的目光,「那樣的話,我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很好,我一向認為,只有志願者才能順利完成任務。」教皇露出了微笑,隨後掃了一眼雷恩和修因,顯然,他們對於如此重大的任務並沒有任何異議,那閃亮的眸子中正反射出年輕人特有的堅定與自信。

  「既然卡托麗是此次考核的第一名,因此我想由她來擔任任務的領導者是最合適的。」朱利安說著,向著少女遞出了手中的項鏈,在那銀色鏈條的頂端,束縛著一顆閃爍著血紅色光芒的水晶,「這是隨同預言一起到來的東西,路維絲之血,唯一能毀滅那力量的東西,請務必妥善保管。」

  「這就是……路維絲的鮮血?」女孩將項鏈緊緊的握在了手中,那翡翠色的瞳孔中透露出絕不放棄的眼神,「以聖騎士的名譽保證,即使犧牲生命,也一定會完成這次任務的~!」

  

  ※※※

  

  傳送法陣的光芒從旅之祠的大廳中漸漸褪去,修因的魔力作用下,三人將首先抵達斯托加德的城塞都市伯日丁。在那裏,名聲顯赫的遊俠約瑟芬,將會成為隊伍的最後一名成員。

  看著卡托麗逐漸消失的身影,迪莉西亞的眼眶無法抑制的濕潤了起來,而與此同時,一隻有力而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肩膀。

  「別擔心,她一定會安全的回到我們的身邊的。」卡達爾微笑著鼓勵妻子。

  「恩~!」迪莉西亞回應般的緊緊摟住了對方。

  「卡托麗.奧蘭德,溫達姆之女,七年前達蘭拉攻防戰中,她是王族中唯一的倖存者吧?還真是諷刺。」朱利安搖了搖頭,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辦公室中只剩下了奧古斯特兄弟二人,「若是她知道自己是因為血統上的緣分,才成為任務的人選的話,也許會把我的鬍子都扯下來吧?」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洛倫只是嘆了口氣,默默的注視著窗外的景色。

  路維絲預言的另一半——惟有來自星之都的血緣,才能開啟通向星之都的大門。

  

  ※※※

  

  伯日丁城堡的會客室中,卡托麗靜靜的依在窗旁,玻璃隔開了初春的冷寂空氣,同時也令城中閃耀的燈火成為了模糊的燭光,夜色之下,那翡翠的眸子中無法抑制的抹上了一絲傷感。

  「爸爸,媽媽,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長途旅行呢……」卡托麗低聲自語著。不知為何,這七年來的點點滴滴此刻卻再度浮上了心頭:身為聯盟的重要將領,卡達爾和迪莉西亞時常在外,但無形的紐帶卻如篝火一般,溫暖著少女的心。每一次團聚都是美好的回憶,每一次談話都令自己受益無窮。

  他們是最了解我的人,少女如此想著,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心口。

  但是,現在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切,既不是像考核那樣有穩固的後援,也不是像在戰場上那樣只要考慮戰鬥,現在……要面對完全未知的道路。我能完成這麼重大的使命嗎?女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絕對不可以讓那些死者的怨恨得逞~!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

  

  ※※※

  

  約瑟芬不僅是聯盟最著名的遊俠之一,同時也負責伯日丁整個周邊戰區的補給管理——在離開崗位之前,他必須將一切都整理的滴水不漏,以免聯盟失去那逐步被吞噬的優勢。因此,直到夜晚這名最後的成員也仍未來報到,而為了打發時間,保養完武器的雷恩和修因攀談了起來。

  「結果,就職儀式剛結束,我們就被託付了這個任務,阻止伊修托利封神……想想真是不可思議。」雷恩感慨著,「你也是這樣的嗎?」

  「似乎我的餘地要大一些,之前已經得到了消息,是自己選擇要成為任務人選的。」

  「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嗎?」

  「與其說是想拯救世界,不如說是想探詢魔法的力量,」修因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關於裏魔法的秘密……」

  「那應當是被聯盟所排斥的東西吧?」聖騎士皺起了眉頭,「我認為,過分的追求力量並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的道理顯而易見,」法師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是你若是親眼見過裏魔法的話,就不會有那種偏見了。我的導師,高階法師亞米爾,曾在七年前的伊斯之戰中目睹精靈詠者使用裏魔法的力量,他現在把它稱為奇跡……」

  「那麼你呢?」

  「星之都的傳說,你有聽說過吧?」修因卻突然反問對方。

  「是的,那是被稱為傳說之都市的地方,據說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以及現世中早已流傳的知識。」雷恩整理著腦海中的記憶。

  「羅蘭十八年前的經歷中有提到過……那裏也有裏魔法使,以及關於裏魔法的知識……」修因並不掩飾自己的嚮往之情,「我想,若是有人能接觸到那些的話,並把失散的知識帶回聯盟的話,人們就不必再用『天賦』那樣的東西去解釋裏魔法了~!」

  「不錯的想法,不過即使是黑暗之鷹本人,也並沒有得到什麼好結果。」一個清脆的聲音插進了兩人之間,一提到羅蘭,卡托麗秀麗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我想現在應該把任務放在第一位,聯盟的存在是最重要的,我們並不是出去冒險。」

  修因點了點頭:「這是當然的。」

  「另外,我想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可以增加一下各位的實戰經驗。」女孩笑了笑。

  「什麼?」

  卡托麗熟練的將小盾裝備在了左臂上,隨後抬起了頭:「伯日丁有麻煩了。」

  窗外,沉睡的都市已經醒來,到處都是閃亮的火把。那遊弋不定的光芒在大街小巷中竄動著,交織成不安與焦躁的大網,籠罩在整個伯日丁之上。

  幾乎與此同時,會客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寒冷的空氣瞬間湧入了房間中,而走廊上的躁動也擊碎了原本的寧靜。

  一名士兵衝了進來,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安:「是死亡騎士~!死亡騎士來了~!」

  

  ※※※

  

  士兵們手持著火把在城中各處要道設置了路障,而騎士們也在法師的指引下行動了起來。儘管對手僅僅是一名落單的死亡騎士,但沒有人敢有一絲疏忽——否則必定會付出血的代價——這是在多年與亡靈的戰鬥中得到的教訓。

  入侵者的身後有超過三十名以上的斯托加德騎士在追趕著,死亡騎士身著一襲黑衣,奔跑的動作就如同滑行一般無聲無息,但人類騎士的鎧甲卻發出震天的響聲,將所有的守軍都吸引了過來。

  「攔住他~!」幾名追趕的騎士大聲的高喊著,前方出現了同僚們執劍的身姿。

  儘管入侵者早已考察過脫離的路線,但最終還是不得不面對前後的包抄。他放慢了前進的速度,而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

  「終於抓住你了~!別做無謂的反抗,亡靈~!」為首的是一名年輕的聖騎士,他的臉上帶著不容反抗的神色。當看清眼前的對手時,雷恩有些驚訝——很少會有死亡騎士遮掩自己的容貌,但眼前的這名,卻戴著嚴實的面罩,惟獨讓那燃燒著的雙眼表明自己的身份。

  死亡騎士環顧了一下從四方包圍過來的騎士們,隨即簡短的答覆對方:「我沒空和你們在這裡糾纏。」

  「事到如今,居然還嘴硬~!?」雷恩的臉龐因憤怒而漲的通紅,「全體包圍他~!不要有任何鬆懈,對方是死亡騎士,即使只有一人我們也要全力應付,趕快把他的頭砍下來~!」

  包圍圈最內側的五名騎士率先發起了攻擊,五把閃亮的長劍當頭劈下。

  下一瞬間,一道光芒從死亡騎士那裹的嚴嚴實實的斗篷中呼嘯而出,就如同最具威力的炸雷,帶著耀眼的藍色,劃開了寒冷的空氣。只是轉眼之間,長劍、鎧甲與軀體就在那道光芒之中一分為二。金屬的碎片攪拌著血腥的肉塊四下飛散,地面頓時被染成了暗紅的顏色。

  絢麗的藍色逐漸凝固,戰士們這才看清,那是一柄比雙手劍還要大了整整一圈的重劍,就尺寸來看,簡直和光之指引者的『緋蓮』不相上下。死亡騎士再度揮舞了一下,血液立刻順著寬大的刃鋒灑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鮮紅色長線。

  「那傢伙……」

  「居然一下就殺掉了五個人~!」

  「看那把劍~!」

  烙入眼中的景象令騎士們下意識的後退。

  入侵者抓住這個機會,衝向了萌生怯意的敵人。騎士長劍編織的大網嚴密而鋒利,但裹著斗篷的身影卻能在其中順利的穿梭。

  很多時候,劍芒與他的身軀僅只有一紙之隔,但那燃燒的雙瞳卻沒有顯出一絲慌亂,只是冷靜的觀察出包圍網的漏洞所在。只有在必要的剎那,死亡騎士手中的重劍才會動起,如捕獵的毒蛇般射向對方的頭部,並在下一瞬間帶起慘叫與血柱。

  再這樣下去的話……騎士們會失去戰意的~!看著被扯的支離破碎的陣型,雷恩心中升了不祥的預兆。必須要抑制住對方的攻勢……

  年輕的聖騎士立刻開始念頌起祈禱語,生命之力在意志的引導下,撲向了黑色的亡靈。

  然而,聖光的火柱卻並沒有擊中目標——有所察覺的死亡騎士在最後的一瞬間跳離了所站的位置,並立刻調整姿勢,向著雷恩衝了過來。

  「別以為我會被你打敗~!」雷恩大聲的吼著,從正面抵擋對方的衝擊。然而死亡騎士的第一劍就令他的雙手麻痹,隨後一系列暴風驟雨般的斬擊更是使得聖騎士連連後退,毫無反擊的餘地。更糟糕的是,在貼身戰鬥中,他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使用聖光術。

  這傢伙簡直是怪物~!雷恩咬緊了牙關。他雙手的虎口都已被震裂,鮮血正順著劍柄流淌,而呼嘯的劍風則令眼睛疼的幾乎睜不開。但聖騎士不能有任何分心,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握緊手中唯一的依靠,否則就會在眨眼之間被砍成兩半。

  幾個回合下來,雷恩的狀況很不利,但年輕人卻並沒有任何恐懼與迷茫,相反,他的眼神中帶著融化寒冰的堅韌。死亡騎士發現自己的判斷失誤了——對手的劍術比預料中的要高超的多,不僅如此,在兩人對峙之時,守軍已經重整事態,並以更緊密的陣型包圍了過來,城中的幾名牧師此刻也已經抵達了戰場。

  「你已經無路可走了~!」援兵的抵達令雷恩信心大增。

  「很不錯的劍術,但是尚不足以阻擋我。」儘管對方的臉龐藏在了面罩之後,聖騎士卻相信,此刻死亡騎士的表情一定充滿了不屑。

  「別太倡狂~!」雷恩盡全力斬了下去。死亡騎士並沒有閃避,只是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兩劍相交,劍刃上頓時溢出了火花的光流。在入侵者的巧妙帶動下,雷恩的長劍立即偏離了方向,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在那短暫的一秒內,灰髮的黑影已經來到了眼前,雷恩只覺得上身猛的一沉。

  死亡騎士躍上了他的肩頭。

  下一瞬間,尚未等聖騎士反應過來,入侵者已借助高度的優勢,躍出了逐漸成型的包圍圈。

  「快去追~!」從地上爬起來的雷恩大吼著,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但那黑影卻早已隱匿入了夜色之中。

  失去了目標後想要再找回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當追蹤的目標是死亡騎士的時候。即使是矮人的視力,也無法尋找到那冰冷的軀殼,守軍不得不改變策略,採取拖網式的搜索。火把的長蛇頓時分散無數的細枝,向著全城散佈了開來。

  但他們並不知道入侵者早已離開了市區,此刻正在城牆之上潛行。

  除了一個人。

  

  ※※※

  

  灰白的長髮在高牆的強風下舞動,黑色的斗篷包裹住了矯健的身形,而厚實的面罩則遮蔽著入侵者那冰冷的表情。惟獨燃燒著火焰的雙眸,向外放射著凝重的死亡氣息。周圍的屍體在那幽暗的籠罩下加速冷去,而鮮血凝聚的紅地毯,則已漫過了亡靈的腳下。

  死亡騎士停下了腳步,他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女孩。那翡翠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朦朧,而月光則為女孩的容顏披上了淡薄的面紗。兩人就那樣在狹窄的城牆上保持著對峙的姿勢,彷彿雕像一般,直到『琉璃』出鞘的脆響驅散了凝滯的寂靜。

  「一定認為自己的脫離路線很完美吧?」卡托麗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敵人,「但是騙不了我呢,從行動的規律就可以看出你會以城牆為突破口~!別以為自己逃的掉。」

  「我從你的眼中看到了執著,但是,這是阻止不了我的。」死亡騎士凝視著對方,語調同月光下如冰的劍刃一樣平靜。

  「別來和我說什麼執著~!我會戰勝你的,但我才不會像你們那樣,為了某個執念而不惜引燃這樣的戰爭~!」女孩恨恨的說道,將手中緊握的短劍指向了入侵者,「自私的死者,今次就讓你的靈魂歸於塵土,不再危害現世~!」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39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6
第二章星星的軌跡


  兩人在同一時刻踏步上前。死亡騎士率先發起攻擊,他手中的大劍呼嘯著撕裂了空氣,猶如一道刺眼的落雷,直斬向對方的首級。

  但卡托麗的動作比這道閃電更為迅速。女孩黑色的短髮幾乎緊貼著寒冷大劍的鋒芒,但她的眼神卻專注於目標之上。那窈窕的身影就象一隻輕盈的燕子一般,從光芒之下以厘毫之差一掠而過,下一瞬間,少女手中的短劍有力的削向了入侵者的頸項。

  死亡騎士及時側身躲過了這一擊,但絲絹般的灰髮仍然被切斷了很大的一束,斷髮四處亂舞著,而當混亂的景象被強風吹去的剎那,聖騎士的第二波攻擊已經間不容髮的到來。表面翻湧著蒼青色細絲的剛盾『雷縛』直接擊向了入侵者的身軀——卡托麗所擅長的,絕不只是劍術而已。

  短劍與小盾的交叉攻擊令對手目不暇接,在貼身的交鋒距離下,大劍完全沒有施展的餘地,而死亡騎士還不得不以空出來的一隻手應付聖騎士的側踢。很快,他就被逼到了城牆的一側。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卡托麗切斷了對方的所有退路,並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在了左手之上,感應到主人決勝一擊的意志,『雷縛』放射出了強烈的光芒。這一次,死亡騎士沒有再躲避,而是以肘擊回應。

  那排山倒海的力量令纖細的女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背部著地之前,卡托麗以幾個後翻迅速的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站穩的瞬間,她已做好了防禦的準備,而死亡騎士也得以再度舉起了大劍。

  藍色的光芒在黑色的斗篷上流竄著,發出咝咝的聲音。即使只是在攻擊的瞬間接觸,入侵者的手臂仍然被燒成了焦碳,對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見內裏白森森的骨頭,但是,那雙緊握著大劍的手卻並沒有因此產生哪怕一絲顫抖。

  「感覺不到疼痛吧?還真是適合戰鬥的軀殼。」卡托麗冷冷的說道,「但是,正是因為沒有痛心的感覺,所以才會為了一己的想法發動這種毫無理由的戰爭~!所以才會為生者們帶來這麼多苦難~!」

  死亡騎士的目光停滯了一下:「也許吧……但那是達成願望的唯一辦法,換了你,也不會有別的選擇。」

  「放肆~!別把我和你們混為一談~!」女孩的眼中掠過憤怒的火焰,話語隨即為綻放的劍光代替,「我是為了消滅你們這些死靈而成為聖騎士的~!」

  面對『琉璃』的鋒芒,死亡騎士再度舉起了大劍,並全力斬向了對手。

  以為再用這種方式會擊中我嗎~!

  卡托麗輕盈的閃避了過去。

  但這一次,模糊的亮銀色軌跡卻在半途中不可思議的變換了方向。在攻擊落空的剎那,對方化縱斬為橫掃,女孩尚未反應過來,大劍冰冷的鋒芒已經迎面而來。金屬擠壓的脆響令耳膜刺痛,雙臂幾乎失去了知覺,卡托麗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以盾牌和劍格擋住了這威力無比的一擊。然而,被擊飛的身軀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從狹窄的城牆上直直墜落了下去。

  

  ※                        ※                        ※

  

  無盡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掉落的瞬間,卡托麗覺得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但悲鳴的風聲立即將她的意識拖回了現實之中。

  我絕對不可以死在這裡~!

  那翡翠色的眸子湧動著堅定無比的意志。女孩回轉過柔軟的身體,迅速調整好姿勢,隨後兩手猛的用力,將短劍扎入堅硬的城牆中。劇烈的摩擦之下,身體的每一處都彷彿被匕首剜肉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著。但少女的手卻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仍然牢牢的握著劍柄。

  『琉璃』在黑色的壁面上劃出一道巨大的傷口,而在這醒目痕跡的最下端,卡托麗的雙腳終於夠到了地面,她盡最後一點力氣將武器拔了出來,隨後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卡托麗,你沒事吧?卡托麗~!」雷恩在對方倒下前扶住了她,聖騎士的手正顫抖著,而眼中也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擔憂。女孩的外衣在劇烈的摩擦下早已磨的粉碎,而鮮艷的血液,則緩緩的從內裏銀鎖子甲的空隙中滲透出來。

  「沒什麼,只是一點擦傷而已。」卡托麗的目光卻還停留在城牆上。

  「怎麼可以這樣說~!」雷恩不由的提高了音量,「你別亂動,我馬上為你治療~!」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但是你現在受了傷……」

  「別耽誤時間,趕快去追那個死亡騎士~!」卡托麗突然緊緊抓住了雷恩的手,「光是這樣的傷口,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雷恩,別讓我的努力白費啊~!」

  那翡翠色的瞳孔中正映照著無法忘卻的悲傷,以及不甘心的無奈。

  每次都是這樣……雷恩的心頭突然湧起一絲苦澀,為什麼要如此執著於戰鬥呢?為什麼不多在意一些身邊的事情呢?如此仇恨著死亡騎士的你,目光卻為什麼總是停留在他們的身上呢?

  「我這就去。」雷恩輕聲的回答,卡托麗緊鎖的眉頭在那一瞬間鬆了開來。

  

  ※                        ※                        ※

  

  「不用了,雷恩閣下就在這裡照顧這位少女吧。」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順著來源望去,是一位年近三十的男子。他的臉龐棱角分明,棕色的長髮在風中飛舞著,而磨損的劍鞘與其身負的巨大長弓,則與那矯健的身影融洽的合為一體。

  「我就是約瑟芬,詳細的以後再說,現在一切就交給我吧,」男子說道,「當然,功勞是你的,卡托麗閣下。」他又微笑著補充了一句。

  「等等,我才不在乎那個~!」女孩白皙的臉龐頓時漲的通紅,但對方卻早已遠去了,就像一陣風一般。

  「看來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趕來的修因評價道,同時命令守軍從這段城牆的兩側迅速集結。剛才法師負責城區另一個地區的搜索,因而錯過了攔截死亡騎士的機會,不過他的表情仍然保持著平時的冷靜——追求魔法之道的人並不會在意戰功。

  雷恩沒有回答,而是立即開始祈禱,伴隨著虔誠的呢喃聲,金色的光芒順著他的雙手蔓延了開來,如同水流般流淌到了女孩的全身,刺眼的血跡在光芒的洗滌下,逐漸褪去。籠罩在鎖子甲上的帷幕尚未消失,卡托麗就已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謝謝你,雷恩。」

  「現在感覺怎麼樣?」對方的語調依然十分擔憂。

  「對自己的信仰有點自信吧,雖然感覺還有點疼,不過那只是感覺而已,已經全都好了~!」少女微笑著回答,順手撕去破爛不堪的外衣,「修因,準備移送方陣。」

  「我是第一次來伯日丁,這裡對我很陌生,而城市環境一向很複雜,所以沒辦法使用那種魔法。」法師反駁道。

  「沒那麼麻煩,只要傳送到城牆上就可以了~!」卡托麗指了指眼前的巨大黑影。

  「原來如此,你就這麼心急嗎……」修因不可思議的輕聲自語著,而五芒星的光芒也隨即出現在了他的腳下。

  

  ※                        ※                        ※

  

  「真是很可惜,那傢伙逃走了。」城牆上,約瑟芬對身旁的三人搖了搖頭,「不過伯日丁有很多矮人戰士,我可以派出夜間搜索隊。」

  「那只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而已。」卡托麗回答,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毫無表情的緊抿著嘴唇,「那名死亡騎士很特殊,比其他的要強很多,即使派出搜索隊也不會有結果的。歸根結底,這還是我的能力不足造成的。」

  「卡托麗……」雷恩默默的將手放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若是當初能看穿他的那一擊就好了。」女孩悔恨地低下了頭。

  「別介意,這只是與亡靈的無數場戰鬥中的一場,」修因也走到了卡托麗身旁,「結果才是最關鍵的,不是嗎?而且,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做,只要能達成那個任務,即使在這裡失手也不算什麼。振作起來吧,隊長大人。」

  「咦?」卡托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是在說你呢,卡托麗隊長,此次任務的領導者。」約瑟芬也露出了微笑,並向著女孩伸出了手,「剛才處於緊急情況,所以失禮了。現在請允許我正式介紹一下自己。我就是遊俠約瑟芬,伯日丁的管理者,不過人們都稱我為『森林之子』。之所以參與這個秘密任務,不僅是為了能儘早結束戰爭,同時我也想尋找出令精靈友人們從昏睡中復蘇的方法。請多指教。」

  卡托麗轉過了身來,凝視著眼前比她高出了一頭的男子:「此次任務的領導者……嗎……」

  「是的。」三人一致確認。

  月光為那黑色的亮發蒙上了一層薄紗,女孩的容顏因此而朦朧了起來,然而,那清澈的雙眸此刻卻沉澱下焦躁,顯示出美玉般的亮麗之色。卡托麗握住了約瑟芬手:「請多指教~!這一次的任務,我們一定能順利完成的~!」

  當月色逐漸淡去之時,躁動了整整一夜的伯日丁終於安靜了下來。經過調查,發現被死亡騎士奪走的,正是約瑟芬管轄地區的地圖。儘管上面標有詳細的關卡以及兵力分佈,但對於目前的戰爭而言,並沒有任何用處——伯日丁處於斯托加德的西部邊境地區,與戰場隔開了整整半個國家的距離,即使依靠聚魔塔的力量,也無法將亡靈們大批的送到這裡突襲,地圖當然也起不到作用。

  也許是為了能順利穿越國境而採取的行動吧?

  那個死亡騎士是伊修托利為了尋找到封神之力而派遣出的隊伍一員嗎?

  他們現在是在我們前面,還是在後面?

  那支隊伍裏……會有那個人嗎……黑暗之鷹……

  但卡托麗把最後一個疑問放在了心裏,沒有告訴任何人。

  約瑟芬則迅速採取措施,不僅將突變轉達給了法王廳,同時也發佈戒嚴命令,希望能在死亡騎士攔截在國境上——畢竟,亡靈再怎麼掩飾,在這裡是也非常顯眼的。在夜襲結束的第二天,一切準備妥當以後,四人組成的隊伍依靠移送方陣抵達國境,從那裏,他們將以徒步旅行的方式前往路維絲聯盟疆域之外的第一站——貝利爾村。

  

  ※                        ※                        ※

  

  「居然不能使用移送方陣……」修因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一路上的丘陵地形實在不能算是平坦。

  長距離的傳送需要依靠旅之祠中的法陣凝聚魔力,並且事先定位好目的地,而短距離的則需要精確的地圖。而在離開了聯盟的疆域以後,這兩個條件一個也無法達成。

  「但若是現在仔細留意的話,那回來的時候便會方便許多了。」約瑟芬安慰對方。

  「依靠個人力量,一次傳送只有幾百公里而已。」青年法師仍然十分沮喪,「不知道路有多遠……」

  「還是把精力集中在前進上吧,不過今晚,我們可以在旅館裏好好休息一下。」遊俠微笑著回答。

  「到了。」領頭的卡托麗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望著前方。

  起伏的丘陵,清澈的河流,肥美的青草,吵鬧的知更鳥,以及可愛的野兔。美麗的自然風景令旅者賞心悅目。這片土地既不屬於西方之國法赫多德,也不屬於路維絲聯盟。這裡的人們信仰著路維絲,但也保留著古老的傳統。善意的訪客會受到熱情的歡迎,而心懷鬼胎的人則沒有任何容身之處。這就是貝利爾村。

  四人在街道上行走著,直到拐彎處才停了下來。眼前是一幢白石建築,堅固的表面沒有任何裝飾,看上去既古典又樸素。悠遠而祥和的氣息正從敞開的大門中緩緩的流淌而出,彷彿有一股暖流正在大廳中縈回著。

  「似乎是神殿?」雷恩有些迷惑。

  「但是並不是路維絲的神殿,這裡沒有路維絲女神的雕像。」卡托麗的目光轉向了身旁的約瑟芬,而對方只是聳了聳肩膀,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我不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路維絲以外,有其他什麼神靈。」修因的聲音低了下去,「還是說,伊修托利……」

  「年輕人,這裡並不是路維絲的神殿。」一個沙啞的聲音毫無徵兆的插了進來,它的主人是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他留著一臉豪邁的絡腮鬍子,全身的肌肉勻稱而結實,即使是約瑟芬在他的面前也矮了一截。不過比那身高更引人注目的,則是那鐵鑄的右臂與右腿。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被打斷的法師有些不快。

  「你們是旅行者吧?」男人咧開大嘴,笑了起來,「這裡是靈之祠,每個貝利爾都知道這幢建築代表的含義。」他接著用健全的左手拍了拍義肢,「這就是靈之祠所紀念的事件造成的結果之一。」

  「是敵人入侵嗎?你是個戰士?」

  「天也不早了,我帶你們去老橡樹酒吧吧。」男子看了看逐漸下落的夕陽,晚霞正忙著為潔白的精靈之祠塗抹上溫暖的橘黃,「至於這段歷史,只要請貝利爾最好的鐵匠比爾喝萊姆酒,你就可以了解想知道的一切~!」

  「看來會很有趣。」卡托麗似乎也被那幽默感染了,儘管要自掏腰包,但女孩絲毫沒有拒絕的打算,「這個交易很公平,我接受了。請帶路吧,比爾先生。」

  「當然了,而且,雖然貝利爾人沒去過大城市,但對於美麗的小姐的禮儀,是絕對很週到的,我保證~!」鐵匠眨了眨眼睛。

  

  ※                        ※                        ※

  

  很顯然,這名叫比爾的鐵匠做這種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因為當一行人進入老橡樹酒吧的時候,並沒有誰對此表現出驚訝。相反,村民們都笑嘻嘻的恭喜比爾——今天又不用付酒錢了。而眾人對於卡托麗美貌的稱讚,則令女孩白皙的臉上浮起了一層紅暈——儘管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並且是擁有豐富經驗的聖騎士,但對於來自眾多陌生人的恭維,卡托麗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現在,比爾已經手握著萊姆酒的瓶子,舒服的坐在木椅上了,而卡托麗,修因,雷恩和約瑟芬則圍坐在他的身邊。今晚他們打算好好放鬆一下,畢竟,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聽上一段歷史上的傳奇,不失為放鬆的最好方法。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用你們的曆法來算,該是二一六年末吧。正如這小夥子的猜測,」比爾用酒瓶指了指雷恩,「那時候我是個戰士,負責領導貝利爾村的守備隊。當時來了一支隊伍,也是四個人。矮人和獸人都是經驗豐富的戰士,他們裝備著威力巨大的武器。不過,真正吸引我們的卻是那一男一女。」

  「男孩有著亮金色的長髮,而且是個非常漂亮的人,有些人甚至懷疑他是女性。而那個女孩……和眼前這位小姐一樣,有著一頭黑髮,以及綠色的眼睛。」

  「和我……一樣嗎?」卡托麗翡翠色的眸子中掠過一絲波瀾。

  「雖然過了十七年,不過這兩樣特徵我還是記的很清楚的。」凝視著眼前的少女,鐵匠的記憶逐漸清晰了起來,「我猜,即使在大城市,卡托麗小姐也可算是百裡挑一的美人吧。不過那位少女可是一點都不輸你的。我是個粗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那種感覺……總也忘記不了……」

  「一開始我們以為他們是從西方之國法赫多德來的,可能是私奔的貴族後裔吧,矮人和獸人則是護衛,而且沒人認為那個男孩能使用身負的大劍。但後來,我們才發現那些自以為是的猜測,根本都是大笑話。」

  「隊伍在這個村子裏補充了水和食物,儘管看上去很疲勞,但無論我們怎麼挽留,他們也堅決不願意在這裡住宿,似乎是很急著要去艾拉澤亞的樣子。而那個事件,就是在當天晚上發生的。」

  「敵人入侵嗎……」雷恩輕聲的問道。

  「若是人類的話,我倒是有把他們打回去的自信。」比爾的回答有些無奈,鐵匠下意識的摸著自己毫無知覺的義肢,隨後將酒瓶湊到了嘴邊,「但是當我看清楚來者的面目時,腿都嚇軟了。他們是惡魔~!來自扭曲虛空的惡魔~!」

  「我知道,任何人一開始聽這段歷史的時候都不會相信。」鐵匠以嚴肅的目光掃過無法掩飾驚訝的四人,而其他的村民們也沉默的向他們點頭,「但那就是事實,後來我去尋找了很多資料,所以知道了他們的名稱。地獄犬、深淵女妖、還有炎魔,這些只可能出現在書本上的東西,卻就在我們的眼前,並且瘋狂的破壞一切~!」

  「值得我這個前守備隊隊長自豪的是,當時沒有一個人退縮~!戰士們壓下了恐懼,衝向了最近的那隻地獄犬,它的三個頭各咬死了一個人,但我們也把它捅成了馬蜂窩。隨後的形勢糟糕極了,地獄犬的數量很多,而我們又無法傷害到炎魔,戰鬥中,我被炎魔的火焰刀掃中,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若不是那支隊伍趕回來的話,不僅比爾會死,而且連這個村子也會被夷為平地。」酒店老闆端來了第四瓶萊姆酒,並且接上了鐵匠的話頭,「我們不清楚他們是如何得知這裡發生了危險的戰鬥,而且後來他們也隻字未提,但那位少女的治療技巧確實非常高超。」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拖到了戰場的一角,傷口已經被細心的包紮好了。而那個男孩就在我的眼前,與炎魔戰鬥著。那柄大劍在他的手中揮舞著,帶動起響亮的呼嘯,就好象是手臂的延伸一般,即使在險惡的戰場上,我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戰鬥~!我這才明白,他並不是什麼貴族公子,而是個強大的戰士~!」

  「然後天上開始下雪,那不是普通的雪,因為飛舞在空中的冰花比劍刃還要鋒利,而且它們就好像是受到引導一般,總是會射向那些邪惡的生物,惡魔們不得不撤退。當時,我還以為那是奇跡降臨了……但後來才知道,那是裏魔法。」

  「裏魔法~!」修因無法抑制的叫了起來,引的所有人都向這裡觀看,但卡托麗卻冷冷的示意對方冷靜下來。

  「沒錯,你們也有聽說過吧?就是裏魔法~!」比爾點了點頭,「少女解釋說,這是依靠意志去影響靈界與現世的一種方法,而且借助了靈界四聖王的力量,所以我們按照她說的方式,建立了那座靈之祠,以紀念這一次的事件。村子的損失很慘重,農作物與居所都損毀了不少,但人們並沒有因此失去信心。雖然我不能當戰士了,但卻可以做鐵匠,而依靠魔法安裝上的鐵臂,除了比較重以外,並不比任何人要差~!」

  

  ※                        ※                        ※

  

  「能提個問題嗎?」卡托麗打斷了對方的敘述。

  「請隨意。」

  「那個女孩的名字是?」

  「久遠。」

  「那麼矮人的名字應當是穆拉丁,獸人則叫做阿斯塔羅斯,」少女的臉龐上蒙了一層陰霾,「而那個劍士……那個使用大劍的男人,應當叫羅蘭吧?羅蘭.斯特萊夫。」

  「原來你認識他們?」被酒精麻痹了感覺的鐵匠驚訝的回答,他並沒有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

  卡托麗的嘴唇動了動,但卻彷彿失去了言語的功能一般,無法回答對方。窺探到真實的瞬間,毫無防備的內心失去了支撐的基石。

  我絕對不會承認的~!光是因為拯救了一個村子就被如此崇拜著,那在戰爭中犧牲的那些生命又算是什麼?任何事情也不能成為那個人揮劍的理由,任何曾經的痕跡也不能成為原諒他的理由~!

  過了半晌,在雷恩擔心的目光注視下,卡托麗終於作出了回答。

  「沒錯,我知道他的事情,但是我也以此為恥~!」女孩的語調中帶著壓抑的憤怒,她的聲音並不大,但酒吧的每個人都聽的很清楚,「即使拯救過他人,也無法令那種個性有所改變。為了自己的仇恨而不惜成為死亡騎士,並且理所當然的投身戰爭,這樣自私的傢伙,我絕對不會認同的~!無論過去如何,現在的羅蘭,已經是被稱為黑暗之鷹的邪惡亡靈了~!」

  「卡托麗,冷靜一點……」雷恩試圖握住對方的手,但卻被一下甩開。

  「我現在很冷靜,而且相信在座的各位並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我。」卡托麗露出了優雅但卻冰冷的笑容,「花這麼多時間去聽無聊的事情,真是不值得。失陪,我要去休息了。」

  然而,從街道上傳來的慘叫聲,卻一下子撕裂了那僵硬的氣氛。一名渾身是血的守備隊戰士跌跌撞撞的衝進了酒吧,他的聲音中夾雜著無法壓抑的恐懼:「是惡魔~!惡魔來了~!」

  「怎麼可能?」比爾第一個站了起來。

  騷動與不安的氣息從房間外,一下子湧入了人群之中。

  

  ※                        ※                        ※

  

  卡托麗立刻進入了臨戰狀態,眼中的憤怒在一瞬間為冷靜而銳利的目光所熄滅。那窈窕的身影展現出無法想像的輕盈,迅速的穿過酒吧的桌子,來到了陰冷的街道上。

  酒吧門的對面,六隻血紅的眼睛正盯著表情冰冷的少女,那是一隻地獄犬。它有三個頭,每個都有著一口鋒利而外突的尖牙。酸水不斷的從那微微顫動著的嘴角滴出,令石板道上騰起陣陣發臭的煙霧。

  卡托麗冷靜地擺出了進攻的姿態,她將小盾置於身前,短劍則藏在其後。下一瞬間,女孩就像射出的利箭般,衝向了黑暗中的地獄犬。

  三張血盆大口一起咬了過來,不僅封住了左右兩側,而且還直攻向卡托麗的要害。但女孩卻迅速的矮下身子,借助慣性從怪物的腳下滑了過去,『琉璃』在地獄犬的肚子上開出一條狹長的傷口,『雷縛』則將咆哮的閃電纏上了它的全身,地獄犬的三個腦袋同時吼叫了起來。但對於強大的惡魔來說,那並不致命。卡托麗同樣知道這一點,在站起的同時,她就以漂亮的空翻躍上了對方的背部,並將短劍深埋入地獄犬的體內。

  「卡托麗~!」雷恩從酒吧裏衝了出來,但卻陷入了苦戰——附近的地獄犬有六頭,此刻它們的注意力已經全部被吸引了過來。修因與約瑟芬立刻上前支援,一個吟唱起防護魔法,一個以長弓狙擊惡魔。

  整個村子亂做了一團,火光不時沖天而起。婦女和小孩的尖叫聲,利劍與尖牙的碰撞聲,火球的爆炸聲,以及房屋倒塌的巨響,這一切最終都混合成了惡魔的咆哮。

  短劍鋒利的尖端在怪物的體內探索著,最後觸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惡魔之心,那是惡魔們強大生命力的來源。伴隨著微弱但卻清晰的玻璃破碎聲,地獄犬終於倒在了地上。然而,卡托麗卻沒有可以休整的時間。

  另一條街道上的炎魔劈開了面前的房屋,咆哮著來到了少女的面前。這是卡托麗第一次面對面的站在中階惡魔面前。對方的個子超過了八米,比兩層樓房還要高。頭頂上長著兩隻巨大的牛角,無瞳的眼眶中綻放出赤紅的光芒,而全身各處則不時向外噴發著灼熱的岩漿,它的尾巴悠閒的擺動著,在空中拖曳出一條刺眼的軌跡。

  炎魔的左手握著九頭鞭,而右手上是一把火焰凝聚而成的大刀。這不僅令它的交鋒距離擴大到十米以上,同時也不會在近身戰時處於劣勢。

  這就是真正的惡魔嗎?卡托麗感覺得到冷汗正順著脊背向下流。眼前的是來自扭曲虛空的強大力量,比亡靈更為危險,而且更邪惡。我的短劍,並不是為了和這種東西戰鬥而鑄造的……光憑自己的力量,能戰勝對方嗎?

  女孩有些躊躇,但她立即想起了剛才的對話。……若是那個人曾經做到過的話……我也無理由退縮~!今次就由我來保衛這個村莊~!

  

  ※                                        ※                                        ※

  

  然而,尚未等卡托麗發起攻擊,炎魔就發出了痛苦的嘶鳴聲。一柄攜裹著寒冰的大劍貫穿了它的咽喉。持劍者站在對方的脊背上,就在那滾燙的熱流撲向自己的瞬間,他突然從惡魔離地七米的肩膀上跳了下去,雙手仍然緊緊握著劍柄。體重的帶動下,整把劍就像風車的葉片一樣轉動了起來,並俐落的切下了炎魔的首級。

  尖利的牛角倒插入地面,而無頭的移動火山也倒在了地上。劍士再度跳了上去,並準確的將大劍插入了尚在顫抖的胸腔。伴隨著惡魔之心的碎裂,整具軀體在一瞬間,化為了無數的火星與灰燼。

  散亂飛舞的光芒下,劍士金色的長髮映入了卡托麗失神的雙眸中。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40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7
第三章魔群


  羅蘭在街道上緩慢的步行著,直到石板盡頭的靈之祠映入那水色的雙眸。他才意識到,自己踏上的是一條充滿了回憶的旅途。死亡騎士在建築前停下了腳步,默默的站立著。寧靜而又熟悉的氣息環顧在他的四周,再度令十七年前的一切燃起逐漸冰冷的靈魂--溫柔而幸福的時光,以及刻骨銘心的仇恨。

  但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此刻的我,只是為了履行約定而存在的亡靈而已。羅蘭這樣告訴自己,並審視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誠摯的欺騙』令他可以毫無顧慮的行走在人類的街道上,但即使再度擁有了人類的姿態,在那外殼之中燃燒的,卻仍然是往生者的靈魂。

  「若是到了星之都,我該怎麼向芙羅拉開口?」羅蘭歎了口氣,眼神黯淡了下去。

  昏黃的太陽迅速下沉,死亡騎士的影子逐漸拉長,最後終於融入了周圍的黑暗。他猶豫了一下,隨即緩步向著街道的另一頭走去--老橡樹酒吧就在那裡。

  在強取了聯盟邊境的佈防圖之後,羅蘭一直小心而迅速的行動著,在短短的一周之內,他就穿越了國境。但這一次,死亡騎士打算停下自己的腳步,稍做休整。

  今天的老橡樹酒吧特別熱鬧,一半是鐵做的男子正唾沫橫飛的向著圍坐在他身邊的旅行者們講述當年的往事。羅蘭一下就想起了此人的名字--他的右臂與右腿太醒目了--十七年前的守備隊隊長比爾。當他們一行趕回村莊的時候,年輕的聖騎士恰巧看到他渾身冒煙的倒了下去。

  過了十七年,應該不會有人認出自己了。時間的洗滌之下,即使是再清晰的印象,也一定會變的模糊,並被逐漸的擠壓到記憶的角落中去。但即使如此,羅蘭仍然讓自己置身於熱烈的氣氛之外。

  只有旅館老闆注意到了這個站在角落裡的客人,於是他挪動胖胖的身軀,走了過去。

  「請問這位客人,你要些什麼?」老闆問道,但語調中卻包含著掩飾不住的驚訝--眼前的旅者擁有比精靈更優雅的容貌,看樣子就像是落難的貴族子弟。

  「一間房間就可以了,我很疲倦,需要休息。」羅蘭遞給對方一枚聯盟金幣。

  「是的,先生。我會讓侍者把晚餐送來的。」掂量著手中沉甸甸的感覺,老闆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不必了,我自己帶了食物。」客人搖了搖頭,「我想要最左邊的那間,看樣子似乎比較安靜。」

  「很抱歉,先生,那個房間已經有人住了,我給您安排旁邊的那間怎麼樣?」這些年來,老闆頭一次聽到指定房間的奇怪要求,不過他仍然耐心的做出了解釋。

  「也好,那就拜託你了。」年輕人露出了微笑,以掩飾內心的失望。

  

  ※※※

  

  一切彷彿又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一天,與惡魔的戰鬥結束後,自己就是住在這個房間裡的。但是,久遠卻已經不在隔壁了。即使把頭探出窗口,也不會有人從另一邊與自己聊天。

  這也算是命運嗎?羅蘭躺在床上,無言的望著老舊的天花板。

  毫無徵兆的淒厲咆哮突然穿透了木板牆,刺入死亡騎士的耳膜。戰士的本能令羅蘭反射性的一躍而起,順手抽出了身邊的大劍。窗外的景象頓時烙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炎魔?」羅蘭無法置信。高度超過兩層樓房的灼熱形體正揮舞著手中的巨大武器,在顫抖的建築群中劈開一條寬闊的道路。刺眼的火焰隨即將他身後的一切吞噬,只留下觸目驚心的廢墟,以及焦黑發臭的屍體。年輕旅者的雙眸在那一瞬間燃起了火焰,他無言的握緊了『霜慟』,從窗口跳了出去。

  炎魔擁有高超的戰鬥技巧,即使是高階死亡騎士,在面對它們的時候勝算也很小。但羅蘭很清楚這些傢伙的弱點--感覺遲鈍--若是從背後進行偷襲,並能一擊斬下頭顱的話,那戰鬥就能在瞬間分出勝負。

  惡魔為什麼會在這裡?羅蘭謹慎的屋頂跟隨著眼前的目標,但思緒卻倒流回了十七年前。

  久遠的血液中蘊涵著神秘的力量,那不僅能解除溫達姆身上的詛咒,同時也受到惡魔們的窺覦。在從星之都歸來的旅途之中,羅蘭一行曾遭遇過無數次來自扭曲虛空的襲擊。貝利爾村是在回到路維絲聯盟之前的最後一戰,直到進入神的領域後,那噩夢般的戰鬥才得以消除。

  眼前的景象恍若記憶的重現,但這一次的原因又是什麼?死亡騎士的腦海中充滿了疑惑,但他很快就回過了神,並將精神集中在了眼前的景象上--目標已經近在眼前了。

  炎魔停下了腳步,正張牙舞爪的對著街道咆哮,因為有一個人擋在了它的面前。

  是守備隊的戰士?借助著高度的優勢,羅蘭的視線越過了炎魔的肩膀,投向了持劍的戰士。然而,當他的視線與對方那窈窕的身影交匯時,卻再也無法移開了。

  女孩活潑的黑色短髮在熱風中飛舞著,而翡翠綠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則反射出神秘的光芒。即使面對著來自扭曲虛空的強大力量,她仍然擺出了攻擊的姿態--對羅蘭來說,那是個很熟悉的姿勢,因為那行雲流水的進攻曾令他不得不付出一隻手的代價,以獲得反擊的機會。

  她到這裡來做什麼?死亡騎士的思緒飛快的轉動著。

  根據地圖猜測出了我的路線,前來攔截?聯盟派出的使者,遊說各地以建立更強大的反亡靈力量?還是說……

  「你和我肩負了一樣的使命?你也是來尋找世界樹的人嗎?」羅蘭輕聲的自言自語著,並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炎魔再度發出了咆哮,並且向著眼前渺小的人類逼近。原本在全身流竄的火焰,此刻如同噴發的火山一般,劇烈的燃燒了起來。藉著那刺眼的光芒,羅蘭清晰的看到了女孩表情上無法抑制的動搖。

  第一次與傳說中的惡魔對峙,無論是多麼優秀的戰士也不可能冷靜如常。即使是逃跑也在情理之中。過了整整十七年,死亡騎士仍然可以回想起當時冷汗爬滿脊背的感覺。但女孩的姿勢並沒有改變,也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

  「你是打算保護這個村莊嗎?」看著打算以短劍與炎魔對峙的女孩,羅蘭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你我的信念似乎相互排斥……不過今次,要守護此地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我的劍也會助你一臂之力。」

  話音未落,那矯健的身影就如同利箭般,射向了眼前的火焰之形。

  

  ※※※

  

  「你……你是誰?」卡托麗終於回過了神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

  若是說對方的容貌是種讓人羨慕的天賦,那麼他一擊斬殺炎魔的行為,則根本是超越了人類~!周圍的熱風令女孩的皮膚感到陣陣刺痛,卡托麗因此確定,自己現在並不是在夢中。

  「我是名獵魔人。」羅蘭簡短的回答,對方翡翠色的雙眸帶給了他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獵魔人?」女孩機械的重複了一遍對方的答覆。

  「一種很生僻的職業,不過那並不是重點。」他指著眼前被燒的焦黑的石板,「我也不清楚惡魔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但若是無法擊敗它們的話,那就沒有機會去查詢真正的原因了。」

  「那麼該怎麼做?」

  「我希望你能去保證村民們的安全,把他們帶到靈之祠,在那裡,靈界的力量會讓惡魔們止步的。而這裡可以交給我。」

  「你要一個人對付魔群~!?」卡托麗有些驚訝。

  「我對他們的弱點和行動方式都很熟悉。而且若是偷襲失敗的話,我也有足夠的經驗去應對,不會出什麼意外的。」儘管羅蘭如此提議,但他卻並沒有令對方接受的把握。一名心高氣傲的女孩,而且擁有高階聖騎士的身份,是否會承認自己的力量對於惡魔的無奈,並且接受像他這樣的「獵人」的建議呢?

  「既然如此,那麼我就接受你的建議。」卡托麗不假思索的回答大大出乎了死亡騎士的意料,所幸對方並沒有看到他一瞬間的失態。

  「戰鬥的本意也是為了保護村民。畢竟,雖然短劍能應付地獄犬,不過用來對付炎魔,是有些勉強了。」女孩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真正的戰士,應當能從紛爭的漩渦中,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這是光之指引者尤瑟爾的名言。」

  但她隨即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直視著羅蘭,並一字一頓的說道:「但是,我絕對不是因為畏懼戰鬥才接受這樣的提議的~!」

  「這一點我很清楚。」羅蘭同樣一字一頓的回答,同時不由的對自己先前的猜測感到一絲愧疚。

  「那麼,就這麼說好了,我和我的同伴會去保護村民,而攻擊的任務就交給獵魔人先生了。」

  羅蘭點了點頭:「炎魔會差遣三頭地獄犬作為先鋒,因此,即使遇到了那些低階惡魔也要避免陷入纏鬥。若是與炎魔交鋒的話,絕對不要從正面攻擊,他們的感知力低下,可以讓一人負責牽制,其他人從背後襲擊,就像我剛才做的那樣。若是你的同伴中有法師的話,使用沙暴術會比水系魔法更奏效。」

  「我會記緊的,絕對不會讓村民們受到傷害。」卡托麗下意識的做出了聖騎士宣誓的姿勢。

  「拜託你了。」

  「放心吧。」女孩露出了微笑。

  「『一切也只可說是不可抗拒的命運。』這是師父的另一句名言……」目送著卡托麗的遠去,羅蘭輕輕的搖了搖頭。但死亡騎士僅僅停頓了幾秒,就再度藉著廢墟躍上了屋頂,鎖子甲包裹下的身影很快就融入了夜晚的黑暗之中。

  

  ※※※

  

  鋒利的冰箭深埋入惡魔的身軀,隨後旋轉著從另一側穿出。當修因的法術解決了第三隻地獄犬的時候,雷恩喊了起來:「她回來了~!」

  「卡托麗,你沒事吧?」他擔心的打量著女孩。

  「你怎麼只知道用這句話和我打招呼?」對方不滿的皺起了優雅的眉頭,「我還沒那麼容易出事~!」

  「抱歉了。」雖然受了責備,雷恩的心情卻放鬆了許多。

  「現在情況很糟糕,地獄犬到處都是,不過炎魔還在周邊建築群裡。」約瑟芬從屋頂上喊話,「他們似乎不懂得沿著街道走路會比較快,只要是眼前的障礙都一律摧毀。」

  「村民們在哪?」

  「守備隊的戰士們在保護他們,不過大概支撐不了多久,地獄犬的數量太多了……」遊俠搖了搖頭,「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也過去~!」卡托麗如此判斷。

  「光憑四個人是無法形成防禦陣型的,而且會令小隊的力量分散。」修因反駁道,但年輕的女隊長只是擺了擺手。

  「不需要那麼做,讓守備隊的力量殿後,而我們則負責在前面開出一條路。」卡托麗迅速的佈置著新的戰術,「這裡有不少地獄犬,但只要能到達那座靈之祠,優勢就在我們這邊了。」

  「為什麼這麼說?」法師覺得很奇怪。

  「靈之祠的力量會保護我們的,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那個人』是指誰?」雷恩不認為法王廳會派出援軍跟隨在他們的後面。

  「一名值得信賴的戰士。他去牽制周邊的炎魔們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卡托麗眼前頓時浮現起羅蘭一擊解決炎魔的姿態,即使要一人去面對魔群,他的表情也依然保持著冷靜與從容。女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揚起。

  「而我們則負責保護好這裡的村民,不可以讓他們受到惡魔的威脅~!開始行動吧,同伴們~!」

  

  ※※※

  

  作為兩大勢力之間的緩衝帶,貝利爾村擁有堅固的防禦設施。但對於惡魔們來說,人類的城牆和石碉堡就好像是孩童的沙雕,完全不堪一擊。此刻整個村莊的周邊建築,都已經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鮮紅的火光正從地面騰起,並貪婪的舔食著黑沉沉的天空。

  不過這一切對羅蘭並沒有影響。他可以毫無困難的在火焰中穿行--亡靈不需要呼吸。而即使周圍的建築都被燒的只剩下了焦黑脆弱的骨架,死亡騎士也仍然能在那之上輕盈而迅捷的跳躍。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解決了三個炎魔。不過在這段時間內,更多的炎魔正向著村莊的中央進發,即使是經驗老到的獵魔人也無法阻止局勢的惡化。現在若是從三樓的高度觀察,誰都可以輕易的發現十隻以上的地獄犬,而且每一隻都大搖大擺的在街道上徘徊。

  或許就這樣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羅蘭的腦中掠過這個想法。

  惡魔們的進攻的規模完全不亞於十七年前的那一次,但現在並沒有裏魔法的力量在身後支援,無論手中的『霜慟』有多強,也無法抑制住這樣的攻勢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惡魔是比龍更為難纏的敵手,它們不僅成群行動,而且戰鬥起來瘋狂無比--若是局勢脫離了自己的控制,那麼也許就沒有機會全身而退了。

  不過,即使認真考慮了這種選擇的可行性,死亡騎士也沒有採用的意思。

  十七年前,久遠希望我能夠守護這個村莊。現在,即使一切都成為了回憶,我也仍然會守護這裡。伊修托利也一定會理解的……羅蘭想著,露出了不經意的微笑。

  

  ※※※

  

  又一隻炎魔進入了追擊範圍,死亡騎士立即放低姿勢。感覺遲鈍的大個子並沒有發現獵殺者正隱匿在屋頂的濃煙中,就那樣從他的面前走了過去。羅蘭迅速的緊隨其後,他謹慎的利用滯留在空中的厚重灰燼遮蔽住自己的身形,並握住了身負重劍的劍柄。劍士自信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有能力率先發起攻擊。

  在跟蹤了一段時間之後,羅蘭找到了適合進攻的地點:一個十字路口,炎魔在那裡必然會放慢速度,而死亡騎士將趁著那個機會斬下它的頭顱。然而,在獵殺者從黑暗中現身的瞬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打斷了那精心計劃好的攻擊。

  羅蘭回過了頭去,水色的瞳孔在剎那間無法抑制的擴張。即使是這位身經百戰的死亡騎士,在辨認出那個發出吼叫的來者後,也無法令自己保持冷靜。而同樣回過頭來的炎魔則憤怒的發現,有個人類跟在自己的身後~!

  劍士敏捷的躍向一側,同一時刻,四米長的火焰刀準確的砍進了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在這種蠻力的衝擊下,原本就已呈現出半塌狀態的廢墟立即崩潰了。死亡騎士在下落的瞬間就已調整好了姿勢,他輕巧的落在了石板道上,並迅速的做出了防禦的姿勢。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脫離了危險,相反,正面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附近的五隻地獄犬在躁動下迅速的趕了過來,它們將羅蘭包圍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炎魔的九頭鞭在空中飛舞著,劃出眼花繚亂的軌跡。周圍的空氣在那條火蛇的挑逗下,沸騰一般的發出嘶啞的鳴叫聲。

  原本的獵場此刻卻成為了獵殺者的牢籠。

  炎魔首先發起了攻擊,九頭鞭的攻擊就像暴雨般傾瀉而下,但死亡騎士精準的卸下了它的全部攻擊。大劍在他的操縱下編織出一張輝映著藍光的大網,將從各個角度襲擊而來的火蛇一次又一次的擊退。

  現在的我連進攻也不會了嗎?沒想到七年不碰劍的結果,會在這種時候體現出來……羅蘭悻悻的想著。

  無論是體形、武器、數量還是環境,此刻自己都處於極端的劣勢。死亡騎士十分清楚,這將會是一場苦戰。更重要的是,他無法想像若是自己被困在這裡的話,那個新出現的惡魔會對這個村莊造成什麼樣的破壞。

  不過,也許還有希望……不知為何,那雙翡翠色的眸子突然闖進了劍士的腦海。也許那名聖騎士可以阻止這股黑暗之流的侵襲……她能達成與我的約定嗎?

  

  ※※※

  

  整個村子有大約兩千多人,在惡魔的夜襲下,很多村民尚未從睡夢中醒來就死在了床上,得以倖存並集結起來的,僅有一千五百左右。不過,對於僅有六十名成員的貝利爾守備隊來說,如此規模的隊伍已經大大超出了其防守的極限。為了避免出現大規模的傷亡,卡托麗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盡快清除一切進入視線的敵人。

  雖然有御火結界的保護,但負責突襲的雷恩仍然被炎魔的烈焰烤焦了頭髮。而正面承受九頭鞭洗禮的三人,同樣也都灰頭土臉的。值得慶幸的是,儘管是四個人的第一次合作,但隊伍成員相互之間卻十分默契,並沒有受傷的情況出現,戰績也十分顯著--從隊伍出發開始到現在,他們一共解決了六條地獄犬與兩隻炎魔。

  「馬上就到了~!」雷恩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看到靈之祠就在眼前,被恐懼壓抑到現在的村民們,終於鬆了一口氣,而步伐也下意識的加大了不少。人群很快就穿越了最後一條街道,來到了祠堂的面前。

  這棟建築並不大,僅僅夠容納兩三百人。整支隊伍停頓了一下,隨即有序的向兩側分散,男人紛紛讓開,而婦女和兒童則進入了靈之祠中。

  「大家都別怕,十七年前我們就把這些怪物打回過老巢,這一次也是一樣~!而且今次還有五名旅行者的幫助,比上一次要多一個哦~!」鐵匠比爾面帶微笑,大聲的向著人群呼喊著,但卡托麗卻發現,他的雙腿正無法抑制的顫動著。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這些平凡的人們?女孩覺得不可思議,在這種情況下,大概連聖都的市民都無法保持鎮定吧?但眼前的這些人,儘管同樣恐懼,卻始終未曾失去理性。

  「這是貝利爾的傳統,若不是如此的團結力,坐落於兩大勢力之間的村子不可能至今仍然保有自由。」村長彷彿看穿了卡托麗的心思。一臉絡腮鬍須與精良的實戰裝備,令這名同時兼任守備隊隊長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十分威嚴,「我們以此為豪,而且也打算用性命來捍衛自己的家園,但是你們這些年輕的旅行者,並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覺得我們很礙手礙腳嗎?」卡托麗微笑著反問。

  「說實在的,你們幾個人比整支守備隊都要強。」村長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既然擁有這樣的力量,若是就這樣逃跑,並留下手無寸鐵的人在這裡對抗惡魔,那我們這些年來的修行就全都白費了。」女孩的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當有確實的人們需要你去保護的時候,我是沒有辦法視而不見的。比起為了某些自私而空洞的理由,例如復仇……這才是不會迷惑的用劍之道,我是如此認為的。」

  「說的好~!」修因插了進來,他的法杖在地面上篤篤的點著,這是法師表示完全贊同的一種方式。一旁的雷恩雖然保持著休息的姿勢,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副「那還用說」的樣子。遊俠並沒有聽見隊長的小小演說,那矯健的身影仍棲立在夜下的房頂上,彷彿不知疲倦般默默的守護著此地。

  「而且,我也和一個人約好了,」卡托麗優雅的捋了下被風吹亂的短髮,「無論來多少惡魔,也絕對不會丟下這裡不管~!」

  

  ※※※

  

  約瑟芬對著同伴們比了下手勢,又一隻炎魔逼近了這裡。

  「現在該怎麼辦?」村長詢問道。

  「那個獵魔人說,來自靈界的力量會阻止惡魔的前進,」卡托麗回憶起剛才的對話,「具體的我也不瞭解,總之,首先部署好守備隊的戰士們,由你們去對付地獄犬,而我們則阻止炎魔的前進。但是盡量不要離開靈之祠,也許在這裡,我們的力量會得到提升。」

  守備隊剛擺好防禦陣型,對方就已經進入了視線。惡魔的身軀佔據了街道的整個橫斷面,彷彿一堵移動的牆壁,逐漸壓向街道的盡頭。從銅鈴般的眼中所散發出的光芒,將刺眼的血色籠罩在了面色慘白的人們頭頂。

  現在炎魔就站在卡托麗的眼前,距離之近,女孩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火焰之流在它的全身上下遍部的脈絡。只要對方再前進一步,站在陣型最前方的聖騎士,就將成為九頭鞭攻擊範圍下的靶子。

  巨大無比的火山毫無顧忌的踏步上前,並揚起了粗重的長鞭。與此同時,卡托麗也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繃緊全身的神經,靜待火光降臨的剎那。

  然而,從女孩的耳畔呼嘯而過的強風,卻將一切的戰意洗刷而去。

  靈之祠的上空沁出一縷微光,彷彿薄而鋒利的刀刃,一瞬間切開了夜空嚴實的黑暗。瑩白的星屑如泉水般從中湧出,並急速圍繞著祠堂旋轉,就好像是道道銀線。這些光芒的細絲迅速的匯聚了起來,形成耀眼的光流,並律動著一圈又一圈的鋪展開,最後將周圍的一切全都淹沒入以祠堂為中心的光之漩渦中。

  「這就是靈界的力量?」卡托麗喃喃自語,光流在飛揚的短髮間穿梭著,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蘊涵其中的溫暖氣息。不僅如此,原本只存在於靈界的羽精們,此刻也在人們的眼前若隱若現的飛舞了起來。

  炎魔在接觸到銀色水流的瞬間,全身的火焰就熄了一半,它立即淒厲的吼叫了起來,並以驚人的力量跳了開去。然而即使如此,失去光芒的一側仍很快崩裂,碎片化為無數的灰燼四散而去,那龐大的軀殼也跟著倒在了地上。

  彷彿言語的能力被抽走了一般,所有人都只是無言的看著一切在眼前發生,一動也不動,思維的本能在這一時刻停止了運做。

  「裏魔法~!就是這個的力量~!」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修因語無倫次的喊著。

  其他人則開始試著用手去觸摸近在眼前的光流和羽精。眼前的景象恍若夢境,但環繞在週身的感觸,卻是無法抗拒的真實--那是悠遠而祥和,令內心感到寧靜的氣息。

  

  ※※※

  

  「看來局勢已經扭轉了。」雷恩將長劍收入鞘中,緩緩的走到卡托麗的身邊。

  但在女孩開口之前,毫無徵兆的咆哮聲突然響起,飛舞在空中的羽精群在那一瞬間騷動了起來。

  「一切只是剛開始而已……」隨後,一個低沉的聲音穿透了光的帷幕,繞過了人們的耳膜,直接將未知的恐懼植入靈魂的深處,「這樣的機會,我已經等待了很久了,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逃掉的。」

  那個聲音的主人,不緊不慢的走進了混合著顫抖的視線之中。大地在他的腳下腐蝕,空氣在他的周圍沸騰,即使是炎魔,此刻也哀號著用半殘的身軀向另一頭掙扎著爬去。然而,一柄巨大而鋒利的三叉戟卻毫不留情的將它砍成了碎片。

  穩固的下半身有著強健的四肢,魁梧的上半身披掛著厚重的鎧甲,一對堅硬的翼膜則收在背後。他手中的長戟沾滿了炎魔的殘火,刺眼的綠炎則從醜陋的頭顱各處噴射而出,血紅與慘綠相互映照著,最終混合成地獄深處的無盡黑暗。

  來自扭曲虛空最底層的深淵領主,此刻就站在卡托麗的面前。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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