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死亡騎士 作者:時間的守護者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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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10 22:30: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 191809
ai.wu 發表於 2015-1-16 23:28
第四章交匯的道路


  鋒利的三叉戟從羽精群中橫掃而過,在那股強大力量的攪動下,銀白色的水流頓時激盪起狂亂的漩渦。

  深淵領主停下了動作,仔細的審視著心愛的武器。炎魔殘留在上面的餘焰已被沖刷的無影無蹤,但那柄流竄著綠炎的巨大鋒刃卻毫髮無傷。

  「哈哈哈,正如我所預料。」惡魔發出了刺耳的笑聲,淒厲的聲音直透人們靈魂的深處,「僅僅依靠這種結界,是無法阻擋住我的步伐的~!」深淵領主向著人群舉起了一隻手,耀眼的藍色光芒在尖爪上迅速的凝聚,咆哮的閃電隨即如同急射的水流一般,擊穿了阻擋在他面前的屏障。

  毫無徵兆的危險在人們意識到之前就這樣降臨了,閃電射出的瞬間,修因才發覺自己正是惡魔的目標--對方打算一勞永逸的解決這裡唯一的法師。

  鏈閃電幾乎是擦著他的眉梢過去的,若不是修因事先施放過魔法護盾,異或惡魔的這一擊正面命中的話,這個距離已經足夠將他變成散發著惡臭的焦碳了。即使如此,法師仍然陷入了短時間的昏厥。

  「修因~!」雷恩立即扶起了不省人事的同伴,與此同時,卡托麗則默契地擋在了兩人的身前,以『雷縛』抵擋住了接踵爾來的第二道鏈閃電。被扯碎的魔法之光隨即在整個結界中四處流竄著,令人們的眼睛和四肢同時感到無比的刺痛。

  「渺小的東西無論怎樣掙扎,最後所能得到的結局也只不過是死的更悲慘一些而已。」深淵領主的聲音中帶著惡毒的諷刺。他施放閃電術的右臂上此刻深埋入了三支利箭,約瑟芬的連珠射雖然未能打斷對方的法術,但卻令法術的攻擊方向出現了微小的偏差,正是因此,同伴才得以死裡逃生。

  不過惡魔似乎並不在意第一擊的失敗,他甚至看都沒看屋頂上的遊俠一眼,依然放肆的大笑著。而當那三支羽箭被拔出以後,傷口則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很快癒合。

  「這個結界的製作者想要讓靈界的力量長久而穩固的守護此地,但是為此,那個愚蠢的傢伙也不得不將法陣本身簡化。」深淵領主以宣判死刑的口吻解釋,同時頗為陶醉的欣賞著村民們扭曲的恐懼表情,「儘管依然對惡魔很有效,但是,卻僅僅只能阻擋住來自扭曲虛空的力量而已~!」

  「只要摧毀掉召喚出羽精的法陣,那麼你們就只有任憑我的處置了~!」那柄巨大的三叉戟在地面上描繪著,堅硬的石板道立即被腐蝕的冒出了陣陣白煙,很快,一個精緻的五芒星陣已經初具規模了。

  「這下問題嚴重了。」剛恢復過來的法師氣喘吁吁的走近隊長。

  「那是什麼?」卡托麗有種不祥的預感。

  「赤星召喚。和亡靈們在炎之城塞用的法術一模一樣。」修因的臉色十分蒼白,「威力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但要把靈之祠變成廢墟卻沒有任何問題。現在的我們就好像是一個活靶。」

  「也就是說,這個結界對於法術是束手無策的。若是繼續留在這個結界裡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吧?」

  法師無言的點了點頭。

  「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出去把他解決掉了……」雷恩總結道,同時抽出了長劍,「說實在的,我已經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了,若是沒有停留在這個村子就好了。」

  「但是,既然已經決定戰鬥了,那就沒有可以退縮的理由了。」卡托麗微笑著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而且,很快就會有幫手來的,我們還有希望。」

  「若是那個獵魔人無法達成約定的話……」

  「那麼我們就只有依靠自己來解決這個傢伙了。」女孩聳了聳肩膀,「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會來的。」

  儘管守備隊的成員們十分不滿,但他們仍然被安置在了結界內部,負責用弓箭牽制深淵領主。用卡托麗的話來說,與其為了榮譽而戰死,不如審視清自身的實力,並以此發揮最大作用。在村長的熟練指揮下,他們很快排布出有效的陣型,隨時注視著惡魔的一舉一動。

  卡托麗和雷恩的鎧甲上泛出魔法的銀光,這一次,修因為自己和同伴加上了雙重的抗魔護盾。然而,即使身後有高階法師的支援和接近六十名戰士的弓箭做掩護,他們仍然以最謹慎的方式接近幾乎佔據了全部視野的深淵領主。

  無論是充當先鋒的聖騎士,屋頂上的遊俠,吟唱咒文的法師,還是緊握著長弓,手心滲出汗來的守備隊戰士,每個人的心中都在重複一個問題:我們究竟能撐多久?

  

  ※※※

  

  用來召喚赤星的法陣即將完成,彷彿將雕花窗欞平放一般,堅硬的石板道上此刻已鋪開一大片奇形怪狀而又巧妙結合的符文。但在最後一個字符刻完之前,那柄巨大的武器就停了下來。

  卡托麗就站在深淵領主的眼前,只要伸出三叉戟就可以夠到。

  「很有勇氣的舉動,還是說,你們真的認為能擊敗我呢?」惡魔眼中的火焰不宜察覺的晃動著,「人類再怎麼努力,也絕對不可能戰勝自己的影子,何況光是就力量的對比看來,已經沒有懸念了。」

  「你在說什麼?」女孩不由自主的問道。

  「那並不重要,」對方發出了刺耳的笑聲,「你很幸運,因為正是我要的東西,所以我不會讓你現在就死。但是其他阻擋在我面前的弱小生物,一個也沒有活下來的資格……」

  『因為正是我要的東西』?難道這些惡魔是衝著我來的嗎?女孩的腦海中閃過這個無法想像的可能,但她並沒有進一步思考的餘地。下一瞬間,深淵領主的長戟已經夾裹著狂風,迎面刺了過來。

  對方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攻擊了。

  儘管只有十七歲,但卡托麗已經歷過無數的戰鬥,並且每一次都依靠自己的力量獲得了勝利。此刻,七年以來所經歷的全部訓練,都已在不知不覺間融合入了眼前的戰鬥。對法術的防禦,盾擊,十字斬,一切可以使用的戰鬥方式,都被她年輕而緊繃神經的身軀喚醒了。女孩就好像一隻輕盈的燕子,在利刃的白光中左右穿梭,並耐心的等待著可以發起致命一擊的機會。

  身穿全身鎧的雷恩相對來說要遲鈍不少,他只能硬接下來自惡魔的攻擊,很快,聖騎士的雙手就已麻痺,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麻痺又逐漸轉化為鑽心的疼痛--無法承受劇烈摩擦的皮膚已經開裂,鮮血從他的虎口汩汩的流出。然而,無論雷恩如何努力,卻依然無法繞到側翼,長達七米的三叉戟封鎖了一切缺口。

  面對著兩人的,始終是深淵領主醜陋而毫無破綻的正面。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正被一點點的抽去,而來自同伴的援助卻始終顯得蒼白而無力。

  約瑟芬的利箭無法射穿惡魔那身比大字典還厚的鎧甲,而一旦攻擊他的頭部,那雙堅硬的翅膀就像長了眼睛的盾牌以便,以更快的速度伸展開,將所有的銀色軌跡全都切斷。而光是保護同伴們不受到魔法的攻擊,就耗去了修因的全部精力。

  這是前所未有的艱難戰鬥。

  

  ※※※

  

  惡魔的長戟再度橫掃而來,雷恩向著卡托麗使了個眼色,隨即奮不顧身的迎面搶攻。聖騎士不顧流血的雙手,用盡全身的力量斬向粗大的戟身。巨大力量的震盪下,雷恩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擊飛了出去,但與此同時,收勢不住的利刃也整個插入了地面。

  機會~!卡托麗咬緊牙關,抑制住想要去救同伴的衝動,在箭雨的掩護下,踏著那細長的戟身衝了上去。反應過來的深淵領主立即放開了武器,騰出手來施放閃電,但卻再度被對方的魔法圓盾擊碎。女孩已突破了對方所有的防禦,此刻,那顆放射著火炎的頭顱就在眼前。

  結束了~!卡托麗高高躍起,並以流暢的提劍姿態斬下。

  但下一瞬間,女孩的眼神卻突然渙散。深淵領主用牙齒咬住了她的短劍,致命的一擊被截停了。

  不僅如此,攻擊者的境地也變的極端危險--卡托麗只能單手吊在自己的短劍上,她失去了任何可以逃脫或者保護自己的方法。

  「結束了……」深淵領主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隨後右手拔起三叉戟,左手抓住了卡托麗。沉重的壓迫感透過鎖子甲傳遞到她的全身,女孩的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

  我會死嗎?我會死在這裡嗎?我不想死~!那一瞬間,卡托麗甚至無法發出聲音,恐懼感剝奪了她思維的能力,令大腦變的一片空白。

  但在女孩失去知覺前,映入瞳孔的利刃寒光,將那崩潰的眼神重新凝聚了起來。

  羅蘭從後側的屋頂撲向了深淵領主,『霜慟』的鋒芒在那雙翡翠色的眸子中顯得格外清晰。感覺敏銳的惡魔立即以與身軀不相稱的速度扭過腰,並反手掃出一擊。但即使如此,仍然無法阻止那突如其來的襲擊。

  獵魔人的大劍穿透了握著卡托麗的那隻手,銳利的劍刃迅速扯出一道可怕的巨大傷口,並順帶著割下了惡魔的四根手指。第一次品嚐到疼痛的深淵領主狂暴地咆哮了起來,猛力將兩人扔向了眼前的地面。

  無法想像的衝擊力令卡托麗感到窒息,但像石頭一樣被對方高速投擲出後,卻並沒有在地面上撞成肉餅,甚至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羅蘭帶著女孩穩穩的著落,並迅速的擺出了防禦的姿勢:「沒事吧?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事……」卡托麗雙腿不停的顫抖著,她不得不扯住對方的衣服,否則就有可能軟倒在地。

  「現在就交給我吧。」年輕獵魔人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辛苦你了。」

  「我還能戰鬥~!別小看人~!」儘管腦袋仍然感到天旋地轉,但女孩卻大聲的反駁著。而在羅蘭來得及回答前,深淵領主的咆哮就再度響了起來。

  「愚蠢的東西~!你居然敢傷害我~!你這個垃圾居然敢傷害到我~!」惡魔狂怒地揮舞著受傷的左手,濃密的綠炎正從傷口中不斷的湧出。天賦的回復力令四指奇跡般的再度生長,但那份疼痛感卻烙入了他的腦海深處。

  「不可饒恕~!」深淵領主將三叉戟插進了身側的房屋,將整塊屋頂掀了起來,隨後猛的拍向面前的兩人。震耳欲聾的巨響下,無數的碎石如火星般迸裂了開來,激起一片厚重的塵雲。

  「卡托麗~!」剛站起身的雷恩嘶啞的喊著,眼中透露出一絲絕望。

  聖騎士不顧全身的疼痛,瘋一般的衝進了那片瀰漫著死亡氣息的煙霧之中。但他很快就鬆了口氣,尚不清晰的視野中,隱約現出了兩個站立著的人形--看來卡托麗安然無恙。而那名高舉著大劍的金髮男子,顯然就是她提到的獵魔人了。

  伴隨著逐漸散去的塵土,逐漸清晰起來的景象映照入了雷恩的瞳孔:巨大力量的擠壓下,整塊屋頂深深的鑲嵌進了地面,無數蛛網般的裂痕向著四面八方輻射式的延伸。然而,獵魔人與卡托麗所在的斷面,卻沒有任何一塊石頭落下--劍士手中那柄銳利而巨大的武器把屋頂劈成了兩半,切口處光滑如洗。

  這種事情……真的是人類的力量?即使身處險境,聖騎士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驚訝。原本緊抿著的嘴也不由自主的張大了。

  「若是同伴的話,就趕快帶她到後面去。」羅蘭偏過頭對發呆的青年說道,『霜慟』寬闊的劍鋒依然警覺的指著深淵領主。

  「等一下……」卡托麗拽著羅蘭袖子的手並沒有鬆開。

  「優秀的戰士,應當能在激烈的戰鬥中,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獵魔人只是冷靜的注視著對方雙眸,「這個是我的經驗,你覺得呢?」

  猶豫的表情浮上了卡托麗的臉龐,將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雷恩立即架起女孩向結界中後撤:「我們可以先休息一下,然後從側翼輔助攻擊。」他在卡托麗耳旁輕聲建議。看到同伴擔憂的眼神,卡托麗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同時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羅蘭再度衝向了身軀龐大的惡魔,兩人的身後隨即響起了金屬激烈碰撞的喘息聲。

  

  ※※※

  

  手中的『霜慟』忠實的將主人的每一分力量都傾瀉在了劍鋒之上。但三叉戟所構築的防禦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將羅蘭全部的攻擊都擋了下來。不僅如此,隨時會出現在眼前的閃電鏈也十分棘手,一旦死亡騎士逼近了惡魔的身邊,化作銀鞭的閃電就會從深淵領主的指間不斷的湧出,將他再度逼回最適合長戟交鋒的距離內。

  但深淵領主也同樣無法改變對峙的局面,眼前的對手明明只是個渺小的人類,但惡魔敏銳的直覺卻感受到了敵人體內的另一種力量……那是和自己一樣的,來自幽界的力量。正是那種力量,使得他擁有可以與自己相抗衡的能力,此刻,透過三叉戟的戟身傳遞過來的強烈震顫,令深淵領主不得不以全部力量應付重劍的劈砍與突刺,同時集中精神施放閃電法術。

  幾個試探性的交鋒過後,惡魔終於得到了一個全力攻擊的機會。流竄著寒光的武器立即橫掃出去,儘管羅蘭的力量非同尋常,但在體型上卻處於絕對的劣勢。只要角度正確,領主有自信可以將他一擊擊飛。

  然而,下一瞬間響起的卻並非金屬碰撞的脆響。一堵厚實的冰牆突然拔地而起,阻擋在了兩名對手之間。伴隨著沉重的悶響,鋒利的長戟在眨眼之間就切斷了軌跡上的堅冰,激起的無數碎片則很快被灼熱的綠炎吞噬。但深淵領主的攻擊卻撲了個空--剎那的停滯已足夠獵魔人躲過這一擊了。

  「防禦的事就交給我吧~!」法師的聲音從羅蘭的後方傳來,金髮劍士點了點頭。

  而當惡魔將全部精力放在危險的死亡騎士身上時,翅膀的反應速度便慢了許多,遊俠的箭羽因此而越來越具有威脅性。

  幾個回合下來,約瑟芬的利箭終於契入了防禦的間隙,直中深淵領主的首級。下一瞬間,那雙巨大的肉翅立即無目標的拍打了起來,並帶起陣陣強風。綠炎再度從那無眶的瞳孔中溢出,就好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般。

  顯然,惡魔已經再度陷入了狂暴狀態,而從他擺出的突擊姿態看來,顯然已經放棄了謹慎的戰鬥方式,打算一次性將眼前的幾個人類解決。危險氣息的氣息藉著強風,迅速的刮遍了整個戰場,銀箭紛紛偏離方向,魔法的光芒也在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憤怒中的惡魔是任何人都不會想遇到的。在剛才的一場戰鬥中,被激怒的炎魔毫不畏懼獵魔人的攻擊,即使『霜慟』在它的身上留下了無數的傷痕,火焰刀的光芒依然沒有任何減弱。相反,炎魔身上的傷口越多,他攻擊的力量就越大。只有當羅蘭不顧火焰的燒灼,捨身將大劍埋入它的胸口時,那咆哮著的噩夢才化為無數的灰燼散去。

  眼前的深淵領主,顯然要比炎魔更為危險……可能戰勝他嗎?即使是在全盛期,羅蘭也無法下定論可以將這樣的對手輕易地斬於劍下,何況是七年不曾拔劍的現在。

  不過,既然連新生代的聖騎士都敢於面對這樣的危險……那麼我也沒有理由退縮~!不知為何,女孩眼眸中所蘊涵的那種堅定,令死亡騎士沉寂的靈魂再度感受到了那種戰鬥時的亢奮。

  「來吧,這一次也一定會把你們驅除出現世的~!」『霜慟』再度從正面迎上了長戟的尖利囂叫。

  

  ※※※

  

  聖光術的治療下,卡托麗身上的燒傷已基本痊癒,不過四肢麻痺的感覺仍未消除。女孩正用力的擺動著手臂,試圖盡快的讓身體恢復往常的靈敏。而身邊的同伴,則在不知不覺中被那激烈的戰鬥牢牢的吸引住了。

  「簡直是兩大怪物對決……」雷恩很直觀的說出自己的感想。周圍的村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而更多的則仍大張著嘴出神的觀望著,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的險情。

  那名劍士不僅像切蛋糕一樣將整個屋頂一分為二,而且居然擁有和深淵領主正面對斬的力量~!他手中那柄又長又重的大劍,擁有比長劍更快的速度,此刻正在主人的操縱下攻向惡魔的各個要害。聖騎士不禁猜測:如果站在獵魔人對面的是自己的話,究竟能撐幾個回合呢?

  「那個男人真的很厲害。」卡托麗走到了雷恩的身邊,結界的邊緣。

  「雖然獵魔人是個稀有職業,不過我還是無法想像,他是怎麼做到那種程度的?」對方無法置信的搖著頭。

  女孩聳了聳肩膀作為回答,隨後則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揮舞著大劍的矯健身影,兩件巨大的武器凶狠的相互撕咬著,濺出大片絢目的火花,令那雙翡翠色的眼眸迷失其中。

  剛才被深淵領主抓住時的恐懼仍然在女孩的心中徘徊不去,她下意識的用雙臂抱緊了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誰也都需要依靠某種可以安心的東西以對抗未知的黑暗……但是,他為什麼能做到那個程度?當所有人都無法前進的時候,那柄劍卻能有力的揮動,並斬開一條生存的道路。那種眼神……與其說是絕對自信自己能夠取得勝利,還不如說是對死亡毫無畏懼。不僅強大,而且無畏,這就是獵魔人的姿態嗎?

  我想要和他一起戰鬥……

  「我想要和他一起戰鬥。」卡托麗不知不覺把內心所想的說了出來。

  「你的傷才剛痊癒,要戰鬥的話,我去就可以了~!」雷恩不明就裡的回答。

  「已經不礙事了,」女孩握緊了手中的短劍,「現在的狀況雖然勢均力敵,但照這樣的打法,他很快就會感到疲勞的,我們必須加入到戰鬥中去,越早加入,則勝率越大。」

  「若是這樣的話,也沒有別的辦法……不過卡托麗絕對不要勉強自己~!」儘管感到不滿,但他的確找不到什麼反駁的理由。

  兩人再度離開了結界的庇護,向著身軀龐大的深淵領主衝去。但這一次,內心的恐懼已一掃而空。

  

  ※※※

  

  深淵領主的攻擊摧毀了周圍的大部分建築,街道兩側的房屋不是被掀去了頂層,就是被砍成了兩半。而在那種以擊飛對方為目的的掃蕩下,羅蘭也不得不盡量避免正面抵擋,優勢再度倒向了惡魔這邊。

  對方使出一記大範圍的橫向攻擊,這種攻擊的速度並不是很快,獵魔人有足夠的時間後撤。但很快,羅蘭就發現了自己的失誤之處--深淵領主這一次的目標並非自己--乘著雙方距離拉大的空隙,惡魔又一次掀起了一整塊屋頂,並向著箭羽射來的方向砸了過去。看似野蠻的攻擊經過了精確的計算,那塊龐然大物在劃過一道拋物線後,正好壓垮了遊俠所在的那棟房屋,約瑟芬的身影立即消失在了煙霧之中。

  惡魔發出了刺耳的咆哮聲,隨後將長戟指向了羅蘭。

  但這一次,察覺到某個契機的死亡騎士擺出了正面抵抗的姿勢。深淵領主抓住這個機會,發起了猛烈的衝鋒,一路上並沒有任何魔法的阻攔--事實上,即使修因再製造幾堵冰牆也完全無法抵擋這種力量的衝擊。

  三叉戟準確的砸在了獵魔人的大劍上,並毫無停滯的繼續突進,強力的橫斬令戟鋒從左側嵌進了街道旁的房屋,隨後從右側的牆壁穿出。被腰斬的建築立即塌陷了下去,而整個過程中,羅蘭一直連人帶劍掛在那支長武器的尖端上。

  當對方收回長戟後,金髮劍士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人類始終是垃圾。全身骨頭碎裂的感覺怎麼樣?」深淵領主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戰果,「我馬上就把你拍成肉餅~!」話音未落,三叉戟就再度掄圓了斬下。

  然而,出乎惡魔的意料,那嗜血的鋒芒在離對方肉體幾寸的地方停了下來--羅蘭的大劍擋下了那一擊,金屬扭曲的震顫順著戟身傳遞到了深淵領主的全身。

  「時機很不錯。」羅蘭平靜的說道,絲毫不像全身骨折的樣子。

  下一瞬間,借助著漂浮術來到空中的卡托麗,就像一隻燕子般,輕盈的落在了惡魔的脊背上,手中的魔法短劍立即齊柄沒入了那顆醜陋的頭顱中。深淵領主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發出了痛苦而淒厲的咆哮,雙手下意識的拋掉了武器,抓狂的揮舞了起來。卡托麗立即矮下身體,躲避那無目的攻擊,但狹小而無法躲避的位置卻令情況變的險象環生。

  「切掉他的手~!」站起身來的羅蘭對著法師高喊。兩道銳利的風刃立即應聲而出,而在失去唯一可以用來反擊的雙手後,發狂的深淵領主為了甩掉身上的敵人,竟不顧一切的將自己的身軀撞向了一旁的建築。

  死亡騎士的眉頭糾結在了一起,他一言不發的奔跑了起來,跟在像瘋牛一樣到處衝撞的惡魔身後。那龐大的身軀沿途摧毀了一座又一座的房屋,但移動的速度卻始終不在獵魔人之下,羅蘭唯一能做到的僅僅是不讓對方離開自己的視線。

  

  ※※※

  

  約瑟芬的額頭上全是鮮血,棕色的長髮也被源源不斷滲出的紅色浸染了,但遊俠卻絲毫不在意這些,他的眼睛掠過被惡魔犁成一片廢墟的村莊,急切的搜尋著目標,最終,暴走中的深淵領主和依然在他背上的卡托麗終於被捕捉到了。

  「送我到那邊的屋頂上去,那個位置可以準確的進行狙擊。」約瑟芬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對法師說道,後者正緊緊的抓著遊俠的衣服--對於毫無保護就站在屋頂上的行為,修因一點也不習慣。

  「也許會傳送失誤,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也不要緊~!總之必須立刻傳送,我們的隊長撐不了多久。」遊俠打斷了對方的反駁,他說著又輕聲的加上了一句,「不可以讓卡托麗有什麼閃失,那是我和她約定好的……」

  專心念頌咒文的法師並沒有聽到那被狂風吹散的話語。

  深淵領主狂奔的速度突然慢了下去。失去了有意識的保護,遊俠很輕易的就在對方的每條腿上都射了四五支箭,而法師構築的冰牆則令盲目奔跑的惡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那具笨重的軀體終於倒在了地上。

  從後面趕來的羅蘭將大劍猛的刺了下去,『霜慟』一下就貫穿了鎧甲,直接埋入了深淵領主的胸口。伴隨著惡魔之心碎裂的脆響,不可一世的惡魔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的聲音,就化為了一股濃重的煙塵散去了,留下的只有那身嚴重磨損的巨大鎧甲。

  「結束了。」羅蘭扶起了暈頭轉向的卡托麗,水色的瞳孔中掠過一絲擔憂,「你不要緊吧?」

  「太好了,村莊保住了。」這是結束戰鬥後女孩的第一句話,她說著露出了一個疲憊但甜美的笑容。

  我的劍是有價值的,是和死亡騎士的破壞之劍不一樣的存在。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1 00:00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08
第五章月下


  溫暖的水流溫柔的淌下,並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線。卡托麗覺得全身的每一寸皮膚此刻都舒展開了,並且愜意的呼吸著濕潤的空氣。

  「簡直比在聖都還要舒服……」女孩滿意的歎了口氣,閉上眼安穩的泡在澡盆裡,剛才的一幕再度浮現在了眼前。

  「即使家園被摧毀了,只要我們依然站在這裡,就可以重新建造起來。」當卡托麗擔心的看著幾乎被完全摧毀的村莊時,村長是這麼回答的。村民們的眼中依然有著無法消除的恐懼,但與此同時,女孩也確實的感受到了那種百折不撓的自信與頑強。

  正因為這樣的精神,這個處於勢力交界處的小村莊才不至於被吞併吧?能得到他們的認同真好。媽媽,謝謝你教授我優秀的劍術。看著放置在角落的鎖子甲和短劍,女孩的嘴角不由的揚了起來。

  

  ※※※

  

  持續到半夜的惡戰令每個人的耐力都達到了極限,法師一回到房間就倒在了床上,約瑟芬與雷恩均受了傷,此刻也在各自的房間內沉眠著--村民們負責著警戒和善後的工作,剛經歷過激戰的他們並不需要擔心什麼。

  但是,卡托麗的意識卻依然很清醒。

  也許是熱水澡衝去了疲勞的束縛,也許是剛才戰鬥的鮮明影像依然佔據著腦海,女孩沒有一點困乏感,她拉開了一側的落地簾,推開窗戶打算吹吹清冷的夜風。外面的景像一下就躍入了那翡翠的瞳孔--濃煙在空中徘徊著,各處的斷牆殘垣拼湊成了村莊支離破碎的全貌,街道上則不時傳來村民們焦慮的呼喊聲。

  對了,大概還有很多人被埋在廢墟之下吧?而且這樣的局面,究竟要怎樣才能重新開始?他們甚至連可以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女孩下意識的用雙臂環繞著自己,但她隨即發現,寂靜的月下並非是自己獨自一人。

  隔壁的窗口旁,金髮的獵魔人正出神的凝視著街道盡頭--環繞著靈之祠的光之流早已散去,但頑皮的羽精們卻依然在空中舞蹈著,遠遠看去,就彷彿是閃爍的星光一般。

  「睡不著嗎?」清脆的聲音令死亡騎士回過了頭,但當女孩映入眼中時,他卻一下楞住了。

  和身著戎裝的時候比起來,卡托麗就彷彿是換了個人似的。棉襯衣柔軟的領口托起了少女細長而優雅的頸項,輕輕拂過的微風則帶起了陣陣淡雅的芳香,還有些潮濕的短髮緊貼著她紅潤的面頰,烏黑亮絲的對比下,女孩那細膩的皮膚顯得愈發白皙。

  一瞬之間,朦朧的月光令羅蘭腦海中浮現的那個身影,與眼前翡翠色的眸子重疊在了一起。

  「怎麼了?」卡托麗有些奇怪對方的反應。

  「啊?不,沒什麼……」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羅蘭立即將目光避開,「覺得沒什麼睡意,所以就打算吹吹風了,你呢?」

  「我也是,可能的確是太過興奮了……畢竟和惡魔戰鬥,還是頭一回。」卡托麗心有餘悸的回答,「居然沒有受什麼傷,只是被稍微烤了一下,要多謝你來救我呢。」

  「沒必要這麼正式的感謝吧。」羅蘭回以微笑,「何況,起主要作用的並不是我。」

  「你是說那座靈之祠嗎?」

  「恩……那裡是靈界與現世重疊的地方,」羅蘭解釋道,「多虧了那個裏魔法的力量,否則也許就連這樣的結果我們也得不到。」

  「建立這座靈之祠的女孩……她叫做久遠,對嗎?」卡托麗的聲音中包裹著複雜的情緒。

  這就是我體內另一半血液的主人……不僅會使用強大的裏魔法,而且還細心的照顧到了所有的人。她會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呢?村民們提到久遠二字時的那種神往之情佔據了卡托麗的思緒。一定是位溫柔而美麗的女性吧?而且有著保護她的人和她要保護的人……但最後那一切卻都被粉碎了……

  被溫達姆.奧蘭德粉碎了。

  父親是有罪的。女孩艱難的的告訴自己,這句話曾在她的腦海中重複過無數遍,但每一次所喚起的痛苦與壓迫卻從未有過絲毫的減輕。

  體內混合著殺人者與被害者的血液,我的存在果然是矛盾而毫無依靠的。卡托麗下意識的抿緊了嘴唇。大概只有在戰鬥的時候,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價值……

  然而,死亡騎士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眼中蕩漾的波瀾,因為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全身同樣無法抑制的顫抖了起來。

  死者是很快就會被遺忘的吧?當村長和鐵匠比爾向著羅蘭走來的時候,死亡騎士一度害怕自己會被認出來。但事實上,儘管眼前的男子同樣使用著巨大的武器,同樣有著耀眼的金髮與秀麗的容貌,他們依然沒有任何把自己與十七年前那名青年聯繫在一起的想法。最終,隱藏在謹慎心情之下的那一絲期待,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破滅了。

  為村民們所懷念的,僅僅是那個模糊的傳說而已。

  而會記著你的,大概只有我一人而已。羅蘭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胸前,隔著衣服握住了那個散發出久遠氣息的飾物。金髮的劍士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七年前的復仇沒有為他帶來任何東西,諷刺的是,溫達姆卻從此在記憶的深處佔有了無法磨滅的一席之地。

  寂靜很快瀰漫了開來,兩人都不再說話,而只是懷著各自的心思,默默的眺望著月光照耀下,那個清冷的輪廓。

  

  ※※※

  

  「她一定很了不起。」半晌過後,卡托麗重新拾起了話題。

  「久遠是位溫柔的女性。」羅蘭以肯定的語氣回答,「不過,若是戰鬥時只有裏魔法而沒有你的劍的話,結果也是一樣。」

  「你該不會是在哄我吧?」女孩噘起了嘴。

  「怎麼可能?下次鐵匠比爾給旅者們講故事的時候,肯定會有新的題材了。」獵魔人露出了笑容,「而且我也該感謝你,今次的戰績一共是四隻炎魔,半個深淵領主。若是一個人的話,大概什麼事也做不成吧?」

  「那麼另外半隻算是我的了?」卡托麗的聲音終於輕快了起來。

  「覺得這樣分配如何?」對方詼諧的反問。

  「我同意。」女孩翡翠色的眸子中閃現出了笑意,隨後她恍然大悟般的說道,「對了,我們還沒有正式相互介紹過呢~!」

  「我叫做卡奧斯,獵魔人卡奧斯。」羅蘭謹慎的回答。

  「我叫做卡托麗,卡托麗.奧蘭德。請多指教~!」她認真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儘管大家早已決定在任務中使用化名,但對於一同跨越了死亡界限的戰友,女孩不想做出任何不尊重的舉動。

  但卡托麗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在一瞬間變的僵硬而失神的表情。

  「卡托麗.奧蘭德嗎……真是個不錯的名字。」羅蘭回答,他盡量掩飾住了語氣中的不自然,「時候也不早了,那麼失陪,我先去休息了。」

  「晚安,卡奧斯。」

  「晚安。」死亡騎士重重的合上了窗戶。

  「卡托麗.奧蘭德……」羅蘭呢喃著這個名字,僵硬的靠在牆壁上。厚實的窗簾掩蓋了最後一絲月光,令整個房間沉浸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因為她得到了久遠的鮮血,所以才會有令我感到那麼熟悉的眼神和姿態……那種並肩作戰的感覺原來只是我記憶中的幻影而已……我居然會和仇敵的後裔談笑風聲~!羅蘭下意識的褪下了中指上的戒指,於是那個有著一頭金髮的青年,再度成為了眼中流轉著火焰的亡靈,死寂的氣息迅速而無聲的纏上了他的全身。死亡騎士的嘴角逐漸扭曲,最終凝聚成一個帶著自嘲的冰冷笑容。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那些惡魔是因為感覺到了久遠血液中的力量,所以才會再度出現在現世的。而卡托麗則是為了尋找到世界樹的所在,所以才會途經遠離前線的此地--路維絲一定很清楚,只有她才能打開通往星之都的通道。

  若你的目標與我的相同的話……羅蘭無言的抽出了『霜慟』,那雙燃著火焰的眼眸透過牆壁,凝視著少女水晶般的靈魂。

  卡托麗就睡在隔壁,距離自己站定的位置不到五米。若是借助死亡纏繞的力量,可以輕易的在木製牆壁上開出一個大洞,在對方反應過來前,『霜慟』就會把她連人帶床一分為二。而經歷過如此激烈的戰鬥,其他三人也不會有什麼反擊的餘地,即使他們同時進攻,羅蘭也依然有十足的自信。

  冰藍色的劍芒映出鋒利的光芒,將周圍的黑暗切割成無數的碎塊。出鞘的重劍就好像是渴血的獠牙,等待著主人將它埋入敵人的肉體。

  但在羅蘭握緊劍柄前,那雙翡翠的眼眸卻如同幻術般浮現在他的眼前。並不是與久遠重疊的部分,而是獨屬於卡托麗自己的--面對炎魔的堅定,結束戰鬥後的欣慰,以及……說著「請多指教」時的真誠。

  那是注視著同伴的眼神……羅蘭的靈魂之火不宜察覺的抖動了一下。最終,死亡騎士輕輕的搖了搖頭,並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霜慟』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去。

  「今晚,無論怎樣,我們依然是同伴。」他對著眼前的牆壁自言自語道,將大劍收入鞘中,「但是……若是還有下一次相遇的話……」那水色的瞳孔再度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

  

  當卡托麗從熟睡中醒來的時候,太陽早已高高昇起。女孩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她並沒有忘記昨晚的那個想法。

  若是卡奧斯的旅行方向也是西方之國法赫多德的話……邀請他與我們一起行動並沒有什麼不妥。他應該不會拒絕我的提議,畢竟多幾個同伴總是好的,不知為何,卡托麗突然擔心了起來。她一邊想著該如何說服對方,一邊輕輕的敲起了隔壁的房門。

  不在房間裡嗎……是不是下去吃早飯了呢?到第五遍的時候,女孩停止了動作。

  「那位獵魔人已經離開了。」出現在樓梯口的旅店老闆打斷了她的猜測。

  「離開了?」卡托麗奇怪的反問。

  「是啊,凌晨的時候就離開村子了,」老闆無奈的笑了笑,「我勸了他半天但沒有用,昨晚的戰鬥那麼激烈,他卻完全不肯休息,實在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了……」

  但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女孩已經衝到了老闆的面前:「他往哪個方向去了?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有沒有留言給我?」

  「這些……都沒有。」對方好半天才反映過來。

  「怎麼會這樣……無論如何,請先借我一匹馬,我會盡快歸還的~!」不等旅館老闆做出回答,少女已經風馳電掣地奔下了樓梯。

  昨天不是聊的很開心嗎……為什麼就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簡直……就好像是逃避我一樣。那雙翡翠色的眸子中掠過失落的陰影,女孩下意識的喃喃自語:「明明……我們可以一起走的……」

  ※※※

  「卡托麗到哪去了?」雷恩有些奇怪。儘管昨晚戰鬥帶來的傷痛尚未完全消除,但對於這支隊伍所肩負的使命來說,那樣的情況並不會成為停下休整的理由。此刻,約瑟芬與修因都來到了他的房間裡,遊俠已經拆去了頭部的繃帶,正安靜的坐在一邊閉目養神,而法師則專心致志的查看著一張鋪展開來的羊皮紙地圖,幾件簡單的行李也都已經整理完畢,但是--他們的隊長卻缺席了。

  「據旅店的老闆和村民們說,卡托麗是去追那個金髮的獵魔人去了。」法師聳了聳肩。

  「開什麼玩笑,一個人出去這也太危險了~!」聖騎士立即將擱置一旁的長劍拿了起來,「只是過了一夜而已,村莊外面也許還有殘留的惡魔在,她會有危險的……我現在就去找~!」

  「怎麼找?難道要我們三人做地毯式搜索嗎?何況她還騎走了這裡唯一的馬匹。」修因的反問令對方語塞。

  「別擔心,相信必要的時候,她一定能隨機應變,畢竟卡托麗可是聖騎士考核的第一名,」一旁默不作聲的約瑟芬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但是……」

  「其實我們也很擔心她,但現在這種情況,沒有必要因為自己的猜測而亂了陣腳。」遊俠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相信同伴的決定。」

  「好吧,我知道了。」聖騎士終於放棄了打算,但握緊的拳頭卻並沒有鬆開。

  為了僅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不惜打亂行動計劃,甚至還特地跑出去找他,難道是想讓對方加入隊伍?就算他長的很帥,劍術高超,但也完全沒有理由這樣吧~!回想起聖騎士考核時,儘管自己和卡托麗曾一起學習過五年,但對方的態度卻依然是謹慎無比,雷恩不禁覺得很不公平。

  正當聖騎士悶悶不樂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臉疲憊的卡托麗走了進來:「我回來了。」

  「你剛才去哪了?要知道,外面可是很危險的,搞不好還有惡魔……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行動?」雷恩劈頭蓋腦的問道。

  「外面才沒有惡魔,而且我們遲早要離開這個村莊,就當我是去偵察不就可以了?」卡托麗覺得對方太過大驚小怪了,「再說我只是在周圍轉了一圈,難道你覺得聖騎士考核的第一名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

  「就算這樣,也沒理由這麼急著去追那個陌生的劍士吧?」雷恩沒好氣的回答。

  「卡奧斯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女孩加重了語氣,「而且身為此次任務的領導者,我很希望他能成為隊伍的一員,與我們共同作戰。」

  「這次的任務可是關係到整個聯盟命運的~!怎麼可以隨便僱傭來路不明的傢伙~!」聖騎士大聲的反駁。

  「雷恩你也太健忘了吧?若不是他的幫助,也許昨天晚上我們就已經全滅了~!你究竟看卡奧斯哪點不順眼?」卡托麗的音量也相應的提高了。

  「我說……兩位……」一旁的遊俠和法師異口同聲的插了進來。

  「總之,是否要邀請那位叫卡奧斯的獵魔人加入隊伍,現在並不重要吧?」約瑟芬微笑著打起了圓場,「畢竟,對方都已經離開了,即使想要邀請也已沒有機會。我們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未來的旅途上,卡托麗你覺得怎麼樣?」

  「而且有個好消息,村民們的謝禮非常有用。」修因晃了晃手中的地圖,「這張魔法地圖詳細的標出了邊境城市塔克拉瑪周圍的所有要素,因此即使我沒去過那裡,現在也可以直接使用移送方陣。估計這將為我們節約三周的時間~!只要準備好了,我就可以立即進行傳送。」

  「那麼好吧,我先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卡托麗對法師點了點頭,「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女孩瞪了雷恩一眼,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少男少女永遠也無法消除的心理躁動是嗎……看著同樣氣鼓鼓的坐在床頭的雷恩,約瑟芬不由的輕歎了口氣。若是我當年能有現在的認識,大概也不會錯過那個人了吧?

  

  ※※※

  

  西方之國法赫多德擁有超過五百年的悠久歷史,在路維絲聯盟誕生之前,這個國家就以洛倫丹最強大的勢力自居。那時,神對於法赫多德人來說,僅僅是曆法中出現的一個名稱而已--因為雷娜斯遠在海的另一頭,神秘的卡那多斯大陸。

  但二百三十五年前,一切卻都改變了,描繪出天穹宏偉輪廓的五彩極光不僅為人們帶來了新的年代,同時也將一種完全不同的力量帶到了法赫多德人的身邊--路維絲與她的信徒們來到了洛倫丹大陸。

  在路維絲女神的引導之下,世界樹的所在國德拉諾以無法想像的速度發展著,並與周圍的五國以政教一體的形式共同扭成了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路維絲聯盟。

  直到那時,法赫多德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面--當宏偉而巨大的法陣在聯盟的各地拔地而起,並成為移送方陣和攻城法術的噩夢時,法赫多德卻甚至連塔體本身都建造不起來--夕日的巨人此刻突然成為了人們嘲笑的對象,聯盟眼中的侏儒。

  而之後的一百多年裡,即使法赫多德的歷屆國王再怎麼努力,最終能做到的也僅僅是不讓國家遭遇吞併的命運。

  但現在,轉機終於出現了,只要能把握住它,法赫多德的再度崛起將指日可待~!一想到這一點,身著黑衣的男子就不由的渾身顫抖了起來。儘管他並不喜歡告訴他轉機的那名法師,不過至今為止,來自各地的情報都證明了法師的說法沒有半點虛假。

  「奧斯汀大人,就是他們。」一旁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那名部下小心翼翼的揭開了一側厚重的窗簾,於是塔克拉瑪城熙熙攘攘的城門區,隨即透過三樓的窗玻璃,整個呈現在了奧斯汀的眼前。

  男子很快就看到了目標--人流中身著旅行者服的卡托麗一行。

  「走在最前面的黑髮少女是卡托麗.奧蘭德,已故艾拉澤亞國王的女兒。她身後板著臉的則是雷恩.布倫特,兩人都是聖騎士。後面那名是以前負責聯盟西部防線的『森林之子』約瑟芬,和他講話的年輕人名叫修因.威拿,高階法師。」對方以清晰而流利的語調說著,「在聯盟境內我們很幸運的得到了一次評估的機會,結果不容樂觀,就伯日丁一戰的觀察看來,他們擁有很強大的實力……強到足以和死亡騎士對抗……」

  「那不是很好嗎?」奧斯汀微笑著打斷了部下的評論,「實力強勁則說明他們肩負著重要的任務,這樣我們的工作就不會落空。不過,除了這四位的私人資訊之外,我倒是希望知道這一次的秘密任務,究竟對聯盟具有什麼樣的意義。」

  「很抱歉,奧斯汀大人,我會盡全力的。」那名部下低下了頭。

  「去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男子點了點頭,再度將目光轉向了那些來自路維絲聯盟的不速之客們。

  面對神的力量,法赫多德的情報力量幾乎毫無用處。聖都的聖潔法陣擁有屏除謊言的力量,間諜們根本無處藏身。而事先安插在貝利爾村的手下,至今仍然沒有任何答覆--也許他們已經被那些聖騎士識破了身份而遭到了全滅的命運。

  不過,即使再怎麼困難,我也一定會撕去你們的偽裝,並得到路維絲想要得到的那種力量的~!奧斯汀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先好好享受享受吧,不過很快,你們就會成為我的獵物了。若是真的能令祖國復興的話,那樣的東西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也一定要得到~!」

  

  ※※※

  

  「現在我們已經在法赫多德境內了,我想你們都該知道,這個國家與聯盟之間一直維持著冷戰關係,」旅店的房間內,約瑟芬嚴肅地對著另外三個人說著,「若是我們行動的目的被知道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從現在開始,絕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當然也不要刻意掩飾,那樣只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因為現在聯盟正在與亡靈打的不可開交,所以法赫多德人才會如此囂張吧?」雷恩哼了一聲,自那次吵架以來他就看什麼都不順眼,「不過即使如此,我們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少惹麻煩總是好的,何況……封神的力量……這種東西肯定會吸引來亡命之徒的。」遊俠搖了搖頭。

  「我們要在什麼時候離開?」卡托麗突然插了一句話,而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大街上。

  「離開?不是才剛找到一間旅館嗎?何況從旅之祠走到這裡都快天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修因立刻抗議起來。

  「因為看樣子,我們是被跟蹤了。」女孩的嘴角露出了冰冷的微笑,「時間過的太久,聯盟似乎低估了法赫多德的情報力量。」她說著拉上了窗簾,尚未點燈的房間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而從大街上傳來的嘈雜聲也在一瞬間沉澱了下來,整個房間頓時為寂靜所淹沒,只有心跳的聲音迴響在空氣中。

  「已經……被跟蹤了?」修因嚥了口唾沫。

  「相信我辨認敵人的感覺,修因。有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監視這裡,我不認為旅店裡還有其他值得這麼做的目標。」卡托麗的聲音依然保持著平靜,「不過目前還是保持按兵不動比較好,畢竟,我們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等到天黑後就可以清楚了。」約瑟芬輕聲的回答,眼神中透露出捕食者獨有的專注,「到時候我會去找他們其中的一位,並好好詢問一下的。」遊俠說著,握緊了插在腰間的長劍。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9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0
第六章悸動


  和路維斯聯盟的大都市比較起來,塔克拉瑪城的夜晚要安靜的多,既沒有吵鬧的夜市,也沒有各式各樣的商販,就連酒吧的關門時間也很早。不過,如此冷清的街道,卻正是偷襲者最愛的環境。

  在夜晚來臨前,擅長反偵的卡托麗與雷恩就已經瞭解到了那些監視者的確切位置--就在旅館對面的建築二層。而約瑟芬現在要做的,正是出其不意的潛入那裡,並帶一個倒楣的獵物回來。修因已經在他身上施加了法術,遊俠半透明的輪廓幾乎與周圍的環境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即使是矮人的視力也無法在這樣的黑暗中分辨出他的身影。而從二樓進行監視的那些法赫多德人更不可能察覺到,已經有人來到了他們的腹背位置。

  這比在街道上戰鬥要好得多,只要出其不意的侵入房間,就能一下子制服對方。遊俠如此想著,輕巧的藉著鉤繩攀上了二樓的陽台。

  約瑟芬將手按在了陽台的木地板上,伴隨著那種微小但確實的振動,遊俠很快就確認了房間內的狀況--只有一個人在,這正是最佳狀況。他立即深吸了一口氣,抽出懷中的魔法卷軸,並輕聲的呢喃起了法師告訴他的咒文,在最後一句即將念完的時候,遊俠手中的鋒利長劍利索的削斷了陽台的門閂。下一瞬間,約瑟芬用力的將卷軸丟了進去。

  沉默術立即就發揮了效果,周圍的聲音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約瑟芬的劇烈動作令隱形法術的偽裝迅速的褪去,不過遊俠並不在乎這些,他有自信能擊敗眼前的這個傢伙。

  對方的反應同樣很快,他大聲的召喚同伴,但在法術的範圍內這些都是徒勞的舉動,法赫多德人現在只能孤立無援的面對森林之子的攻擊。意識到這一點的敵人迅速抽出腰間的武器,兩柄長劍隨即在搖曳的燈火下激烈的交鋒了起來,刺眼的火花不時地綻開。

  時間拖的越久,變數就會越多。約瑟芬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在一開始就採取了最強有力的攻勢,從所有方位壓制著對方。不過眼前的敵人在劍術造詣上也並非泛泛之輩,一時間,戰鬥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而防守相對攻擊來說要容易的多,看中這點的法赫多德人一味保持著防禦的姿態,以等待沉默術解除的瞬間,召集來更多的同伴。但幾個回合的交鋒下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計劃希望渺茫--約瑟芬的攻擊完全不是他能夠抵擋的住的。很快,對方那飄忽不定的劍光就在自己的身上劃開了好幾個傷口,鮮血立即染紅了地面。失血過多帶來的暈眩感令法赫多德人的出劍速度逐漸緩慢了下來,最後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破綻。

  約瑟芬側移了一步,右手的長劍輕巧的導開了對方武器的軌跡,而長劍的主人則飛快向前搶上,倒持的厚重劍柄狠狠撞上了敵人的鼻樑,一蓬鮮血在幾秒鐘之後從完全塌掉的鼻子裡噴射出來,劇烈的疼痛令對方的全身都抽搐了起來,下一瞬間,遊俠的劍刃已經平穩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森林之子~!你……你想做什麼~!?」法赫多德人驚恐的問道,隨後他突然發現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了。

  「看來已經不需要自我介紹了。」約瑟芬冷笑了一下,一記重重的手刀砸在了敵人的脖子上,對方立即兩眼翻白,昏了過去。

  遊俠在幾分鐘內漂亮的結束了戰鬥,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但他依然保持著謹慎的作風。森林之子小心翼翼將昏迷的俘虜抬到了房間另一頭的窗口旁,隨後用手邊的檯燈對著守侯在旅店內的同伴們發出了信號。

  魔力的悸動迅速地傳了過來--在修因的遠距離漂浮術作用下,約瑟芬扶著的那具沉重軀體,很快就脫離了重力的控制,輕飄飄的從窗口飛了出去。而遊俠自己則再度隱藏在了街道的黑暗中,按著原路悄無聲息的返回了旅館。

  

  ※※※

  

  「那個人怎麼樣了?」約瑟芬打開了房門。在他返回的期間,由空中轉移進來的法赫多德人已經被卡托麗等人牢牢的綁在了椅子上。直到現在,遊俠才有空仔細的打量一下這個倒楣的傢伙。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絡腮鬍的臉模樣非常普通,可以輕易的融入人流之中,不過遊俠很清楚,不讓自己引起他人的注意,正是間諜的必備素質之一。

  但卡托麗卻能敏銳的在第一時間發現這些老練的監視者……她一定每時每刻都緊繃著自己的神經吧?遊俠的目光轉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少女。

  「如果是說他的鼻子,並沒有什麼大礙。但目前情況有些棘手,這個人的魔法抗力已經受到了暫時的強化,心靈系法術完全沒有作用。」修因的回答打斷了他的思緒,「而且肯定是法陣式的強化,以人類的力量想要抽取他的記憶是不可能的。但我們並沒有時間去等待這種強化精神力消失……」

  「也就是說,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直接問他,對吧?」約瑟芬皺起了眉頭。

  「嗯,雖然對方會回答的希望不大,但始終只有這個辦法而已,雷恩已經在做相應的準備了。」卡托麗說話的間隙,仍然通過窗簾上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過了好一會,與俘虜親密接觸了半天的雷恩終於抬起了頭:「他的頭髮和牙齒裡都不含毒物,而且也沒有攜帶什麼隱藏的自殺工具,喚醒他的話,不會有問題。」

  「那麼就立刻開始吧。」法師點了點頭,「雖然這麼做不怎麼禮貌,但也沒辦法了。」他說著拿起了一杯冷水,往俘虜的臉上潑了下去,法赫多德人在呻吟了幾聲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誰先開始?」修因詢問道。

  「當然是你~!」卡托麗、雷恩與約瑟芬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好吧好吧,我承認拷問是法師的任務……」他嘀咕著,彎腰湊近了剛清醒過來的俘虜,「你醒了嗎?」

  「你們想怎樣?」法赫多德人冷冷的問道。

  「只有我才有提問的資格,而你沒有。」法師那雙湛藍的眼睛在一瞬間展現出了異樣的冰冷,「現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是誰指使你行動的?為什麼要監視我們?」

  「真是老套的對話,」對方咧開嘴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會說嗎?」

  「那麼,要不要嘗嘗電擊的滋味?」修因的右手在一瞬間纏上了無數的藍色細絲,奔騰的電流在他的掌心打轉,並發出嘶嘶的叫聲,「被鏈閃電擊中可不是抖個幾下就能完事的,這條毒蛇會在你的體內到處流竄,讓你的肝臟變成氣球,腸子打結,全身的水分也會在一瞬間蒸發掉……即使這樣,你也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對方只是笑了笑,隨後就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遊俠:「你就是鼎鼎有名的『森林之子』約瑟芬吧,以前我只是聽過你的傳說,但這一次卻有幸與你一對一的戰鬥……雖然輸了,但對於戰士來說,就這樣死去的話是不會後悔的。不過有一點,我可以明確的斷言,你們是不會取得勝利的。」

  法赫多德人平靜的說完,立即念了一句簡短無比的咒語,在四人反應過來前,他的腦袋便無力的垂了下去。

  「不好~!」修因一個箭步衝了上去,隨即憤憤的握緊了拳頭,「他死了~!他居然死了~!」

  「不可能~!我已經全部都檢查過了……怎麼會?」雷恩無法置信的回答。

  「是詛咒,某種依靠咒語激活的詛咒。」在仔細查看過屍體後,法師的表情陰沉了起來,「看來我們的對手中,有力量強大的死靈法師,真是個壞消息……」

  「不僅要和不知疲倦的亡靈們競爭,而且還要面對擁有死靈法師的未知敵人嗎?這條通往星之都的道路還真不好走。」卡托麗小心的為死去的俘虜鬆了綁,並將屍體平置在了床上,「不過,既然我們已經走下去了,就沒辦法再回頭了。即使只是為了能得到一個安穩的生存環境,也一定要毀滅那種力量~!」

  女孩嚴肅的看著同伴們:「今晚好好的休息吧,記得保持警惕,明天一早我們就向斯坦提爾進發。若是那些窺探者打算發動攻擊的話,就用劍來和他們交談~!」

  三人肯定的點了點頭。

  

  ※※※

  

  「卡托麗,等一下。」在修因和雷恩離開後,遊俠叫住了女孩。

  「怎麼了,約瑟芬?」

  「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很有領袖的氣勢啊。」約瑟芬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只是……不希望大家洩氣而已……」一向習慣接受讚揚的卡托麗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發自內心的想法才更能鼓勵同伴吧?雖然你是迪莉西亞團長的養女,但說起話來的神態卻和她很相似。」遊俠的表情有些落寂,「不過,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記得你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卡托麗苦笑了一下,隨即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前的垂飾,「但是,當世界的命運就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時候,無論是誰也不可能覺得輕鬆吧?」

  「還有我們在你身邊。」遊俠直視著她的眸子。

  「真的能抵達那個傳說之地嗎?」女孩卻避開了對方的目光,「十七年前,黑暗之鷹完成了那個不可思議的任務,所以我想要做到同樣的事情……想要抹消他的存在感……但是,直到在貝利爾村遇到惡魔的時候,才發現那根本就是一相情願的想法……這條路比想像中的難走太多了,僅僅憑藉我們四個人的話……」

  「也許以後還會遇到那位卡奧斯先生,或者遇到其他一些願意幫助我們的夥伴,我是不反對他們加入隊伍的。即使沒有遇到他們,我們依然有逃跑這個選擇。即使是聖騎士,也不必對每一場戰鬥都來之不拒。」約瑟芬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回答,「再說,雖然惡魔很強大,但在現世那畢竟是少之又少的,如果我們的對手是普通的人類,完全沒有必要放在心上。雖然我對深淵領主沒什麼辦法,但還是有自信幹掉幾個死靈法師的,難道你連這個都不放心?我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森林之子』哦~!」

  「說的也是~!大概我是被那個醜的要死的深淵領主給嚇怕了也說不定。」看著裝出生氣模樣的遊俠,卡托麗的表情終於明朗了起來。

  「所以,今晚你也去好好的休息吧,不必特意去觀察旅店周圍的狀況了。」

  「咦?你……」女孩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隨後下意識的摀住了嘴。

  「在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周圍設置了些法術障礙,如果有異常的話,立刻就能知道,隊長你就放心好了。」約瑟芬眨了眨眼睛,語調突然神秘了起來,「別累壞了自己,否則我可沒辦法和聖都的某個人交代。」

  「哪個人?」卡托麗的好奇心一下子湧了上來。

  「等任務結束了,我就告訴你。」

  「說好了,不可以反悔的。」女孩伸出了小手指。

  「嗯,就這麼約定好。」遊俠也伸出了小手指,拉了對方一下。

  「謝謝你,約瑟芬。」離開房間時,卡托麗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靨,對方則同樣報以微笑。

  既然不能成為她的依靠,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她心愛的人。

  

  ※※※

  

  監視者們很快就發現了同伴的失蹤,不過即使猜測到了事件的可能情況,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卡托麗一行早上離開了旅館,法赫多德的間諜們才得以展開調查。

  「埃布爾犧牲了,大人。」一名部下走進了房間。

  「是嗎……」奧斯丁的眉毛不宜察覺的顫動了一下,他隨即讓目光落在了遠方的地平線上,「他是被折磨死的?」

  「是自盡的,大人,儘管他的鼻子被打碎了,但據醫生的推測,很有可能是戰鬥時造成的傷害。」

  「這樣嗎?夠了,你繼續去搜集情報吧,我需要知道對方行動的確切路線。」男子歎了口氣,而當部下離開之後,一個黑影般的輪廓從房間的角落凸現了出來,並緩緩的移動到奧斯丁的身後。

  「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辦,托馬斯?」奧斯丁並沒有回頭。

  「您還記得那個神秘的法師所說的話吧?『五彩極光出現在了星之都更西的地方,並映照出整個世界的景象。這代表著能令路維絲畏懼的力量已經出現,女神必定會不惜一切的毀滅它,法赫多德若是能抓住這個時機的話,也許會從此擺脫神帶來的厄運。』」臉色蒼白的死靈法師背誦著記憶中的那幾句暗示,「就我的推測來看,即使我們沒得到那種力量,它依然能發揮出令聯盟衰弱的影響力。」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就應當動手,而不是等待更進一步的情報?」

  「這些天來我查閱了很多資料,就目前的推測看來,那種力量大概不會受到我們的控制。所以我們需要做的,只是阻止聯盟的人破壞那種力量。」托馬斯冷靜的分析道,「原本靜觀其變也是一種策略,但既然現在監視的行為已經被發現,那若是不盡快做出反應的話,一切就會變得難以控制。」

  「很有道理,那麼我們現在就動手。如果說他們的目的地是那個傳說中的星之都的話,斯坦提爾將會是必經之路,我會在那裡設置重兵埋伏,並且親自指揮,他們一個也逃不掉。」奧斯丁自信的說道,「不過這大概會引起國王的恐懼吧?畢竟,法赫多德一向不敢對來自聯盟的使者們出手的。」

  「那方面就請交給我去辦,一定會讓您在行動結束前,完全控制斯坦提爾地區的全部軍事力量而不會遭受任何干擾的。」死靈法師鞠了一躬,隨後再度消失在了黑暗的深處,「我會隨時用魔法與您聯繫的,請等我的消息。」

  「又要開始新的戰鬥了。」奧斯丁緊握著腰間的劍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微笑,「和聖騎士的戰鬥一定會很有趣的,真是令人期待。」

  

  ※※※

  

  「小子,這是今天的食物,趕快動手做飯吧~!」穆拉丁隨手將兩隻死野雞丟到了青年的面前,說話時,矮人的鬍子不停的顫動著。

  「我的名字是羅蘭~!別忘記了我可是你的僱主,說話的時候注意點~!」年輕的聖騎士瞪了對方一眼,一把拎過晃蕩的獵物,但他立即發現了一個自己難以解決的問題--在這種剛下過雨的潮濕森林裡,究竟該怎麼生火?

  羅蘭心虛的抬頭偷瞄了一下。身高超過兩米的獸人先知正安靜地在一旁盤坐冥想,表情的祥和與威嚴絕對不下於任何一位祈禱中的高階牧師。但營地的另一頭,斜下的夕陽卻映照出了矮人詭異的笑臉。

  該死的,我一定要把火給生起來~!否則若是被那個酒桶嘲笑的話……身為聯盟聖騎士考核第一名,被授予『艾拉澤亞之驕傲』稱號的羅蘭就會成為旅途中的笑柄了~!青年想著,摩擦著火絨的雙手頓時加了幾分力。

  但過了整整半個小時,羅蘭還是沒能把火給生起來--無論聖騎士如何努力的吹氣,每一次微弱的火苗在遇到樹葉的水分時都無助的熄滅,對此他沒有任何辦法。而在這段時間內,夕陽的殘影卻已迅速的沉向了地平線。

  「我說,你該不會不知道怎麼在雨天生火吧?」矮人慢條斯理的開口了。

  「開玩笑,那怎麼可能~!只是今天的狀況不太好而已。」羅蘭不得不擠出一絲笑容。

  「但你居然用濕樹葉做火引,要知道,那玩意是絕對不可能燒的起來的。」穆拉丁瞇著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絲凶光,「還是說,被稱為『艾拉澤亞之驕傲』的聖騎士,其實連怎麼在雨天找乾樹枝都不知道?要知道,即使是最菜的獵人對此也是一清二楚~!」

  「穆拉丁你這傢伙……」羅蘭憤憤的站了起來。

  「菜鳥,不懂的話最好早點說出來,否則大家一起餓肚子就不好玩了~!」

  「你實在是太陰險了~!明明知道我不懂,還偏要刁難~!」聖騎士猛的將野雞扔在了地上,它們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死後還要遭到鞭屍的命運,「等到了塔克拉瑪城,我非把你解雇不可~!」

  「解雇,天~!菜鳥,難道你以為自己拿著把這種尺寸的武器就可以嚇人了嗎?別忘記了這些天來能吃飽肚子是靠了誰~!」矮人完全不在乎對方的威脅,語調越發不屑了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最好先……」獸人先知終於看不下去了,但他的話語卻立即被打斷了。

  「哦,閉嘴,這裡沒你的事~!」兩人異口同聲的喊了起來,下一瞬間,反射著夕陽昏黃光芒的利矢從羅蘭的眼前一掠而過。

  憑著優異的反射神經,聖騎士的身體在思考之前就滾到了地上,箭羽擦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羅蘭立即明白了過來--自己已經被偷襲了,不過幸運的是,對方的弓術顯然不怎麼樣。

  「我剛才就想和你們說了,這裡似乎被包圍了。」阿澤塔羅斯以惋惜的語調說道,而一旁的矮人則露出了嚴正以待的表情,並握緊了巨大的戰斧。

  接下來,他們遇到了此次旅途的第一個大危機--一百五十名以上強盜將這個「出逃的貴族公子與他的奇怪侍衛們」的組合包圍了起來。強盜團中有不少都是精通劍術的高手,而三人卻不得不餓著肚子與他們周旋到天亮。等到朝陽懶散升起的時候,即使是體力最好的矮人也已渾身帶血,疲憊不堪,而強盜們卻像不知疲倦的螞蟻般,紛紛從陰暗的角落冒了出來。

  年輕的聖騎士一度以為自己的錦繡前程會葬送在那個天殺的樹林裡,但最後三人不僅成功的達成了一百五十人斬的完勝,而且還像一起戰鬥了十年的老戰友一般在塔克拉瑪的酒館裡喝了個痛快。

  一切彷彿都發生在昨天。即使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但當死亡騎士再度踏上這片土地時,記憶依然清晰可辨。

  如此緬懷著過去,究竟是由於對同伴的思念,還是因為嚮往成為安息的靈魂?羅蘭問自己。也許兩者都有吧……他這樣想著,隨後緩緩地卸下了身負的大劍,找了塊乾淨的地面坐了下去。五天以來,死亡騎士第一次停下了自己前進的步伐。

  

  ※※※

  

  今天是晴天,明媚的陽光透過翡翠色的綠葉灑下點點斑紋,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幅春天的景象,除了羅蘭耳旁拂過的陣陣微風,一切都顯得靜謐而安詳。但死亡騎士卻非常清楚,目前身處這片樹林中的絕非自己一人。

  「理查德,是你嗎?出來吧。」羅蘭對著叢林深處說道,伴隨著一陣樹葉摩擦與枯枝斷裂的聲音,一個穿著法師袍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巫妖的表情看上去相當沮喪,「就連我在穿越聯盟領土的時候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亡靈的氣息與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太不協調了,連這都感覺不出來嗎?」羅蘭帶著惡意解釋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告訴法赫多德人一些聯盟使者們的資訊,調查一下這裡的軍事設施,為以後亡靈大軍開闢神道做個準備,另外告訴你個壞消息。」

  「什麼?」

  「雖然你在五天內就趕完了三周的路程,但那幾個幸運的傢伙卻得到了魔法地圖,四天前已經用移送方陣直接抵達塔克拉瑪了,現在他們正在通往斯坦提爾的路上。」

  「是個讓人頭疼的消息。」死亡騎士搖了搖頭,「不過你不會是為了這種事情來見我的吧?」

  「的確,比較起時間上的劣勢,你還有其他的方面更值得擔心。」理查德直言不諱,「在搜集情報的時候,我聽說了你在貝利爾村的事跡了--當然不是指十七年前的那次。」

  「……不得不承認,在寒冰皇冠做了巫妖們的助手七年以後,還想要駕御這東西是有些困難的。」羅蘭凝視著手中的『霜慟』,「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灼熱燃燒著的靈魂了,那時候的羅蘭.斯特萊夫即使在面對強大的白龍之王克拉費里格時也不曾有半點畏懼,但現在,一隻深淵領主就足以抵擋他的斬擊。」

  「所以你害怕了?」巫妖選了一塊比較平整的地面坐了下來。

  「很害怕……伊修托利是一定要成為神才可以的,她需要我的力量,如果在這種時候又像以前一樣的話……」死亡騎士的臉色陰沉了下去,「那麼我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但無論結果如何,伊修托利也絕對不會因為選擇你作為任務人選而感到後悔。」理查德凝視著那雙水色的瞳孔,「你的命運並非僅僅是因果律的結果,羅蘭。」

  「你知道伊修托利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為什麼要選擇我成為歐林,以及……」羅蘭猛的站了起來。

  「如果想知道一切真相的話,你應該去問她本人。」

  「十四年來她從沒說過與此相關的事情,從寒冰皇冠的第一次見面,直到賦予我尋找世界樹的任務為止,一次都沒有,」死亡騎士皺起了眉頭,「而且每次我問她的時候,都會被扯到很尷尬的事上去……」

  「你從沒想過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七年前為復仇的火焰燃燒著自己的一切,而之後則成為了無所事事的寒冰皇冠御用園丁,」理查德微笑著說道,絲毫不顧對方的不滿,「若我是伊修托利的話,也不會和這樣的傢伙傾訴心事吧?」

  「真是讓人難以反駁,理查德,你說教的本領又提高了不少。」羅蘭苦笑了一下。

  「對了,和他們一起戰鬥的感覺怎麼樣?」巫妖突然轉換了話題。

  「他們?你是說卡托麗一行?」死亡騎士的眼神染上了猶豫的色彩,「彷彿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一般,當時的感覺就像是和同伴們一起戰鬥……但是,我沒料到對方會是仇人的後裔……」

  「仇人的後裔?」理查德打斷了對方,「真有趣,現在仇恨這個詞依然對你具有束縛力?你在得知對方的身份時真的感覺到了憎恨,就像達蘭拉一戰的時候?還是說,那是由於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對待,所以才自願的求助於仇恨的過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一瞬間凝固了起來,羅蘭沉默的將目光扭向一邊,並下意識的撫摩著手中的大劍。過了半天,他才終於開口:「畢竟,他們的目的是要去破壞世界樹,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當然,就這方面來說,他們是無須質疑的敵人。」巫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但你是不能把自己的戰鬥寄託在這樣的理由上的。一個已經達成願望,僅僅依靠約定而存在的死亡騎士,若是強迫自己戰鬥的話,很有可能會徹底的消失掉……你非常清楚這點,不是嗎?」

  「是的。」羅蘭短短的回了一句,他突然發現自己毫無反駁的餘地。

  「所以,還是好好的思考下關於自己的事情比較好,我是那麼認為的,也許某天伊修托利就會讓你知道一切,」理查德說著伸出了右手,「至於尋找世界樹的任務,雖然女神並沒有拜託,但我打算以自己的方式來幫忙,怎麼樣?」

  「榮幸之至。」死亡騎士點了點頭,隨後握住了對方的手。

  「話就說到這裡吧,接下來由我送你一程好了,塔克拉瑪城就不必去了。」理查德站了起來,腳下逐漸閃耀起移送方陣的光芒,「與貝利爾一樣,斯坦提爾也是現世與幽界的交界所在,想要用法術穿越那裡並不容易,不過,能在這趟長途賽跑中取得一點優勢也總是好的。」

  「那麼開始施法吧,」羅蘭起身來到了巫妖的身旁,「也許在那裡,我還會再遇到他們,那個時候……」

  我會試著讓自己重新判斷自我存在的價值與方式。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8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1
第七章窒息之雨


  斯坦提爾是法赫多德境內面積最大的丘陵地帶,有著大片的森林與灌木叢。在那翡翠色的枝葉遮掩下,尼盧河的最大支流--斯坦河正悄無聲息的沿著蜿蜒的軌跡流淌,由河水撫平的沙地成為了連通邊境地區與首都地區的唯一道路,而沿途的成千個小湖泊,則演化為旅行者們紮營與觀光的最佳地點。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顯然並不適合放鬆。陰霾的天空正淅瀝瀝的下著大雨,雨水在士兵們的鎧甲上激起朦朧的霧氣--這不僅使得他們的動作變得遲鈍,同時也令丘陵中的搜索行動困難了許多。

  「據報告,聯盟的使者們已經進入這片區域了……怎麼會在這時候下雨呢?不過對方的行動也會因此變得遲鈍吧?」奧斯汀對身旁的死靈法師說道,為了能順利捕捉到這四人,他在此地佈置了超過一千名的直屬部隊。看著眼前這些身經百戰的優秀戰士,奧斯汀不禁覺得,即使對方比惡魔強悍,一樣能輕易地將他們擊敗。

  「但是防水術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魔法,而且需要消耗的魔力也很少,」托馬斯看著自己的衣服,此刻他的全身已被一層透明薄膜包裹住了,雨水只會在這滑溜的表面撞出漣漪的漩渦,然後沿著邊緣滴落地面,「就像我為你和那些隊長們做的一樣,他們也肯定會使用這個法術……這場雨大概只會降低我方士兵的戰鬥力,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你的意思是我方的犧牲會加倍?」

  「對方雖然只有四個人,但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戰士,再說我們的目標是活捉而非殲滅,如此一來,一定會變的很困難。」

  「那麼,使用精英戰怎麼樣?」對方看了死靈法師一眼。

  「用那個方法的話,的確可以大量減少我方的傷亡,」托馬斯卻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但是……」

  「沒關係,如果可以減少傷亡,就那樣辦吧,」奧斯汀轉向了一旁的傳令兵,「讓各個搜索小隊注意,一旦發現了目標,立刻發出信號讓所有的人知道,戰術上只要盡量拖延就可以了,別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明白了嗎?」

  「兩名海藍聖騎士--不過他們的實力絕對不在白銀聖騎士之下,一名高階巫師,以及赫赫有名的『森林之子』,」死靈法師歎了口氣,「說實在的,我並沒有確實的把握……」

  「但惟有一試才行,我不能讓部下們去送死,我們的力量也不能全部消耗在這件事上,」對方安慰法師,「別忘記了,我掌握著這個大陸上最強的劍術~!」男子的眼中閃過自信的光芒。

  

  ※※※

  

  「這是春雨吧?沒想到會來的這麼早。」卡托麗仰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翡翠色的眸子因濕潤的空氣而越發靈動。

  「應該是的,丘陵地帶的氣候與環境一向能激起研究者的好奇心,不過……」遊俠的聲音有些無奈,「……我卻沒辦法來這裡研究法赫多德的地理。」

  「沒關係,以後也可以這麼幹,假裝成是普通的旅行者,然後一到這裡就潛伏起來住上個十年二十年,這樣不就可以研究了嗎?」女孩心情很好的回答,完全不像是前幾天神色嚴肅的隊長。卡托麗說著伸出手去撫摩雨水串成的細線,儘管防水術令自己與自然完全隔離了開來,但她並不介意。

  「那到時候你要記得來看我。」約瑟芬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我們似乎不是出來郊遊的吧……」雷恩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沒關係,周圍並沒有敵人,起碼現在沒有,」法師打斷了他,「我在來路上設置的魔法陷阱並沒有被破壞,而用來探測的使魔也沒有遇到什麼異常情況,一切都很正常……」修因說著再度伸出手,感應了一下魔力的波動,但這一次法師的臉上卻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前面和後面同時都……失去聯繫了~!」他下意識的提高了音量。

  「果然來了。」卡托麗的表情聳動了一下,「不過也沒辦法,如果連必經之路斯坦提爾都沒有遇到什麼障礙,那以後大概也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了。」

  「你早就預料到了會在這裡遭遇敵人嗎?」雷恩有些驚訝。

  「不啊,我只是做好了逃不過的心理準備而已。」女孩微笑著回答,「一定要讓這些傢伙知道,聯盟聖騎士絕不是好欺負的~!」

  

  ※※※

  

  此刻,斯坦提爾丘陵已經完全處於奧斯汀直屬部隊的控制之下了。除去負責封鎖對方退路的兩百名以外,剩餘的八百多名則分成了四十多支小隊,迎著卡托麗一行的前進方向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每支搜索隊包括在周圍警戒的兩名斥候,十二名擔當戰鬥主力的劍士--小隊的隊長也在其中,五名處於保護下的弓手,以及陣型核心位置的一名法師。

  「很顯然,法師才是搜索行動的關鍵,」在觀察了一陣之後,隱藏在樹叢中的約瑟芬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即使有隊長在指揮,那種兵力的戰鬥能力也不會提高多少的,但絕對不能讓法師有時間與其他隊伍聯繫,否則我們就會被包圍了。」

  「但那傢伙周圍有防禦結界,而且堅固到足以抵擋破魔箭的穿透力。」修因搖了搖頭,「另外還有一層魔法防禦結界……他身上肯定帶著護身符,否則以低階法師的力量,根本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那種結界應當抵擋不住我的短劍『琉璃』。」卡托麗插了進來,「修因,使用大範圍沉默術,然後我就可以解決掉那個法師了。」

  「但如果他們的通信方式是依靠無聲施法實現的話……」

  「那樣的話也沒辦法,若是現在不動手的話,過幾分鐘就會被發現,我們必須搶得先機。開始行動吧,等我發出信號就動手。」女孩回答。那翡翠色的眼眸中反射著劍刃的寒光,鎖子甲包裹下的身軀緊繃著,水流撫過的輪廓顯得柔軟而富有韌性。

  如果感應到了最適合出劍的契機,她一定會精確的狙擊到那個瞬間,而且不會有哪怕一絲的遲疑……卡托麗認真起來的神情,真是百看不厭。在這種肩並肩的距離下,雷恩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起來,並讓自己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

  

  雨幕大大限制了士兵們的視野,搜索隊的行動速度也因此比平時慢了不少。不過他們的狀態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干擾,斥候依然謹慎的在陣型的兩翼來回疾行,劍士們的武器早已出鞘,鋒刃上沾滿了晶瑩的水珠,就連弓手也已將箭羽搭上了弦。很快,最前面的三個人就發現了目標--一名身著全身鎧的路維絲聖騎士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這些人是在找我吧。」雷恩的嘴角露出了諷刺的微笑,「上次在塔克拉瑪還躲躲藏藏的,現在居然這麼明目張膽?」

  法赫多德人愣了一秒有餘,隨後,隊長與法師同時叫了起來:「抓住他~!」

  戰士們立即衝向了眼前的敵人,法師則打算取得其他小隊的支援--在奧斯汀的直屬部隊中,絕對不會出現因貪功而不服從命令的現象。然而在心靈聯繫的咒文完成前,他的詠唱就被打斷了--周圍的聲音彷彿被吸收了一般,突然消失的無聲無息。下一瞬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從聖騎士的身邊咆哮著噴湧而出。

  白熾的閃電就如同一條殘忍的毒蛇,在劍士們的血肉之軀上肆意噬咬著。依靠著雨水良好的傳導力,一眨眼的工夫五名訓練有素的戰士就變成了五具表情扭曲、全身焦黑的屍體。與此同時,周邊的兩名斥候也已被冷箭貫穿了胸口,五名弓手隨後倒下了兩個,還有一支箭直接射向了法師,在防禦結界的阻擋下停在了距他腦門十厘米的地方。

  「停止進攻,立刻開始防禦,保護好法師~!」小隊的隊長及時作出了反應,以熟練的手語指揮身旁的部下--他們都很清楚,受到攻擊的同伴已經全完了,若是有遲疑的話只會導致更糟的結果。剩下十一個人的隊伍立即放棄了對聖騎士的攻擊,轉而收縮為緊密陣型,將法師圍在中間,並迅速向著沉默術作用範圍外的地方移動。弓手則盲目的向著聖騎士和法師所在的方向張弓射箭,絲毫不顧是否命中了目標。

  一分鐘之後,雨水打在鎧甲上的滴答聲重又在他們的耳畔響起。失去的聽覺再度回歸,法師不由的鬆了一口氣,隨後開始繼續吟唱咒語。

  但這一次,他還是沒能完成這個魔法,而且以後也永遠無法完成了。

  在約瑟芬與雷恩將他們逼入卡托麗的攻擊範圍後,女孩毫不猶豫的從棲身的樹上跳了下去。她就像一隻輕盈的燕子,穿越重重雨簾,掠過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們的頭頂,隨後穩穩的落在了法師消瘦的肩膀上。

  法師的身子因慣性的衝擊而搖擺了起來,但卡托麗就像貓一般依然保持著平衡,她手中的短劍猛地紮了下去。一開始劍刃在空中停滯了一下,然後,伴隨著玻璃碎裂般的脆響,『琉璃』的鋒芒咬入了對方的後頸,並從胸口貫穿而出。乘著斷了氣的法師還沒倒下的瞬間,女孩拔出了武器,在泉湧般的血柱噴出來前就以一個利索的空翻動作跳出了戰士們的包圍,並落在幾米開外的草地上。

  「還有一半人。」卡托麗甩去了短劍上的鮮血,那清脆美妙的嗓音在法赫多德人的耳中如同堅冰般寒冷。

  「馬上就可以解決掉。」雷恩從另一側走了過來,他說著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為了能讓自己的魔力用在最恰當的地方,修因一直隱藏在樹叢中,並沒有加入接下來的戰鬥,不過即使如此,另外三人也顯得十分輕鬆。己方的法師已經被殺,後援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趕到的,一想到這一點,剩餘的法赫多德人眼中就露出了絕望的神情--這直接將他們的進攻變成了垂死前的掙扎。兩名聖騎士的強攻和遊俠精湛的箭術令戰鬥在幾分鐘之內就結束了,勝利者的身形很快融入了茂密的叢林,只留下悲鳴的死亡氣息在戰場上縈繞。

  

  ※※※

  

  「照這樣的速度,我們很快就能走出丘陵了。」在確認了位置後,遊俠如此總結道。

  到現在為止,他們總共解決了三支搜索隊。如果要與整支軍隊對抗的話,只有四個人的隊伍肯定會被拖跨掉,但這並不是毫無目的與方向的戰鬥。斯坦提爾的道路有好幾條,而且都沒有設置以逸待勞的關卡,再加上崎嶇不平的小路,可供他們選擇突圍的地域十分廣闊,而對方卻不得不搜索丘陵的每寸土地。

  按照卡托麗的戰術,只要能依靠法術事先瞭解到搜索隊的位置,就能避開那些無謂的戰鬥,只解決阻擋在自己所選擇的那條路上的敵人。據約瑟芬的估計,再經過兩次遭遇戰,就能突破法赫多德人的包圍圈了。

  又一支隊伍進入了他們的視野,但這一次,卡托麗卻敏銳地感覺到了異樣的氣息--走在隊首的那名男子與以前遇到的敵人完全不同,對方的動作自然而流暢,但是卻沒有任何破綻。那雙劍眉下的眼睛如同野獸般閃爍著無法琢磨的光芒,高大的身材很輕易的撐起了黑斗篷,而他手中的那柄長劍,則擁有魔法武器特有的銳利與鋒芒。

  是個很強的敵人,也許……就是這次行動的首腦。直覺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女孩,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短劍。

  「那個人會是最難纏的對手。」遊俠在她的耳旁說道,「不過後退的話,只會讓我們重新陷入包圍,要躲也躲不掉……」

  「那麼就打敗他。」卡托麗回答,並對保持著一定距離的法師比出了手勢,「準備行動吧。」

  修因開始集中精神,並輕聲的吟唱著發動沉默術的咒文,然而僅僅過了幾秒,他就發現自己的腳下發生了異變,法師反射般地低下頭去,恐怖的景象立刻映入了瞳孔中--一隻渾身帶血的骷髏正從泥地裡鑽出,骷髏的左手緊緊地抓住了修因的腳腕,右手上握著的銹劍則斬向了法師的身體。

  有生以來第一次和怪物近距離面對面的接觸,高階法師的思維在一瞬間被抽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個念頭燒灼著他的腦袋--我會被殺的~!愣了一秒之後,修因不顧一切的大叫了起來。

  「救命~!救命啊~!」

  「修因?」前面的三個人同時回過了頭來。

  法師下意識地用法杖擋在身前,幸運的是銹劍的鈍鋒沒能砍斷木製的法杖。骷髏兵頓了一下,隨後再度舉劍狂砍,不過這時卡托麗已經及時地來到了修因的身旁,『雷縛』盾的一擊引出了閃耀的電光,對方隨即變成了一堆碎骨。

  「你沒事吧?」

  「沒,沒事……」修因半天才緩過氣來,「嚇死我了……」

  「身為法師,不可以失去冷靜啊,不過也難怪,你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吧?」卡托麗歎了口氣,「趕快做好戰鬥的準備,因為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對不起。」一想到自己剛才狼狽的樣子,修因的臉不由地漲得通紅。

  「沒關係,反正即使是正面戰我們也一定能勝利的~!」女孩輕鬆地說道,「不過這次的對手有點棘手,不用顧慮,盡全力施法吧。」

  「嗯。」法師握緊了手中的法杖。

  

  ※※※

  

  被叫聲驚動的法赫多德人迅速的靠了過來,很快就與四人面對面的接觸了。卡托麗與雷恩站立的位置,此刻只與那名黑衣男子距離五米不到,聖騎士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見對方衣領上的花紋。

  「沒想到這麼快就會遇到你們,沒想到聖騎士也知道要偷偷摸摸的行動。不過很可惜,我的斥候比你們更擅長隱蔽。」處於後方的托馬斯說著,揮了一下手中的法杖,四五個擔任斥候的骷髏兵立即從周圍的土地中鑽了出來,迅速的圍攏在了他的身旁,並擺出防禦的姿態。

  那傢伙是死靈法師……卡托麗想著,不過一旁法師的眼神很明顯是在說「把那個傢伙交給我就可以了」,因此女孩並不是十分在意。自己唯一需要面對的,就是眼前的這名劍士,決鬥的勝負將會左右整場戰鬥的結果,所以……必須贏。

  下一刻,從修因指尖射出的電光率先打破了敵對雙方之間的僵局。在大雨中靜止不動的戰士們在同一時刻化為了模糊的影子,伴隨著劍刃的寒光踏出死亡的舞步。

  與之前的敵人相比,這些法赫多德的戰士的劍術要精湛的多,雷恩推測其中至少有一半是高階騎士,因為自己的全力攻擊並沒有收到多大成效,到現在為止,他只解決了兩名露出破綻的對手,卻因此陷入了同時面對五人的拉鋸戰。

  修因一上來就召喚來了珍藏已久的土元素戰士--在惡魔面前,它和一團泥沒什麼區別,但現在的確為法師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在土元素戰士和結界的保護下,年輕的高階法師可以不受干擾施展各種法術,閃電與火球不斷的從他的指間激射而出--為了能牽制住同樣肆意施法的死靈法師,修因已經顧不得節約魔力了。

  約瑟芬的處境也同樣糟糕,他必須要對抗對面的五名弓手--每一名的身上都罩著防禦結界,同時支援最前面的雷恩,不僅如此,若是有敵人打算繞過去攻擊法師,信不過召喚生物的遊俠還得返身防禦。

  附近的其他搜索隊隨時都可能來到這裡,而在神秘的死靈法師與多名百里挑一的優秀戰士面前,三人卻怎麼也無找到抵達勝利的突破口。原因在於,四人小隊的領導者並沒有為這場戰鬥提供任何幫助。

  卡托麗正在與奧斯汀做一對一的決鬥。

  

  ※※※

  

  黑衣男子的表情非常嚴肅,他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性別與年齡而產生任何輕敵的想法,奧斯汀的每一次攻擊都蘊涵著自己的全部技巧,縱斬,斜削,突刺,橫掃,所有的方位都被他封的死死的。那柄鋒利的窄刃劍就像是一條靈動的銀蛇,在空中飛舞著,彈開落下的雨點,咬向卡托麗的要害。

  奧斯汀希望能在自己的部下出現傷亡前就結束這場戰鬥,否則,實施精英戰的目的就失去了意義,但很快他就發現,一切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達成。卡托麗擋住了全部的攻擊,而且似乎游刃有餘。

  手持小圓盾的聖騎士擁有防禦的優勢,比起長劍的全方位攻擊,盾牌的格擋要迅速的多--奧斯汀的速度再快,也沒有快到足以令她反應不過來的程度。而細長的劍身所帶來的衝擊力,與死亡騎士的那柄重劍比較起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攻擊--而且其中的大部分都被魔法盾吸收了,根本沒有傳遞到女孩的手臂上。如果就這樣堅持防禦戰術,卡托麗相信對方的體力遲早會被耗盡,但她現在卻沒辦法那樣做,因為除了眼前的黑衣男子以外,聖騎士還面臨著另外一個「敵人」的壓力--時間。

  唯一的辦法是速戰速決,也許對方就是想到了這點所以才持續猛攻的,但卡托麗顧不了那麼多了。當奧斯汀再度試圖以疾速突刺打開局面時,女孩不再持續防禦,而是迎著那股淒厲的劍風踏進了去。

  和伯日丁城頭上的戰鬥比起來,這種攻擊又算的了什麼?和深淵領主摧枯拉朽的力量比起來,這種劍風又算的了什麼?若是連這種程度都沒辦法突破的話,我又怎麼能完成拯救聯盟的任務,我又怎麼能在面對黑暗之鷹的時候相信自己的劍~!

  就這樣踏進他的死角去~!

  窄刃劍的鋒芒已經近在眼前,卡托麗的眼睛卻一眨都不眨,相反,那翡翠色的雙眸準確的判斷出了來劍的距離與軌跡。下一瞬間,奧斯汀引以為傲的武器『朔月』從少女的髮梢間掠了過去,而她手中的圓盾則準確的擊中了黑衣男子的胸口。耀眼的電光頓時從『雷縛』中爆發了出來,強大的魔力在瞬間裹住了對手,但遺憾的是這一擊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那件黑色的鎧甲具有強大的魔法抗性。

  奧斯汀只覺得胸口一悶,他確信自己的肋骨已經斷了好幾根,唯一能扭轉局勢的方法就是重新拉開距離,不過眼前的聖騎士顯然不會讓他如意。卡托麗完全放棄了以武器取勝的想法,轉而以貼身戰對付黑衣男子--如果說短劍和小盾可以切入重劍的死角,那麼能切入這柄窄刃劍死角的,則是格鬥術。

  一記漂亮的側踢直取黑衣男子的頭部,女孩的長腿看起來很纖細,但就威力而言,恐怕不下於鐵錘。奧斯汀並沒有想要硬擋,他打算借助這一擊的力量拉開雙方的距離--他確實做到了,只不過整個人是斜著身子飛出去的。

  我贏了~!卡托麗站定後立即追了上去,準備給失去平衡的對手致命一擊。但在那之前,即將落地的奧斯汀單手舉起了長劍,猛地向前方一指。

  卡托麗立即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向自己襲來,她無法躲避,只能將小盾擋在了胸前。那一擊的威力讓她想起了死亡騎士的橫斬,堅固的魔法盾立刻發出了刺耳的悲鳴,女孩覺得自己的左臂就好像是斷了一般劇烈的疼痛著,而那輕盈的身影也在一瞬間被擊離了地面。

  原本打算順利地捕捉目標,因此奧斯汀採取了冷兵器交鋒的方案,但現在他才明白,不以殺死對方為目的的話,只會導致自己的失敗。所以這一次,在拉開交鋒距離的瞬間,奧斯汀毫不猶豫地發動了那種力量。

  名為劍鬥氣的最強劍技。

  卡托麗落在了五米開外的地方,優異的反射神經令她著地時沒有跌倒,但即使如此,女孩還是覺得脊背上直冒冷汗。等到她穩住腳跟時,黑衣男子也已經恢復了常態。

  「好戲現在才開始,你們生死攸關的時候到了。」奧斯汀抹去嘴角的鮮血,再度揮出一劍,這一次的目標不是眼前的聖騎士,而是遠在戰場另一頭的修因。

  無數雨線編織而成的簾布一下就被這道寬闊而鋒利的氣刃撕裂了開來,散落開來的大滴水珠紛紛向著兩側彈開,就好像是綻開的煙花一般,只不過這一次是透明的色彩。如此顯眼的一擊立刻就被法師的目光捕捉到了,他迅速的做出了應對措施。

  風刃術……那名黑衣男子是魔法劍士嗎?修因輕唱了一句咒文,在自己身旁佈置了第二道魔法防禦結界。年輕的法師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判斷犯下了致命的錯誤--直到那道威力無比的劍鬥氣擊碎物理防禦結界,並將自己的上半身斬開為止。觸目驚心的傷口從他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鮮血從那整齊的切口中迸射出來,在雨水中拉起了一道血做的幕簾,修因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激烈的戰鬥因這個突兀的斷弦之音而中止了,不僅是卡托麗、雷恩和約瑟芬,就連法赫多德人也停止了動作。

  「修因~!」卡托麗不顧一切的回過了頭去。

  「這種力量就是大陸最強的劍技--劍鬥氣~!它可以進行遠程攻擊,而且幾乎不需要準備的時間,與劍鬥氣的威力比起來,魔法戰士的風刃術根本就是瘙癢。不知道那名高階法師的命夠不夠大,能受我的一擊而不死。」局勢再度恢復了控制,奧斯汀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卻依然保持著謹慎,「覺得我這個劍聖的力量怎麼樣?卡托麗.奧蘭德,『艾拉澤亞之榮耀』?」

  「你這傢伙……」女孩回過身來,瞪著奧斯汀的眼神充滿了憤怒。

  「你還想繼續打下去嗎?我樂意奉陪,但不知道那名法師能不能撐到戰鬥結束,」奧斯汀忽略了對方投射過來的怒火,「另外我還要警告你,這一次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了,絕對不會讓你靠近的。」他說著,再度舉起長劍向前猛地一指。

  卡托麗就像觸了電一樣立即跳了開去,而她剛剛站立的地方則多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圓洞,泥地鬆軟而潮濕,洞口邊緣卻光滑的好像大理石。

  「放下你們的武器,來自路維絲聯盟的使者~!」雨水的洗刷下,黑衣男子的聲音顯得格外威嚴而響亮,「我奧斯汀.斯圖爾特,法赫多德首席騎士在此承諾,絕對不會虐待俘虜~!」

  修因已經喪失了意識,失去控制的土元素變成了泥像,防水結界也因此迅速的從三人的身上褪去。冰冷的雨水灌進了三人的衣服內,就好像纏繞在身軀上的毒蛇一般,帶著令人窒息的感觸。變成落湯雞的卡托麗,雷恩與約瑟芬相互對視著,最後,隊伍的領導者終於作出了表態。

  女孩將手中的短劍扔在了地上,潮濕的短髮遮住了她的表情,但奧斯汀感覺的出那清脆聲音中的顫抖:「我們投降,請允許我去救助我的同伴,拜託你……」

  雨越下越大,最後終於變成了傾盆大雨,無情的水流將地面的血跡都沖刷的乾乾淨淨的。

  但這並不意味著四人的戰鬥已經結束,相反,困難才剛剛開始。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7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1
第八章亂流


  修因終於醒了過來,他呆呆的望著眼前那片灰黃色的天空,過了半天才終於認出那是燈光照耀下的帳篷頂。隨後,意識喪失前的記憶從腦海中浮現了起來。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卡托麗他們怎麼樣了?敵人在哪?

  修因打算坐起來確認這些,但直到付諸行動時,才發現這對自己來說太困難了--身體自脖子以下幾乎完全失去了知覺。法師隨後將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手指的尖端,就像平時施法一樣,他想像著自己的意志會通過肌肉傳遞下去,最終抵達右手的食指。而在堅持不懈的努力下,頑固不化的食指終於抽搐般的動了動。

  看來那一擊還沒把我劈成全身癱瘓,法師鬆了口氣。但目前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也許我被那些法赫多德人抓住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卡托麗成功突圍……總之,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床上坐起來。

  當托馬斯掀開帳篷的門簾時,正好看到試圖用雙臂支撐起自己的修因,他做的很專心,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身旁站著一名死靈法師。

  「已經醒了嗎?年輕人的恢復力真不錯。」當對方完成坐在床上的目標後,托馬斯開了口,「你已經睡了整整兩天了。」

  「已經兩天了嗎……」法師呢喃著,他隨後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死敵,修因頓時明白了現在的狀況,語氣也硬了起來,「這裡是哪?你想把我怎麼樣?」

  「在發問前請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年輕的法師。」死靈法師以勝利者特有的高傲回答。

  「……我叫修因,修因.威拿。」對方沉默半晌,隨後開了口。

  「我叫托馬斯,和你一樣,也是高階法師,而且專修死靈類。」對於俘虜的態度,托馬斯只是一笑了之,「你現在是在法赫多德首席騎士團的行軍帳篷裡,再過一天,我們就可以走出斯坦提爾丘陵地區,抵達這個國家的首都了。另外,你的物理防禦結界做的很不錯,居然能吸收掉劍鬥氣的大部分力量,我本來以為你會被奧斯汀大人砍成兩半。」

  「原來那是劍鬥氣……」修因苦笑了一下,「那麼……我的同伴們……也被抓了嗎?」

  「你以為那種程度的重傷有誰能治好?」死靈法師頗有興致的坐在了對方的床邊。

  年輕的高階法師沉默了下來,他吃力的伸手到衣服裡面,摸索著胸口和腹部的肌肉--每一處的皮膚都很光滑,根本感覺不到一點受過傷的跡象。

  「那位漂亮的女孩為你做的治療,之後另一名聖騎士負責恢復你的體力,否則受了這麼重的傷,恐怕兩天之內是無法醒來的,」托馬斯並沒有掩飾表情中的嚮往,「這就是神的力量……能操縱生命之力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議。」

  「卡托麗、雷恩、約瑟芬……他們也被抓住了嗎……」修因喃喃自語著,低下了頭。

  「你的同伴也在這個軍營裡,不過我想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愚蠢的念頭。你們之間隔著一千名以上的騎士團精英,另外我也已經給你施展了法術封印,不要妄圖使用移送方陣。」死靈法師站了起來,走向帳篷的出口,「話就先說到這裡吧,明天一早我會讓人用擔架來載你的,等到了首都以後,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們。」

  對方一走,死一般的寂靜就迅速圍攏了過來,並將木然的法師包裹其中。說了那麼多話,修因覺得喉嚨干地發澀,但他卻完全沒有喝水和休息的心情。悔恨的感覺就好像燈光所投射出的巨大影子,將他整個籠罩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這次的失敗,應當由我負全部責任。如果在被骷髏兵襲擊的時候我能保持冷靜,隊伍就不會被發現了。如果在遭到攻擊的時候能仔細思考,就不會理所當然的把劍鬥氣當成是風刃術了。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的話,卡托麗怎麼可能會投降?

  「修因.威拿,你真是個沒用的傢伙。」法師以空洞而無奈的聲音說道。自己通過高階法師考核的時候只有十九歲,和卡達爾當年一樣~!不僅如此,修因還曾參加過多次與亡靈的接觸戰,依靠著強大的魔力與出其不意的戰術,每次都能令己方成功的防禦住那潮水般的衝擊。被法王廳選為世界樹搜索隊一員時,他自信的認為一定能攻克一切障礙,但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不僅無法對抗惡魔,而且就連同樣身為人類的敵人也戰勝不了。

  這麼看來我和普通書獃子也沒什麼區別……也許,只有裏魔法才能讓自己真正瞭解到力量的涵義……

  不過,那也是在沒有被抓到的前提下才能實現的願望,現在自己已經變成了俘虜,而且還連帶著同伴們一同成為了俘虜,會有什麼樣的未來等著我們呢?死亡……嗎?想到這點,法師不由的縮起了身子。

  「真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修因無法抑制的說出了心中所想。

  

  ※※※

  

  真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卡托麗歎了口氣。

  正如奧斯汀的承諾,成為俘虜的卡托麗一行並沒有遭受任何嚴刑拷打,此刻這間帳篷裡也只有她一個人。但女孩很清楚,某種魔法道具正不眠不休地監視著自己的行動,門外負責看守的劍士也至少有六名。

  不僅如此,自己的雙腳上還套著秘銀製做的腳鐐,這東西不僅堅固無比,而且重量也是普通製品的好幾倍,白天行軍的時候還可以忍受--法師會在上面施加輕量化魔法,但現在,就連走動都很不方便。卡托麗懷疑即使手中拿著武器,要砍斷這種腳鐐也起碼需要十分鐘以上。

  明天法赫多德人就會走出斯坦提爾丘陵,進入戒備森嚴的首都了。今天晚上是最後的機會,如果現在無法逃脫的話,那這次的任務就等於是失敗了~!

  我該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逃出去?還是說……只能坐以待斃?

  不安感悄悄地纏上了女孩的心頭,她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胸口的垂飾上,想要尋求來自神的呵護。但卡托麗念頌的祈禱詞越多,心中的罅隙就變得越大,兩天來一直被她壓抑在心底的恐懼,此刻就好像是澎湃洶湧的波濤,一次又一次的發起衝擊性的質問,令無法抹消的絕望深刻入她的腦海之中。

  法赫多德人是無法找到世界樹的,即使找到了,凡人又怎麼能控制只屬於神的力量?如果被亡靈派遣的死亡騎士捷足先登,最後會怎樣?

  伊修托利會成為新的神,苦苦支撐了七年的路維絲聯盟會崩潰,女神的子民會淪為亡靈大軍的劍下亡魂,而洛倫丹大陸也會為死者們的怨念和墓土的氣息所掩埋。

  不過還好,我肯定見不到那種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因為,在那發生之前就會被這些渴望力量的愚蠢者處死吧?女孩的臉龐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下一瞬間,混合著害怕味道的淚水不爭氣的湧了出來,而且嘩嘩地流個不停。

  「我該怎麼辦?」卡托麗啜泣著,將頭埋進了雙膝之間,「有誰能來幫幫我?」

  

  ※※※

  

  雷恩在帳篷裡煩躁的來回走動著,腳鐐隨之發出丁零噹啷的聲音。

  「已經過了兩天了,連行軍的時候都見不到卡托麗……他們不會拿她怎麼樣吧?」聖騎士又一次擔心地念叨著。

  「如果你是指『那方面』的侵犯,我相信法赫多德首席騎士團是做不出來的。」約瑟芬在一旁歎了口氣,暗自思索這段對話究竟重複了幾遍。

  「明天就會抵達法赫多德的首都,如果今晚再不逃走的話,就不會有機會了。」雷恩再度伸手去扯腳鐐,但秘銀製品對他的掙扎完全沒有反應。

  「這個區域有魔法在監視著,何況外面的守衛少說有十名,我們手無寸鐵,要怎麼逃跑?」

  「難不成就這樣坐以待斃嗎?」對方終於放棄了徒勞的動作,坐在了遊俠的身旁,「可惡,要是我能再強一點就好了,那樣就能和卡托麗一起對付那個劍聖,戰鬥也會很快結束。」

  約瑟芬看著身旁的青年,對方憤憤地緊握著拳頭,眉頭也不甘心地糾結在了一起。那副模樣令遊俠很自然的想起了十幾年前的自己--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表情。

  「喜歡卡托麗嗎?」他突然問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怎麼想到要問這種事情~!?」雷恩的臉「唰」的一下變的通紅。

  「如果在某個時候必須為她去死,你會願意那樣做嗎?」遊俠單刀直入的問,那副嚴肅的神情告訴對方,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為她而死嗎?也許在行動的時候我會猶豫,但如果那是唯一的選擇……再怎麼害怕也不得不做吧?」儘管有些奇怪,但雷恩還是認真的做出了回答,「只不過在和她一起的五年中,似乎麻煩卡托麗的次數很多,但能幫到忙的地方卻屈指可數……」

  「別太介意,她一定能瞭解到你的心情,」約瑟芬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不過,有一點我要以過來人的身份忠告你,比起為對方而死的那種感動,也許平時的細心體貼和吸引人的夢想更能留住女孩的心。」

  雷恩剛張嘴打算回答時,從帳篷外傳來的巨大咆哮聲打斷了他。優秀戰士對恐懼的感知本能在一瞬間令聖騎士與遊俠全身的毛孔都豎了起來,而不久之前那噩夢般的記憶也在這淒厲的震動下一閃而過--兩人很快想了起來,那聲咆哮正是來自炎魔喉嚨最深處的詛咒。

  扭曲虛空的惡魔們來了。

  

  ※※※

  

  一頭龐然大物在叢林中瘋狂的橫衝直撞,不時有碗口粗細的樹木因此顫抖著倒下。樹木著地時的轟鳴,以及鑲嵌在黑色輪廓前側六個刺眼的紅點,立即引來了一支法赫多德人的夜巡隊。騎士們並不清楚來襲者的真面目,但超過二十人的數量令他們自信的認為,一定能戰勝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

  「保持陣型向前,一旦對方進入射程,弓手就立即進攻~!」隊長發布著命令,並以身作則地站在了最前方。

  「大家要當心,那東西並不是普通的野獸……可能是召喚生物,一定要全力以赴對付它~!」法師則處於陣型的中心位置。

  那矯健的身形很快就逼近了處於叢林邊緣的騎士們,直到這時他們才發現對方的軀體比想像中的更大,而移動速度也快的異常--弓手射出的箭雨僅有幾支命中,而且都沒能阻止它的衝鋒。幾輪曲射下來,巨大的黑影已經衝出了樹木的包圍,直撲向眼前的血肉之軀。

  法赫多德人的隊長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手中的長劍準確的斬向怪物的頭部,他身旁的兩名騎士也跟著從側面支援。然而,隨之響起的並非是怪物的哀號,而是金屬斷裂時的呻吟--地獄犬的三個頭分別接下了騎士的斬擊,被它咬在嘴裡的雙手劍就如同脆弱的牙籤,一下便折斷了。

  低沉的咆哮聲從惡魔的喉嚨深處傳了出來,令失去武器的三人覺得毛骨悚然,那六隻閃爍著赤紅色光芒的眼睛彷彿燃燒起來了一般,刺眼的無法正視。下一瞬間,騎士隊長的腦袋就像番茄一般,在地獄犬的牙齒間被嚼成了碎沫。血箭從撕裂的頸部飆上了半空,另外兩人則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甚至忘了逃跑。

  「快~!別愣在那裡~!弓手繼續射箭,前鋒繞到側面攻擊~!」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隊伍中心的法師,但在他說話的間隙,敏捷的惡魔已經像一把尖刀般契入了陣型,在撕裂了另外兩名弓手後衝向了他們身後的營地。

  「該死的,那是地獄犬……來自幽界的惡魔~!斯坦提爾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出現?我必須立刻向上級報告這件事,不能讓營地受到惡魔的攻擊~!」

  「但是,我想現在有更嚴重的問題要面對……」一旁的弓手以顫抖的聲音接過了話頭,並扯了扯對方的袖子。法師回過了頭來,這一次映入他瞳孔的是有兩層樓那麼高的巨人,它的全身都流動著灼熱的岩漿。

  「這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著,就如同身旁的戰友們一般,覺得腦子變的一片空白,而周圍的樹木則在火舌的舔噬下迅速地枯萎,冒煙,燃燒,最後終於連成了一片火光,在黑沉沉的夜幕下描繪出人間地獄的景象。

  

  ※※※

  

  當奧斯汀從帳篷中衝出來的時候,四米長的火焰刀恰好迎著他的臉砍了下來--一隻炎魔正打算毀掉騎士團長的住所。在被烤成焦碳前,奧斯汀憑藉著優異的反射神經躲過了那一擊,但武器帶起的獵獵風聲依然令他的耳膜覺得刺痛。

  惡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劍聖恢復平衡後的第一個疑問,不過很顯然,對方並沒有回答他的打算。炎魔再度舉起了手中的大刀,一腳踢開已經變成廢墟的帳篷,並咆哮著轉向了眼前的新獵物。對於使用窄刃劍的奧斯汀來說,中階惡魔的裝備原本頗為棘手,他根本無法突破炎魔九頭鞭的全方位攻擊,更別提對付那包裹著火焰外殼的長刀了。但戰鬥卻在眨眼之間就分出了勝負--劍聖的劍鬥氣一下就削去了對方的大半個腦袋,炎魔額頭上的犄角在狂風的帶動下在空中翻滾著,最終深深的插入了地面,而那龐大無比的身軀也隨之倒了下來。

  還沒死透嗎?真是麻煩的敵人……看著掙扎著想要爬起的無頭軀體,奧斯汀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對了,一定要摧毀惡魔之心才行~!」在想起文書上的記載後,劍聖順手又是一道劍鬥氣,惡魔的胸口立即被那股力量貫穿了一個大洞,這一次,炎魔再也無法動彈了。

  「現在周圍的情況怎麼樣了?」奧斯汀轉過了身來詢問托馬斯,後者剛踏出移送方陣的光芒。

  「看看就知道了。」死靈法師回答,語調保持著往常的冷靜--不過那並不代表形勢有多麼樂觀。

  法赫多德騎士團的營地是以嚴密看守四名俘虜為目的而進行佈置的,因為沒人認為他們會在本國遭遇大規模的襲擊。這種決定導致了周邊防線兵力的嚴重不足,大批地獄犬很輕易的就突入了毫無防備的營地內部。它們就好像是一把把尖刀,將騎士團切割成了無數的小塊,很多人還未醒來便被壓在了翻倒的帳篷底下,而當準備好戰鬥時,騎士們才會發現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毫無目的搜尋視野中的怪物,而非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這些惡魔究竟是從哪來的?」

  「我不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些惡魔絕對不會受人類的控制。」對方不負責的聳了聳肩膀,「法赫多德的記載中,十七年前也曾在此出現過惡魔……也許這場戰鬥只是個巧合,我們可能擋了他們的道……」

  「那麼騎士團能對抗這些惡魔嗎?」奧斯汀擺了擺手,打斷了托馬斯的歷史課。

  「使用附魔武器就可以了,我已經通知法師們務必為騎士做好援助工作,但即使能對抗地獄犬,我也不覺得人類在那種東西面前會有勝算。」托馬斯說著指了指營地以東騰起的那道刺眼的火牆,幾十名巨人的影子在那橘黃的背景下張牙舞爪的擺動著,「值得慶幸的是,除了你打倒的那隻以外,營地裡目前並沒有其他炎魔,我們必須現在就撤退,否則與中階惡魔交鋒的話,一定會令騎士團損失慘重。」

  「你說的很正確。」對方點了點頭,「首都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程,那裡有足夠多的軍隊可以抵禦這些傢伙,立刻派一名法師以首席騎士團的名義去求援,我們則迅速向西方撤退,爭取盡早與援軍匯合。」

  「那些聯盟的俘虜呢?」

  「交給你了,負責好他們的安全,同時也絕對不能讓任何一人逃脫。」奧斯汀拍了拍死靈法師的肩膀,「我得去把騎士團組織起來,僅僅是這些狂吠的地獄犬,還沒資格阻止法赫多德首席騎士團的行動~!」

  

  ※※※

  

  「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約瑟芬站起了身子,「也許這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即使面對惡魔也總比被法赫多德人當成棋子要好,你覺得呢?」

  「說實在的,兩者我都不喜歡,」雷恩坦率的回答,年輕的聖騎士永遠都無法忘記與深淵領主的生死較量,「但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我希望做出能讓我們擺脫困境的選擇。」

  此刻,兩人均已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不過那套程式其實非常簡單,只是指從地上站起來,並活動一下僵硬的四肢而已。他們手無寸鐵,而且依然套著沉重的腳鐐,這種樣子即使再拚命估計也對付不了惡魔。從那聲毛骨悚然的咆哮聲傳入帳篷到現在,並沒有任何人進來做出什麼解釋,雷恩甚至懷疑那幫法赫多德人是不是拋下俘虜逃跑了。

  「我出去看看~!」年輕的聖騎士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這種時候,那些守衛應該不會在開口詢問前就砍我吧……如果帳篷外還有守衛的話。」

  就在雷恩邁出第一步時,帳篷的門簾恰好被掀開了,但探頭進來的並不是人類,而是三個連在一起的醜陋狗頭--其中一個的嘴上還叼著守衛血淋淋的上半身,腫脹的大腸從屍體撕裂的腹部拖了出來,在地上劃出一道腥臭的痕跡。

  「地獄犬~!」兩人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話音未落,門口的惡魔已經飛身躍起,撲向了離它最近的雷恩。

  這一擊落了個空,聖騎士以狼狽的翻滾方式躲過了地獄犬的攻擊,但狹小的帳篷卻經受不起那股強橫力量的衝撞,搖晃了幾下就垮掉了。雷恩在努力了半天之後,終於擺脫了壓在身上的沉重帆布,但與此同時,聖騎士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張血盆大口--那是地獄犬的嘴巴。

  「雷恩~!快逃~!」遊俠聲嘶力竭的喊著,但那絲毫無法阻止惡魔即將發起的致命攻擊。

  聖騎士下意識的將右手擋在了面前,下一瞬間,一支鋒利的冰矛擦著他的耳朵掠了過去,深埋入地獄犬的口中,長矛的尖端則從後腦勺貫穿而出,帶出一大片紅色的液體,那個狗頭立刻就悄無聲息的耷拉了下去。

  「別擔心,騎士團會保證你們的安全的,現在請你們趕快到這邊來,那隻地獄犬由我來解決~!」托馬斯大聲說著,與此同時,六名法赫多德騎士則從兩翼迅速的包抄了過來--與其說是為了解決惡魔,不如說是為了防止兩人逃跑。

  雷恩與約瑟芬則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眼色。兩人都很清楚,如果現在再不逃跑,那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不知為何,聖騎士突然想起了在貝利爾村的戰鬥中,卡托麗默默注視著對方的信賴眼神--只是那並不是給自己的,而是投向敢於正面對抗深淵領主的獵魔人的。

  「也許吸引人的夢想更能留住女孩的心。」遊俠的話在他的耳畔響了起來。

  我並不打算奢望什麼……但如果現在能成功的突圍出去,並打破目前被俘虜的不利局面,卡托麗一定也會更信賴我一些吧?以後……會多注意到一些我的事情和心情吧?我已經不想一直被當成是需要照顧的角色了,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憑藉自己的力量把局勢扭轉過來~!

  就以我的性命作賭注~!

  雷恩咬緊了牙關,大吼一聲,隨後衝向了受傷的地獄犬。法赫多德人被這自殺式的行為驚呆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阻止。發現人類的逼近,惡魔剩下的兩個頭立即動作了起來,但聖騎士卻巧妙的依靠慣性從它的前肢之間滑了過去,隨後扯住對方的身體,一個翻身騎到了地獄犬的背上。

  惡魔劇烈的搖擺著身體,想要將身上那個渺小的人類給甩下來,但雷恩很清楚,光是這種程度還沒辦法讓他突破法赫多德人的包圍,於是他不顧後果的將手指插進了地獄犬紅色的眼睛中--疼痛令地獄犬變成了一頭瘋牛,它咆哮著撕裂了夠的到的一切東西,並以驚人的力量和速度撞開了騎士們,就連托馬斯製造的冰牆也沒能擋住被激怒的惡魔。

  所有人只能目送著那隻惡魔連同它背上了俘虜一同隱沒入陰森的丘陵中,而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這才發現森林之子也已不知去向了~!

  「該死的~!怎麼會變成這樣~!?」死靈法師的語調終於失去了一貫的冷靜,「立即開始搜捕,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兩個給我抓回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6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2
第九章血色殘像


  這是個無風的夜晚,周圍的植物彷彿停止了呼吸。沉寂的樹木將自己的枝葉糾纏在一起,織成一張鋪天蓋地的幕布,切斷了扎根的地面與月光的聯繫,而瘴氣則乘機迅速滋長,直到充斥了整片叢林,令一切都浸潤在濕潤而安靜的黑暗中。

  但身處其中的死亡騎士卻非常清楚,紋絲不動的凝滯只是表像而已,在那之下,來自幽界的力量正劇烈的橫衝直撞著,令現世如同被驚醒的水面一般,泛起波紋般的漣漪。

  和在貝利爾村的感覺一模一樣……就在不遠的某處,扭曲虛空的惡魔們已經來到了現世了。羅蘭思索著,他當然能推斷出這意味著什麼--卡托麗等人肯定就在附近,因為除了她以外惡魔沒有任何來到此地的理由。

  斯坦提爾丘陵並不是貝利爾村,這裡既沒有建築也沒有居民,不僅如此,茂密的森林也非常適合隱蔽自己的行蹤。儘管這次的惡魔似乎更多,但要逃跑的話,應該沒問題。死亡騎士回想著十七年前的戰鬥,並以此做出了判斷。但下一刻,那冰冷的嘴角卻微微彎曲,勾勒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怎麼……我居然會下意識地去考慮她的事情……面對卡托麗的時候,不僅手中的劍會猶豫,而且連目光也會被吸引過去嗎?就像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般,七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早晨再度映入了羅蘭的腦海之中。那次也是一樣,當瑟瑟發抖的卡托麗為了保護迪莉西亞而奮不顧身的撲在她身上的時候,我的劍也猶豫了。

  她的體內流淌著我最憎恨的人的血,不僅如此,現在她還要按路維絲的意志和伊修托利對抗。她是我的敵人~!我怎麼會被她吸引住的?

  「仇人的後裔?真有趣,現在仇恨這個詞依然對你具有束縛力?還是說,那是由於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對待,所以才自願的求助於仇恨的過去?」

  「好好的思考下關於自己的事情吧,如果能真正的瞭解自己的內心,也許某天伊修托利就會讓你知道一切。」

  理查德的反駁與忠告再度在死亡騎士的耳畔響了起來。彷彿為了將內心的猶豫甩去一般,羅蘭用力的搖了搖頭:「等到見了面以後再做打算吧,畢竟主動權在我手裡,我可以選擇戰鬥或者隱蔽,而在那之前……面對如此數量的惡魔,她能否走出斯坦提爾丘陵還是個未知數,現在不必考慮那麼多。」

  然而,死亡騎士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了,羅蘭立即停下了輕盈的步伐,並拔出了負在身後的大劍。來自叢林深處的淒厲咆哮以及樹木倒地時的呻吟,令他的戰士本能迅速甦醒,並很快傳遍了全身的神經和肌肉。但即使死亡騎士已做好無懈可擊的防禦,當暴走了的地獄犬進入視線時,他還是嚇了一大跳。

  那隻惡魔的背上居然趴著一名赤手空拳的人類~!

  地獄犬的模樣非常駭人,尚未融化的冰箭還插在它的左邊的首級上,那個完全死亡了的頭顱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而中間一個頭的左眼則被挖了出來,黏乎乎的體組織令癟了一半的眼珠依然掛在紅腫的眼眶旁。,不僅如此,地獄犬身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往外噴血,使得它走過的地方都帶上了刺眼的猩紅,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詭異。

  由此帶來的劇痛令惡魔瘋狂的衝撞著可以碰到的一切東西,並用利爪犁著腳下的地面。不過羅蘭並沒有被這種景象鎮住,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斷--首先先幹掉這隻惡魔,然後再慢慢決定它背上那個人是否有利用的價值。

  技巧高超的亡靈戰士立刻動作了起來,他優雅的避開了地獄犬的猛衝亂抓,並迅速契入交鋒的距離。在對方露出破綻的瞬間,大劍的利刃立刻飛舞了起來,在反射出清冷月光的剎那削去了地獄犬的前爪。

  失去平衡的惡魔嗚咽著倒在了地上,羅蘭又衝上去補了一劍--這回則穿透了它的胸膛,『霜慟』的尖端準確地搗碎了那顆的惡魔之心。伴隨著那聲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地獄犬的身軀立即停止了掙扎,而叢林也再度歸於寂靜。得勝的死亡騎士將注意力轉向了那名人類--此刻他就像一塊破抹布,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羅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用手中的大劍把對方翻過了身,當那張熟悉的容貌映入瞳孔時,死亡騎士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這個企圖駕御地獄犬的人是卡托麗的同伴,同樣身為海藍聖騎士的雷恩。而既然他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的,不難推斷出女孩目前的處境。

  命運這麼喜歡開我的玩笑嗎?羅蘭歎了口氣。

  

  ※※※

  

  雷恩終於恢復了知覺,率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遮蔽天空的茂密樹枝,好像大網一般籠罩在聖騎士的頭頂上,這景象不僅令月光無法透射進來,同時也堵塞了雷恩的思緒。過了好半天,他才終於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自己打算借助那隻瘋狂的惡魔突出重圍--看來現在這種不計後果的搏命成功了,但……同伴還都在法赫多德人的營地裡。

  「卡托麗~!」雷恩一下從地上坐了起來,負傷的肉體立刻發出了抗議,疼痛彷彿電流般流竄過全身,他禁不住悶哼了一聲。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獵魔人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我還以為得用水才能把你潑醒呢。」

  「是你……卡奧斯?」雷恩轉過身來看著羅蘭,「你怎麼會在這兒?」

  「因為我是個獵魔人,有惡魔的地方就有我。」死亡騎士為自己完美的圓了謊,可是雷恩卻沒心思聽他的解釋。

  聖騎士站了起來,在這種面對面的距離下,他第一次仔細開始打量對方。儘管林間只漏下了幾縷月光,但卻足以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臉龐。那頭絲絹般的金髮整整齊齊的束在獵魔人的腦後,襯托出羅蘭精緻的五官,以及那雙彷彿湧動著清澈泉水的雙眸。聖騎士不得不承認,用秀麗這個詞彙來形容他,比英俊要合適得多。

  但卡托麗肯定不會為了這種無聊的原因而在意你的,和她在一起五年,我比誰都清楚這點~!雷恩下意識的撇了撇嘴角,同時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你怎麼了?沒受傷吧?」羅蘭有些奇怪對方的沉默,「還有,卡托麗他們在哪?這附近出現了不少惡魔,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情況究竟糟糕到了怎樣的程度,雷恩比羅蘭要更加清楚。如果能得到這位強大的獵魔人的援助,事情一定會變的容易不少,然而準備好的措辭到了聖騎士的喉嚨口,卻又被某種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拉了回去。

  如果請求卡奧斯幫忙的話,他大概會給卡托麗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吧……也許她會再度邀請這個獵魔人加入隊伍……如果自己能一個人解決眼前的危機該有多好~!那樣卡托麗一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的~!

  「也許是我多心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請恕我失陪。」看出了雷恩的猶豫神色,羅蘭露出了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不過記得下次騎地獄犬兜風的時候可要小心些。」獵魔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隨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叢林深處走去。

  雷恩你這個笨蛋,你究竟在做什麼?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聖騎士的嘴唇顫動了起來。別說是武器,你的手裡連根木棒都沒有,該怎麼去對抗那些法赫多德騎士?該怎麼去對抗劍鬥氣?如果現在還想要逞強的話……卡托麗也許會死的~!

  無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哪怕為此要求得那個人的幫忙,我也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等等……卡奧斯,請等一下~!」雷恩大聲的喊了起來。

  「還有什麼事嗎?」死亡騎士停下了腳步,凝視著對自己帶有微妙敵意的青年。

  「請原諒我剛才的失態,但那是由於事關重大的緣故,希望你能理解。」聖騎士深深地低下了頭,讓黑暗隱藏住自己的表情,「卡奧斯先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援助,否則的話,我的同伴也許會有生命危險……」

  「那麼,長話短說,告訴我現在的情況吧。」羅蘭點了點頭。

  

  ※※※

  

  在說話的間隙,雷恩已經用聖光術治療好了身上的撞傷,但在疾行時聖騎士的動作卻完全跟不上獵魔人。對方的步伐簡直就好像是在滑行,那矯健的身影在枝繁葉茂的林間穿梭著,猶如月光折射下的幽靈,輕盈而安靜。而雷恩則完全相反,為了能跟上羅蘭的速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剛才的那隻地獄犬一樣,在叢林間憑蠻力開出一條道路。

  這種程度的神經反射能力……他真的是人類嗎?聖騎士覺得不可思議。

  「你剛才說法赫多德人中有一名劍聖?」羅蘭的聲音從前面飄了過來,打斷了他的感慨。

  「是的,他會使用劍鬥氣。如果能早點知道的話,我們就不會和他發生正面衝突了。」雷恩的語調中帶著後悔,「那種攻擊的力量用劍根本無法對抗,就連魔法結界都防禦不了。」

  「那是很稀有的劍術,它起源於卡那多斯大陸,擁有極強的破壞力,是面殺傷的首選,」死亡騎士聳了聳肩膀,「但若是說對決的話,劍鬥氣卻有著致命的弱點。」

  「你是說……你能戰勝劍聖~!?」年輕聖騎士的聲音立即提高了八度。

  「在戰場上並沒有什麼確定的事,但既然要救人,和他對決是必然的。」羅蘭說著抽出了『霜慟』,「總之,試試看吧。」

  

  法赫多德人的營地已經近在眼前,炎魔引發的火焰正從營地的東方迅速的蔓延過來,那道高聳的火牆就好像是層疊的波浪,在地面洶湧翻滾著,將阻擋在它面前的一切吞噬。最周邊的帳篷都被捲入了那赤紅的光芒中,此刻正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

  而在那奪目的背景下,金屬武器與利齒的碰撞聲、騎士的呼喊聲、以及惡魔憤怒的咆哮已完全交織在了一起,最終都化為了灼熱的風聲。

  「一部分人正在撤退,騎士們則負責抵禦惡魔,戰術思想是沒錯,不過看來戰況很混亂啊,」獵魔人對身旁的聖騎士說道,此刻兩人正隱蔽在樹叢中觀察著周圍的局勢,「是個好機會,這種局勢對我們的行動很有利。」

  「可是我們該怎麼找?卡托麗在哪?要知道,修因挨了一記劍鬥氣,到現在都無法行動……他根本沒有自衛能力……」雷恩憂慮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這是圈籠陣,法赫多德人專門用於扣押俘虜的駐紮陣地。這種營地在防禦外界進攻的方面很脆弱,所以這些騎士現在才會這麼狼狽。」羅蘭仔細觀察了一下帳篷或帳篷殘骸的駐紮位置,隨後得出結論,「不過也難怪,他們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這裡會出現惡魔。」

  「是圈籠陣又怎麼樣?」

  「這種營地是以雙圈輻射的方式安置帳篷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最有效的看守和隔離俘虜--卡托麗和修因一定是在另外一個中心的某些帳篷裡,只要到那裡去,就一定能找到他們。」羅蘭解釋道。

  「但他們也許已經被帶走了~!」雷恩提出了異議。

  「如果是那樣的話,按照我的行動方式,一定會在半路就遇到押運隊伍,」死亡騎士以不容置疑的語調回答,「現在去揀一把劍過來,然後跟著我走~!」話音未落,他已躍出了樹叢,輕巧地落在了戰場之上。此刻在火光的映襯下,獵魔人那頭金色的秀髮顯得格外燦爛。

  

  ※※※

  

  憤怒的咆哮聲傳入了少女的耳畔,隨後又帶起人類的慘叫以及劍刃切割肉體的悶響。

  是惡魔……地獄犬,還有炎魔……法赫多德人的防禦線被擊潰了嗎,雷恩、修因還有約瑟芬怎麼樣了?卡托麗猜測著,有些不安的皺起了眉頭。不過她依然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並沒有任何打算逃跑的想法--外面的騎士還堅守在崗位上,卡托麗聽得見他們激烈的爭論聲,而自己腳上的鐐銬又過於沉重,如果現在就行動,很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局。

  在沒有希望的時候失去耐心,只會把可能到來的希望趕走,女孩告戒自己。為了能讓焦躁的心情平息下來,她開始念頌獻給路維絲的祈禱詞。然而,才念到一半,卡托麗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帳篷外的爭吵聲消失了~!

  我該衝出去嗎?在少女猶豫不決的時候,厚重的門簾被一下掀了開來,一個瘦削的身影映入了她翡翠色的眸子中。

  「約瑟芬~!」卡托麗的表情由驚訝轉為喜悅,「沒受傷吧?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逃跑的經過那可說來話長了,不過幸運的是一路上沒遭遇什麼危險的戰鬥,」遊俠微笑了一下,「隊長,我來的不算遲吧?」

  「正是時候~!」

  「先用這個把腳鐐拆掉,然後我們再去找修因。」約瑟芬說著遞過了一把擲斧,「撬掉鉸鏈的中軸,這樣才能讓鐐銬從腳上鬆開,剛才我就是這麼做的。」

  儘管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女孩非常清楚時間的寶貴性,她只是點了點頭就半跪著開始埋頭作業。聖騎士在機械學方面也同樣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然而秘銀製品比一般腳鐐要牢固的多,過了好幾分鐘--這段時間足夠卡托麗拆掉兩個腳鐐了--咬合在左腳上的鐐銬才終於鬆動了一下。

  「我們很幸運,沒人注意到這裡的守衛被幹掉了。」約瑟芬說道,這段時間裡遊俠同樣也沒有閒著,他已經將倒在門外的兩名騎士拖了進來。這不僅能讓此處引人注目的程度降到最低,同時也解決了卡托麗的武器問題--雖然騎士雙手劍不是最適合她的,但起碼比赤手空拳的面對法赫多德人和惡魔要好的多。

  「好了,撬開左腳上的了~!」卡托麗喘了口氣,並用袖子抹去了額頭上的細汗。

  「別著急,慢慢來,現在主動權在我們手裡。」約瑟芬想試著讓氣氛變得輕鬆一些,但當他從門簾的罅隙中再度朝外窺視時,那個落入視野的人影卻讓遊俠的心頭緊縮了起來。

  前幾天將他們擊潰的那名男子,劍鬥氣的使用者奧斯汀正緩緩地走向帳篷。

  我必須保護好卡托麗,不能讓她再和劍聖對抗,否則一定會出事的~!約瑟芬沉默地咬緊了嘴唇,在思考了幾秒之後,他走到了與門簾反向的地方,用手中的長劍利索地在帳篷上切開了一個大口。

  「約瑟芬?」卡托麗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有敵人過來了,你先找個地方躲避一下,順便把右腳上的鐐銬也解開。」遊俠解釋道,遞給她一柄劍,「這裡由我來應付就可以了。」

  「但是……我已經能戰鬥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相信我,這副鐐銬比你想像的還要重,不把它從腳上拆掉的話肯定沒辦法劇烈運動,」約瑟芬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了帳篷,「你先去找修因,過來的敵人不多,我會盡快脫身來找你的。」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女孩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當然,否則我怎麼能達成和你之間的約定呢?」遊俠的嘴角微微上揚,「放心吧。」

  「要小心,那麼我這就去找修因。」卡托麗下定決心般地點了點頭,那窈窕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為火焰染紅的夜色之中。目送著女孩的遠去,遊俠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卻在他的身後響了起來。

  「就敵人的角度來看,你做的實在很利索,森林之子約瑟芬。」當奧斯汀看見帳篷上的大洞時,他立刻就明白了一切,那兩道劍眉隨即擰在了一起。

  「承蒙誇獎,奧斯汀,法赫多德首席騎士團團長。」遊俠緩緩地轉過了身來,凝視著對方,「在亡靈戰爭爆發以前,你我的部隊曾經有過多次交鋒,不過我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戰場上的老對手相遇。」

  「如果能在幾年前就解決你,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奧斯汀的語調中摻雜著冰冷的死亡氣息,「不過我想現在還來得及補救,對不對?」劍聖說著將手中的長劍指向了遊俠,利刃反射出一旁閃爍著的燭光,彷彿猛獸嗜血的獠牙。

  

  ※※※

  

  正如約瑟芬所述,秘銀腳鐐十分沉重,即使雙腳已經不受拘束,但若不徹底擺脫它的話還是無法自由行動。在奔跑了一段時間後,氣喘吁吁的卡托麗終於決定先把鐐銬拆下來,然後再繼續尋找失散的同伴。很快,她就在帳篷間找到了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女孩立即彎下腰開始拆卸。

  卡托麗的動作不得不快,她非常清楚眼前的這種狀況是最危險的。沒有了同伴的掩護,半跪在這裡的自己簡直就像是一個活靶,但糟糕的是,正在她擔心的時候,不遠處卻偏偏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過來……明明再給我五分鐘就能解開鐐銬了~!想到自己如此倒楣,卡托麗禁不住要哭出來了。然而,隨著聲音的逐漸逼近,聖騎士卻逐漸冷靜了下來--她依然沒有任何戰勝的把握,但身體卻很自然地擺出了最佳的突襲姿勢。女孩的背部緊貼著帳篷的表面,全身的神經和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她就好像是一觸即發的捕獸夾,安靜地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依靠著聽音技巧,卡托麗判斷出敵人已經到了一旁,只要再稍稍前進就能看到貼在帳篷旁的自己。她閃電般地從遮蔽處探身而出,手中的長劍用力揮出,斜削向對方的上身--這一擊即使無法砍下目標的首級,也足已造成致命的傷害。

  下一瞬間,金屬摩擦的脆聲在空中響了起來。

  「卡托麗?」以『霜慟』接下攻擊的羅蘭有些意外,但很快略帶嘲諷的笑容就浮上了他的臉龐,「你比我想像中的樣子要精神多了。」

  「……卡奧斯?」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背著高階法師的雷恩惟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

  

  「總之,我們已經把修因救出來了。」簡短的幾句解釋後,羅蘭總結道。死亡騎士隨後小心地揮出一劍,『霜慟』的鋒刃精確的將束縛在少女腳踝上的秘銀一分為二。

  「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到你。」卡托麗的表情有些複雜。

  「有惡魔的地方就會有獵魔人,這是很自然的道理。」獵魔人的嘴角上揚了一下,「我們先去找約瑟芬吧,其他的慢慢解釋。」死亡騎士說著走向了前方。

  這一次你可別再偷偷溜走了。看著對方的背影,女孩暗暗思索。

  「卡托麗,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雷恩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背上的高階法師也虛弱地朝隊長點了點頭。

  「嗯,這次真得謝謝你,雷恩。」卡托麗凝視著對方,認真的說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根本得不到卡奧斯的幫助,也許就沒辦法脫出重圍了……謝謝。」

  「這沒什麼,我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在那雙翡翠色眸子的注視下,年輕聖騎士的臉頓時漲紅了。

  「這麼謙虛,都不像你了。」女孩笑了起來,「來吧,只要找到了約瑟芬,隊伍就又可以前進了~!」

  「嗯。」雷恩點了點頭。

  

  ※※※

  

  沒錯,很快一切就能恢復原樣了,可以繼續完成路維絲所交託的任務。而且……這一次,我一定要說服卡奧斯加入我們的隊伍~!想到這些,卡托麗實在無法隱藏自己此刻的心情,笑容在不知不覺中在她的臉龐上綻開。

  只要找到約瑟芬就行了,現在他已經解決掉那些敵人了吧?女孩推測著,但下一瞬間,映入眼前的景象卻如同北地最寒冷的暴風,在剎那間凍結了她的笑容。

  怎麼會這樣……不是和我約定好的嗎……卡托麗下意識地用雙手摀住了嘴,以避免喊出聲來。

  惡魔帶來的灼熱火焰已經近在眼前了,那蜿蜒扭曲的火牆彷彿是一條吐著信子的大蛇,發出嘶嘶的聲音緩緩地碾過乾裂的地面,並張開大嘴舔噬著黑色的夜空。

  奧斯汀就站在這條巨蟒之前,無數在空中飛舞著的金色火種環繞在他的周圍,不僅令黑色斗篷的邊緣越發清晰,同時也映照出了劍聖瞳孔中野獸般狂熱的光芒。約瑟芬殘破的身軀就倒在離他六米開外的地方,原本是右臂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截突出的斷骨,慘澹的白色在大片鮮血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眼。

  「約瑟芬~!」女孩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扶起了不省人事的遊俠。直到現在她才發現約瑟芬的傷勢到底有多重,不僅肩關節以下的右臂被截斷,而且他的上半身自左肩到右腹被切開了一道既深又闊的傷口,大腿上也被某種極端蠻橫的力量穿了個洞--毫無疑問,這是劍鬥氣的傑作。此刻,這些恐怖的傷口正毫無顧及地萃取著遊俠所剩無幾的血液,並用力的向外噴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卡托麗的衣服就被染成了紅色。

  「雷恩,放下修因,過來幫我,快~!」女孩迅速的命令道。

  「怎麼會變成這樣~!這,這是致命傷啊~!」雷恩跪在了遊俠的一旁,他說話的語調無法抑制的顫抖著。

  「別廢話了~!不要思考其他任何事情,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集中精神,這樣才能發揮聖光術最大的力量~!」卡托麗簡短的回答,「無論發生什麼,我也一定要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伴隨著抑揚頓挫的祈禱語,金黃色的暖流從兩名聖騎士的手中傾瀉而出,溫柔的包裹住了奄奄一息的約瑟芬。

  無論如何……我也一定要把同伴從死亡的口中救出來~!女孩凝視著眼前的景象,抿緊了蒼白的嘴唇,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放鬆。

  

  ※※※

  

  當卡托麗與雷恩竭盡全力使用聖光術的時候,羅蘭則踏前了一步,擋在了他們與奧斯汀之間。路維絲的信徒們是亡靈軍團的敵人,但現在的自己並不是死亡騎士,而是獵魔人卡奧斯--沒什麼需要猶豫的,既然在接受雷恩求助時已經答應了,那麼要做的事便只有一件。

  「你就是那名劍聖吧?」羅蘭警惕地打量著對方,奧斯汀的外衣上有多處火焰摩擦留下的痕跡--很顯然,他曾與數個炎魔交手過,並取得了全部的勝利--而這對獵魔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我是奧斯汀.斯圖爾特,」對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傲慢,「報上你的名字~!」

  「我是卡奧斯,這可真是令人懷念的禮儀,」羅蘭諷刺地回答,「我們是在進行崇高的騎士決鬥嗎?」

  奧斯汀並沒有被這種話激怒,他依然與死亡騎士保持著恰當的距離:「看來我今天真是背運到了極點,惡魔,傭兵……什麼人都來湊熱鬧,我給你五秒時間,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否則,死~!」

  「要我離開是不可能的。」獵魔人舉起了手中的大劍,沉著地回答。

  「那麼我只好殺了你。事情既然發展到這種地步,我也不在乎究竟會死多少人了,反正,只要留下一個活口即可,俘虜多了也不好管理~!」那柄窄刃劍在劍聖的手中舞動了起來,「你很快就會像那個遊俠一樣變成支離破碎的抹布~!死在世上最強的劍術下,你應該感到榮幸~!」

  「那不是世上最強的劍術。」羅蘭說道。

  奧斯汀沒有回答,他的劍就是回答。狂風與怒氣在那柄長劍之上凝聚收縮,隨後化為一道鋒利無比的氣刃,帶著尖銳的呼嘯,撲向了眼前的目標。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5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4
第十章約定


  奧斯汀確信這一擊能讓戰鬥立判勝負--劍鬥氣的攻擊角度經過了精心計算,如果那名金髮劍士閃避的話,鋒利的氣刃就會擊中他身後毫無防備的卡托麗和雷恩--對方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用肉體去抵擋,而那就意味著死亡。

  但實際上,死亡騎士從一開始就沒有躲避的打算。羅蘭緊握著『霜慟』,屏息凝神地調整著橫置的劍刃與呼嘯而來的劍鬥氣之間形成的夾角。當鋒利的風之刃即將命中他的剎那,靜止著的獵魔人揮出了水平的重斬。

  大劍劃出的半圓軌跡埋入了劍鬥氣之中,下一瞬間,伴隨著雷鳴般的巨大響聲,撕裂大氣的氣刃就像玻璃般破碎了。爆炸般的力量衝擊下,周圍的景象因空氣的抖動而扭曲,鼓噪的旋風圍著『霜慟』發燙的鋒芒打轉,羅蘭的長髮被刮得狂亂的躍動,束帶也發出獵獵的響聲。

  而當一切歸於寂靜後,那道無堅不摧的劍鬥氣不僅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相反已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被擊碎了?我的劍鬥氣被擊碎了?這怎麼可能?奧斯汀睜大了雙目,無法抑制自己震驚的表情。

  「劍鬥氣不可能比劍更強,正如同劍不可能比持劍者更強。」羅蘭冷冽的聲音灌進了劍聖的耳朵,「任何一名劍鬥氣的使用者都該知道這句話,那是『皇帝』雅加西的名言。」

  「『皇帝』……你怎麼會知道~!?」

  「在大盧爾德競技場內,雅加西以自創的劍術保持著無敵的地位長達十年之久,即使在他死的那一刻,人們依然承認他是掌握著最強之劍的『皇帝』~!」死亡騎士回憶起了自己曾著迷過的故事,「在名為『雲耀』的技巧前,劍鬥氣根本就不堪一擊~!我以為自那以後劍鬥氣就被淘汰了,但沒想到將近兩百年過去了,此處還會有人使用這種華而不實的技巧。」

  「你居然說這是華而不實的技巧……別太放肆了~!」奧斯汀的臉色由蒼白轉為通紅。

  「不是嗎?剛才的感覺和一陣微風沒什麼區別。」獵魔人嘲諷的回答,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對方拿劍的手正在顫抖。

  「住嘴~!」憤怒的劍聖再度使出了劍鬥氣,在右手手腕的有力抖動下,空氣彷彿變成了一條綢緞,在窄刃劍的帶動下如漣漪般蕩漾著,隨後激射出多道波紋推向敵人。

  多層風刃,這是奧斯汀能做到的最強的攻擊,他相信這次一定能把對方斬成兩段。

  為了回應那道淒厲的疊加攻擊,羅蘭的防禦也轉為多段斬,那柄巨大的劍彷彿完全沒有重量一般,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連揮了好幾下,每一下都濺開無數的混亂氣流。當狂風散去後,獵魔人依然站在劍聖的面前,連頭髮都沒掉一根。

  又被擊碎了?

  這怎麼可能?奧斯汀忽然覺得眼前的火光變的陰暗了起來,恐懼正悄無聲息地席捲而來,而自己內心深處一直信賴的東西卻無法抵擋住那股黑色的潮水。

  但羅蘭並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他繼續嘲諷對手:「值得誇獎,你居然領悟出了多層風刃的奧義……可是,這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那畢竟是『震空』層次的技巧。而據我所知,這種境界的威力是無法與高階劍聖的『碎石』相提並論的,更何況是傳說中的『斷山』~!光是掌握『震空』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還是說那已是你的極限?」

  他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對劍鬥氣如此瞭解?奧斯汀昏昏沉沉地想,但現實卻並沒有給予他更多的時間去猜測--獵魔人已經放棄了防禦的戰略,轉而採取主動攻擊的方式衝了過來。

  法赫多德騎士團團長急忙舉劍一指,但羅蘭已預料到這次的攻擊,並事先轉移了身體的重心,劍鬥氣擦著他的髮梢一掠而過,只在地面留下一個邊緣光滑的洞。

  下一瞬間,那金髮的身影已經到了劍聖眼前,挾裹著寒光的劍刃在熱風中劈開一道欣長的亮線,直取對方的首級。

  光靠這柄窄刃劍擋不住他~!這個念頭從奧斯汀的腦海中閃過,劍聖的左手條件反射地抽出腰間的匕首,和長劍交叉著打算架住落向頭頂的『霜慟』。

  隨後,金屬發出了刺耳的脆響。硬接下這一擊後,奧斯汀覺得自己的雙臂都要斷了,而更糟的是,並未加持魔法的匕首上出現了崩痕~!

  那道崩痕迅速的擴大,僅僵持了一秒不到的工夫,劍聖的防禦就徹底崩潰了。不過這段時間已足夠奧斯汀反應過來,在匕首斷開之前,他就迅速地向後跳出劍風的籠罩。失去了目標的『霜慟』立刻砸進地面,劈開一道寬闊的裂縫,並濺起無數的砂石與塵土。

  奧斯汀的額頭上多了一道淺痕,正緩緩的向外滲著血--如果不是及時跳開,就不僅僅是一個傷口的問題了,也許劍聖會沿著人體縱軸線被整個切開。更糟的是他發現在這場決鬥中,自己的力量被完全壓制了。

  我該怎麼防禦?該怎麼反擊?

  而對於羅蘭來說,這場戰鬥和他所經歷過的無數死亡之旅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麼--敵人只是名低階劍聖,而且缺乏近身戰鬥的能力。儘管一擊不中,但獵魔人相信自己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切割人體的計劃,他再度放低姿勢,準備發起下一輪連攻。

  然而在那之前,敏銳的死亡騎士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立即跳向一旁--而與此同時,一支鋒利的骨矛從他剛剛站立的地方閃電般的刺出。

  「托馬斯?」劍聖將視線轉向了後方,死靈法師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身旁。

  「準備離開吧,奧斯汀大人。」對方回答道,並讓事先召喚出的四個骷髏兵纏住了羅蘭。

  「但是那些路維絲的信徒該怎麼辦~!我們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回首都~!?」一看到遠處依然念頌著祈禱文的聖騎士,奧斯汀就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們兩個一起上也未必有勝算,何況這附近還有很多惡魔,部隊已經準備好撤退了,如果再拖下去,也許會全軍覆滅~!請冷靜行事,奧斯汀大人。而且我保證,還會有另一次捕捉他們的機會。」在死靈法師解釋的時候,獵魔人已經解決掉了兩隻骷髏。

  「會有另一次機會……我知道了,撤退吧,托馬斯。」法赫多德騎士團團長點了點頭,隨後又看了一眼那名金髮劍士--被傀儡阻擋著的獵魔人也同樣將注意力放在了這邊,以提防可能到來的劍鬥氣。

  叫卡奧斯是嗎……下一次……無論用什麼樣的方式,我也要除掉你這樣的存在~!

  死靈法師將一隻手搭在了奧斯汀的肩上,隨後輕聲呢喃起了魔法咒文。當羅蘭解決掉最後一隻骷髏兵時,移送方陣的光芒恰好消失在了嘈雜的夜色之下。

  「撤退的時機挑選的真不錯,看來以後會有另一次惡戰……如果你依然執著於神的力量的話。」望著逐漸褪去顏色的湛藍法陣,羅蘭輕聲地自語道,那水色的雙眸正反射出火光跳躍的影子。

  戰鬥終於告一段落了,但死亡騎士依然保持著警惕--惡魔們還在附近,而且也許很快就會發現他們,周圍的火勢也越來越大了,如果不盡快脫身,危險將會再度降臨。一想到這些,他那優雅的眉頭就迅速皺了起來,獵魔人立即走向依然跪在約瑟芬身旁的卡托麗。

  

  ※※※

  

  「怎麼樣……」羅蘭的話講到一半就斷了,因為約瑟芬殘破的軀體已經說明了一切。

  雙重聖光的治療下,遊俠的右肩、胸口的深傷和被貫穿的大腿都已痊癒,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情況得到了控制。獵魔人那水色的瞳孔已經見證過太多的死亡,不僅如此,曾身為聖騎士的他也非常清楚聖光術的局限性--表面的痊癒之下,約瑟芬的生命依然在不停的流逝著,而且……已經再也無法挽回了。

  「這是致命傷,即使肉體得到治療也無濟於事,他的靈魂正在消逝。」羅蘭無情的判斷令卡托麗的全身無法抑制的顫抖了起來。

  「不會的~!我一定要把約瑟芬的靈魂拉回來~!」卡托麗咬緊了下嘴唇。

  剛才不間斷的祈禱令女孩和雷恩都消耗了大量體力,但只是休息了短短的幾分鐘,她便開始繼續使用聖光術,伴隨著那股強烈的意志,金色耀眼的光流再度覆上遊俠的全身。

  平時你就一直很細心地照顧我,和我一同分擔壓力,你是我最好的同伴,就好像我的兄長一樣,但是……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為什麼不惜獨自面對劍聖也不願意讓我受到傷害?如果是兩個人的話,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了~!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卡托麗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呼吸在一瞬間窒息了起來。

  我根本就不配當什麼隊長~!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到,你就不會變成這種樣子了。約瑟芬,別就這樣離開我們~!求求你~!

  「停止吧,這樣做是沒有意義的。」羅蘭的大手搭上了女孩的肩膀,「那只會令你自己失去體力和意識而已。」

  「閉嘴~!不要胡說八道~!」對方用力掙脫了他的束縛,但卡托麗的臉色卻越發蒼白了起來--正使用著聖光術的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森林之子的靈魂與軀殼最後的聯繫,正在逐漸的消失。

  路維絲的力量可以治療肉體上的傷痕,但卻無法喚回迷失在死亡陰影中的靈魂,這點聖騎士是最清楚的。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少女絕望地低聲自語著。

  就在此刻,沉寂的森林之子終於睜開了眼睛。

  「約瑟芬~!」卡托麗驚喜的叫出了聲,雷恩和羅蘭立刻提起了精神,一旁的修因也掙扎著靠了過來。但只過了幾秒鐘,同伴甦醒帶來的喜悅便已被灼熱的狂風吹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沉重的寂靜縈繞在他們的身旁。

  遊俠茫然無光的的瞳孔深處,死亡的陰霾清晰可見,他的臉頰已完全失去了血色,那孱弱的軀殼也開始越發激烈地抽搐。鮮艷的血沫肆意地順著約瑟芬的嘴角流下,彷彿在嘲笑著渴望奇跡出現的人們。

  「看來,我似乎快死了。」約瑟芬斷斷續續的說道,吃力的露出了慘澹的笑容,「我的劍術真夠差勁的,沒能抵擋住劍鬥氣的攻擊。大家……都還好吧?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我們已經擊敗了法赫多德人,他們都夾著尾巴逃回城堡裡去了。」卡托麗清脆的聲音此刻透出一種異樣的柔和,女孩回答著,小心翼翼的扶起遊俠,並讓對方的頭偎依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就好,不過我大概沒辦法達成和你之間的約定了,真可惜……」咳嗽打斷了遊俠的話語,過了好一陣,他才恢復過來,「卡托麗,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必須知道一切……這樣我才能安心。」

  「嗯,我在聽著。」女孩低聲回答,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衝破了壓抑情緒的束縛,順著少女的臉龐劃出兩道淚痕。但卡托麗只是默默流著淚,沒有發出一點哭聲。

  

  ※※※

  

  「幾個月之前,當教皇朱利安告訴我關於你的事時,我一直對此持有懷疑,直到旅途的開始。但現在……如果我不在了,而你們尚未知曉真相,那麼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踏進死亡之路。」

  「卡托麗,其實無論你是否是此次考核的第一名,不,應當說無論你是否能成為聖騎士都是無關緊要的,在路維絲的預言降臨時,你就已經被確定為這個隊伍的一員了。因為,只有你的血液才能開啟通往星之都的道路。」約瑟芬的話語不時被咳嗽打斷,附近的火焰正一寸寸地逼近,但所有人都只是安靜地傾聽著。

  「因為……那位叫做久遠的女孩的關係嗎……」卡托麗的瞳孔深處掠過了一絲波瀾。

  「抱歉,讓你想起了那時候的回憶,但教皇大人不告訴你預言的內容是有原因的。因為……久遠的血液不僅僅是一把開啟道路的鑰匙,那神秘的血統中還蘊涵著某些無法解釋的力量,而那種力量……會引來幽界的惡魔們……」

  「什麼~!?」除了羅蘭以外的三人異口同聲的說了出來。下一瞬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炎魔憤怒的咆哮,彷彿一閃而過的雷電,擊碎了死亡氣息帶來的寧靜,並令卡托麗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惡魔們想要吸食你的血液,所以,教皇委託我作為嚮導與保護者,加入此次行動。我已經當了將近十五年遊俠,但始終沒有成為一名獵魔人,因此任務的內容令我十分擔心。幸運的是,我們遇到了卡奧斯,」約瑟芬的目光轉向了卡托麗身後那個金髮飛揚的身影,「如果沒有你,也許我們在貝利爾村就得止步了,這應當算是……命運吧……」

  死亡騎士讓自己的表情隱藏在了搖曳的陰暗面中,並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也許是命運,不過那並不重要。教皇的命令是一個方面,但我想森林之子會做到這樣的程度,應該有別的理由。」

  「獵魔人的直覺一向這麼敏銳嗎?還是說,那是閱歷豐富的關係?」遊俠笑了笑,「你說的沒錯,真正讓我揮劍的理由是另一個--和迪莉西亞的約定。」

  約瑟芬的語調摻雜進了惆悵的成分,獵魔人的推測點燃了他青年時代的回憶,「你知道嗎,卡托麗,我一直……一直很喜歡迪莉西亞。」

  「我的母親?」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十八年前吧……那時候我還沒到二十歲,在聖騎士考核中和你的父親卡達爾一同擔任兩名見習聖騎士--迪莉西亞與羅蘭--的副官。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卡達爾。當然我們依然是好朋友,所以在出發前,她便拜託我在這次危險的任務中保護好聖劍騎士團團長最疼愛的女兒不受到惡魔的傷害,並帶著你平安的回到聖都。」

  「一開始我僅僅是為了迪莉西亞,不過後來卻喜歡上了這份工作。卡托麗,你和你的母親很相似,溫柔而不失堅強,是最值得信賴的同伴,如果我年輕個二十歲,一定會愛上你的。」遊俠的目光飄向了遠方,「只是,現在已經沒辦法達成保護你的約定了……我辜負了迪莉西亞的信任……」

  「不是那樣的,約瑟芬~!媽媽絕對不會那樣想的,你是我最好的同伴~!」卡托麗終於止不住啜泣了起來,「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我根本就不可能走這麼遠。謝謝你……約瑟芬。」

  「好好完成任務,然後平安地回到母親的身邊,卡托麗。」森林之子露出了安詳的笑容。

  「是的,我答應你。」少女溫柔地回答著,「我答應你,約瑟芬。」

  高貴的遊俠停止了呼吸,生命之火已他黯淡的雙眸中凋零,只留下空洞而深邃的黑暗。圍繞在眾人周圍的火焰正上躥下跳著,吞噬著大地與天空的紅色信子勾勒出一副醜陋的嘴臉,彷彿嘲弄著人類的脆弱。而在那諷刺的劈啪聲中,女孩摟著遊俠逐漸冷卻的軀殼,低聲地痛哭了起來。

  

  ※※※

  

  這就是人類。復仇、守護、野心、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渴望……這些強大的執念從一開始就蘊涵在人類的本能中,並促使那脆弱的軀殼不惜一切地去反抗命運。約瑟芬,你又會怎麼選擇呢?如果可以成為死亡騎士,你會願意用那樣的方式去完成和你所深愛著的迪莉西亞的約定嗎?

  就像我用那樣的方式去復仇一樣,你會願意嗎?

  下一瞬間,炎魔近在咫尺的咆哮聲打斷了羅蘭的思緒。透過火焰的障蔽,獵魔人可以看見正向著此處前進的巨人般的身影。

  「此地不宜久留,更何況你是惡魔們的目標,我們該走了。」羅蘭對卡托麗說道。

  「恩……我知道,但是,就這樣讓約瑟芬……」

  死亡騎士俯下了身子,將遊俠冰冷的屍體扛在了肩上:「約瑟芬是位值得尊敬的遊俠,慈祥的大地母親才是森林之子的歸宿,我們會為他找一處沉眠之地的。」

  「謝謝你,卡奧斯。」女孩翡翠色的眸子終於平靜了下來。

  「你們是要去星之都嗎?」羅蘭看著她和正背起法師的雷恩,「去把趁手的武器找回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務必做好準備。現在,跟我來。」

  獵魔人大踏步地離開了戰場,那頭飛舞在火星之中的金髮,很快便消失在了寂靜的黑暗之中。

  

  ※※※

  

  夏季的暖風撫過少女散亂的短髮,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篩落,那蒼翠欲滴的景色就彷彿是大師精心繪製的油畫。

  卡托麗從柔軟的睡袋中爬了起來,安靜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切,隨後她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一直照顧著自己的同伴在劍鬥氣下死去,之後的突圍則險象環生,一路上他們不僅遭遇了好幾隻炎魔,還受到了後側尾隨而來的地獄犬的襲擊。當擊潰所有的敵人,並終於抵達安全地帶時,自己和雷恩都已筋疲力盡了。

  如果這一切只是場夢該多好,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過,我一定能想出完美的解決方案。女孩這樣想著,但不遠處那個刺眼的墳墓卻在同時映入了她碧綠的雙眸,卡托麗嬌小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那是約瑟芬的墓。遊俠的墓很簡陋,只是一個隆起的小土丘,如果不仔細看是無法注意到的,在那之下既沒有棺木也沒有石碑,只有斯坦提爾的濕土、一把劍、一張弓陪伴著沉眠的森林之子。昨晚的葬禮也同樣很簡單,只有一段祈禱詞--當時卡托麗覺得自己還有使用聖光術的力氣,然而卻找不到可以用來祝福的水。

  現在我該怎麼做呢?女孩下意識的將手探到胸前,握緊了那個飾物,沁心的涼意很快便透過手心傳到了她的全身--路維絲的鮮血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嚴厲。

  「卡托麗,你醒了?」雷恩的聲音傳了過來,注意到了對方的消沉,他以盡量溫和的語氣詢問道,「怎麼樣?現在感覺還好嗎?」

  「謝謝你,不用擔心,」卡托麗笑了笑,「我會盡快振作起來的……因為,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任務要完成。」

  「那可得保養好身體,隊長小姐。一晚上沒喝水,一定渴了吧?」聖騎士說著遞過了水壺,對方則不客氣地灌了一大口,而飲料那股意料之外的清新滋味,卻令女孩禁不住產生了疑問。

  「這不是水?」

  「是……一種樹汁,卡奧斯弄來的,」雷恩聳了聳肩,「修因回憶說在書上看過,肯定沒問題。」

  「卡奧斯弄來的?」卡托麗重複了一遍,一絲陰影掠過了她的臉龐,而女孩詢問的語速也頓時加快了幾倍,「他現在人在哪?」

  雷恩再度聳了聳肩膀:「不清楚,他讓我負責守衛你們,自己就離開了,我沒問……」

  「雷恩你先照顧好修因,我這就去找他~!」女孩騰地站了起來,迅速的裝備好了小盾與短劍。

  「但是……」

  「保持警惕,等我回來。」話音未落,卡托麗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茂密樹葉組成的屏風之後。

  

  ※※※

  

  他一定又走掉了,就好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地走掉了~!這傢伙……他是只知道和惡魔對砍嗎?一點也不考慮別人的心情,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實在是太過分了,簡直比德拉諾那個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還要過分~!簡直和那些法師們的召喚生物沒區別~!如果下次那傢伙再死皮賴臉的出現的話,我一定會用盾牌敲掉他的鼻子,然後再讓他嘗嘗電流過體的滋味~!

  在叢林中穿梭了將近半個小時後,少女終於放棄了搜索。她選擇了一塊平坦的石頭重重地坐了上去,然而輕巧無形的失落感卻依然令她心焦,過了好半天,女孩才靜下心來。

  那麼,現在該怎麼做呢?伴隨著偶爾掠過耳畔的鳥鳴,卡托麗再度拾起了剛才被打斷的問題。雖然是年度考核的第一名,但她卻不得不承認,失去了約瑟芬的保護,自己對於腳下的這片土地,完全一無所知。

  星之都位於法赫多德西部邊境地區,先不說具體位置尚不清楚,光是如何穿越這個國家就已經是個大問題了。那名叫做奧斯汀的劍聖是首席騎士團團長,這就代表了卡托麗一行目前正與整個國家機器為敵,如果進城一定會被逮捕。但是如果不進城的話,又應當如何補給?在叢林和高原中,怎麼樣才能找出一條通往目的地的道路?旅途上是否有什麼可能致命的危險需要注意?

  「連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了。」她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也許該去和同伴們討論討論,但雷恩有多大能耐,與他共處了五年的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而修因--「是……一種樹汁,卡奧斯弄來的,修因回憶說在書上看過,肯定沒問題。」--女孩回想起了剛才雷恩的話。

  「看來現在只能祈禱高階法師的記憶力足夠好了,希望他看過關於法赫多德地理概況的所有書籍。」女孩出神地看著眼前的地面。

  「你怎麼了?一大早就在這裡沉思?」羅蘭熟悉的聲音在身後毫無徵兆地響了起來,那一刻,少女覺得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卡奧斯~!?」卡托麗猛地轉過身,激烈的動作令齊耳的短髮在空中歡快地躍動著。

  「因為昨天沒能搜集到乾糧的緣故,我剛才去捕捉了一些獵物來,」死亡騎士解釋道,並舉起了手中的兩隻兔子,「這些應該可以應付一天的需求了。」

  「我想也是。」少女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並低下頭以掩飾自己的表情。

  太好了,原來你沒有離開……那麼,我能依靠你嗎?能像依靠約瑟芬一樣依靠你嗎?

  「振作一點,別太傷心。」羅蘭拍了拍她的肩膀,「身為人類,難逃一死。森林之子已經做到了他想做的,那就是保護好迪莉西亞的女兒。而你該做的,就是振作精神,連他的份也一起活下去。」

  「嗯,謝謝你。」卡托麗以聖騎士的正式禮儀深鞠一躬,「這是對昨天的事表示的感謝,如果沒有你,也許我們都會死在那裡,請接受我的敬意。」

  「那沒什麼。」羅蘭的表情卻有些複雜,因為女孩的動作令他想起了對方正是伊修托利的敵人。

  「昨天約瑟芬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們肩負著聯盟的重要使命,為此要尋找到傳說中的星之都。法赫多德人的軍隊在追趕我們,不僅如此……由於某個無法啟齒的原因,我的血統還會引來貪婪的惡魔們。旅途中一定會遭遇許多無法預料的危險。」卡托麗抬起頭,凝視著獵魔人水色的瞳孔,「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也很過分,但是……」

  女孩突然把話嚥了下去,因為一個殘酷的可能性佔據了她的腦海。如果獵魔人明確拒絕了自己的邀請……那我該怎麼辦?

  「你希望我能留下來,對嗎?」死亡騎士說出了顯而易見的後一句。

  「……是的,因為我一個人沒有辦法走那麼遠,」卡托麗白皙的臉龐染上了紅暈,「同伴們……我很信任雷恩和修因,但是他們幫不上忙。我需要你,有你在,旅途才能繼續下去。卡奧斯,你願意成為我的同伴嗎?」

  同伴……我們明明是敵人吧?但是很奇怪,我的目光卻總是會被吸引,七年未握的劍有理由再度揮舞,靈魂律動的聲音也逐漸清晰了起來……都是因為你的關係,在找到這一切產生的原因之前,就那樣一起行未嘗不可。

  或許那會令我重新確認自己十七年來存在的意義,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伊修托利?

  死亡騎士伸出了右手:「那麼我們約定吧,就像約瑟芬和迪莉西亞的約定一樣。」

  「恩~!就這樣約定,不可以反悔。」卡托麗的眼中流溢出閃爍的光芒,羅蘭可以感覺從女孩手心傳來的細膩感觸,就好像是溫暖的玉一般。

  

  ※※※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約瑟芬,」少女柔聲說著,將一束雛菊放在了遊俠的墓前,「安息吧,沉眠之人不會覺得寂寞,因為在世者一定會將你銘記在心,永別了,我的同伴。」

  「我們走吧,繼續前進的旅途。」雷恩露出了感慨良多的微笑。

  「嗯。」卡托麗點了點頭,隨後轉向了沉默不語的獵魔人,「卡奧斯,還有件事我可以拜託你嗎?」

  「什麼事?」

  「你能教我『雲耀』嗎?」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死亡騎士的雙眸中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恍若因靈魂的燃燒而產生的閃電。

  那是交纏著復仇與毀滅的閃電。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4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5
第十一章別樣的旋律


  奧斯汀在房間裡焦躁跺著腳來回走動,就好像是一隻被困在窄小牢籠中的猛獸。不僅如此,現在充斥在他瞳孔中的已不再是敏銳而犀利的目光,而是沮喪與不安的血絲。

  夜晚的奔波早已結束--在尚未看到首都拉山德城高聳的城牆前,炎魔和地獄犬就已放棄了對騎士團的追擊,此刻部隊已回到了首都內的騎士團總部中,也就是劍聖所在的這處城堡內。然而,雖然避免了全滅的結果,但現在的局面對於奧斯汀來說,依然很糟糕。

  「統計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一旁的死靈法師歎了口氣,「昨晚的交戰中,共有一百二十一人戰死,再加上在追捕聖騎士中損失的騎士和士兵,總共的死亡人數是……一百八十三名。傷者的數目則超過了兩百人,法師們現在都忙不過來了。」

  「該死的~!我真是倒楣到了極點~!」奧斯汀猛地一拳打在牆上,「這簡直就是童話~!惡魔,天~!如果他們能說話我非得好好拷問一下,那些傢伙究竟為什麼要襲擊我們~!而且偏偏挑在那個時候~!」

  「更糟糕的是軍用輜重都丟了,目前我已經派遣了一千五百名城防隊士兵前往昨晚的戰場了,不過估計收穫不會很大,那場森林大火會把一切都變成灰燼。」托馬斯避開了對方憤怒的目光,繼續冷酷地說明情況,「這麼一來,我們的直屬部隊可說是存步難行,而騎士團的三萬名主力又無法在這種行動中發揮作用,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等待~!本來我們還有反擊的機會的……真該死……」劍聖掀開窗簾,呆呆的望著城外廣袤的森林,此刻樹木們正沐浴在清晨的潮濕霧氣中,而自己的獵物就隱藏在那片綠色的某處。

  不過,托馬斯事先做好的預防措施多少令他得到稍許安慰。死靈法師在那名青年法師的衣服上縫進了一條魔法線,它會產生微弱的魔力波動,並使之與周圍空氣中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即使是高階法師,不使用特殊的法術也無法察覺。而製作者本人卻可以依靠水晶球來探知到這條線--也就是獵物--所在的位置。

  但現在,那顆平穩地放在桌上的水晶球卻毫無動靜--魔力波動僅能傳遞五十到六十公里的距離,再遠就消失了。

  「他們並沒有進城,聰明的決定。」

  「是嗎?說實在的,即使他們進城,我也未必有把握取勝。」奧斯汀自嘲地笑了笑。

  「那個能對付劍鬥氣的人叫卡奧斯是嗎?」

  「我原以為我的劍鬥氣足以斬開一切,但他卻斬開了我的劍鬥氣。」劍聖下意識地摸著額頭,『霜慟』造成的傷疤已經為魔法治癒,但刻在他內心深處的烙印卻依然如舊,「說老實話,我第一次覺得有點束手無策。」

  「別擔心,我的團長,」托馬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會有辦法的,戰鬥的方式有很多種,正面交鋒只是其中之一。我會在法赫多德找到能對付他的合適人選。」

  「希望如此。」奧斯汀點了點頭,下一刻,兩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突兀的敲門聲上。

  「奧斯汀大人,國王陛下想要見你。」一名高階騎士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不安的神色。

  「現在嗎?」

  「是的,大人。傳喚官還等在城堡的會客室中。」

  「那麼好吧,我也正想看看可敬的國王現在是否別來無恙呢,」劍聖聳了聳肩,隨後轉向了一旁的死靈法師,「我這就去見他……還有那些大臣們,這裡就由你負責了,托馬斯。」

  「要小心行事,團長大人。」對方在「團長」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當然。」奧斯汀擺了擺手,隨後走向了走廊盡頭的會客室。

  他很清楚目前的狀況,在宮廷中對自己的作風感到不滿的貴族並不少,而這次的失敗很顯然會讓處境變的更糟--法赫多德的國王是個缺乏主見的人,他的目光只會停留在眼前的利益上,而非更遠。但奧斯汀也同樣清楚,國王與貴族們離不開他。除了赫赫有名的劍鬥氣的使用者以外,還有誰能抵擋的住路維絲聯盟的侵犯?

  如果聯盟不存在的話,我是否會變得和你一樣,森林之子?劍聖想起了死於自己劍下的老對手。真有趣,我的存在竟然是以聯盟的存在為依靠的。但是……無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一定要以自己手中的劍,復興這個國家~!我一定會知曉那個能扭轉一切局勢的秘密,並得到隱藏在其中的力量~!

  即使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

  

  「如果要學習『雲耀』,就得先瞭解劍鬥氣的產生原理,這樣你們才會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做。」羅蘭掃視著圍坐在身旁的三名年輕人,夜幕早已靜悄悄地降臨,此刻趕了一天路的隊伍在一個隱蔽而安靜的地方紮下了營,眼前的篝火正歡快地舞蹈著,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而卡托麗和雷恩則彷彿忘卻了自己的聖騎士身份,而像是最好奇的學生一般,認真地聆聽著獵魔人的每一句話,受到這種氣氛的感染,就連一旁對劍術毫無興趣的法師也豎起了耳朵。

  「劍鬥氣的使用者們擁有將怒氣轉換成物質性攻擊的力量,當他們揮劍的時候,怒氣就會順著鋒線激射而出,並以劍刃的橫切面為邊界,凝聚起上下兩側的氣流,最後形成風刃--這種氣刃和魔法造就的風刃是完全不同的--就最簡單的『震空』層次來說,風刃分為三層,劍面上側的凝聚氣流是一層,下側是另一層,而中間,就是將兩層氣流連接起來的怒氣層。戰勝劍鬥氣的關鍵,就是要摧毀凝聚起風刃的怒氣。」

  「只要將風刃夾層中的怒氣層擊碎,那麼銳利的氣刃本身就會失去凝聚力,解離成普通而無害的氣流。」

  「聽起來似乎很簡單……」雷恩評價道。

  「任何劍術理論聽起來都不會很複雜,直到你打算去掌握它,或者是對抗它。」羅蘭聳了聳肩膀,「要知道,在『震空』之上還有兩個層次的境界,『碎石』是依靠兩道怒氣交叉形成的十字來凝聚氣流的,最高境界的『斷山』則是更為牢固的漩渦形怒氣,以此形成的劍鬥氣可說是衝擊波一般的力量。不僅如此,我所說的這些都只是基本型,每個劍聖都會在此之上衍生無數的變種,以適應戰鬥的需要--比如那個法赫多德人所使用的點式攻擊和多層風刃。在危機時刻,他們也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

  「換句話說,要想摧毀隱藏在堅固而銳利的氣流之後的怒氣,僅僅靠記住劍鬥氣的結構是不行的。所以,我們就需要使用一種更強的技巧,『雲耀』。」獵魔人給出了這樣的結論,他說著站起身,並抽出負在背後的那柄巨劍,「現在仔細看著。」

  羅蘭對著手掌中的一片樹葉吹了口氣,那又薄又輕的葉片立即在空中飛舞起來。下一瞬間,在其他人的視線捕捉到攻擊的景象前,『霜慟』的鋒刃已劃開停滯的空氣,並將樹葉一分為二,只留下一道令人眼花的冰藍色殘像逐漸地在火光的映照中淡去。

  一秒以後,重劍揮舞所帶起的狂風突然爆發,刮過眾人的臉龐,並令營火抖動著,發出呼呼的聲音。

  卡托麗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把散發出寒冷氣息的武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要斬中自由下落中的物體並不是什麼難事,關鍵問題是樹葉實在太輕了,只要被風一吹,就會到處亂飛,即使對於使用細刃劍的人來說,要使出不帶動氣流的揮砍動作也是非常困難的。但卡奧斯居然能壓制住那柄巨劍掀起的劍風,在樹葉被吹跑前將之削斷~!究竟要怎樣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高階劍士一次呼吸的時間被稱為『分』,其十分之一被稱為『秒』,接下來的十分之一是『系』,然後的十分之一是『忽』,再然後的十分之一則是『毫』,而『毫』的十分之一就是『雲耀』。那是與閃電相等的速度。在『皇帝』雅加西所創造的劍術中,『雲耀』所具有的含義則是集中力與速度的最高境界與完美協調。」羅蘭收起了劍,一邊踱步一邊說著。

  「劍鬥氣本身幾乎是透明的,而且飛行速度極高,要想在那麼短暫的時間中辨別出氣刃的結構很不現實,但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劍聖的出劍軌跡來判斷出劍鬥氣的解離點,這需要非常高的集中力,誤判任何一個細節都會帶來致命的錯誤。」

  「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照劍聖的出劍軌跡來解離進入攻擊範圍的劍鬥氣,如果動作足夠精確,就可以摧毀所有隱藏在其中的怒氣層,但不僅如此,還要記得保持斬擊速度--要快得足以在氣刃咬入你的身體前終結它,否則最後的結果還是死。」

  「看來這似乎和鏡子把戲有點類似,我們必須通過再現劍聖構築劍鬥氣的動作來摧毀劍鬥氣。」卡托麗形容著自己的感受,並等待臨時老師作出評價。

  「沒錯,但在實際情況中你會發現節奏要快的多,每擊碎一道氣刃,你的眼睛都會被由此引發的狂風吹的睜不開,更糟糕的是,劍鬥氣可不是樹葉,雖然只是密度不同的空氣構成的,但它卻堅固而鋒利,要在切入時保持攻擊的速度很困難。」死亡騎士因女孩的聰穎而露出會心的微笑,「無論如何,原理就是這些,接下來就是實際的練習了,我會告訴你們劍刃與氣流之間的微妙關係,以及如何在短時間內進入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記住,只有當你的劍能搶在劍風之前削中目標,才算是達到了『雲耀』的境界。」

  「那麼現在就開始吧~!」卡托麗和雷恩立刻站起了身,並異口同聲的要求道。

  「看來今晚似乎不需要佈置防禦法陣了……」修因無奈地打了個呵欠。

  

  ※※※

  

  在女孩察覺之前,朝陽已悄悄地浮出了地平線。脆金色的光芒在茂密枝葉的梳理下,描繪出一道道清晰的線條,呈階梯狀散落在林間,就好像是豎琴的琴弦,稜角分明而又不失彈性。

  一片翠綠的樹葉緩緩落下,輕柔地撥過那些琴弦。下一瞬間,耀眼劍芒的急掠驚醒了靜止的空氣,少女手中的短劍就像閃電一般削向眼前的目標。

  結果……還是不行~!卡托麗睜大眼睛看了半天,最後終於發現自己什麼也沒削中--那片葉子已經嬉笑著飛到了三米開外,穩穩地著落在地面,而且毫髮無傷。女孩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了獵魔人昨天說過的話。

  「『雲耀』不僅可以用來對付劍鬥氣,在平時的戰鬥中也很有幫助,畢竟集中力的高低是攫取勝利的關鍵因素之一。但別以為可以輕易掌握這些,據我所知,近年來聯盟之中只有被稱為光之指引者的尤瑟爾領會了『雲耀』的奧義。」

  只有偉大的光之指引者才瞭解的戰鬥方式,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也許的確太過勉強了。卡托麗安慰自己,但下一瞬間,她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瞳孔中掠過一絲深邃的陰霾。

  那麼……黑暗之鷹呢?他曾經是尤瑟爾的學生,他是否掌握了這種劍術的最高奧義?如果黑暗之鷹同樣領悟了『雲耀』的話,那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又應當如何去面對他?要證明自己的正確,就一定要在所有的方面都超越羅蘭.斯特萊夫才可以~!

  「繼續練習~!」卡托麗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再度聚精會神地握緊手中的短劍。

  為了約瑟芬,也為了我自己,必須掌握這種技巧~!

  

  ※※※

  

  從羅蘭接受卡托麗的邀請算起,今天已經是四人共同旅行的第五天了,拉山德城早就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面,而法赫多德騎士團似乎也在與惡魔的交戰中損失慘重,至今沒有什麼明顯的動向。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死亡騎士,此刻打算藉著晨間的休息時間轉移一下注意力,他拋下了負責早餐與整理的兩名年輕人,緩緩地在林間踱步而行,讓緊繃的身體感受著溫暖而潮濕的朝氣。

  很快,那水色的瞳孔就捕捉到了女孩窈窕的身影,羅蘭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在茂密樹葉的遮掩下靜靜地看著她。

  卡托麗揮劍的動作有力而不失輕靈,那柄短劍在她的手中收放自如,就好像是飛舞在空中的夜光蝶一般。

  迪莉西亞是位好老師,而且卡托麗也具有極高的天賦--比那名叫雷恩的聖騎士高得多,這令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領悟出劍術的本質。但羅蘭非常清楚,光具有這些,還不足以達到『雲耀』的境界。

  還需要另一樣不可或缺的東西。

  捨棄一切的執著。

  少女黑亮的短髮頑皮地跳躍著,翡翠色的雙眸中正映照出清冷的光輝,但死亡騎士的雙眸卻失去了聚焦,並緩緩映照出十五年之前的景象。

  那時的羅蘭正被仇恨的火焰啃噬著靈魂,為了能得到足以向整個聯盟復仇的力量,年輕的劍士捨棄了路維絲的信仰,並義無返顧地離開了收留自己的精靈之國,踏上了尋找傳說之劍的旅途。然而,在北地他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終年為冰雪覆蓋著的諾德森大陸人跡罕至,矮人們都躲在幽深的地下城市中,地表則充斥著擅長放毒的蜘蛛戰士,再加上各種具有奇異能力的怪物,以及隨時可能出現在頭頂上噴吐冰稜的白龍,這個復仇者發現自己寸步難行。

  每一次遭遇戰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生存下來,不僅如此,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風雪和食物的極端匱乏,就好像最專橫的魔王般,嘲笑著茍延殘喘的渺小人類。即使是最老練的遊俠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如果不能讓自己變的更強,那一切就將在此止步,真相將隨著自己的屍體一同被掩埋在冰冷徹骨積雪中。

  為了能活下去,羅蘭變成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只專注於戰鬥和食物的獵人。他變得富有攻擊性,像怪物一樣晝伏夜出,而且很快具有了比往常敏銳的多的直覺,那柄巨大的劍讓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對決中生存了下來,年輕的劍士終於也習慣了食用死去怪物的肉體--儘管蜘蛛戰士的腿肉煮上六個小時也不會爛,但至少那可以讓他活下去。

  在北地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與兩名矮人的遭遇中,他甚至在一瞬間產生了那樣的念頭:為什麼不試著獵殺他們呢?也許老矮人的脂肪會比冰雪魔猿肉要嫩一些~!

  即使是現在,想起當時幾乎一念之差的情形,那個完全只根據本能行動的、野獸般的自己依然令死亡騎士全身發冷。

  但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中,為了能生存下去,為了能夠再次站在艾拉澤亞的大地上,為了能向溫達姆揮出復仇之劍,捨棄一切的羅蘭領悟了尤瑟爾曾教導過,但他卻一直無法掌握的戰鬥技巧--『雲耀』的最高奧義。

  那麼,你能領悟嗎?獵魔人的思緒轉回了眼前,水色的瞳孔凝視著少女窈窕的背影。你也渴望復仇,不是嗎?為了約瑟芬而向劍聖復仇,以及為了艾拉澤亞……向黑暗之鷹復仇,你也打算捨棄一切吧?

  我們很相似,也許就是因為我們同質的靈魂與對復仇的渴望,我的視線才會被你吸引住。

  沒錯,你和七年前的我是一樣的,我們是同類。

  

  ※※※

  

  「提劍的姿勢很不錯。再這樣下去,你就能練成大陸第一的居合拔刀術了。」羅蘭的聲音從一側傳出,打斷了卡托麗的練習。女孩循聲望去,獵魔人正巧妙地避開樹枝的拉扯,向著自己緩緩走來。

  「拔刀術~!和在貝利爾村見面的時候相比,你似乎長了不少幽默細胞。」少女撇了撇嘴,裝出生氣的樣子。

  「你才僅僅練了四天而已,別太心急,劍術絕非一日可成。」

  「但糟糕的是,我對這種技巧完全沒有任何概念……」卡托麗搖了搖頭,「即使瞭解了原理和練習的方式,但似乎總也無法領悟到其中的真意,到現在我都還只能在『雲耀』的門外徘徊。」

  「那是因為光憑天賦,耐心與毅力,還不足以達到領悟『雲耀』所需要的必要條件。」死亡騎士的眼中掠過狡黠的微光,「還需要另一樣東西--執著而單純的心。」

  「那是指什麼?」

  「你知道人們是怎麼稱呼那位『皇帝』的嗎?--劍之主。據說他既不為正義戰鬥,也不為邪惡揮劍,無論站在面前的是誰,雅加西都會上前挑戰,並將對方擊敗。」羅蘭凝視著聆聽故事的女孩,「權力、榮譽、正義的事業或者是邪惡的引誘都吸引不了他,雅加西只執著於劍,他只為練劍而練劍。而最終,眼中只看得到劍的他,創造出了能戰勝劍鬥氣的最高奧義--『雲耀』,雅加西也因此成為了永恆的傳說。」

  「只為練劍而練劍,這就是所謂單純的心嗎?」

  「是的,比起擁有能變強的天賦,想要變強的慾望才是領悟的關鍵。卡托麗,你必須明確自己學習『雲耀』的目的,比如說……復仇。」當這個滾燙的詞語滾過死亡騎士冰冷的舌尖時,羅蘭的瞳孔之底不由自主地閃現出靈魂顫動的火光。

  「復仇,沒錯,那的確是種強大而單純的動力,但是……」卡托麗緊盯著對方水色的雙眸,「我不希望那成為我學習『雲耀』的唯一理由,也不希望我的心被復仇左右。」

  「復仇並不是需要消弭的惡念,」獵魔人聳了聳肩膀,「當然,如果那對於聖騎士來說是禁止的話……」

  「路維絲的教義中並沒有提到復仇之類的事,這是我自己的原則,」少女搖了搖頭,「卡奧斯,你知道亡靈戰爭的事嗎?」

  羅蘭點了點頭。

  「路維絲歷二二七年,亡靈戰爭的第一年,那時出現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死亡騎士。他曾擁有眾多的頭銜,『艾拉澤亞之驕傲』、『北地的征服者』、『白龍之領主』,但現在,他被人們稱為『黑暗之鷹』。」

  「羅蘭.斯特萊夫。我知道這個名字。」獵魔人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據說他是個叛教者。」

  「他是個復仇者。一切的起因是由於艾拉澤亞的國王溫達姆,那個懦弱的男人為了茍且偷生而將羅蘭的戀人放上了祭壇,國王還試圖殺死羅蘭滅口,但失敗了。活下來的羅蘭不惜成為死亡騎士也要得到力量,最後他帶著勢不可擋的亡靈大軍回來了,在短短的一年內就打到了艾拉澤亞的首都,並殺死了自己的仇人。」卡托麗一字一頓地回答,「當然,在這整個事件中,我的父親溫達姆.奧蘭德是罪有應得的。」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女孩翡翠色的雙眸一直凝視著羅蘭,連眨都沒眨一下,而那清脆的語調中,也完全感覺不出顫抖、猶豫或是傷感。

  「很少會有人這麼評價自己的父親。」沉默半晌,獵魔人簡短地回答。

  「你知道嗎?『溫達姆.奧蘭德是罪有應得的。』這句話……我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說出口。」少女的目光飄向了遠方,「十四歲那年,養母迪莉西亞告訴了我關於那件事的一切,當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哭著跑出房子,騎士們在三天之後才找到了躲在街道角落的卡托麗--一個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信念的女孩,在知道真相之前,她一直都渴望能為父親復仇,但現在,她一無所有。」

  「回到家的我不願和任何人說話,養父、養母、雷恩、或者是其他青梅竹馬的同伴,他們時常來安慰我,但那些話沒有辦法為我重新建起新的希望……所以我就把耳朵摀住,不去聽。我只是一個人練劍,有時還跟隨其他城市的傭兵去剿滅土匪強盜--父母阻止不了我的行動,我第一次殺人就是在那一年,」卡托麗說著突然露出了淒涼的慘笑,「卡奧斯,照你的說法,如果在那時候知道『雲耀』的話,我說不定倒可以很快領悟……這真是諷刺。」

  「後來怎麼樣了?」羅蘭輕聲地詢問著,彷彿害怕驚動身旁的女孩。

  「後來有一天,和強盜們之間的戰鬥非常激烈,我方和敵方都死了不少人,戰鬥結束後我發現自己身上都是血--都是我殺死的那些人流出來的,於是我就去到附近的湖邊打算洗一洗,面對著鏡面般的湖水,我發現映入眼中的景象突然變了,我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我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死亡騎士……」

  女孩的思緒回到了七年前,那個風雪交加的早晨。黑暗之鷹的雙眸中正閃耀著奪人魂魄的光芒,即使是遮天蔽日的大雪,也無法阻止那火焰的燃燒。

  羅蘭的思緒也回到了七年前,自己復仇終結的時刻。在那之後,曾經不顧一切、瘋狂燃燒著靈魂的往生者失去了前進的動力,並不得不獨自嚥下伴隨著復仇結束而結成的苦澀果實--迷茫,空洞,以及孤獨。久遠和他之間的距離,依然如故。

  「我曾見過黑暗之鷹,那時具體的情形已經毫無印象了,但他的那雙眼睛……好像燃燒著火焰一般,讓人無法正視的雙眸,我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那是我童年的噩夢。然而,當我注視著湖面的時候,我這才發現自己也變成了噩夢。」卡托麗清脆悅耳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個時候我終於醒悟了過來,如果自己無法坦然面對曾經發生的一切,那麼我就只會在仇恨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後變成與自己的信念完全相反的存在。」

  「我不希望變得和狹隘而自私的死亡騎士一樣,所以我打算重新審視整件事,然後再決定自己的目標。」

  「結論呢?」羅蘭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就是我剛才告訴過你的,絕不讓自己的心被復仇左右~!當然,如果那個該死的法赫多德人膽敢再度出現,我一定會盡全力殺了他。」少女認真地回答,「但如果不再相遇,我不打算通過戰爭來對付他--儘管聯盟的確有吞併法赫多德的想法,但我一定會反對,因為我自己就是戰爭的受害者。」

  「那麼,你的另一個仇人……黑暗之鷹呢?」

  「這次的任務如果成功,亡靈們的戰略計劃就會徹底被摧毀,那時我會加入聖劍騎士團,把食屍鬼、蜘蛛怪還有死亡騎士都趕出大陸。如果那時候遇到黑暗之鷹的話……我發誓一定會殺死這個戰爭犯~!」

  「但據說他已經死了。」

  「那樣也不要緊。我會以自身的經歷來證明,羅蘭.斯特萊夫的行為是錯誤的~!為了復仇而投身戰爭,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導師,持劍與曾經的同伴撕殺,這樣的復仇是錯誤的~!」卡托麗的聲音就好像是徹耳的閃電,貫穿了傾聽者的全身。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2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6
第十二章追擊者


  卡托麗的話語如同回音般在羅蘭的腦海中激盪著,不僅沒有逐漸消失,反而還震撼著被死亡騎士封存在記憶深處的過去。

  「我親愛的弟子,到此為止吧。若你因悔恨而復仇,最終得到的結果只能是更加悔恨……」炎之城塞威嚴的高塔內,尤瑟爾蒼老而深沉的勸戒再度響了起來。

  「久遠也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絕對……」飛舞著花瓣的久遠墓前,精靈女孩壓抑而傷感的表情逐漸變得清晰。

  「為什麼指向溫達姆的劍刃最後卻會結束尤瑟爾的生命?為什麼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曾經的戰友?羅蘭,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正在墮落~!停手吧~!」矗立在雲霄之上的寒冰皇冠中,迪莉西亞拋劍的身影重又映入那水色的瞳孔中。

  當灼熱的復仇之火在內心燃燒的時候,一切都是可以拋開的,但現在,那雙只執著於一件事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凝視的焦點。崩裂的刃在血中浸泡了太久的時間,當他斬斷了想要斬斷的東西後,便無法再抵擋來自外界的衝擊。

  羅蘭沒有辦法反駁少女的宣言,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卡托麗,同時下意識地抿緊嘴唇。

  「你說的很正確,也許……如果堅持這樣的信念,我想即使不需要復仇,一樣可以領悟出『雲耀』的奧義。約瑟芬也一定會為你而驕傲的。」沉默掃過兩人之間,最後,獵魔人終於想出合適的語句來回答對方。

  「謝謝你,卡奧斯。」少女回答道,但隨後好像發現了什麼般地摀住嘴,白皙的臉龐也在瞬間染上一層紅暈,「啊,我這樣是不是太囉嗦了,是不是好像枯燥的說教一樣?我居然會花了一個早晨的時間來說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還有對千里之外那些亡靈的譴責……」

  「不,沒那回事,我很喜歡聽,」羅蘭避開對方的視線,看著新綠點綴下的天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的聲音清脆悅耳,非常吸引人。」

  「你不會是在哄我吧?」卡托麗露出靦腆的微笑,短髮在那一瞬間遮住了流轉著神采的雙眸。

  「怎麼可能?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知道更多的事情。」獵魔人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但現在已經不早了,也許雷恩和修因會等得不耐煩,你先回營地去吧。」

  「你不和我一起嗎?」

  「獵魔人也是遊俠出身,我發現這附近有一種有趣的植物,」死亡騎士信口胡扯,「我想先去觀察一下,過會便回來。」

  「那麼我先走了。」女孩點了點頭,「對了,卡奧斯……」

  「怎麼?」

  「下次如果可以的話,再陪我聊聊天,好嗎?」卡托麗輕聲細語地問道。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獵魔人試著讓自己的笑容盡量顯得自然一些。

  女孩轉身走向了營地的方向,而羅蘭則無言地注視著逐漸隱沒在綠色中的那頭黑髮,當對方輕盈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後,他如釋重負般地搖了搖頭,隨後用手摀住了臉,搖曳在瞳孔之底的火焰隨即被埋在了手心的陰霾之下。

  一句話也沒有辦法回答~!哪怕僅僅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的餘地~!

  那清脆嘹亮的聲音就好像是最鋒利的劍刃,毫不留情地將冰冷的事實刺入自己的心臟--溫達姆的屍體之下,還匯聚著深不見底的血海。

  作為伊修托利的歐林,羅蘭完全可以毫無顧慮地在那之上撕殺,但他卻沒有辦法讓這個理由成為信念的依託。因為自己之所以會在亡靈戰爭中充當戰鬥的先鋒,更多是為了能夠復仇,而不是為了死亡騎士的信仰。在西艾拉澤亞大平原的戰鬥中,如果不是理查德的叱責,也許自己甚至會拋下伊修托利~!

  你說的沒錯,那是狹隘而自私的復仇,這點我最清楚的。

  「卡托麗.奧蘭德,你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辦法反駁。」羅蘭喃喃自語著,語調中帶著無法抑制的顫動,「但是……復仇……那是我唯一能為久遠做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且,我絕對不會為復仇而感到後悔~!」

  話音未落,大劍的側面已狠狠地砸在了樹幹上,重劍的撞擊之下,兩人合抱的大樹立即劇烈地搖晃起來,死亡騎士的頭頂上頓時下起一場葉片構成的大雨。但在那些翠綠色的雨水滴落入地前,『霜慟』的鋒刃已從中飛掠而過,並將它們全都一分為二。那道耀眼的劍芒彷彿是吐著信子的銀色毒蛇,緊緊地縈繞在羅蘭的身側。

  卡托麗,你的靈魂擁有美麗的顏色,但是,在嘲弄人的命運面前,你是否還依然能閃耀著那種灼傷我的光芒?當你再度面對殺死約瑟芬的兇手時,你是否還能冷靜揮劍?到了某一天,當你面對著羅蘭.斯特萊夫的時候,你是否還能堅定地貫徹自己的原則?

  ……也許那個時候,你會變得和我一樣?

  「只有用自己的靈魂去感受,你才會明白那是怎樣的痛苦。」羅蘭的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個冰冷的微笑,「我會做好獵魔人卡奧斯的工作的,這點不用擔心。等到了那個命中注定的時刻,一切才見分曉。」

  死亡騎士收起了散發出寒冷氣息的大劍,隨後緩緩地走向營地,他身後披風在狂亂地舞動著,彷彿是黑暗之鷹振動的雙翼。

  

  ※※※

  

  「終於解決了~!這次任務中最大的危機之一~!」望著逐漸升起的朝陽,卡托麗露出燦爛的笑容。女孩身後的雷恩與修因也在這一結果宣佈的同時,異口同聲的歡呼起來。

  「約瑟芬,我一定會達成和你的約定,順利完成任務並平安地回到聖都的~!」卡托麗輕聲地呢喃著,下一刻,羅蘭的微笑映入了她的雙眸。

  「隊伍成功地經受住了考驗,身為隊長,你做的非常好。」死亡騎士說道,語調卻有些複雜。

  「那是因為有個無所不能的後盾。」少女調皮地回答,跳躍的目光令人無法捕捉。

  路維絲曆二三五年五月二十八日,卡托麗一行穿越了旅途中最後一個現世與幽界的交匯點,這意味著接下來的行程中,惡魔的力量將再也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了。

  從離開聖都的時候算起,已經過了四個多月,獵魔人與卡托麗共同旅行的時間也已超過兩個月。在羅蘭正式成為隊伍的一員後,躲避惡魔便具有了切實的可行性--根據聯盟魔法界已知的材料來看,惡魔只有在現世與幽界的交匯點才感應得到現世生物的活動,而經驗豐富的獵魔人「恰好」十分熟悉法赫多德境內這些地點的所在--特別是處於隊伍即將涉足地區的那些。

  除了貝利爾村和斯坦提爾丘陵外,另外還有三處地方可能會出現惡魔--農業都市拉德亞諾,吉桑城,以及露比斯山。兩座城市並非必經之路,何況即使沒有惡魔,被通緝的一行人也同樣無法進入城市,羅蘭帶著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了去,途中唯一遇到的麻煩只有幾隻地獄犬--這些傢伙的嗅覺太靈敏了,即使是貼著交匯地帶的邊緣走,它們依然發現了那誘人的目標--不過這些不自量力的低階惡魔很快就成為了劍下亡魂。

  露比斯山中同樣有很多條路可供選擇,但遺憾的是,現世與幽界的交匯覆蓋了整個山區,無論選擇哪條道路都無法逃脫惡魔的追蹤。即使做好了充分的戰鬥準備和心理準備,但接下來的耐力拉鋸戰依然令一行人的體力與意志受到了嚴峻的考驗。疲於奔命的隊伍還在半山腰遇到了一支二十人的法赫多德巡邏隊,對方很快就認出這些偽裝的旅行者正是騎士團長的目標,但在他們發起攻擊前,憤怒不已的炎魔和地獄犬就將這些可憐的斥候撕成了碎片。

  最後,經過了四天幾乎不眠不休的反跟蹤戰,卡托麗一行終於穿越了露比斯山,當羅蘭的大劍斬下尾隨而來的最後一隻地獄犬的頭顱時,其他三人彷彿忘卻了全身的傷痛,都無法抑制地歡呼了起來。

  

  ※※※

  

  「按照目前的前進速度,再過一周左右,我們就可以抵達雅赫維山脈,傳說中星之都所在的地方。」羅蘭總結著眼下的情況。

  死亡騎士腳下的土地比斯坦提爾丘陵那裡要乾燥的多,因為在幾米厚的土層之下是堅硬的山巖,周圍的樹木也逐漸轉為寒帶的針葉叢林,只要抬起頭,映入那水色瞳孔的便是雅赫維山脈高聳入雲的宏偉身影--據說這座山脈的高度甚至超過了艾拉澤亞人引以為豪的那加山脈,而在這沉睡著的巨人腳下,同樣橫亙著一條古老的河流--尼盧河的源頭之一,格蘭戴爾河。

  「終於可以抵達傳說之都了……裏魔法的奧義,還有無數的歷史秘密都在等待著我們~!簡直好像在做夢一樣~!」一向冷靜的高階法師此刻卻成了最興奮的人,「我真想知道,那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誰知道。據說到達過雅赫維山脈的修行者不計其數,都是衝著星之都去的,然而沒有一個人能證實傳說,」雷恩下意識地聳了聳肩膀,「目前的結論是:星之都的切實位置是在雅赫維山脈的最高峰上……因為沒人能爬得到那麼高,所以那裡必定是傳說之都的所在地……」

  「但是,有一個人曾目睹過星之都的一切--羅蘭.斯特萊夫。」卡托麗接過聖騎士的話頭,「黑暗之鷹在那裡遇到了改變了他一生的女性……那並不是虛無飄渺的傳說,因為此刻我的體內正流淌著那個女孩的血液,這也算是命運的一種諷刺吧?」

  「羅蘭.斯特萊夫永遠的愛人,久遠。」死亡騎士出神地凝視著地平線盡頭的宏偉屏障,水色的瞳孔中滿溢著思念的火種。

  若是到了星之都,我該怎麼向芙羅拉開口?獵魔人再度想起了曾經擔心的事情,並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前的垂飾上,溫柔的氣息依然如故,死亡騎士因此而沉浸在懷念的寂靜之中。

  但很快,戰士的本能反應就將追憶中的羅蘭扯回了現實,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得到,一個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氣息正隱藏在附近的灌木叢中,離隊伍最前面的卡托麗只有幾米遠。

  幾乎在同時,卡托麗和雷恩也捕捉到了周圍環境中摻雜的那一絲異樣,修因的洞察力要遲鈍的多,不過,身旁三人的眼色很快令聰明的高階法師瞭解了一切。原本放鬆的氣氛就像弓弦般突然被拉開了,而且緊繃地讓人感到窒息。

  離潛伏者最近的卡托麗在剎那間拔出了腰上的短劍,輕盈的身軀在障礙物上一點而過,眨眼之間,劍刃的鋒芒已指向隱藏在灌木中的敵人,羅蘭默契地擔任起了少女的後援。另一側的法師則立即為自己布下兩道結界,聖騎士也在同時繞到了獵魔人的側翼。

  然而,下一瞬間,卡托麗混合著驚訝的叫喊聲卻令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

  

  「你們兩個都把劍放下,快放下~!」少女以不容質疑的語氣命令身後的兩人,自己也在同時將短劍插入鞘中。

  促使她這麼做的原因出人意料,但也理所當然--潛伏在灌木中的並非是騎士團的刺客,而只是一個年僅十二、三歲的男孩。在被發現了之後,對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聲不吭地緊靠著身後的大樹,他試著遮掩住腿上明顯的摔傷痕跡,並保持著與卡托麗對峙的姿勢,然而,那雙棕黑色的瞳孔卻洩露了小鬼隱藏在內心中的恐懼。

  這就是他躲到灌木叢裡的原因……受傷了行動不便,卻又突然遇到四個全副武裝而且身份不明的旅人,無論是誰也都會感到不安的吧?卡托麗這樣推測著,暗暗歎了口氣,隨後緩慢地靠近男孩:「別害怕,我們只是普通的旅行者,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你的~!你的腿受傷了,疼不疼?是不是妨礙到走路了?」

  「別、別過來,我沒事~!」男孩有些語無倫次。

  「現在的小孩怎麼越來越膽小了,這樣一點也不可愛。」卡托麗一改剛才的謹慎外交,不由分說地按住小鬼,「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居然已經全都腫起來了,難怪你跑不掉~!別亂動,那樣只會讓你更疼而已。修因,過來幫我一下。」

  接下來,原本緊繃著神經的戰士們只能在一旁無言地等待,而危機的始作俑者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法師的治療,並在同時無償享受聖騎士考核第一名無微不至的呵護。

  「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懷柔政策?」雷恩有些迷惑地問獵魔人。

  「我更願意把這個稱為『所有女性都擁有的無法抑制而又不可理喻並且嚴禁他人阻止的母愛心理』。」羅蘭聳了聳肩,頗為無奈的回答。

  孩子畢竟是孩子,在少女的友愛攻勢與治療術的作用下,小鬼的防禦心理很快便告瓦解。而在短暫的治療結束後,隊伍也理所當然地帶上了這個他--有猛獸出沒的叢林並不適合十三歲的孩子單獨行動,這一點上,無人質疑。

  「看,我們現在化敵為友了。」卡托麗握了握男孩的小手,隨後對一旁的獵魔人炫耀般地眨了眨眼睛。

  「是啊,你可真厲害。」羅蘭的表情卻有些複雜,為了轉移注意力,死亡騎士隨即將視線投向身旁的小傢伙,「對了,能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還有,你怎麼會到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來的?」

  「我是依諾克村的佛倫德,村子離這裡有一天多的路程呢。我是到這裡來查看前幾天放下的捕獸夾的。」小鬼依然有些拘謹,不過語調已放鬆了下來,「沒想到回家的時候遇到了野豬……如果不是及時爬上樹的話,我就沒命了~!但在下來的時候卻跌傷了腿,真倒楣~!」

  「一天多路程……為什麼跑到離家這麼遠的地方來打獵?」女孩不解地問道。

  「那是因為村子附近能捕捉的獵物都被捕捉完了,」佛倫德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依諾克村可以說就在大山腳下,因為山太高的關係,我們那裡一天只能看到半個太陽,田裡根本就沒什麼收成,附近大河的水流又急,沒辦法下捕魚的網。原本有一條公路直達大城市的,那時依諾克村也算是熱鬧的驛站,但後來貴族們設置了很多關卡,狀況就一直糟糕下去了……想要不餓肚子,只有自己多想辦法了……」

  「這樣嗎……」卡托麗低下了頭。年輕的聖騎士突然意識到,面對這種情況時,自己比想像中的更加無言以對。

  先不提德拉諾的王子和那些貴族後裔的奢侈,即使是一向自認清高、不受誘惑的我,十三歲之前也都沒有離開過聖都,不是讀書就是練劍,或者去神殿的唱詩班。但眼前這個同樣是十三歲的孩子,此刻卻不得不為生存而奔走……這樣的反差,是否是連神都無法消弭的現實?

  「姐姐你們又是要去哪呢?」佛倫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感慨。

  「我們要去攀登雅赫維山。」女孩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要去攀登雅赫維山~!?」小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是像村子裡的大人說的那樣,要去尋找那座傳說中的星之都嗎?」

  「你可真聰明,一下就猜到了。」少女微笑著頷首。

  「那樣的話,卡托麗姐姐,你們來我們村怎麼樣?不是我誇張,攀登大山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在那之前不好好休息可不行,而且,也必須做好登山的準備工作啊,對不對?」

  佛倫德的話令四個人在一瞬間沉默下來。「到村子裡去休息一下」,這對在野外呆了整整三個月的人來說,可是非常大的誘惑,何況他們前不久才經歷了幾次與惡魔們殘酷角力的戰鬥,徹底的休整是必須的。但與此同時,來自騎士團的追擊卻是另一個不得不考慮的因素,對於這支四人小隊來說,進入法赫多德人聚居的地區,也許就代表著自投羅網--這次如果再有什麼萬一,可不會有惡魔出來幫忙攪局了。

  「來吧~!雖然現在生活的狀況不怎麼樣,但比起鄰近的村莊來,我們過的還是很不錯的,要招待四個人一晚肯定沒有問題~!你們為我治療傷口,還一路護送我回村子,媽媽也一定會歡迎你們來家裡的~!」望著相互交換眼色的旅者們,小傢伙再度發出邀請,這次他的語氣加重了不少,看來卡托麗的友愛攻勢做的確實是非常之好。

  究竟該怎麼決定呢?找個理由拒絕掉?還是……接受呢?如果只住一個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吧?畢竟,即使是在通信技術發達的聯盟境內,也不可能做到將通緝令發佈到所有村莊的……法赫多德人就更加不可能辦得到了。而且攀登雅赫維山也確實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十七歲的隊長覺得光靠自己一個人拿不定主意,於是她偷偷地瞟了身旁的金髮劍士一眼。

  「那麼,同伴們,你們覺得該怎麼辦?」

  「我想應該沒問題。」高階法師露出肯定的神色。

  「我們的存糧也快吃完了,在山上可能沒辦法靠狩獵來補充。」雷恩掂量了一下背上的行囊。

  「卡奧斯你怎麼看?」

  「雅赫維山的第一道山脊平均海拔高度是三千七百米,眾所周知,巨大的山脈是靈界眾生的聚集地,越往上元素精靈數量就越多,因此也越不容易受控制,那意味著修因的法術會失靈,我們沒辦法依靠魔法來御寒或是保護自己,如果不借助專用的工具,攀登起來會非常困難,而且安全方面也得不到保障。事實上,我本來就有打算要去找一些登山工具和保險索來。」羅蘭看了身旁的男孩一眼,「小鬼,你的村莊應當是有這些東西的吧?」

  「當然了~!在村莊熱鬧的那會,有很多人來我們這裡買呢~!到現在還有很多存貨在鐵匠鋪裡~!」佛倫德大聲地回答。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卡托麗自信地點了點頭,「我們出發去依諾克村~!」

  

  ※※※

  

  在來自路維絲的旅者們作出決定的一天之後,法赫多德第五搜索大隊內的那顆水晶球突然擺脫了沉睡的狀態--某種特定的波動驚醒了它。在水晶球紫色的透明軀體內,閃耀的水藍色光輝向監視在旁的法師說明了一切--目標已經出現在了半徑六十公里的捕捉範圍內了~!三十分鐘之後,通信術將這個緊急情報送到了死靈法師的面前。

  「過了整整兩個月,謹慎的獵物們也終於放鬆警惕了嗎?」托馬斯的嘴角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我就知道,這個計劃一定能成功的~!」

  斯坦提爾丘陵之後的地區均是開闊地帶,為了不讓目標從指縫中溜走,奧斯汀不顧國王與貴族們的不滿,調動大批兵力在卡托麗一行可能出現的地區做了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卻收效甚微--唯一的線索是露比斯山中消失的那一隊斥候,至今仍未調查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奧斯汀決定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了那個神秘法師所給予的提示上--「五彩極光出現在了星之都更西的地方……女神必定會不惜一切的毀滅它」--騎士團的精英們因此被集中在了傳說中星之都的所在地,雅赫維山的腳下。

  但在這古老的巨人面前,想要憑渺小的人類實施封鎖是完全不可能的,而嵌入修因衣服中的魔法線力量又太過微弱,為此,死靈法師不惜重金,在幾天內迅速趕製出了數十個專門用於接受該信號的水晶球,並讓每支搜索隊攜帶一枚,在指定的範圍內守株待兔。

  現在,粗心大意的飛蛾終於被粘在這張精心打造的蜘蛛網上了,更妙的是,飛蛾自己還毫不知情。

  「已經找到目標了?那麼,我也沒有必要留在這個地方了,請告訴我獵物的位置吧,托馬斯大人。」一個影子般的戰士從棲身的暗處走了出來,一身黑色的斗篷勾勒出他極度瘦削的身材,被黑色面紗遮住的臉龐也顯得陰森恐怖,若不是深陷入眼眶的瞳孔中所透露出的那種殘忍的冰冷,也許所有人都會把他當成是一具乾屍。

  「他們在依諾克村,那個小村莊距這裡一百四十公里,埃摩羅,我希望你和你的手下們能在今晚的月亮落下之前抵達那裡。」死靈法師盯著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惜一切代價,一個人也不能放走,在騎士團趕到前,必須把那四個人拖住。」

  「是拖住三個人,托馬斯大人,同時不惜一切代價殺死那個使用大劍的獵魔人。」埃摩羅邊笑邊回答,沙啞的聲調中帶著危險的顫音,「我想合同上應該是這麼說的,請別隨意變卦呀,大人,否則大家都會很難做的。」

  「是的……殺一個人,拖住三個人。」

  「還有一個小問題……如果說是『不惜一切代價』的話,那麼我猜騎士團不會介意我誤傷那些愚蠢的村民吧?」

  「……是的,但是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否則我無法保證奧斯汀大人的反應~!」頓了一頓後,托馬斯終於壓制住了憤怒的情緒。

  「我會謹記的。」優雅的鞠了一躬後,對方退出了帳篷。死靈法師無法看清埃摩羅的表情,面紗隔絕了一切,但他幾乎可以確定,那傢伙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聽自己的。

  算了,在這種情況下……就像奧斯汀大人所說的一樣,如果國家能因此而振興的話,那一切都是值得的。托馬斯呆呆地想著,最後搖了搖頭,起身大踏步地走向騎士團團長的營帳。

  蛛網已經撒下,毒蜂也已放出,接下來,只要在飛蛾察覺前給予最後的一擊,勝負便可分出。

  法赫多德和騎士團的命運將在明天決定。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1 編輯

ai.wu 發表於 2015-1-17 22:16
第十三章山的陰影


  「看,就是那裡~!我們馬上就要到村子了~!」佛倫德指著不遠處嫋嫋升起的炊煙,興奮地說道。

  相對於路維絲聯盟的鄉鎮來說,依諾克村顯然要小得多。村莊的整體佈局很簡單,三條又短又直的大道就是全部的交通設施,它們在村莊中央的交界處則形成了一個小廣場,而依附在道路兩旁的民房中,則居住著將近三百的村民--這個數量僅僅是貝利爾村的七分之一而已。

  由此再往西北方向五公里,就是著名的格蘭戴爾河,據佛倫德說,吊橋所在的地方不僅是河道最窄處,同時也是水流最湍急的河段。而此刻混合在空氣中那微弱但清晰的咆哮聲,向眾人證明了這點--那是不知疲倦的浪濤撞擊在岩石上所發出的轟鳴。

  「我們離夢想之地只有一步之遙,明天就可以出發去尋找星之都了~!真沒想到,我居然也能得到目睹奇跡的機會。」修因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游過河去爬山。

  「不過如不充分準備,這一步足以葬送你的性命。」死亡騎士給法師潑了盆冷水,但下一刻,映照入雙眸中的景象卻令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和十七年前相比,法赫多德的村莊居然會衰敗到這種程度……

  當卡托麗一行進入村莊後,大部分村民都只是躲在家中,從打開的門縫中觀望--畢竟,自從貴族們設立繁重的關卡稅以來,這個自給自足的小社區已經有將近十年沒和外界交往過了。而眼前這些攜帶著精良武器的陌生人,不僅打破了他們寧靜的生活,還將不安與躁動的氣息帶了過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實在無法想像會是這樣衰敗的景象。那些法赫多德的笨貴族究竟是怎麼回事?」環顧著那些簡陋的房屋,雷恩不由地對著卡托麗耳語。

  「並不能把責任都推卸到那些貴族頭上啊。」卡托麗若有所思地往著遠方的山脈。

  「為什麼?怎麼了,卡托麗?」聖騎士有些不解地看著對方。

  「亡靈戰爭爆發前,聯盟一直對這個國家實施局部戰爭法的外交策略,之後別說是貿易額了,就連到法赫多德來旅遊或者修行的人也減少了五成以上--這個情況是我從《對法赫多德作戰總綱》上看到的,當時並沒有什麼感覺,但現在親眼看到後,才發現那些數據究竟意味著什麼。」少女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國家的收入減少,但卻又不得不擔負大量的軍費,結果最後受苦的還是人民。」

  「居然……會是這樣嗎?戰爭還真是種諷刺的事情。」雷恩有些尷尬,「不過,你不用這麼垂頭喪氣,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我們能改變得了的。」

  「這點你說對了,即使是路維絲也沒有辦法一舉兩得,何況是渺小的人類?」從進村開始就保持著沉默的羅蘭,此刻卻突然插了進來,「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

  「也許吧。」卡托麗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下一刻,男孩的歡笑聲打斷了三人的對話。女孩將目光轉向前方--佛倫德的母親牽著兒子的手,正緩緩地向他們走來。

  這位婦人只有三十多歲,但喪夫後的艱辛生活卻令白髮過早地爬上了她的額角--造成這些的原因中也有聯盟的一份。卡托麗這樣想著。也許……我並沒有接受她道謝的資格。

  

  ※※※

  

  眼前這棟破敗的二層旅店--也是依諾克村為數不多的幾棟多層結構建築之一--就是卡托麗一行今晚歇腳的地方。也許它曾經有過氣派的外表,但在經歷了十多年的風霜後,面對著街道的那張破敗不堪的大臉,實在讓人難以接受。另一方面,儘管在洛倫丹大陸通用金幣的誘惑下,改行當了農民的旅店老闆立即重操舊業,並保證會動員全家一起提供最好的服務,但顯然不會有人對這一保證抱任何期望。

  「我們要在這裡呆整整一個晚上?」比起一開始對室內過夜的期待,目睹這一景象的法師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雷恩在一旁聳了聳肩,但一想起剛才的教訓,他就沒心思再發表什麼感想了。

  「是的,只有一個晚上,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卡托麗故意忽略了修因的沮喪,「現在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我要和卡奧斯去鐵匠鋪……曾經的鐵匠鋪那裡,把能用的東西都買回來,你們沒事的話就勘察一下周圍的情況吧,一定要保持警惕,這種時候是絕對不允許出意外的。」

  「沒必要那麼麻煩,我一個人去買就可以了。」羅蘭有些奇怪隊長的多此一舉。

  「我想要多學些知識,比如與外國人的交往,以及登山用品的選購,這樣不好嗎?」卡托麗裝出無辜的樣子,「不過如果那會妨礙到你的話,我還是不去比較好……」

  女孩楚楚動人的眼神讓人難以拒絕,於是獵魔人只得點了點頭:「這……當然不會,這是我的榮幸,如果隊長大人有想瞭解的,到時候直接問就可以了。」

  「那麼,現在就走吧~!」少女的臉上浮現起狡黠的笑容。

  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廣場的另一頭,聖騎士與高階法師也在同時展開了工作。但這個村莊實在是太小了--路就那麼幾條,又沒有任何防禦建築,無論走什麼方向都能輕易脫出,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利用屋頂逃跑--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對於所有細節的全方位考察就已經結束了。

  用修因的話來說,「現在即使是閉著眼睛也能走出這個村子而不撞到牆。」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在考察完最後一條街道後,法師百無聊賴地看著對方。

  「回旅店去,然後在那裡等卡托麗和卡奧斯結束任務。」

  「這麼早就回去?在那種陰暗潮濕的房子裡呆太久,肯定會憋出病來的。」修因有些心有餘悸,「不如我們直接去鐵匠鋪找他們兩個如何?」

  「我看還是算了吧,去了也沒什麼意思。」雷恩擺了擺手,輕聲歎了口氣。

  「你這傢伙,平時不是很積極的嗎?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種樣子?該不會是因為剛才那件事的關係吧?」法師自認切中了對方的要害,「雖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根據常識和經驗來看,如果遇到挫折就不再主動出擊的話,那便永遠也無法得到心儀女孩的芳心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聖騎士頓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這根本就不是挫折不挫折的問題。」

  「我當然知道,你在意的並不是有沒有看過《對法赫多德作戰總綱》,而是卡奧斯。那個獵魔人……怎麼說呢,給人的感覺,大概就是所謂的天才吧?他的經驗很可能已經超過了約瑟芬……劍術上就更不用說了。我個人覺得,能遇到這樣的天才也可算是路維絲的眷顧。」

  接著,修因慢條斯理地展開分析:「這一次的任務從一開始就顯得異常艱難:路維絲的預言過於急切,簡直就好像是畏懼著什麼一般;尚未離開聯盟我們就遇到了老對手死亡騎士,還被那傢伙擺了一道;法赫多德人的消息又異常靈通,隊伍剛進入這個國家就遭遇盯梢和截擊……說實話,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們大概無法走到這一步。」

  「謝謝你的精彩論述,修因。不過我實在沒時間聽這些。」雷恩悻悻地說道,隨後加快了步伐打算甩掉對方,但在那之前,法師用力地拉住了他。

  「急性子的傢伙,你聽我說完~!我是說無論如何,在任務和戰鬥上我們應當以卡奧斯為中心,我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哦,是的~!這點我當然非常清楚~!你難道認為我會公私不分嗎~!?」聖騎士慍怒地回答。

  「但是還有另外一點,是你不清楚的~!我認為你該瞭解一下。」修因盡量讓自己的目光顯得誠懇,語調也逐漸向著戀愛顧問的方向轉變,「聽我說,雷恩,我覺得你和卡托麗還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的?哈~!」對方的情緒緩和了下來,但語調依然十分激動,「這種安慰太無聊了~!要知道,在任務開始前,我和卡托麗認識的時間就已經快六年了~!她十二歲那年,我正好十五歲,那時我們在唱詩班一起為路維絲神殿的合唱做準備,認識的第四年我們又一起通過了德拉諾的騎士考核,第五年則通過了高階騎士考核,今年則是通過了聖騎士考核……想想也真是不可思異,我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那麼多訓練,還成為了聖騎士,但是,但是她還是只把我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朋友~!你覺得這種樣子叫做『有希望』?」

  「六年並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如果現在放棄,那只能說是你的毅力不夠而已~!沒有人能隨隨便便就俘獲『艾拉澤亞之榮耀』的芳心。」高階法師反駁道,他已經完全進入了戀愛顧問的角色。

  「是的,也許我該追她十年然後再看看結果怎麼樣,但現在出現了你所謂的那個『天才』~!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在三天內學會『雲耀』,然後去手把手地教卡托麗,以挽回劣勢?卡奧斯沒有手把手地教她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找不到愛情攻勢的突破口,是因為當局者迷的關係。你冷靜地聽一下我的分析吧。」修因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只要仔細回憶下就可以發現,這兩個月來,卡托麗與卡奧斯的共同行動,八成都是卡托麗提出的--當然,那麼優秀體貼而又俊美的男子,肯定會吸引少女的目光,即使是我們的隊長也不例外--但是,這也說明了另一件事:卡奧斯一點都不主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卡奧斯的性格比較內向?」

  「你這個笨蛋~!我看連路維絲也幫不了你了~!」法師誇張的呻吟了起來,「那意味著獵魔人有意和她保持某種距離,他設下了一條清晰但又不讓對方察覺的界限。而在他自己解除那防備之前,你大可以放心地去追卡托麗~!」

  「但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那麼做?」雷恩顯然是被修因的說辭吸引住了。

  「你自己可以推斷一下,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擁有比大名鼎鼎的『森林之子』更豐富的經驗?他又怎麼可能擁有和深淵領主正面對抗的力量?光是天才二字,顯然沒有辦法解釋這些。」修因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卡奧斯的年齡肯定不小,只是看上去比較年輕而已,他一定經歷過常人難以想像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出眾,但不幸的是,那些經歷卻令他無法接納卡托麗~!」

  雷恩安靜了下來,低頭沉思著,過了半天,他才抬起頭。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的確如你所述。而且不僅如此,就連對我們的時候,他的態度也總是摻雜著某種異樣的成分。」聖騎士的語氣恢復了往常的聲調,「那究竟會是怎樣的經歷呢?」

  「誰知道?也許是某種強烈的詛咒令獵魔人的外貌凍結在了二十歲,但其實他的靈魂卻即將被吞噬殆盡……於是卡奧斯決定在最後的一段時間內幫助心儀的少女,但卻又不得不保持距離……這還真是個冷酷的推斷~!也有可能是劍聖殺死了他的愛人,悲痛的獵魔人因此發誓要殺盡劍聖一族,並尋找到能繼承『雲耀』的人,最後卡奧斯找到了卡托麗……但他依然沉浸在對死去戀人的愛中,所以無法接受少女的心意……這又是個冷酷的推斷~!」

  「夠了,修因你平時是不是專看愛情悲劇?」雷恩忍不住笑了起來,下一刻,映入兩人眼中的景象打斷了他們對話。

  「我們把事情辦妥了,今晚就讓卡奧斯來教授登山的注意事項吧。」街的另一頭,女孩清脆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清脆而悅耳。

  微風頑皮的輕拂下,少女純黑的短髮彷彿輕軟的羽毛般飛揚著,而夕陽的柔光則為她勾勒出窈窕精緻的剪影,她就像走出畫中的美人,令周圍的村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安靜地欣賞著。

  卡奧斯則一如既往地走在卡托麗身旁,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那頭長髮正反射著淡金的光輝,並襯托出獵魔人異常精緻的五官和線條冰冷的臉龐。

  無論怎麼看都是非常合適的一對戀人,如果排除修因那些希奇古怪的想法,我大概連百分之一的勝率都沒有吧?雷恩著迷地望著正迎面走來的兩人,如此對自己說道。但是,卡托麗……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一定會努力下去,因為我的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你得到幸福。

  

  ※※※

  

  和雅赫維山下的其他村莊相比,依諾克村的晚上明顯與眾不同--格蘭戴爾河永不停息的澎湃聲總是縈繞在人們的耳畔。在揮灑著清冷月光的寂靜夜空下,那古老的低語越發顯得空靈而又令人敬畏,不過對於世代居於此地的人們來說,那卻可以稱為是最自然的安眠曲。

  可是旅行者們並不習慣這種聲音吧……卡托麗姐姐,還有她的同伴會不會因此失眠呢?佛倫德不禁猜測了起來。一天的繁重勞作結束後,小傢伙的母親早已進入了夢香,旁邊的房間一片寂靜。但佛倫德卻依然處在興奮狀態中--他已經和卡托麗說好了,明天將由自己作嚮導,帶著隊伍通過格蘭戴爾河上的吊橋,並把他們送到雅赫維山第一道分水嶺的腳下。而這趟服務的報酬,將會是整整三枚大陸通用金幣~!

  可以參與如此重大的冒險--儘管只是個開頭部分,還能因此得到不菲的酬勞,這對於佛倫德來說的確是個非常大的刺激,所以,即使已經過了半夜,小鬼卻還是只能在床上翻來覆去而無法入睡。

  下一刻,木門開啟的咯吱聲打斷了佛倫德的胡思亂想。

  是風把門吹開了嗎?但我記得熄燈前明明已經鎖好了……小鬼有些奇怪,於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走進了窄小而簡陋的客廳。這裡原本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木櫃,但現在,從敞開的大門中穿入的月光卻削出一名戰士陰沉的臉頰。

  在佛倫德反應過來前,一柄鋒利的匕首就已射向了他,在劃開空氣後精確而悄無聲息地貫穿過小傢伙的喉嚨。佛倫德想要叫喊,但他的聲帶已經被完全撕裂,連最後的悲鳴都無法發出。幾秒之後,一股鮮血衝出他的嘴巴,在那些刺眼的紅色滲透入地面前,佛倫德抽搐的身體就倒在了它們之上。

  殘忍的攻擊者緩緩地走了過來,握住匕首的柄,毫不猶豫地用力轉動著。劇烈的陣痛令孩子的五官變形,表情扭曲,但這樣的景象卻令對方覺得頗為享受。

  很快,飽受折磨的瘦小軀體就徹底停止了顫抖,佛倫德大張的瞳孔依然死死地盯著天花板,渙散的眼神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恐懼。而黑影則滿意地歎了口氣:「死亡真是魅力無窮的藝術,令人百看不厭。」

  自言自語間,他已將匕首拔出。一道冰涼的血線隨即順著鋒刃滑落,越過那具逐漸僵硬的屍體,並急切地向前蛇行著,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

  

  ※※※

  

  埃摩羅此刻正穩穩地站在一棟二層建築的屋頂上--這裡可以俯視整個依諾克村,小廣場和街道的狀況也全都一目瞭然。他裹著一襲純黑的斗篷,裡面的皮甲也是同樣的表面,若不是月光的映照,也許那瘦削的身形會就這樣融化在夜色之中。

  謹慎的刺客再一次從懷中掏出水晶球,亮藍色的光點依然停滯在原地--標識點與埃摩羅所在位置相隔五十米,一棟小旅館的二樓--那是卡托麗一行今晚的歇息處。

  看來他們還沒察覺到,是個好兆頭。埃摩羅推測著,眼神中透露出沉著與耐心。他很少露出這樣的神情,比起戰鬥來,這個殘忍的戰士更鍾情於殺戮--無論男女老幼都可以,只要將利刃刺入那些孱弱的肉體,由此引發的痛苦呻吟和扭曲表情就能令埃摩羅感到無比的興奮。但與此同時,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的刺客也很清楚,如果要想持續體驗殺人的樂趣,就得首先保證自己不會被殺。

  為了保證行動能成功,埃摩羅特意抽調了暗影公會的五十名精英殺手,他們的實力均在一般騎士之上,再加上各種一擊必殺的暗殺術,對付聖騎士和法師的組合完全沒有問題。然而,那名使用大劍的獵魔人卻始終令他覺得棘手。對方甚至擁有摧毀劍鬥氣的力量,如果正面迎戰只可能全軍覆滅,而就死靈法師托馬斯的描述看來,他的敏銳程度也遠遠高出常人--這會令大部分暗殺術失效。

  只有用毒才能制服那個傢伙,而且必須配合足夠瓦解他心理防禦的罩眼法……埃摩羅撇了撇嘴角,有些不甘心的想著,這代表著他也許會損失不少得力部下。但最後,血腥殺戮的引誘還是令他微笑了起來。

  沒關係,這場戰鬥還是有不少油水可撈的,從騎士團那裡得到的豐厚酬勞足夠招募新的部下,而且剛才已經好好地享受了一下,如果就這樣離開,未免太無趣了。

  「大人。」一個刻意壓抑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了?」事實上,埃摩羅早就察覺到了對方的行動。

  「除了那個旅館外,村子的所有角落都已打掃乾淨。大人,可以正式開始了嗎?」

  「開始吧。」刺客點了點頭,和來時一樣,同樣身著黑衣的部下以無聲無息的動作退下了屋頂。幾分鐘後,一陣紫紅的煙霧在那幢旅館的門前騰地竄起。

  

  「喀噠。」位於旅店二樓走廊兩頭的房門同時被打開,羅蘭和修因迅速地走了出來,隨後在黑暗中相互點了點頭。

  「我設置的魔法偵策陷阱有反應,有敵人打算偷襲我們,也許那些村民見過法赫多德的官方通緝令,我們太大意了~!」法師的呼吸比平常急促不少。

  「壞消息,狀況比你說的更糟糕……」獵魔人的雙眼直直盯著門對面的樓梯,幾秒後,他並沒有伸手去握劍,而是點上了燈,「看來對方使用了毒氣,是紫紅色的,現在正從樓下蔓延上來,而且速度很快……」

  修因一個箭步竄到死亡騎士的身旁,映入眼中的景象不禁令法師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是叫蓿氣的氣體,如果人類吸進體內,少則昏迷,多則癱瘓~!該死的,難怪我會覺得頭暈~!」

  「有辦法解決……」羅蘭才開始發問,就被對方抑揚頓挫的吟唱聲打斷了。伴隨著法師精妙的手勢,一股接近透明的灰白煙霧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這個法術可以有效阻止毒氣攻擊,我馬上為你們三個也做上一層保護結界,快,先叫醒卡托麗和雷恩。」下一刻,嘈雜的敲門聲在旅店的二樓響了起來。

  

  ※※※

  

  就和刺客預料的一樣,那些身經百戰的獵物根本就沒有接觸毒氣的打算。在蓿氣施放了十分鐘以後,旅店二樓的木牆突然凸了起來,幾柄鋒利無比的冰刃從中穿出,隨後旋轉著切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而藉著羽落術的幫助,卡托麗一行直接從二樓跳到了街道上。

  四人剛一落地,事先埋伏好的十字弩手就發起了攻擊,數支利矢劃破空氣,直指向羅蘭的胸口。這些羽矢的尖端都抹著毒液--也許從理論上講,毒是可以被聖光術中和的--然而,這些液體在幾秒內就可致人死地的強烈毒性,卻令任何祈禱都變得無濟於事。

  遭受狙擊的死亡騎士沒有絲毫的慌亂,散發著死亡氣息的亮線在接觸到他的身體前,就被看不見的屏障突然截斷--修因事先為每人設置的物理防禦結界起了作用--在幾聲清脆的撞擊聲後,所有的毒箭都掉到了地上。

  「真是不錯的魔法,不過,精彩的還在後頭。」觀望著一切的埃摩羅卻露出微笑。

  趁著那些殺手還未來得及形成包圍的空隙,配合默契的戰士們迅速展開隊型:高階法師位於中央,他的左後和右後分別由卡托麗和雷恩負責,而獵魔人則站在這個小三角的前方,稍微隔著一段距離--羅蘭將充分發揮『霜慟』的力量,為隊伍斬開一條突圍的道路。

  「果然不出所料,這些人是暗影公會的殺手……看來法赫多德的騎士們也墮落了,居然會和這些下三濫的傢伙聯手~!」看著逐漸在周邊形成包圍圈的黑衣刺客們,修因冷笑著評論。

  「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別傷害到村民們。」卡托麗低聲對同伴們說道,「我們只要沿著街道向西突圍,然後強行過橋就可以了。」

  「附近似乎沒有騎士團的人,看來這些殺手是被派來拖住我們的。」羅蘭如此分析,擁有巨大鋒刃的『霜慟』將刺客們逼在交鋒的距離之外,不過死亡騎士很清楚,他們遲早會不顧一切地衝上來……還有那些等待著時機的冷箭。

  「那個意思即是說……戰鬥結束得越快就對我們越有利嗎?」雷恩將注意力集中在從後面包抄過來的敵人身上。

  「沒錯,我們必須在騎士團到來前衝出去,否則一切就都結束了。」

  「對於法師來說,就這樣死在星之都的門口,可算是最大的恥辱。我們一定要衝出包圍~!」修因的語調中透露出鋼般的堅決。

  「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也要跟緊我。」獵魔人擺出了攻擊的姿勢,閃爍的劍芒令刺客們的肌肉和神經立即繃緊了,但下一瞬間,一個混合著諷刺語調的聲音卻讓劍拔弩張的氣氛無法抑制地鬆弛了下來。

  「身為聯盟高貴的聖騎士,這種臨危不亂的作風真是讓人讚歎。」埃摩羅鼓著掌,在街道一側的屋頂踱步而行,顯著的高度落差令他說話的氣勢大增,「不過你們還是看看周圍吧,這裡有將近百名的刺客,而且他們可都是暗影公會的好手~!」

  「再多一倍也攔不住我們。」羅蘭冷冷地回答。

  「也許吧,卡奧斯先生。我已經從騎士團那裡聽說了你的輝煌戰績了。我的部下可能擋不住你,不過……如果用來殺死依諾克村的愚蠢村民們,他們的力量可是綽綽有餘的。」

  「你這傢伙~!」卡托麗不禁喊出了聲。

  「可不是嗎,卡托麗小姐,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可以明白,為什麼法赫多德騎士團的人會讓我們這些人來攔截你們。」刺客的臉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暗,「畢竟,他們也實在不好意思拿自己國家的人當人質吧?但暗影公會是完全不一樣的,我並不介意殺光這裡所有的人--對於神聖的戰鬥來說,他們太礙眼了~!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及早投降的話,這裡就不算戰場,我也沒有出手的理由,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

  要我投降以換取村民的性命~!?女孩一聲不吭地握緊短劍,抿緊的嘴唇頓時失去血色。我該怎麼辦?是因為我的關係,他們現在才會陷入險境……但是,但是我不可以為了救他們而放棄任務,這是整個聯盟的希望啊~!卡托麗下意識地將左手放在了胸前,路維絲之血的氣息隨即透過鎖子甲,傳遞到了少女的掌心。

  對不起,佛倫德……但在千里之外,還是無數的人們在等待著我,我不能死在這裡……不能為了我自己的偏向,而捨棄整個世界……對不起~!

  「考慮好了沒有?你們該知道奧斯汀的想法,受他僱傭的我其實並不打算傷害你們,能和平解決是最好的。」埃摩羅的勸說非常動聽。

  「我……拒絕……」少女顫抖著回答,但聲音卻很輕,彷彿害怕被對方聽到一般。

  這是正確而無奈的選擇。傾聽著那混合著猶豫、妥協、痛苦與冰冷無情的話語,潛藏在死亡騎士軀殼深處的靈魂不禁產生了熟悉的悸動。很多時候,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即使是以信念為劍的戰鬥,一樣會沾染上濃重的血腥味……卡托麗,你現在體會到那種痛苦了嗎?

  「我們拒絕你的所謂提議~!」修因憤怒的聲音突然響起,並點燃了凝滯的空氣,「卡托麗,不要被他迷惑~!那些村民……他們都已經死了~!」

  「什麼~!」女孩摀住了嘴,雷恩和羅蘭也同樣無法掩飾自己的茫然表情。

  「我使用了兩次高級探測術,結果都一樣。那些房子裡……已經沒有一個人還活著了,全都死掉了,他們殺光了整個村莊的人~!」

  「真是的,聯盟的法師為什麼要去學這麼無聊的法術呢?」埃摩羅歎了口氣,露出了頗為惋惜的表情,「本來你們可以用不著受那麼多苦的。」

  「閉嘴,你這個嗜血的惡魔~!像你這樣的人渣,哪有資格評論路維絲聯盟魔法公會~!用你的血來接受制裁吧~!」高階法師咬緊牙關,話音未落,一道眩目的青色閃電已從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直撲向房頂上的刺客,而與此同時,『霜慟』也在眾多的敵人面前灑出大片耀眼的劍影。

  戰鬥已經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yht 於 2015-4-20 23:5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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