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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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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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三十五節 蕭皇后

  李靖端坐在案几後,低著頭在沉思,他沒有忙著向雲燁請教如何書寫這種陰符,而是在為自己的小心眼慚愧。他與紅拂虯髯結為摯友,發誓同生共死,少年時的輕狂,似乎離他已經很遠,什麼時候自己連進取之心都沒有了?今日被一個少年夾槍夾棒的數落一通,他卻無言以對。

  早就準備把半生的軍旅經驗寫成書籍,卻遲遲沒有動筆,他連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六軍鏡》,他不敢寫,總感到有一雙狼一樣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一次次提起筆,又一次次的放下,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五年,現在自己的兩鬢已現白髮,再不寫,恐怕就是有心也會無力啊。

  洪城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張字條,手哆嗦的如同風中的殘葉。

  洩密之事就在他眼皮子被完美的演繹了一遍,如果雲燁真的是奸細,他把罪證放在自己面前,自己都只會以為是隨手塗鴉,而輕送放過,這超越了他的理解,超越了他神經能夠承受的極限。

  當許敬宗同樣漫不經心的邊看書邊隨手解開他認為是天書的東西,他的以往所驕傲的一切都在瞬間坍塌了。這樣神奇的陰符,不能被所有人掌握,絕對不行。

  大唐的軍人是驕傲的,尤其是百騎司,除了陛下,他沒有給任何人跪過。在匆匆回到帥帳後,看著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的雲燁,他撩起戰袍,重重的單腿跪在雲燁面前。這是他最後的哀求,雙腿只跪拜陛下,如果雲燁不答應,他會用盡一切手段將雲燁這個禍根除去。

  「許敬宗給你解出來了?」雲燁沒有把洪城扶起來,沒有這個必要,自己的爵位本來就比他高,救他一命,受他一拜也算是合情合理。

  李靖接過洪城手裡的紙條,上面的內容和他的軍令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他記得雲燁說過,就是男女間的情信也可以傳遞的清清楚楚。

  雲燁把手裡的《說文解字》遞給李靖,對洪城說:「一個簡單至極的小把戲就惹的你對一位國侯動了殺機?還要賠上你全家的性命?愚蠢至極,為了這些小東西,你有多少條命可以賠?」

  李靖拿著說文解字翻看幾頁,忽然有所悟,驚愕的對雲燁說:「就是如此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世上的事說起來玄奧非常,看透之後往往簡單的令人髮指,姜太公用竹節的長短來傳遞消息,被譽為神策,兵家讚頌了兩千年,說透了,哪有什麼鬼神莫測之機。就是一個牧童也可以做到的遊戲,但是這個遊戲可以玩出無數個花樣,我只不過把它們從竹節變成了大食的一種數字符號,就讓你手下起了殺心,一門心思的要幹掉我?」

  李靖羞慚的滿面通紅,抬起腿一腳就把跪著的洪城踹了個跟頭,老爺子的武力不減當年,莫名其妙的洪城隨著李靖的腳力躺倒,以他的智力還弄不明白雲燁和李靖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

  雲燁在白紙上寫下了從零到十這十一個數字,給李靖一一講解,並把它們組合成十位,百位,千位,等種種組合,李靖學的眉飛色舞,自己編了一段話,然後從書上一一找到,再把頁碼,行數,字的位置用數字表示出來,然後再反推,玩的不亦樂乎。

  洪城湊過來幾次,還是搞不明白,這讓雲燁非常擔心大唐諜報部門的整體素質。

  告別了李靖,雲燁感到十分的睏倦,打算回到帳篷裡睡一覺。掀開門簾,發現那日暮一個人躲在床腳,瑟瑟發抖,見到雲燁進來,跳起來跑了兩步,又趕緊後退回去,做出恭順狀,還把雙手交疊在一起放在小腹處,身穿漢家衣衫,頭髮也被梳成三丫髯,看起來頗有幾分漢家女子的味道。

  雲燁大怒,是誰把她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好好的一個草原姑娘,硬是給糟蹋成現在的鬼樣子?活潑不見了,天真不見了,只剩下怪模怪樣的四不像。

  「郎君!」那日暮怪腔怪調的喊了聲郎君,這讓雲燁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以前叫哥哥還可以承受,現在猛然間叫起了郎君,這還是那個勇敢堅韌的那日暮嗎?誰教的,雲燁想滅口。

  三兩把就把那日暮重新裝扮成原來的模樣,她還不願意,抱著美麗的絲綢衣服不鬆手,莊三停剛掀開門簾見到詭異的情形又出去了,還把護衛攆的老遠。

  「哪來的衣服?」雲燁指著那日暮手裡的衣服問問她,比劃了好幾遍,才弄清楚是別人給的。

  李靖大軍裡有女人?雲燁現在不是大軍編制內的人物,自然就不在乎帶不帶女人,你李靖堂堂定襄路大總管在軍營裡藏女人?是何道理?這得問問。

  八卦之心大起,難道說李靖和常遇春一樣每回行軍都需要健婦相伴?常遇春傳說中如果沒有女人用母牛代替也行,不知道李大總管是用什麼代替,難道說名將們的胃口都是一樣的?

  張公瑾,老熟人了,他家的老二就在書院,現如今他給李靖當副手,為人厚道,是一個難得的老好人,帳篷就在雲燁的隔壁,剛剛查營歸來,是最標準的消息靈通人士,找他問就對了。

  老張對雲燁沒有隱瞞,只是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就是把他家的小兒子給弄到書院裡就學,雲燁滿口答應,反正回去後各路的先生就會到位,早就準備擴大生源了,到時候,雲燁會挨家挨戶的要求大唐軍方的各個大佬把家裡的失學少年全部送到書院就讀,老張還用它來做交易,實在是太合胃口了,這樣的交易多來幾次又何妨?

  天吶,原來是隋煬帝的老婆蕭皇后,據說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和雲燁隔壁兩天了,居然不知道。大美女啊,不看虧得慌。雲燁覺得自己莫名奇妙的跑唐朝來一個真正的美女沒見著,實在是太虧了,這個簫皇后雖然年紀大點,小美人見不著,看看老美人也不錯,聽說她和李二還會發生點什麼。

  帶著那日暮,前去拜謝蕭皇后,一代奇人啊,她總是嫁給皇帝,而且一連嫁了五次,是歷史上一位奇女子,歷經多次改朝換代,卻總是讓那些君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樣的女人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沒見著,被李靖攆了回來,還被他指著那日暮問了半天。說些什麼少年人戒之在色,必須抱元守一,學問才能精進,須知多少少年豪傑就栽在不知自愛上了。

  還有臉說我,雲燁在心底腹誹:「你少年時期到人家楊素府邸,看到紅拂女長得好看,色心一起,就上演了一出紅拂夜奔的淫戲,一千多年後還在上演,現在有臉來教訓我?我只是來看看一個老女人,這也礙著你的事了?」

  「哼哼,只要老夫還掌著印把子,你小子就不要起歪心思,老夫聽說你喜歡在青樓吃胡瓜,這是一個什麼毛病?年紀輕輕的不學好。那女人是一個狐媚子,凡是沾了她身子的就沒一個有好結果的,隋煬帝,竇建德,宇文化及,突厥的兩代可汗哪一個不是死的淒慘無比?你小子消停一會。」

  迷信害死人啊!明明是那些混蛋不好,幹嘛要往一個弱女子身上扣屎盆子?你聽聽,蕭皇后找的那幾個男人,有一個好鳥嗎?就是沒有蕭皇后,他們就不死了?什麼理論啊。

  雲燁垂頭喪氣的往回走,他總覺得自己彷彿忘記了什麼東西,只是現在腦子裡全是幻想的美女圖片,就把這件小事情疏忽過去了。

  何邵在軍營裡又支起了大鍋,草原上撿回來的馬腿,被他一鍋鍋的煮熟,然後再抹上香料,一時間,軍營裡全是肉的香味,總有軍官跑來問價錢,如果他知道前幾天這些馬腿上還沾著人血的話,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想吃的慾望。

  雲燁不吃,孫思邈不吃,許敬宗見了就想吐,只有程處默拎著一大塊肉吃饅頭一樣的撕咬,還不時的給那日暮分上一大塊。

  很喜歡那日暮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潑,胃口也大好了起來,草原上死亡是很平常的事,她覺得自己已經表示哀悼了,就盡到了一個突厥女人的責任,不再像那幾天一樣鬱鬱寡歡。

  雲燁從她眼底還是撲捉到一絲悲哀,她只是在努力掩蓋這種悲傷,兔死還狐悲呢,戰爭的創傷哪裡是區區幾天時間就可以平復的。

  她知道車隊所有的人都希望她忘記那些悲傷的往事,這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難得的細膩了一回,見了每個人都甜甜的喊哥哥,而郎君這兩個字,除了用來喊雲燁,就沒聽見她對誰說過。

  她其實很聰明,超出所有人想像的聰明。

  雲燁忽然想起來他忘記了什麼事,歷史上曾經記載過,傳國玉璽就在蕭皇后手中,她和元德太子想必現在依然收藏者這方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玉印。


bpd 發表於 2017-6-4 23:18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三十六節 保密法則

  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往蕭皇后那裡跑的欲望,這回不是想看美人,而是想看看傳說中的和氏璧,不知道這方用和氏璧雕刻的皇帝印璽,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神奇能力。黃易把它吹噓的天花亂墜,兩個小屁孩因為擁有了它,才變身成一代武林高手,如果自己有了這種能力,誰還敢踹我?

  玉璽對雲燁沒有用,不用想它都沒有什麼神奇的力量,有力量的是人,這東西在雲燁手裡屁用不頂,招來滅門慘禍倒是輕而易舉,除了皇帝,誰拿誰倒霉,李靖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猜不到這東西就在蕭皇后手裡,阻止自己前去,說不定就有這種擔憂在裡面,怕自己沾上晦氣。

  李靖對自己還是非常照顧的,就不生他的氣了,上次在朝堂踹自己一腳的事就此作罷。

  從一個被好幾個混蛋強姦過的可憐女子手裡搶她僅有的保命之物,實在是不合適,嚥了幾口饞涎,把這個念頭牢牢地鎖在自己的腦海裡。

  在雲燁還在為蕭皇后和傳國玉璽糾結的時候,晴朗了沒幾天的天空又一次飄起了雪花。這一次沒有風,只有雪花飄落,碩大的雪花落在那日暮伸出的手上,不一會就化成了一片水漬。

  她在帳篷外面站立了好久,身上落了厚厚一層潔白的雪,在她被人當成雪人之前,雲燁把她拽回了帳篷。

  那日暮的大眼睛裡蘊滿了淚水,哽咽著對雲燁說:「雪,大,羊,死。」他還說不出完整的漢話,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雲燁知道她的意思,今年的雪尤其多,這對草原上的牧民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草原上的草都被壓在厚厚的冰雪下面。牛羊需要刨開上面的冰雪才能吃到一點草根。瘦弱的牛羊沒有足夠的力氣做這些事,就只能被活活的餓死。

  那日暮把這樣的雪叫白魔王,白魔王不但吞噬牛羊。也吞噬人。每一次他的降臨,都是草原上的災難。

  以前遇到白魔王,部落裡的長老就會召集戰士,備好戰馬,帶上弓箭,到有漢人的地方去打獵,每回都可以帶回來豐富的食物。那日暮家裡只有瘸腿的父親,所以也就沒有這些戰利品。

  白魔王留給那日暮的只有無窮盡的飢餓。

  今年不可能了,那些部落裡的戰士都倒在草叢裡了。到處都是大唐國的騎兵在馬上飛馳,他們也在打獵,獵物就是那些躲在氈房裡發抖的牧民。

  看到悲傷的那日暮,雲燁立刻就把蕭皇后和傳國玉璽的事拋到了腦後,在他心裡,什麼皇后,什麼傳國玉璽都比不上那日暮一個甜甜的微笑。

  一個被別的男人搶來搶去的半老徐娘,和一個缺了一個角的皇帝玉璽與那日暮相比都是對這個心地像白雲般純潔的少女的一種褻瀆。

  雲燁發現自己對那日暮更多的是憐惜和讚賞,一個如同草原上野草一般柔弱,卻同時堅韌的像牛皮的草原姑娘,在不經意間已經闖進了他的心扉。

  白魔王來了,牧民們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趁著牛羊還有一點脂肪趕緊殺掉,扔在雪堆裡凍起來,然後再慢慢把他們吃掉,這已經是他們一個冬天的口糧。

  大唐軍隊也在做同樣的事,繳獲的牛羊被一群群的殺掉,然後再由何邵把牠們製作成美味的肉乾。那些被俘虜的牧民們大哭起來,殺完牛羊,就會輪到他們,這是草原上的慣例,殺掉多餘的人口,為剩下的人留下足夠過冬的口糧,祖祖輩輩死在自己人手裡的突厥人,遠比死在大唐刀劍之下的多的太多了。

  那日暮把頭包在毯子裡,她不想聽見族人的嚎哭,那些悲慘的哭號讓她的心都要碎了。

  洪城來找雲燁,他有些得意,不知為何走路一瘸一拐的,他剛剛掌握了新的陰符,特意牽著一頭羊來感謝雲燁。

  「雲侯,俺老洪已經掌握了您教的陰符,都是軍中漢子,我老洪就不說那些酸不溜丟的醋話,今日之前來,就是為了昨日的冒犯特意來賠罪,您看,我已經給自己來了一刀,如果雲侯不滿意,老洪就再扎自己一刀,直到您滿意如何?」

  這混蛋根本就不像是來賠罪的,更像是來威脅的,挨刀子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他都扎了自己一刀,雲燁還能如何,只好原諒他,軍中的二百五就是這樣把好好的道歉硬是要弄得血淋淋的。

  看著他手裡攥著《說文解字》,都被抓的皺皺巴巴的,雲燁把眼睛一翻,嘆息一聲,大唐間諜不能都是些沒腦子的傢伙啊,《說文解字》從出現到現在,都不知道印了多少本了,阿拉伯數字書院已經教了快一年了,自己編纂的《算學初解》也不知道印了多少了,你這樣明打明的拿著本破書四處招搖,有點腦子的間諜都會把你的新陰符猜個八九不離十。李二就是這樣教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的?

  「雲侯,現在我大唐秘傳應該萬無一失了吧?」洪城還有臉問,雲燁都想抽他了。

  「老洪,我現在怒不可遏,你必須讓我痛揍一頓,我才告訴你原因,先告訴你,我現在生的氣,不是昨天的,而是你現在引起來的,大唐有你這樣的笨蛋,是陛下的恥辱,是我等臣子的悲哀。」雲燁咬著牙對洪城說。

  「老洪,趕緊把甲冑卸下來,挨一頓揍,好處多多,小弟我當年挨了一頓,就得到了制鹽的秘法,不知道你挨這一頓會有什麼好處。」程處默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又對雲燁說:「小燁,你的妞不許我殺羊,說是她自己少吃一口,就會給那隻羊一條活路,再這樣下去,咱哥倆就只能吃素了。」

  老洪這傢伙聽程處默這麼一說,快速的把甲冑扔到一邊,赤著上身,對雲燁說:「有小公爺作保,這好處得要,要不然您揍我兩頓,換兩個好處?」

  誰說他蠢來著?這他娘的比猴還精,雲燁都氣哆嗦了,指著洪城對程處默說:「這混蛋犯了大錯,今天必須讓他長記性,處默,你手重,你來揍他,我揍他那是給他捶背,長不了記性,你來,找軟的地方打。」

  沒等雲燁再說第二句,程處默就跳起來,一拳就揍在洪城的肚子上,打的洪城腰一彎,他就一肘子擊在洪城的背上。不等洪城慘叫出來,就是一整輪的拳打腳踹,見洪城不動彈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手,對洪城說:「老洪,這是你自願的,不是俺老程不地道,你也聽見了,俺兄弟說了要給你長記性,不下重手,兄弟怕你記不住啊。」

  「程處默,你小子記住了,沒人能白白揍老子一頓,這個仇老子記下了。」不愧是軍中的悍將,挨了如此重擊,依然把狠話說的清清楚楚。

  「你還有臉找處默的麻煩?處默你先出去,接下來的話你不該聽,也不能聽,到帳外把不相干的人都趕走,帳外三十步之內不許他人靠近。」雲燁拉下臉對程處默說。

  程處默知道雲燁一定有很重要的話對洪城說,肯定事關百騎司,他的確不合適在旁邊。點點頭,就出去了。

  洪城也感覺到雲燁好像真的很生氣,乖乖爬起來,躬身候教。

  「老洪,你身在百騎司,應該知道如何守密,雖妻子兒女不相告也,如今你手中拿著《說文解字》口裡講著你已經掌握了陰符,這是何道理?這樣的不小心,是你一向的作為嗎?你作為陛下的耳目,你是不稱職的。新的陰符,看似繁瑣,實則簡單,稍有一點頭腦的人就會從這些蛛絲馬跡裡找到線索,破解起來易如反掌。你以為我為什麼專門找一本最普通的書來教你們陰符?就是想叫你明白,掌握陰符之後,趕緊換其它的書,這條陰符,我知道,許敬宗知道,孫思邈知道,李靖知道,這麼多的人知道,那裡還有秘密可言?而你還嫌棄知道的人不夠多嗎?」雲燁大聲喝問。

  洪城頃刻間汗如雨下,單膝跪地,腿上的傷口都掙裂開來,鮮血從腳脖子上往下流。

  「求雲侯教我,求雲侯救我!」

  「老洪,想要保密,首先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回去,自己寫一本書,不要管內容,你只需要把所有的字寫出來就行,這樣的一本書你只需要在你們內部流傳,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洩密之事發生,當然,前提是你們自己不背叛。」

  「雲侯,下官只是識字,並不知道如何寫書。」洪城囁喏著說。

  「要的就是你不會寫書,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寫什麼,那麼別人怎麼猜?怎麼破譯你的陰符?快滾!以後讓我少見到你,見到你這樣的傢伙我就來氣,我還想多活兩年。」

  洪城穿上衣服,他終於明白了,雲燁是不想參與到百騎司這潭渾水之中,他看下去自己的笨拙,就給自己出了這樣一個絕妙的注意,這一來,如果發生新的洩密事件就與他無關。

  想想百騎司裡森嚴的法規,洪城就絕了要把雲燁拽進百騎司的想法。


bpd 發表於 2017-6-4 23:26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三十七節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趕跑了洪城,雲燁走出帳房,外面的雪下得越發的大了,隔著幾十步就看不見人影了,地上的積雪也有半尺厚,沿著輔兵們清掃出來的小徑,雲燁來到巨大的尖頂帳篷前面,看到不時有拿著長桿子的輔兵在推帳篷上的積雪。

  這雪太大了,再這樣下去,對大軍都是一個威脅,至少糧草就無法轉運。所有的人都知道在大雪天裡,能有一口熱湯喝是如何的愜意。現在,這樣的享受被縮減成了一半,晚上的熱湯沒了。

  水有很多,幾乎無窮盡,滿地的白雪就是最好的水源。可是,哪裡去找燃料?

  牧民們用的是乾牛糞,現在五萬大軍集中在這方圓十里之內,能燒的恐怕早就被燒光了。如果用牛糞就是一百萬頭牛一起拉也架不住燒啊。現在是下雪,還不太冷,一旦雪停了,要命的嚴寒就會到來。現在,所有人只能期盼這場大雪早日停下來。

  那日暮就在那裡,躲在帳篷邊上不肯出來,抱著一隻羊羔,程處默無奈的站在那裡,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那日暮看到雲燁進來了,連忙抱著羊羔往雲燁這裡跑過來。

  看他懷裡羊羔,只有一個月大,全身的白毛軟軟的,是做皮襖的好材料。那日暮把羊羔舉到雲燁面前,非常快的說著什麼,雲燁聽不懂,旁邊懂突厥話的輔兵說:「侯爺,那日暮說這是一隻小母羊,來年會生出好多的小羊。不能殺掉,他還說,想過日子的牧民都不會把小母羊殺掉。」

  「處默,那你就換一隻羊殺不好嗎?非要和她一般見識,掉身份。」雲燁翻著眼睛對程處默說。

  「燁子,你這妞的脾氣也太大了吧?一肩膀差點把我掀個跟頭,我不是要吃羊,是想要那張皮子。」

  雲燁讓那日暮給程處默道歉,沒想到她居然撅著嘴不動彈,抱著羊羔子擰著脖子看外面的大雪,半天才說:「沒有,牛糞,我們會死。」

  這話一出,程處默就沒了和她治氣的心思,他不明白大總管在等什麼,為什麼在這樣的天氣裡還要堅守在草原上,這不是一個明智的將領所作出的決定。

  他和雲燁走出帳篷,在大雪裡漫步,鬆軟的白雪被踩得吱吱作響,程處默看著雲燁帽子上積雪問他:「燁子,如今天時地利皆不在我們手裡,大總管為何還要一意孤行?頡利經此一擊,亦難有作為,我們為何不回軍定襄?」

  雲燁撣去帽子上的雪,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炒過的黃豆,遞給程處默一些,然後往嘴裡扔一顆,嚼的脆響,四處張望著茫茫雪景,似乎沒有聽見程處默的問話。

  「燁子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告訴我不成嗎?」他又追問一句。

  「處默,你知道軍人的第一條例是什麼?」雲燁看著有些急躁的程處默,終於說話了。

  「這我自然知道,勇猛。這就是軍人的第一條例,只有勇猛無畏,才有無數的勝仗可打,我大唐軍人就是憑藉著堅甲利刃,勇猛無畏,才掃清各路烽煙,開拓出大唐天下。」程處默的血向來都是熱的。

  「我可不這麼認為,一支光有勇猛,沒有紀律的軍隊無論如何也是談不到強大的,孫武斬寵妃,還有細柳營舊事,無不說明了一個道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如今你在大總管帳下,就該服從大總管的軍令,而不是心懷怨憤,這是為將的大忌,也是當人家屬下的大忌。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你還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軍人,進如山崩海嘯,退如江海潰堤,眾志成城,萬人一心才是戰場上的取勝之道,你今天,先是對洪城出了重手,後來又和那日暮起了衝突,這些都說明,你的心不安定,你心裡充滿了憤怒,為什麼?」

  從朔方相見到現在,雲燁一直沒有何程處默好好談過一次話,他總覺得程處默現在變的有些急躁,不知道他的煩悶是從哪裡來的。

  程處默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睜大了眼睛看天空,哪怕雪飄進了眼睛也不閉上。

  雲燁躺在他身邊,也不說話,就這樣陪著他,任由白雪把兩人輕輕覆蓋,如同在隴右的草堆上,程處默陪著他一樣。

  「我有幾個兄弟在朔方戰死了,當然,我給他們報了仇,把傷害他們的一個小部族連根拔起,這不是我要說的,我要說的是在早上我們還一起開玩笑,我答應他們,勝利之後回長安,我會請你給他們做一頓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他們也盼著有這麼一天,只是到了晚上,他們沒回來,第二天我找到了他們,全都死了,連衣服都被突厥人扒光,有些屍體還有野獸吞噬的痕跡,我掩埋了他們,但是沒有立碑,我知道在那裡,不會有人來祭奠他們。我在那裡做了埋伏,殺光了那些該死的突厥人,只是我總感到失落,我為那些戰死的將士失落,他們那麼勇敢,那麼無畏,卻死的悄無聲息,就像秋天樹葉從樹上飄落那麼自然。我從小就在軍營裡長大,所以我不怕死,我只怕向他們那樣死的無聲無息。」

  拂去臉上的水漬,雲燁對程處默說:「原來你打算活成爆竹啊,這有些困難,趕明天與突厥作戰的時候,你只需要單槍匹馬的衝向敵陣,幹掉幾個敵人之後,再被一群敵人把你剁成幾段,這樣你就有人記住了?」

  「戰士就是用來作戰的,戰死這種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他們到死都在作戰,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們完成了自己的責任,你應該感到高興,而不是擔心那些身後事,如果你一直有這種心態,我會請程伯伯把你從軍伍裡弄出來,再給你在長安弄個小官,平平安安的活到八十歲再死如何?」

  「那我還不如現在就被雪埋了算了。」程處默咕噥著說。

  「不想死就滾起來,這些天遇到的不是變態,就是蠢貨,還要加上你這個二百五,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住,還敢指望你給咱們三家撐門戶?大男人長了一副小女人的心思,丟不丟人,少想那些沒用的,現在多想想怎麼多找些柴火是正經,我不想還沒把頡利幹掉咱們自己就凍死了。」

  和程處默談心就是純粹找難受,他總是有一些奇怪的念頭,還總是被情緒所左右,也不知程伯伯是如何生出這樣一個外表粗獷,內心細膩的變態的。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雲燁拱著肚子打了幾下,也沒站起來,最後還是被程處默拉一把才打起來。很狼狽,身上乾淨的皮氅子被染的烏七八糟,也不知下面是什麼玩意。

  後世的歷史不能給程處默說,李靖現在大概還盤算著要給頡利突如其來的一擊,所以不打算撤兵,唐儉現在大概正在忽悠頡利吧,蘇定方從來到大營就沒見過,現在說不定正趴在某個犄角旮旯準備偷襲頡利呢。

  又和程處默在地圖上推演軍事變化,說白了就是拿李靖和頡利玩遊戲,說到軍事策劃,就太高看這兩個人了,不過看著地圖上黃河的走勢,雲燁忽然發現自己現在離呼和浩特沒多少距離了。

  有些黯然傷神,這座城市裡曾經有自己最深刻的記憶,如今,他還只是一片被白雪覆蓋的草地,人說滄海變桑田,到雲燁這裡就成了桑田變滄海,彷彿一個在不停倒著放的電影在他的腦海裡週而復始的播放。

  那日暮最近添了一個愛好,就是不停的撿東西,自從打程處默那裡撿來了一隻小羊羔,她就沒有停止過這種幸運旅程,今天撿一頭牛,明天撿一匹馬,直到失主上門,雲燁才知道那日暮居然撿了張公瑾的戰馬,還有他的寶刀。

  何邵的臉扭曲的像一個苦瓜,指指那日暮帳篷裡的七八頭牛,意思是那些牛是他的。

  雲燁大怒,揪著何劭在雪地上就是一頓暴打,誰說那些牛是你的?你叫喚牠們答應嗎?既然是那日暮從帳篷外面撿的,那就是她的,哪怕她從你帳篷裡撿的,那也就是她的。剛才被張公瑾挖苦的體無完膚,正找不著出氣筒,這就有送上門來的。

  何邵氣急敗壞的大吼:「好了好了,是她的,都是她的,我認了還不行嗎?」

  雲燁在這裡揍何邵看的那日暮眉花眼笑,在雲燁出完氣之後,還高高興興的挽著雲燁的胳膊撒一回嬌,看來,她對自己的男人滿意之極。

  何邵的大肚皮沒有了,所以揍起來沒有以前酣暢淋漓的感覺,誰叫他好好的子爵不當,跑來做商賈,不知道商賈在大唐沒有地位嗎?

  何劭很擔心自己的幾百頭牛又被那日暮撿走,把牛圈搬離了後帳,遠遠的放在營門外面。不光是他,還有許多發了一點小財的輔兵也把帳篷重新支在牛圈旁。

  這兩天,鬱悶的那日暮沒有撿到好東西,十分不高興,直到她撿到了三個十一二歲的小突厥人,她才重新露出了笑臉。


bpd 發表於 2017-6-4 23:35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三十八節 冷極生智

  那日暮現在每天需要很多的食物,巨大的行軍鍋滿滿一鍋飯都不夠她吃的,好在雲燁的車隊從來都不阻止人吃飯,只要你能吃,吃多少都沒人管你,只是不允許浪費而已。

  一個洗乾淨的小姑娘總是那麼討人喜歡,廚子往往在一聲甜甜的「哥哥」聲中就目送她端走了巨大的鍋子,再搖搖頭重新再煮一鍋飯。車隊裡也不缺少她那一鍋飯。

  她似乎總是飢餓的,每回到雲燁那裡,都踩著飯點,不但自己吃飯吃的見不得人,還偷偷往懷裡裝烤乾的餅子,這引起了雲燁的好奇,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吃那麼多的東西?

  來到她的帳房,雲燁清楚了,那日暮正在把懷裡的餅掰開,分給帳房裡的十幾個突厥孩子。他們見到雲燁進來,就像受驚的羊群,一下子全部躲到了那日暮的身後。

  李靖在減少俘虜的配給,在大雪封路的情況下這無可厚非,如果不是昨天找到一片油松林子,所有的人恐怕都不會有熱飯吃了,要知道前天做飯,雲燁下令拆了兩架爬犁,把木材用來燒火,大家才有熱食吃。

  不用去想俘虜營的慘狀,從救回來的漢人奴隸淒慘的遭遇,雲燁就可以想像李靖會如何對待突厥俘虜。

  雲燁把驚慌失措的那日暮拽出帳篷,帶著她來到漢人奴隸處,孫思邈正在給那些漢人奴隸治傷。

  這是人間地獄,他們瘦弱的如同骷髏披著一張人皮,那些女子就更加的淒慘,糜爛的陰部就暴露在天光之下,她們似乎沒有了羞恥感,任由那些輔兵們在她們的傷患處塗抹藥膏,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腐爛的臭味。

  孫思邈冷冰冰的看了一眼那日暮,就扭頭繼續給一個拚命吃飯,卻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的人在咽喉部位施針。

  那日暮看的渾身發抖,恐懼至極。她明白這些人為什麼成了現在的模樣,她害怕雲燁會把憤怒回報給那些孩子身上。

  叫過一個懂得突厥話的輔兵,雲燁說:「把我的每一個字都講給她聽。」輔兵點頭答應。

  「那日暮,你眼前的這些人身上的每一處傷痕,需要突厥的滅亡才能償還,突厥人的野蠻習性注定了會有一次屠殺,而且不可更改。那日暮,你是幸運的,但是這種幸運我希望只保留在你身上,不要再收留其他突厥人,他們注定了要接受懲罰,否則就是對這些人的不公平。」雲燁說完就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來過兩次,他沒有孫思邈鋼絲般堅韌的神經,每看一次,他都有殺光突厥人的衝動。

  回到帳房。那日暮也低著頭回來了,她匍匐在雲燁腳下。嘴裡不知在念叨著什麼。

  雲燁俯下身子,撫摸著那日暮長長的頭髮,只能發出一聲嘆息,仇結的太深了,沒有和解的可能,突厥人總以為只要認錯,中原王朝就會原諒他們的過錯,這一次不會了,因為中原的皇帝是李二,他也有胡人的血統,對胡人的習性知道得太多了,他清楚得知道胡人沒有經受過血的洗禮,是不會臣服的,草原上只有強者為尊。

  雲燁一直沒有轉換過來心態,他總是以後世的眼光看待胡人,那些殘酷的場景離他太遠,這會親眼目睹之下,他收起了多餘的慈悲心,事實上,草原也不需要慈悲心。

  到底雲燁也沒有把那些孩子攆回俘虜營,他默認了那日暮的做法,不鼓勵也不反對,這種軟心腸也只是針對孩子,他實在是硬不下心腸,這是後世給他帶來的後遺症。

  李靖似乎不打算等下去了,他挑選了一萬強壯的軍卒,全是騎兵,他要冒著雪去頡利的營地,張公瑾留守,一旦李靖得手,他就會帶著大營緩緩向陰山進發。

  雲燁把車隊裡的所有餅乾都交給了李靖,還給這一萬將士都配上了粗粗縫製的羊皮手套,那些受辱的漢家女子的,雲燁全部接收了過來,在縫製手套的時候,哪怕是最虛弱的女子都掙扎著爬起來,在火堆旁沒日沒夜的趕製。

  何邵獻出了牛肉乾,把它們分成一個個的小塊,再用麻布袋子裝起來,香腸也被他獻了出來,得到了李靖的高度讚賞。雲燁用大鍋翻炒著麵粉,要把他們做成炒麵,他沒有做過這東西,只聽說過,不管了,只要熟了就可以,反正軍士吃的就是豬食,他們的軍糧就沒法子看,粘粘糊糊的一鍋,裝到飯盆裡就和鼻涕一樣,還美其名曰:「湯餅」。

  既然湯餅這種東西都可以吃的狼吞虎嚥,沒理由這樣的炒麵會不合胃口,先放了許多的牛油,待到它化開,再把麵粉倒進去,用工兵鏟來回翻炒,最後加進去磨細的鹽,直到麵粉被炒的發黃,才罷休。

  李靖用開水沖了一碗,對味道很滿意,馬上全軍就開始製作,一萬人二十天的口糧,雲燁不敢有絲毫的馬虎,抽檢了餅乾,抽檢了肉乾,連香腸都沒有放過,一大堆被扔掉的香腸讓何邵痛不欲生,只是因為發現了幾根馬毛,就把好幾百斤香腸扔到雪地裡,說是什麼廢品。

  李靖不忍心,他吃的飯食裡偶爾都會有一些頭髮之類的東西,日子艱難的時候,飯鍋裡飄著老鼠也不是沒有過。他蒸了一大鍋被雲燁扔掉的香腸,吃的津津有味,還大聲喊叫著,說是美味。

  這明顯是來拆台的,何邵的下巴都快舉到天上去了,還拿著一根報廢香腸吃的滿嘴流油,看得那些軍卒們直流口水。食品衛生防疫條例在這裡沒有市場,雲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不知所謂的混蛋們一人舉著一根香腸在火上烤著吃。

  有他們後悔的時候,當毒大米、地溝油充斥他們飯桌的時候,雲燁很想看看他們欲哭無淚的表情。現在物質太缺乏了,甚至可以說是貧乏,雲燁很不理解李二為什麼把每斗米的價格定在三文錢,糧食真的多的沒出去了麼?

  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乞丐?那麼多餓肚子的人?貞觀盛世只是一個假象,一個肥了豪門,苦了百姓的假象。

  雲燁讓那些婦女又製作了一些護膝,給李靖專門用狼皮做了一副,他晚年的風濕病足足讓他在床上臥了十年。

  雪停之後的草原可以用滴水成冰來形容,太冷了,帳篷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北風一刮,冷入骨髓,開始有人被凍死了,晚上睡下,第二天就成了冰棍,就這樣還被別人抱著取暖,說是擠一擠暖和。

  雲燁看著自己腫得和麵包一樣的手背,束手無策。那日暮的手也凍腫了,她彷彿沒看見,依然匆匆忙忙的在軍營裡當土撥鼠,到處尋找食物,用來餵那十幾張嘴。

  李靖在盼望寒冷,越是寒冷他成功的機會就越大,雲燁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的嚴寒,從早上到晚上自己似乎一直在發抖,火堆越發的大了,人離火堆只有兩尺,胸膛被烤的快冒油了,後被依然有冷風刺骨,這是真正的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何邵已經燒的不省人事,程處默特意搬過來照顧他,在雲燁看來,那裡是照顧,純粹是要找一個暖爐,看著程處默抱著老何睡覺,雲燁就想把程處默掐死。

  再想不出保暖的辦法,老何就會死在草原上,看著老何乾裂的嘴唇,雲燁給他用勺子一點點餵水,他像個嬰兒般的張著嘴,想要多喝一點,只是不停抖動的身體讓雲燁怎麼也灌不進去,水灑在外面的,遠比他喝下去的多。

  再堅強的人也有極限,在缺乏保暖手段的古代,這足有零下三十度的低溫,會死很多人,歷史上只記載了李靖的成功,卻沒有記載死傷了多少人,似乎那些人都只是勝利必須付出的代價。狗子把手放在褲襠裡取暖,因為那裡是全身最溫暖的地方,在以前,會被人笑死,現在卻沒有人取笑,他的臉爛糟糟的,被凍成了青紫色,鼻涕結成冰就掛在嘴唇上,他們負責砍柴,這幾天怎麼砍,也跟不上燒。

  雲燁不知道愛基斯摩人是如何渡過嚴冬的,他們那裡的冬天想必比現在冷的多吧,砌一個不大的雪屋,真的會有效?沒辦法,雲燁只有拿來一試,反正雪也不缺。

  他叫上了程處默兩人拿著鏟子,慢慢的蓋冰屋。

  「燁子,這個冰做的房子真的會暖和?」程處默凍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以前聽師傅說過,我也沒見過,現在咱們要在裡等大總管他們回來,至少要住十幾天,我不想凍死,就試試,但願師傅不是忽悠我,」雲燁嘴唇上也全是冰碴子,嘴早就沒知覺了。

  「老爺子不會騙咱哥倆的,咱快點幹,還暖和一點。」對傳說中的老爺子,程處默明顯的比雲燁有信心。

  一個時辰之後,在雲燁感覺快要凍死的時候,雪屋子終於建好了,門背對著風,不知是心理原因,還是真的有效,兩人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又在雪屋子上面灑了一遍水,頃刻間就被凍成冰,其實雲燁的雪屋子很簡單,就是在帳篷外面堆上雪,再澆上水,用來阻隔寒風,火盆燒了起來,沒用多久,整個屋子裡就暖和起來了,火苗也不再是外面的橘黃色,而是呈現溫暖的淡藍。

  雲燁把老何抬進屋子裡,再給他蓋上厚厚的毛皮,他終於不再發抖,打著呼睡著了。


bpd 發表於 2017-6-4 23:48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三十九節 大道理

  李靖出發了,雲燁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發的,從暖和的冰屋子裡好好睡了一覺之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除了手背癢的讓人發狂之外,在這個嚴寒的冬天裡,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何邵依然在睡覺,身體散發著難聞的汗味,他昨晚出了一夜的汗,雲燁不得不起來好幾回,給他餵些水,裡面加了一點鹽,還有糖。

  早餐是一大碗炒麵,用開水沖泡之後,攪成糊糊,何邵吃了兩碗,能吃就預示著身體的各種機能正在恢復。

  何邵其實昨晚就清醒了,他知道雲燁在給自己餵水,也知道他一遍遍的把濕布巾子放在自己額頭,昏暗的燈光下,雲燁那雙宛如豬蹄的手,居然反射著一絲燈光,為了懲罰他前幾天揍自己的事,何劭決定繼續昏迷,只是眼角的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害的雲燁以為布巾子裡的水太多,又擰兩下,才重新放到何邵的額頭上。

  把自己加了棉花的貼身長褲給了程處默,他作為第二梯隊需要為李靖提供支援,張公瑾命令大將梁成帶著五千兵馬,趕往陰山,那裡或許正在廝殺的如火如荼,爬犁都被徵用了,馱馬也被徵用了,雪地上就不是馬車可以行走的。輔兵就給雲燁留下來十個人,還都是老弱,諾大的車隊營盤顯得空蕩蕩的。

  閒得無聊,雲燁就找來一口鍋子,放在爐子上煮骨頭湯。又吩咐廚子把羊肉切成薄片,還特意跑去庫房裡翻出來一罈子糖蒜,薑只有乾粉,聊勝於無,把用油炸過的花椒桂皮、辣椒等調料扔進去,自己出了帳房去找公輸甲。

  看到公輸甲假裝出的一副忙碌樣子,雲燁明白必須把他的心結解開,要不然,這種愧疚說不定有一天會變成仇恨。人是一個奇怪的被思維控制的怪物,一開始可能心懷慚愧,內疚,時間長了就不敢再見到讓他愧疚。讓他難受的人,時間再長一點,這種愧疚慢慢就會變成不滿,時間再長一點,說不定就會起了幹掉你的心思,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把心頭的壓抑徹底解除。

  如果一個人對你說對不起,那麼,你就一定要防範,他不會改正的。只會一直對不起你,反正已經對不起你一次了,再來一次又何妨?做生不如做熟!

  「老甲,你過來一下,這些天你老躲著我幹什麼,我又不是瘟疫。」雲燁大聲的喊公輸甲,談話必須正大光明的進行,陽光有殺菌的作用,對陰暗的心理也有治療作用。

  「雲侯,你怎麼沒有休息,這樣的大冷天,凍著了可不好。」這就是標準的愧疚人士說出來的話,他會關心你,愛護你,甚至尊敬你都沒問題,只是心裡話就只好對老天說了。

  「你難受不難受啊?驕傲的公輸甲什麼時候學會低三下四了?公輸家傳承了兩千年,土木機關之術笑傲天下,雖處逆境依然奮鬥不休,高手就該有高手的尊嚴,做對做錯只有自己可以評判,其他人的看法都只是過眼雲煙而已,前兩天你還在和我爭論公輸家的地位,想要佔有書院更多的資源,那種自信哪裡去了?我費盡心機的請你們家族出山,不是要打聽你家流傳下來的秘辛,是你公輸家的學識、技能是我書院急需的,你我公平交易,明明白白,你不必覺得欠我什麼,這些天還躲著我,你煩不煩啊?」

  公輸甲怵然一驚抬頭看雲燁半天才問:「你看出來了?」

  「你是一個學問人,又不是長安城裡的老油條,臉上笑哈哈,背後掏刀子,你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你的臉上,沒有人家那種老奸巨猾的本事,就不要裝深沉,看的讓人噁心,依然做你驕傲的公輸甲不好嗎?老子不願說的,就不告訴你,你來咬我啊,這樣的心態才是你該有的,也是你應有的,公輸家把千年的驕傲都扔掉,還有什麼,到了長安,端起你高人的風範,你越是驕傲,就越是會收穫尊敬,相反,你越是軟弱,就越是會被欺凌,滿長安都是這種欺軟怕硬的混蛋,就你現在的狀態,還打算混官場,遲早都是別人嘴裡的肉。還是老老實實待在書院比較好。」

  對公輸甲這種人,你必須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給他講,他們自我封閉的時間太久了,沒有與豪門巨富打交道的經驗,作為朋友,有必要給他說清楚。

  「老子就不告訴你找你麻煩的是一個恐怖的門派,也不告訴你千年家族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惡毒手段,也不告訴你我們的祖宗共同發下的毒誓,有本事你來咬我。」

  公輸甲在太陽光下面咆哮的面孔很恐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很好,老甲,你這樣說就對了,我都有些害怕,長安城的貴族都是我這德行,欺軟怕硬就是說我呢,你看,你已經贏得了我的尊敬,所以我準備請你吃一頓涮羊肉,拍拍你的馬屁,書院的學生還要靠你這樣的名師來教。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糊塗事,夜陀吃藥吃的活不了兩月,那個恐怖的家族去了北面,活著回來的可能不大,就算回來了,我們在長安,他沒有草原上的力量幫助,翻不起什麼浪花,只要敢來,我會讓他們生死兩難,現在,咱倆去吃涮羊肉才是正事。」

  公輸甲藉著憤怒說出了他能說的,也婉轉的解釋了他不能再說的原因,這就夠了,不可能讓所有人都給你老實交代,雲燁清楚自己不是神,也沒有什麼王八之氣,誰心裡還沒有一點秘密,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這回事,難道要告訴所有人嗎?雲燁這人有個特點,他總是在衡量,他認為自己得到了多少,取決於自己付出了多少,至於人品爆發獲得的獎勵另算。

  和公輸甲回到雪屋,掀開厚厚的門簾,就看見何邵正坐在爐子旁邊涮著羊肉,對面坐著孫思邈,他老人家現在居然也吃肉,涮的不亦樂乎,旁邊那日暮不會用筷子,撈不出來東西,正抓著孫思邈撒嬌,希望老孫可以照顧她一下,誰知道老孫不理她,她就只能站在那裡流口水。

  看到雲燁進來,立刻就把自己的大碗送到雲燁面前,指著鍋子直說外語。

  雲燁一腳就把老何踹到一邊,誰讓他現在最沒有人權,早起還得雲燁伺候才能吃糊糊,這會就甩開腮幫子吃涮羊肉,明顯是在折騰自己,雲燁知道這混蛋是在報復。

  「滾,病沒好呢吃什麼涮羊肉,也不怕給吃死了。」

  「你太霸道了,孫神醫都說羊肉最適合我這樣大病初癒者,有滋養身體之功效,湯裡的辛辣調料可以驅散我身體裡的寒氣,對我很有好處,我就是吃死了也不怪你。」說完又往鍋跟前湊。

  公輸甲自己找了一副碗筷,和孫思邈打個招呼就下筷子從鍋裡撈。雲燁先給那日暮撈了一碗,要不然自己會被口水淹沒,看到她辣的直吸氣,卻一臉幸福的樣子,雲燁就沒了教她用筷子的想法。

  「這鍋子不錯,的確是最好的發汗之物,老道如果給裡面再加進去幾味藥材,就有了強身健體的功效,現在大軍不日就要回轉,想必會多有死傷,咱們需要多準備些這東西,到時候不要讓那些將士們再遭罪。」老孫把筷子一扔就對雲燁說。

  「這個晚輩自然會照辦,只是您什麼時候開始吃肉了?道家不禁葷腥,小子自然知道,只是您一向茹素,今日吃起肉來小子有些好奇。」老孫一般不吃肉,他說人要想長壽養生,就要少吃那些個屍體,他認為那些屍體都有輕微的毒素。

  「誰說老道吃的是肉?老道剛才是在嘗藥,品評一下此物的功效而已。」

  雲燁看看鍋裡翻騰的肉片,再看看老孫油光光的嘴唇,實在是把羊肉和藥材聯繫不到一起。

  「老甲,好好學學,這才是高人風範,你將來要在長安混,就得有孫道長這種氣勢,他老人家說出來的話總是那麼有道理,你年歲與道長差不多,這經驗,實在是拍馬也趕不上。」

  忙著吃肉的公輸甲在百忙中伸出了大拇指,表示欽佩,看來他和雲燁有相似的看法。

  老孫哼了一聲就拂袖離去,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他走到帳篷口,忽然回過頭對雲燁說:「這個世道死傷太過於容易,人命也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救治不過來,我前些天被怒火蒙蔽了頭腦,你不要受我的影響,想幹什麼就幹什吧,保持住你的心境,不要為外魔所侵。」

  「我不會受干擾的,我還是我,但是誰造的孽,誰就必須償還,我們拿寬恕來對罪惡,那是對寬恕最大的傷害,好心腸需要分對象,佛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我看來純屬胡扯,拿起刀殺人,放下刀念佛,這樣的傢伙才應該千刀萬剮,強盜享受搶劫來的財富,那就必須有付出代價的覺悟。現在是他們還債的時候,心軟要不得,草原上有草原上的規矩,鐵和血才能讓他們俯首帖耳。我不介意在報復過後安撫他們,但是,這必須是還清債務之後的事,假如依然死性不改,死亡或許會是一個好辦法。」

  老孫到底是出家人,憤怒過後又起慈悲心,這是他善良高貴的本性使然,他強壓下怒火,也要閃現人性中最可貴的一面。


bpd 發表於 2017-6-4 23:56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節 做惡人

  突厥人比唐人更加的耐寒冷,這是一個誤區,雲燁發現耐寒冷與肉體無關,更加表現在人的精神上。突厥人在這樣的天氣裡,也會凍死,只不過他們表現的十分漠然,清早發現有死去的同伴,他們就把同伴的衣服扒下來,順手穿在自己身上,然後再把凍得硬邦邦的屍體如同摞磚塊一樣摞起來,等待有人把他們送到營地外面去。

  唐人則不同,一旦有凍死的同伴,他們會把悲哀表現在臉上,有的人甚至會解下自己身上的衣物給死去的同伴穿上,沒有人會把同伴的衣服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也不會把屍體隨便丟在外面,要麼用火燒成灰,要麼有關係好的同伴,會在這寒冷的天氣裡,自己拿著工具拼著老命在硬梆梆的土地上刨個大坑,把同伴埋進去。

  說不上誰對誰錯,其實都有道理,突厥人更在乎活人的感受,而唐人更在乎逝者的尊嚴。

  寒冷是用來抗的,這是突厥人的經驗,他們穿著透皮露肉的破皮襖很多人擠成一大堆,很奇怪,最強壯的在最裡面,老弱在外面,孩子婦女被夾在中間。最好的位置給了強壯者,再次一些的位置給了孩子,女人和老弱就在寒冷的雪地裡不時的發出一聲嚎叫。他們的臉上沒有忿忿不平的神色,只有一種類似認命的麻木。

  這和他們常年經受寒冷有關,只有保住最強壯的人,來年僥倖活下來的人才會有希望。這是野獸的本能。記得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群鹿被獵人圍在山澗邊上,對面的懸崖離牠們有些遠,哪怕是最強壯的鹿也沒有辦法跳過去。眼看就要全部被打死,忽然間,那些鹿自動配對,倆倆配合著跳向深澗。一高一低,在去勢將盡的時候,跳在高處的鹿重重的踩在下面的鹿身上。牠又重新飛起來,安然的跳到了對岸,而下面的鹿則會重重的摔下懸崖。就靠這樣的法子,鹿群活下來了一半,族群的基因得到了延續,獵人之能收穫一些摔得破破爛爛的屍體。

  這是突厥人的道理,如果是漢人,他們只會把老弱放在最裡面,最強壯的一定在外面。漢人把突厥人的行為稱之為禽獸行徑,或許突厥人也在笑話漢人的迂腐吧。

  對和錯是相對的,沒有標準。現在何邵就非要爭辯出一個對錯來,他很不滿意雲燁把他攆出雪屋的行為。認為自己是病人還需要調養,不能住到寒冷的帳篷裡去。

  滿面紅光,還全身裹著厚重的毛皮,行走起來如同企鵝,就這樣的人話好意思說自己是病號?每天晚上鼾聲四起。讓雲燁抱著枕頭無言到天明。

  「趕緊滾,你要是再休養幾天,就該我病重了,你不知道你的呼嚕聲可以驚天動地?我已經四五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了,你可憐可憐我一下行不?」

  「再說了,這樣的雪屋子你自己也可以弄一間不是。我今天不做好吃的,就吃廚子做的『湯餅』。」

  何邵就不是一個好舍友,睡覺的時候打呼嚕,磨牙是常事,和他住在一起,雲燁感覺不用等到別人來害自己,自己就會掛掉。

  李靖出發了已經五天了,前方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雖然雲燁確定李靖是一定會得勝歸來的,心頭卻依然焦急。

  這樣寒冷的天氣裡是完全不適合大軍出動的,雖然嚴寒阻礙了頡利的出逃,但是他一樣阻礙了唐軍的追擊。每一個大唐的將軍都知道頡利的敗亡都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他唯一的活路就是逃跑,在草原上,若任其逃往漠北,依附於薛延陀等部,則很難追殲。整個大唐的軍事戰略就只完成了一半。

  有客人來訪,這在營地裡是個新鮮事,看著面前渾身掛滿寶石珠玉的傢伙,雲燁就有些想當一回強盜,再華貴的寶石也擋不住渾身的腥膻味,濃密的鬍鬚上面沾滿了冰雪,一見面,他就放下手裡的用黃綾子包裹的木盒,立刻行了五體投地大禮,那日暮在一邊好奇的看著往日尊貴的大酋長在雲燁面前如同一隻溫順的羊羔,她藉口給雲燁擦洗大氅上的污跡,豎起耳朵偷聽。

  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串猩紅色的瑪瑙珠子就掛在那日暮的脖子上,雲燁不置可否,他如今不過是一個喪家之犬,還沒有給自己送禮物的資格。

  康蘇密,頡利最信任的大將,就是他裹挾著蕭皇后和元德太子來到唐軍大營。大唐的軍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背主之人,哪怕康蘇密背叛的是大唐的敵人,大唐的軍人早就習慣用鋼刀讓敵人屈服,不屑於陰謀詭計,所以對待康蘇密除了鄙視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它神情了。

  「康蘇密,什麼原因讓你來找我這個軍營中最閒散的人?我不會見蕭皇后,也不會見什麼元德太子,你不惜重金求見,可能打錯了主意。」雲燁對康蘇密也沒有好感,這是一個卑劣的小人,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尊貴的侯爺,康蘇密所來是有一件大事前來相告。」康蘇密故意把話只說了一小半,想引起雲燁的好奇。

  「如果你覺得可以告訴我,就說,不能告訴我,就趕快滾,本侯爺沒興趣和你兜圈子。」最煩這樣的混蛋,自以為比別人人聰明,話裡話外的討便宜。

  「侯爺別急,這件事實在重大,所以請您給康蘇密一點時間慢慢說明。」

  「大事件,你應該去找李靖,或者張公瑾,唯獨不該來找我,大事件,你還有什麼大事件,用不了多久,頡利本人,或者他的人頭就會出現在我大唐的軍功冊上,還有什麼事談得上大事件?」

  康蘇密心虛的低下頭,猛地抬頭說:「我不相信侯爺對傳國玉璽也不放在心上嗎?」

  說完這句話,這混蛋臉上全是拖人下水後,幸災樂禍的笑意。傳國玉璽,這鬼東西,只要是臣子,誰沾上誰倒霉,哪怕你沒有一點覬覦之心,在皇帝的眼裡也永遠是可疑的,弄不好全家的性命就會完蛋,這傢伙前些日子想要告訴李靖,李靖還沒等他說出這句話,就讓護衛把他攆了出去。後來想找張公瑾,老張滑的像只泥鰍,哪裡會給他半點可趁之機,眼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大功勞卻無人上報,這讓他很擔心自己的一片苦心付之東流,打聽到軍營裡居然還有一位高貴的侯爺,最重要的是這位侯爺還很年輕,所以打算陰一把這位年輕的侯爺。

  他的主意打的不錯,思路也算得上正確,其實,軍營裡最適合把傳國玉璽捅出來的就是雲燁。因為他是和皇家關係最親近的人,這時候不能看功勞,越是功高蓋世的英雄和玉璽沾邊就越是死的快,這絕對是真理,相反的,越不是英雄的和這東西沾邊就沒多少關係了,說不定還會有重獎。這是李靖在臨走前對雲燁說的,他很希望雲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接下來,誰知道老何一病,雲燁忙著照顧老何,就把傳國玉璽的事忘到腦後去了,直到今天康蘇密找上門來,他才想起來有這麼回事。

  「老洪,你記下來沒有,兄弟給你找了條青雲直上的坦途,按照咱們說好的,康蘇密歸我,其他的歸你,不許反悔。」聽到康蘇密的話,雲燁沒有絲毫的驚慌,而是扯著嗓子朝背後說話。

  滿臉激動之色的洪城從雲燁背後的帷幕裡走了出來,嘴裡奸笑著對雲燁說:「侯爺,這是自然,下官只需要那件傳國玉璽,好把它呈獻給陛下,至於其他的東西,任由侯爺處置。」

  雖然和李靖想好了主意,但是為了保險一些,雲燁又把洪城找來,讓他做個見證,雲燁自己也不想沾那個晦氣東西。只是遠遠看到康蘇密全身的披掛,雲侯爺覺得自己不能白幹活,於是和洪城定下來這分贓計劃。

  「雲侯,你難道就不擔心抄家滅族嗎?只要老夫把玉璽呈獻給陛下,所有和玉璽沾邊的老夫都要他死,老夫會稟告大唐皇帝,說你們圖謀不軌。」康蘇密感覺出這兩個人不懷好意,於是大聲警告。

  雲燁和洪城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洪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喘了半天才對康蘇密說:「陛下會擔心我貪財,也會擔心我好色,就是不擔心我會反叛。陛下還是公子哥的時候,我就是陛下的馬童,你說陛下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我?至於雲侯,他和太子打架都沒事,你說你告他這樣的狀,會有效果?」說完兩人又大笑起來。

  「只要玉璽送到陛下手上,我想陛下大概也沒興趣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的財寶,你說是吧,康蘇密?」雲燁早就在幻想當一把無惡不作的紈褲子,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會讓他內疚的對象,那裡還有不試試的道理。

  康蘇密想要去搶地上的木盒,結果人被洪城一腳就踹到一邊,自己撿起盒子,放在案幾上恭敬的打開,一方玉印出現在兩人面前,果然缺了一角,是用黃金補齊的,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鑲玉?雲燁沒看出什麼好來,和氏璧也不過如此嗎。

  洪城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面赫然是一個印跡,洪城吧玉璽雙手捧起來,緩緩的對準印記按了下去,嚴絲合縫,洪城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把玉璽又放回木盒,用帶子捆在自己身上,這才起身往外面走,他一刻也不打算多待。

  胖胖的康蘇密撲上去要搶,被洪城重重地一腳踢在臉上,轟然倒地,看的雲燁臉都抽了。

  「雲侯是怪我把他揍得狠了?」

  「你揍他我沒一點意見,只是你能不能讓我把我的財寶從他身卸下來,你再揍他?」


bpd 發表於 2017-6-5 22:16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一節 勝利與疲憊

  一千名騎兵,拖著新製作的十架爬犁,一路向長安狂飆,路上但有敢阻其去路者殺無赦,若有窺視者殺無赦,若有官員隨意遷延者殺無赦。

  洪城帶著滿身的殺氣回長安了,也帶著雲燁的幾封書信,還有何邵的票據,何劭實在是不想被柴紹大將軍追殺,所以必須要趕在大軍回京之前把這些瑣事辦理好,只要是關中士兵的財物,何邵需要讓家裡派人一一給人家送到,再從里正那裡拿到回執,這趟交易才算完結。

  把所有的貨物都送給李靖之後,何劭就成了窮光蛋,雲燁也是窮光蛋,只不過他剛剛發了一筆洋財,康蘇密被洪城帶走了,不知道送到哪裡去了,雲燁以為如果誰要找康蘇密最好去陰曹地府比較靠譜。

  遠遠的雪地盡頭,有紅色的羽毛冒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位全身甲冑的鴻翎急使,騎著馬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還沒到大營門口,就扯開沙啞的喉嚨大聲喊:「大捷,大捷,我軍斬首三萬,俘虜十萬,頡利在逃。」

  早就有軍士把戴著紅羽毛的頭盔往自己腦袋上一扣,勒緊,從累得脫力的士兵身上解下牛皮信筒,在三名官員驗看火漆封口無恙之後,六個人就帶著十二匹馬滾滾奔向長安。

  營地如同被開水澆過的螞蟻窩,亂成一團,張公瑾的大嘴就沒有合攏過,作為最早建議李二下決心攻擊東突厥的大臣,如今功德圓滿。他焉能不樂。

  「好啊,東突厥如今遭到大總管的雷霆一擊,再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這一仗可以保我大唐三十年的平安,將士們有此一戰,足慰平生,不用多少時日。我等就可以得勝還鄉,只可惜跑了頡利,否則,這一戰定可光耀千古。」

  「大將軍多慮了,這次我軍五路圍攻,豈能讓頡利輕鬆跑到薛延陀。李績將軍想來定不會讓我等失望。如今大總管血戰多時,正是人困馬乏的艱難時節,我等何不將大營前移,也好早日迎接將士凱旋。」

  這話不用雲燁說,自然有軍中宿將提出來,所有人都在擔心前方將士的傷亡情況,因為傳訊的急使,在來到大營之後就昏過去了,雲燁給他仔細檢查了身體,用溫水擦拭之後。就包在厚厚的毯子裡,放到雪屋裡睡覺。這已經是大營裡最暖和的地方了。

  「雲侯,這次要借助您的力量了,論及奇思妙想,我等拍馬難及。如今天寒地凍,老夫沒有其他奢望,只希望雲侯可以給出征的將士們一個溫暖的居所,一口美味的熱湯,好好安撫一下這些大唐的好兒郎。」

  張公瑾眼含熱淚,他幾乎不敢想像出征的一萬將士在冰天雪地裡是如何的情形。自己守在大營,凍死人都是常事,更不要說那些爬冰臥雪的將士。

  「張公哪裡的話,我也是大唐的臣子,這些事也是我份內之事,豈敢推辭,這些日子我們又製造了三百架爬犁,可以迅速的在雪地行走,尤其可喜的是我們居然在營地外面發現了泥炭,這才是好消息,有了這些泥炭,我一定會保證將士們歸來有熱炕,有美食,至於美酒,就看大將軍捨得不捨得了。」

  雲燁的心情極好,昨天給死去的兄弟挖坑的府兵,居然挖出了煤礦,這簡直是意外之喜,雲燁連忙向張公瑾借了三百輔兵,專門挖煤炭,只是一天時間,已經挖了好大一堆,見到煤炭,雲燁才想起來,中國最大的露天煤礦就在這一帶,想想前些日子,自己凍得和狗一樣,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醒過來的信使將前線的苦戰敘述一遍,大帳裡的所有將軍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激戰持續了整整兩天,要不是頡利率先逃跑,誰勝誰負尚在兩可之間,一萬大軍凍死者超過了兩千,戰死者也達到了兩千,要知道,他們都是大唐最精銳的悍卒,有將領乘坐爬犁帶著軍卒去接應久戰疲乏的李靖,他們太需要休整了。

  雲燁在忙著造雪屋,張公瑾拼著帳篷報廢,也要讓凱旋的將士們好好休息一下,這是一向摳門的張公瑾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煤是個大問題,它會製造煤煙,一個弄不好,雪屋裡的將士們沒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溫暖的雪屋裡,雲燁的樂子可就大了,到時候相信從皇帝到士卒,沒有一個人會放過他。

  做事情就需要承擔風險,從古到今從無例外,還好時間比較充足,這就給了雲燁閃展騰挪的時間,還是老辦法,製作爐子,煙囪,軍中的高手鐵匠不是雲家的二把刀鐵匠可比的,有了大量突厥人的彎刀,就不愁沒有鐵,沙子做的鐵範,一日就可以澆鑄出十幾個爐子。原以為需要打制鐵皮,把心中的擔憂講給工匠頭子,誰能想到,無所不能的雲燁被鄙視了,還被趕出了工匠營。

  按照營頭的說法:「雲侯是關心軍國大事的人,這些小事情就不勞雲侯費心。」

  等到雲燁需要鐵爐子的時候,兩百個鐵爐子整整齊齊的被碼放在工匠營的空地上,每個爐子都被安上了一根足有一丈高的鐵管子,這一刻雲燁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傻瓜。

  從懷裡掏出小本子,用炭筆把取暖這一項從本子上劃掉,作為勝利者聚會的總管,做一個計劃是很有必要的,喊來輔兵要他們按照自己帳篷裡的樣子,把這些爐子安放到每個人雪屋裡,他現在只擔心,在這些大傢伙的烘烤下,雪屋會不會化掉。佛祖保佑,它們只要撐過三天就好,看看灰濛濛的天空,雲燁的心裡又踏實了幾分。

  自從廚子學會蒸饅頭以後,雲燁就不允許軍卒們把它稱呼為什麼什麼餅,在他的心裡,只有那些圓圓的,用火烤出來的東西才叫餅,這東西叫饅頭,帶餡的叫包子,就為了名稱,雲燁已經打了七八個人的板子。

  最後留下來的牛羊也全部被宰殺,全部被掛在空地上的架子上,堪稱「肉林」,至於「酒池」實在是寒酸,張公瑾只有不到一百壇烈酒,雲燁只好忍痛拿出自己蒸了好多遍,打算當酒精用的烈酒,兌上水,來當酒喝,為了不出問題,他自己先喝了半斤,結果發現酒味不錯,稍微有些烈,除了第二天頭疼欲裂之外,沒有什麼別的壞處,於是他又往裡面加了水,送給張公瑾喝……

  早上起來漱口的時候,雲燁發現自己的牙齦在流血,這是缺少維生素的表現,現在,沒有什麼好辦法,除了茶葉他沒有任何可以食用的植物。

  今天的營地外面,張公瑾捂著頭,艱難的讓自己站的直一些,昨天晚上雲燁送來的那瓶美酒味道實在是不錯,只是第二天的頭疼讓他永生難忘,腦漿子似乎和腦殼分離開來,搖搖頭,就疼得厲害,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好酒。

  遠處低沉的號角鳴響,在雪塬上,越來越多的人逐漸出現,他們已經沒有了隊形,很多人趴伏在馬背上搖搖欲墜,李靖的帥字旗,也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哪裡有一絲勝利者的風采。

  回來的軍士不到六千,也就是說其中四千餘人再也回不來了,大營裡迎接的眾人鴉雀無聲,不知是誰大力的用拳頭敲擊著自己的胸甲,發出「呯呯」的聲音,這聲音會傳染,漸漸的空曠的草原上響起了整齊的「呯呯」聲。

  軍士回營,不需要他人攙扶,他們的腳步再疲憊,也不曾停止,每當有一個軍士的腳步跨過營門,立刻就會有人把他們立刻攙扶到溫暖的雪屋,去除鐵甲,再脫去衣衫,只是這個過程並不順利,有些人的足襪和腳上的皮膚牢牢地粘在一起,只有先用溫水浸泡,才能把它們一一去除。

  當軍士們被塞進溫暖的毯子裡,幾乎所有的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立刻進入了夢鄉。

  李靖艱難的從馬背上翻滾下來,張公瑾不待他說話就緊緊的抱住他,用力地在李靖的背上敲擊,李靖只是木然的呵呵笑兩聲就趴在張公瑾的懷裡不做聲,似乎這兩聲輕笑,就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

  旁邊走過來一個粗壯的年輕將軍,對張公瑾說:「大總管已經有六天沒有合過眼了。」這就是蘇定方,臉上塗著牛油,看不出膚色,只能看到兩顆紅通通的眼珠子。

  一個爬犁非常囂張的駛進大營,上面堆滿了皮毛,一個滿身污穢的中年男子掙扎著從毛皮堆裡漏出頭來。對雲燁說:「雲侯,拉我一把,我起不來了。」雲燁定睛一看,半天才從臉型上認出人來,唐儉,這傢伙真的如同歷史上記載的一般,從千軍萬馬中活了下來。

  和老莊一起攙扶著唐儉從爬犁上起來,就聽唐儉說:「雲侯把我送到你的帳篷裡,我需要好好睡一覺。」然後就靠在老莊身上睡著了。

  人的智商決定了一個人的發展高度,就唐儉在即將虛脫的情形下,依然可以清楚的找出整座軍營裡最舒適的房間,就不是一般人物可以做到的。

  當日,整座軍營裡鼾聲如雷……


bpd 發表於 2017-6-5 22:27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二節 勝利從來都沒有僥倖的

  雲燁和孫思邈帶著數十個醫護輔兵手持利刃在每個營帳都要轉一圈,把出征將士的手腳一一拽出來檢查一遍,他們的身上很臭,腳的味道更加的讓人作嘔,帳房裡的氣味足以讓人做噩夢。

  有輕微潔癖的雲燁很淡定,連口罩都沒有戴,從毯子裡拽出一隻骯髒的大腳,捧在手裡仔細觀察。

  「左腳有兩根腳趾已經完全發黑,沒有醫治的希望,建議切除,立刻切除,否則會感染。」

  軍人們沒有家眷在這裡,他們自己又睡的不省人事,能做主的只有大將軍張公瑾,他仔細看了一下,在文書上填上許可二字,這是雲燁強烈要求的,他不想讓這些勇士們以為自己隨意的就把他們的肢體從身體上剝離。這是尊敬,也是為了減少麻煩,士兵要是不講理,會動刀子的。

  看到張公瑾簽字,馬上就有輔兵用溫水洗乾淨士兵的腳,再塗上酒精,消一遍毒,一把鋒利的剪刀就遞到了雲燁手裡,沿著發黑的肌膚邊緣,剪刀的刃口咬合,一截腳趾輕易地就離開了腳掌,被動手術的士兵,只是輕微的哼哼兩聲,依然陷入沉睡,兩根黑黑的腳趾被輔兵用乾淨的麻布包起來,放在士兵的枕畔,他的腳掌已經被麻布纏的結結實實。

  一整天下來,雲燁不知道切下了多少手指、腳趾,甚至還有半個腳掌的,沒有麻藥,那些可憐的士兵們在睡夢裡慘叫,淚流滿面。哪怕他發出多麼大的聲音,他們都是以為在做夢而已,這些天他們經歷了比噩夢還可怕的場景,疲憊,疼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們。

  雲燁把一個士兵的尾指切除,然後用絲線把兩側的皮膚縫合在一起。然後包好,他抬頭的時候發現這個士兵正在看著他,只是雙目沒有焦距。他在睡覺,雲燁輕輕的把他的眼瞼合上,聽見他在均勻的呼吸。才離開他身邊。

  切除凍傷的肢體,人是沒有感覺的,因為神經全部被殺死了,有的手指切下來,連血都沒有,只有淡黃色的體液滲出來。雲燁不記得自己幹了多久,直到和孫思邈相遇,他才知道,已經處理完畢。

  「我今天切下了好多手指,腳趾,還有幾隻耳朵,你呢?」雲燁洗著手問孫思邈。

  「和你一樣,我不過切掉了兩個人的鼻子而已,這次的手術,出乎異常的順利啊。」孫思邈在另一邊洗著手。語氣平淡。

  「我們勝利了,不是麼?孫道長,這一戰至少三十年,大唐再無突厥叩關之苦,總是值得的,只是苦了他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道心裡明白,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來受苦的,你我都在天地間苦熬,不知何時是個頭。」老孫這些天見到的人間慘劇太多,所以無意識的認為人生來皆苦。

  「道長,現在是數九寒冬正是天地殺伐的時候,你生出這樣的心思不奇怪,只是你做了多年的道士,為何會如此容易的就被外魔所侵?小子以為你的道心堅定無比,誰知道您也有虛弱的時候。」從帳房裡出來,雲燁取出鼻孔裡塞的小布條,大口的呼吸幾口氣,冰冷的空氣充滿胸腔,讓他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奮起來。

  回到自己的雪屋,已經睡了一天的唐儉依舊鼾聲如雷,沒有驚動他,雲燁在爐子上燉上一隻沙鍋,打算給自己做點晚飯。出門在外,雲燁的飯食從不假他人之手,除非自己做營地的主官,他才會放棄吃獨食,和將士們一起就餐,哪怕是豬食,他也盡量做到吃得香甜。

  這習慣還是和程咬金學來的,老程的嘴其實很刁,但是軍營裡的飯菜,他一樣喜歡,你可以見他在酒宴之上胡吃海塞,也可以看到他捧著大粗碗往嘴裡刨鼻涕一樣的湯餅。現在不知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想到老程,大約是因為自己對於殺伐已經很厭倦了。

  砂鍋裡的稀粥在不停的咕嘟,他用一支勺子不停的攪,他忽然想起母親告訴他的一個熬稀粥的秘訣,要想粥好喝,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攪。他在不停地攪。

  半晌,忽然發笑,他敲敲自己的頭,剛才自己在胡思亂想,無非是要把今天的情形從腦子裡趕出去罷了,人都希望記住最美的事物,忘記那些殘酷的,悲慘的事件,哪怕這些事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找出來兩個松花蛋,這還是奶奶給他帶的,一大罈子,現在只剩下幾個了,為了慶祝自己還沒有忘記遙遠的過去,他準備做一鍋皮蛋瘦肉粥喝。只是不知道把牛肉加進去,會不會好喝,他想嘗嘗,非常的想。

  還不錯,聞起來香氣撲鼻,他陶醉的長吸一口氣,正要準備裝一碗,就聽背後有人說話。

  「裝兩碗,我那碗用大碗裝。」話說得無禮,不過雲燁還是聽他的話,給他裝了一大碗,一個為了國家剛剛死裡逃生的傢伙,有這點要求並不過份。

  往常以儒雅,含蓄為美的唐儉,不顧皮蛋瘦肉粥散發的熱氣,大口的吞嚥,宛如餓死鬼投胎。被熱粥燙的不時把舌頭伸出來晾一晾,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風度。

  「你慢點喝,我又不和你搶,老大的人了也這麼孩子氣,到底你年紀大還是我年紀大?」

  唐儉用袖子擦一把嘴,把空碗遞給雲燁,示意再來一碗。

  「你在雪地裡凍上個十幾天,老夫就不信你會比我強到哪去,你待在軍營裡有暖和的屋子,有美食,你知道老夫這些天過的是什麼日子?腦袋隨時會掉啊。」說完還白了雲燁一眼。

  「你怎麼從亂兵中逃回來的,這是一個好本事,教教我,讓我也長些見識。」唐儉逃回來的故事很傳奇,雲燁想知道。

  沒想到這一問,把一向喜歡開玩笑的唐儉問哭了,連飯也忘了吃,捧著飯碗越哭越傷心,最後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唐儉是一個堅強的人,雲燁知道,作為這次被皇帝派來安撫頡利的使者,他的智慧膽量都是上上之選,要不然不會把這副擔子壓在他身上。

  稀粥涼了,唐儉也止住哭聲,低頭慢慢的喝粥,喝得很慢,終於他放下了碗筷,對雲燁說:「雲侯真的有興趣知道老夫是如何死裡逃生的麼?」

  「沒什麼稀奇的,大總管清晨襲營,突厥人亂成一堆,我早在帳篷裡挖了一個坑,亂兵一起,我就鑽進坑裡,有護衛在我身上放一塊木板,並給了我一根小管子,讓我含在嘴裡換氣,最後他們在我身上蓋上沙土,我就是靠著一根小管子喘氣,這才逃過一劫,雲侯以為如何?」唐儉看看雲燁,又捧起粥碗,繼續吃。

  「我只想問一句,你的護衛,侍從,屬官哪裡去了?他們還活著麼?」

  唐儉的手一抖,手上的碗差點掉下來,他慘笑著反問:「你說呢?」

  看到痛不欲生的唐儉,雲燁忽然想起史書上關於他的記載:初八,李靖襲突厥,唐儉歸。

  從唐儉斷斷續續的訴說中雲燁總算理清了脈絡,自康蘇密裹挾蕭皇后、元德太子降唐之後,頡利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萬萬抵擋不住十萬彪悍的唐軍,於是他就派執失思力為特使,到長安向唐太宗謝罪請降,表示願舉國內附。實際上企圖待草青馬肥之時,再轉移到漠北,伺機東山再起。唐太宗派鴻臚卿唐儉等去突厥撫慰,令李靖率兵接應。李靖認為頡利雖敗,兵力尚多,若任其逃往漠北,依附於薛延陀等部,則很難追殲;今唐儉在突厥,頡利懈而不備,如選精騎襲之,可不戰而擒之。李靖令張公瑾統大軍繼後,親率精騎萬名,各備二十天口糧,連夜出發,向鐵山疾馳。李靖軍至陰山,遇突厥營帳千餘,盡俘之以隨軍。頡利見唐使前來撫慰,以為安然無事,未加戒備。

  在最寒冷的天氣裡,李靖趁著草原上升起大霧,命令前鋒蘇定方率領兩百悍卒發動突襲,在大霧的掩護下,直到頡利大營前面,才被發現,最喜歡逃跑的頡利又一次扔下自己的子民,找了一匹最快的馬,率先跑了,留下十萬突厥牧民,被李靖一網打盡,突厥人最精銳的騎兵也在這場突襲中損失殆盡,可以說,雖然頡利跑了,東突厥已經滅亡了。

  時空轉換的是如此之快,在雲燁剛到唐朝的時候,就是頡利在關中耀武揚威,二十萬控弦之士一度兵臨渭水,李二和頡利的白馬之盟墨跡還未乾,頡利就已經迅速的沒落了。

  可以說作為一個大唐人,雲燁的第一個敵人就是頡利,如今眼見強敵終於被幹掉了,心中也不由自主的輕鬆幾分。

  想必,李績這個最佳得分手不會放過這個絕妙的補射得分的機會,一想到將來在長安自己可以隨意的羞辱草原上的王,雲燁不由得咧開嘴笑。

  「雲侯為何獨自發笑?說出來聽聽,讓老夫也換個心思,大勝之餘,老夫也鬆快鬆快。」唐儉終於從悲痛裡走了出來。

  「我斷定頡利這回是插翅難逃,李績大將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按照慣例,我們和頡利說不定還有同朝為官的可能,如果在長安見到頡利,小子玩皮一點,你說陛下會不會怪罪?」


bpd 發表於 2017-6-5 22:36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三節 義成公主

  第二天,一大早,號手就吹響了巨大的號角,緊接著戰鼓也擂響了,每一聲都震的人心頭發緊,雲燁把頭包在毯子裡,想要來個充耳不聞,誰知被同屋的唐儉硬是給拽了起來。

  「老唐,你就放我一馬可好?昨日給那麼多的將士療傷,我是累慘了,你就讓我多睡一會行不行?」雲燁幾乎在哀求,外面的天氣乾冷乾冷的,往肚子裡吸氣都屬於遭罪,這樣的早上,不知道李靖在發什麼瘋。

  「嘿嘿,小子,這個是難得一見的場面,大唐建國以來,只舉行過三次,你有幸得見是那是天大的福份,怎麼還賴床?你好歹也是堂堂侯爵,怎麼做表率,快起來,今把盔甲穿上,武侯嘛就得有武侯的樣子。」

  拗不過唐儉,只好爬起來,等穿戴好盔甲,鼓聲早就停了。

  唐儉是一點臉面都不留啊,翻著眼睛對雲燁說:「鼓聲早停了,你要真的是武將,人頭早就被掛旗桿上好幾回了,還好就是一個混子,要不然大唐軍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老唐,我丟不丟人關你屁事,等回到長安,好好和你鴻臚寺親近親近,說不定有什麼大買賣可以做。」雲燁的臉皮早就被鍛煉出來了,這點打擊還奈何不了他。

  「這天下間,張口買賣,閉口買賣的侯爺大概也就您一位,鴻臚寺是清水衙門,可禁不起你的訛詐。」唐儉不在乎,他這次立下了大功。說不得就會有升遷,大唐以軍功最難得,想要封妻萌子,沒有軍功那純屬做夢。自己這回用命搏下的功績,是誰也否定不了的,所以和雲燁談話也就多了幾分隨意,少了幾分警惕。

  兩個人站在門口下了最大的決心,依然不願意掀開那道門簾,唐儉是被凍怕了,他真的被凍怕了。在陰山腳下的土坑裡躺著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和死人沒有兩樣,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立刻跑到帝國最南邊的窮荒僻壤,只因為那裡暖和。

  雲燁鼓足了勇氣,掀開門簾,屏著氣跨出雪屋,後面的唐儉也咬著牙走了出去。一出來,兩人齊齊的打個哆嗦,雲燁甚至想再跑回去。

  除了雲燁和唐儉,剩下的將士都齊齊的站在雪地裡,一言不發,就連一邊看熱鬧的何邵、許敬宗也不由自主的站的直了些,孫思邈和公輸甲把手統在袖子裡,對著緩緩升起的朝陽,似乎在發愣。

  一輛囚車被拖了過來,車裡是一個女人,脖子被大枷緊緊的卡死,只能保持問天的姿態。

  「這女人是誰?」雲燁悄聲問唐儉。

  「義成公主,前隋文帝的女兒,這女人淫亂成性,總共嫁給了四代突厥可汗,是我大唐的死敵。頡利的幾次寇邊都有她的影子,若無她在背後挑唆,頡利不會這麼瘋狂。」唐儉的眼中全是恨意。

  「狼會不吃人?老唐,你這是什麼惡趣味啊?有了這個女人頡利才進攻大唐的?你自己信不信你的這番話?」雲燁最煩那女人說事,帝王糊塗了,就有一個妖妃,大將糊塗了就有一個禍水,這是什麼邏輯。

  「這,反正這女人該死,你不知道,她在大軍已經攻破突厥大營的時候還在反抗,甚至召集散亂的突厥人圍攻蘇定方,要不是大總管及時跟進,說不定蘇定方就會死在亂軍之中。」唐儉有些尷尬。

  雲燁不再和唐儉說話,伸著脖子看囚車裡的義成公主,只見她斑白的頭髮散亂的鋪在臉上,看不清楚面容,這樣一個老婆子會是一個紅顏禍水?

  一個巨大的檯子就在眼前,幾個軍卒打開囚車,把義成公主拖了出來,拋在檯子上,她掙扎著站起來,頭依然朝著天。嘴裡呼出的白霧,雜亂無序,身上只有單薄的皮裘,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的想要保持儀態。

  「她為什麼一直抬著頭?大枷不是解下來了麼?」雲燁總覺得她的姿態有些怪。

  「老夫在刑部待過,這種十五斤的大枷是那麼好戴的?她不是不想低頭,是她低不下頭來,頸骨恐怕都錯位了,低的下頭來才怪。」唐儉有些幸災樂禍。

  全身裹著厚厚的皮裘,李靖如同一隻巨大的狗熊,來到檯子上,背著手對義成公主說:「老夫麾下四千兒郎盡喪你手,至今思之,老夫心裡猶自痛不可當,身為漢人,不但不幫助自己的親族,反而與頡利同流合污,不斷寇邊,有多少漢家子命喪在你的手中,如今老夫要將你這惡婦明正典刑,以祭我死去的大唐軍民,惡婦,今日就是你斷頭之時。」

  李靖話才出口,檯子下面的軍卒齊聲大呼;「殺,殺,殺!」氣氛熱烈之極。

  中國人很喜歡圍觀,從圍觀吵架,到圍觀殺人,他們總是把自己放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並且能從中找到讓自己興奮或者愉快的理由。

  面前的女人李靖殺她理由充足,她是敵人,並且應為她,多損失了人命,你只要說這個理由就夠了,不需要扯上太多,把天大的罪過加在一個女人身上實在是有些浪費。

  義成公主側著頭盯著李靖看,緩緩的說:「李靖,你也是大隋的臣子,如今見了我,也不下跪?我的身體裡流淌著最尊貴的血液,和你這樣一個叛賊作戰,我哪裡做錯了?以下犯上就是死罪,你不會不知道吧?」

  「隋朝早已因為你那兄弟的殘暴不仁而滅亡,如今是大唐的天下,你也不是我的公主,你作了孽,自然要受懲罰,來啊!準備行刑。」李靖似乎不願意與她做口舌之爭,今日大祭,義成公主就是最尊貴的祭品。

  「李靖,我很冷,給我點一大堆火,在死之前我想暖和一下,要不然在陰曹地府再也不知道什麼是暖和了。」義成公主也不再和李靖作對,只是提出了自己臨死前的要求。

  在大唐對於死囚不過分的要求基本都會滿足,更何況,這是一位前隋的公主,李靖雖然心痛部下的死傷,對她的這個要求卻沒有拒絕。

  一個巨大的火堆點著了,那是給今天慶祝勝利準備的,這樣的火堆有幾十個,義成公主來到火堆旁,伸出雙手取暖,只是她的脖頸依然錯位,這讓她很不舒服。

  孫思邈走上前去,輕輕按住她的脖頸,往上一拔,又往一側一掰,義成公主的頭顱就可以自由活動了,她笑著對孫思邈施了一禮:「孫神仙,果然好手段。」

  孫思邈嘆口氣就離去了,背影似乎有些蕭瑟,平時堅實的脊背也有些佝僂,他們以前就認識?雲燁來了興趣,如果他們之間有什麼不足為他人道的關係,致使老孫要劫法場,自己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老唐,孫道長和這個義成公主似乎是舊相識,如果老孫要劫法場,你幫不幫?」一句話把唐儉噎了個半死,他咳嗽了好幾聲才平靜了下來,狠狠地瞪了雲燁一眼,對雲燁說:「早在前隋時期,孫道長就經常出入皇宮,認識義成公主算得了什麼,你不要把你的醜惡心思用在孫道長身上。」

  只要他們沒有一腿就好,要不然老孫要是真的幹出什麼事,雲燁只好捨命陪君子了,這麼多的將士,兩個人一定是打不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砍頭的人,由一個變成了三個。

  義成公主在火堆旁烤了好久,對李靖說:「真暖和啊,這讓我想起了以前在皇宮的日子,那時候我只有十二歲,父皇對我說,突厥人希望可以娶到一位真正的皇家女子,如果不答應,他們就會跑到關中搶一萬個女子,為了不讓他們到關中幹壞事,我就告訴父皇我願意嫁給突厥的可汗,我那時總是想,突厥的可汗也是一位大英雄,我或許可以讓他不再到中原來,因為我是父皇最美的女兒。到了草原上才知道,突厥可汗是一個老頭子,牙都掉光了,我想回家,可是回不去了,只能待在突厥人骯髒腥臭的氈房裡,我很想洗澡,可汗不允許,說沒有羊膻味道的女人不是突厥人的妻子,所以我很久沒有洗過澡了,我後來又嫁給了可汗的弟弟,可汗的兒子,最後又嫁給了頡利。李靖,我現在很髒,我想幹乾淨淨的去見我的父皇,可以麼?」義成公主滿懷希望的看著李靖。

  「如果你想洗一個澡,看在你自願來到突厥和親的份上,本帥答應你。」李靖就要準備讓輔兵準備洗澡水。

  「多謝大將軍,我身上的骯髒,用水是洗不掉的,我想用火來洗。」她笑著對李靖盈盈一拜,就轉身撲進了熊熊燃燒的火堆,只撲騰兩下,就不動彈了……

  軍卒們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只有李靖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像在變臉,他看出來義成公主想要幹什麼,只是沒料到她居然自焚的如此乾脆而已,義成在火堆裡還朝著他在笑,可見她不害怕死亡,她早就活夠了,早就想死了。


bpd 發表於 2017-6-5 22:46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四節 鎏金的人心

  義成公主走的非常坦然,一個同樣頭髮花白的侍女,等在火堆旁,準備收斂她的骨灰,她只是一個侍女,所有的罪惡還輪不到她來承擔。雲燁仔細看了一下這個侍女,發現她臉上並沒有哀傷的表情,只有一種類似重生的興奮。

  孫思邈給了侍女一個精美的金花鸚鵡紋提梁壺銀罐,上面帶著蓮花紋的蓋子,怎麼看怎麼熟悉,一直到火堆漸漸熄滅,老孫幫著侍女把義成公主的遺骨搗碎,再裝進罐子裡,雲燁才發現,那個銀罐子似乎是自己的收藏,從夜陀那裡只弄回來的兩個罐子,一個舞馬銜杯的酒壺,一個金花鸚鵡紋的提梁罐。夜陀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居然沒有拿走,都好好的放在昏睡的雲燁旁邊。雲燁打算回去把它用來裝糖果,好哄哄辛月,現在用不著了,辛月大概不會要一個裝過骨灰的罐子。

  不告而取是為賊也,老孫這種行為是不妥當的,雲燁怒氣沖沖的上去找老孫的麻煩。

  「孫道長,這罐子……」

  還沒等把話說完,老孫兩腮的肌肉亂動,不客氣的問:「你有意見?」整個人似乎處在爆發的邊緣。

  「沒有,絕對沒有意見,小子是來問一下,需不需要其它陪葬的物品,小子那裡還有一只舞馬銜杯的酒壺,非常不錯,用來當陪葬品是最好不過了。」這是雲燁腦子反應快,遇到蠢一些的,今天想活著回來。是妄想!

  「滾,快滾,見到你們這些軍隊裡的畜生就生氣。」

  老孫的怒火如同火山爆發,終於宣洩了出來,只是打擊面有些廣,雖然把義成公主幹掉不關雲燁的事,可是他老人家現在看到穿軍裝的就忍不住發火。

  灰溜溜的轉身往回走。就聽孫思邈又說:「回來。」看來老孫剛才罵的不痛快,準備接著罵,雲燁打算今天就當自己是木頭人。隨他去了。

  老孫臉上有淚痕,不知是不是剛才流的,他指著身邊的侍女對雲燁說:「把她安排好。讓她莫要再受一點罪,平平安安的把這輩子過完,遭了一輩子的罪,讓她好好的當幾年人,老道是出家人,身邊不宜有女眷。」

  老孫對義成公主有什麼特殊的想法?雲燁現在不敢問,也不準備問,一向安穩如山的孫思邈,不但失態,而且還哭了。這可是大事件,安排一個老侍女這不是什麼問題。回頭對何邵說一聲就是。

  似乎看出了雲燁的心思,老孫說:「讓她跟著你,服侍你,敢送到其他的地方你試試看。」

  「咱們剛剛把她的主人給燒死。您就不怕她火氣上來了,給小子下點毒藥什麼的?」這是大禍患,得問清楚。

  老孫看著銀罐子在發呆,聲音如同從天外飄來的一樣飄渺;「你信不信老道現在就毒死你?」

  這下心裡就安定了,喊過侍女讓她抱著骨灰罐,跟著雲燁去找帳房休息。獨留下孫思邈盤坐在火堆旁唸經。

  該死的死了,該殺的殺了,吃的肥頭大耳的突厥貴族被長長的鬼頭刀一一把腦袋砍下來,有的脖腔裡的血可以竄起一丈高,看來怨氣很大,惹得全軍都在為他的表演叫好,看到血沒有噴起來的傢伙,就齊聲惋惜,看著滿地亂滾的腦袋如同在看一堆狗屎。

  劊子手非常來勁,迎合著觀眾的惡趣味,特地挑選後腦勺的位置下刀,這個位置斬下去,血可以飆的最高。

  把侍女安排好,給了她一大堆吃的,又挑揀一些適合她穿的皮裘給了她。

  「阿郎,奴家想洗澡,求阿郎成全。」雲燁現在非常害怕聽見洗澡這兩個日子,剛剛有一個用火來洗澡的瘋子才被燒成灰,這又來一個,讓他如何不驚。

  侍女看出來雲燁的擔心,笑著說:「阿郎不用擔心,奴家只是想燒些熱水,好好洗個澡,我三十年沒有洗過熱水澡了。」

  天吶,那得多髒啊,必須洗,要不然這屋子就沒法子住人了。

  「我今天一天都很忙,要回來也到晚上了,我的帳篷一般不會有人進來,我再派一個輔兵幫你提水,屋子裡有爐子,自己燒水,洗澡桶會有人給你拿來的,慢慢洗,不著急。」說完雲燁就竄了出去,和一個三十年沒有好好洗過澡的女人說話實在是壓力很大,讓老莊給侍女送過去一個大木桶,雲燁還把一罐子澡豆送進去,這可是姑姑特意給雲燁準備的,用的是上好的豌豆粉,裡面加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丁香,沉香一類的東西,洗完澡整個人和澡豆一個味道,一半天的散都散不去。

  侍女高興的眼淚嘩嘩的,這是貴人才能用的東西,覺得雲燁對她很好,她哪裡知道,自她進來,雲燁總覺得屋子裡有怪味,想用澡豆的味道遮一下。

  人殺完了,軍營裡就開了鍋,人聲鼎沸,所有的火堆一起點燃,軍營立刻溫暖起來,小火堆上吊著鍋子,牛羊肉在乳白色的湯汁裡翻滾,大壇的酒精勾兌酒擺的到處都是,喝一口讓人難忘,頭疼起來讓人生不如死。

  缺指頭少腳趾的將士們在一起高談闊論,少了尾指的會被人鄙視,缺倆腳趾的才算是合格,缺半個腳掌的算是英雄,直到倆沒了鼻子的傢伙叼著肉往大伙面前一站,四周立刻安靜,齊聲尊他們為老大。

  戰場上生死都是尋常事,身上掉塊肉實在是不值一提,比起那些被凍的硬梆梆的同伴,至少自己還可以喝酒吃肉,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次大勝,誰都預料出會有豐厚的賞賜,沒想到大總管連將士們繳獲的東西都不上繳,說是留給他們將來回關中娶老婆用,陛下還看不上你們用命淘來的小玩意。

  李靖不會想到,皇帝看不上,他看不上的小玩意,有人瞪大了綠瑩瑩的眼睛早看的口水直流,鑲滿了寶石的刀子,到處都鑲滿銀子的馬鞍,鎏金的馬鐙,鎏金的馬銜,鎏金的銀盒子,草原上的貴族只喜歡金色,所以好多東西都是金燦燦的,這讓愛財如命的何邵如何坐得住,手裡捧著一個鎏金魚龍紋銀盤,對面前的士兵伸出了三根手指。

  只聽見士兵在慘嚎:「這是我好不容易找著的,你給三文錢,我不幹,最少五文,要不然我就拿走。」

  何邵的嘴巴半天沒合上,連忙拉住士兵的胳膊說:「兄弟你厲害,我怕了你了,五文就五文,這就給錢,遇到識貨的了。」得意洋洋的士兵顛著手裡的五文錢正要往外走,卻被一個人抓住,抬頭看原來是一個少年貴族,這少年怒氣沖沖的讓他稍等一會,自己就衝到那個收自己盤子的胖子面前,抓著胖子就是一頓猛揍,看的士兵實在是不忍心,想把剛才多要的兩文錢還給胖子,誰知道那少年又走過來對他說:「這麼好的盤子你只賣五文錢,你傻啊?」

  「小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反正不是金子,我找隊正問過了,賣五文錢已經很好了。」士兵嘴裡小聲嘀咕著。

  「你不懂,你拿來的盤子很值錢,最少要五十文,辛辛苦苦在雪地裡凍了這麼些天,就值五文錢?」少年貴族數出來四十五文錢又放在士兵的手裡,讓後就把他攆了出去。

  暈暈乎乎的士兵看著手裡捧著的一堆錢,這可是兩石糧食啊,節省點夠吃半年的。到底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做事就是大氣,不像那個胖子專門騙我們這些大頭兵。

  滿身塵土的何邵從案子後面爬出來,拍拍身上的灰土,對雲燁說:「五文錢買下來不好麼,你情我願的,非要給他們一個實在價,他就是到長安城的當鋪裡,也就能當個幾十文錢。」

  「你現在眼睛裡全她娘的是錢,也不可憐一下那些大頭兵,再說了,這個盤子你開始打算給個什麼價?」

  「我伸出來三個指頭,意思是三百文,誰知道他以為是三文錢,非要我加到五文,我有什麼辦法?」何邵學雲燁聳聳肩膀,裝出一副無辜相。

  這件事在軍營裡傳開了,胖胖的商人欺負人,被雲侯臭揍了一通,還把士兵的錢給追討回來,這使得雲燁在軍營裡博得一片好評,就連躺在暖炕上養傷的蘇定方都伸出了大拇指。

  「聽說兄弟你一把連鞘的胡人割肉刀居然賣了兩百文,這麼好的門路,也讓兄弟走走,事後忘不了你的好處。」

  「什麼門路,就在那邊的小營地裡,聽說只要是咱兄弟們繳獲的,看不上的東西都可以拿到那裡去換錢,如果不想帶錢,還可以托他們把錢捎家裡去,就是要收一點錢,不過也算厚道,兄弟你去看看吧。」

  於是,何邵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一邊把士兵的東西收上來,付給他們錢,然後把錢再從他們手裡要回來,給士兵的只是一張小小的紙片,上面有他何邵的簽名畫押。

  李靖特意過問了此事,得知何邵只需要把賬冊送回長安,不需要拖著幾十車銅錢滿草原跑,自然有人會從長安把錢一一的分發給士兵的妻兒,他很好奇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不過看到雲燁之後,就不言語了,只是威脅何邵,如果敢黑了將士的錢,他不介意把何邵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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