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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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663
bpd 發表於 2017-6-5 22:54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五節 捷報和玉璽

  何劭對於這種威脅已經司空見慣,柴紹就這麼幹過,自己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財大氣粗的何先生對著李靖施一禮,說如果將士們的錢財少了一文,請大總管直接到家裡,看上什麼拿什麼,就是拿他老婆都無所謂,子爵府大概還值個幾文錢,儘管拿去。

  李靖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眼,實在是看不出來這個滿身銅臭的胖子居然會是一位子爵,不過這也讓他放心不少,大勝之餘,只要將士們沒有怨言,他也懶得管束。

  有這一仗墊底,想必大唐上下的士氣,民心都會變得自信許多,薛延陀,吐谷渾,西突厥應該會老實一些,茫茫草原成為了大唐的牧馬之地,這一切都是自己披荊斬棘從老天手裡奪回來的勝利,呼吸著草原寒冷的空氣,鴻翎急使應該到長安了吧!李靖不無得意的想。

  太極宮裡的李二正在批示奏折,紅色的硃砂筆長久的懸在半空,直到一滴嫣紅的硃砂墨從筆端滑下來,滴在奏折上,他才怵然一驚,回過神來,看著那滴墨跡,殷紅得如同血跡,不由的擔心起千里之外的草原,那裡有十萬大唐最精銳的關中府兵,不知在冰天雪地裡他們正在經受怎樣的的煎熬。

  他索性拋下手中的筆,站在高高的大殿上,遙望草原,李靖的能力他不懷疑,李績的能力他不懷疑,張公瑾的忠誠他不懷疑,柴紹過於沉迷於仇恨。要不然,他做大總管自己才是最放心的。

  忽然,他的眼睛半瞇了起來,長安城外的樹林裡有大量的烏鴉在半空盤旋,遲遲不落,長安周邊有很多的烏鴉,大冬天餓極了敢跑到飯桌上與人爭食。如今被驚得不敢回巢,說明有大批的人在接近,很有可能是騎兵,身經百戰的李二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斷。

  往山頂看,烽湮沒有點燃,他有些疑惑,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長安附近縱兵狂奔?他吩咐一聲,立刻就有百騎司的密探迅速離去。

  宮內的守衛等級立刻提高了兩個等級,長安城的衛軍也接到了警告,城頭的軍士立刻增加了一倍,然而那一支騎兵依然沒有沒有減速,驚起的灰塵站在長安城頭已經清晰可辨。

  這是不可容忍的,長安城上空響起了號角,大營裡的將士如同出巢的螞蟻,迅速做出了反應,城外的人迅速進入了城門。而城門也緩緩合攏。

  守衛城池的大將軍尉遲恭怒火萬丈,平平安安的時節,出了這樣一件事,他居然一無所知,實在是平生之恥,他已經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這些膽大妄為者。

  站在城頭的尉遲恭看到了為首的鴻翎急使,大紅色的盔羽在塵土中極為鮮艷。

  「只有一千騎兵,」尉遲恭嘴裡嘟囔一聲,隨後就吩咐打開城門,他下了城樓,單騎持朔立於城門前,等待鴻翎急使的到來。一千騎兵,還不放在尉遲恭的眼裡。

  鴻翎急使還沒到跟前就扯著嗓子大喊:「大捷,大捷,陰山大捷,我軍大勝,陣斬突厥兩萬,俘獲無數!」便喊,邊從尉遲大將軍身邊竄了過去,視他如無物。

  「奶奶的,李靖這回發大了,他居然真的把頡利幹掉了。」他毫不在乎鴻翎急使的無禮,事實上只要不是皇帝陛下親臨,這些使者都可以不加理會。

  鴻翎急使他惹不起,為什麼後面的這些混蛋也視自己如無物,還敢騎著馬衝城門,活膩了?剛要端著馬槊往前衝,看見打頭的是洪城這傢伙,這傢伙明顯的是一路狂奔來的,身後的騎兵陣型也散亂的一塌糊塗,這就不是作戰的模式。洪城把手一擺,身後的騎兵立刻如同潮水一般沿著城牆向軍營馳去,只留下五十位百騎隨他湧往城門。

  頃刻間,城門口只剩下孤零零準備大發神威的尉遲大將軍和漫天的塵埃,烏騅馬從塵土裡走出來,尉遲大將軍猩紅的斗篷上全是塵土,聽著長安城裡震天的歡呼聲,不由得咧開大嘴,哈哈大笑。

  喧鬧是從城門一直向皇城延伸,沒多久,皇城上的衛兵也歡呼起來,全身甲冑端坐御位的李二鬆開手裡的長劍,把它放回劍座,輕拍兩下,喃喃自語道:「朕親自殺敵的機會是越來越少了。」

  隨即來到太極殿門口,等著勝利的消息,只見一位值日殿臣拎著袍服的下擺,急匆匆的拾階而上,人還未站穩就向李二報捷:「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李靖將軍在陰山下徹底擊潰突厥大軍,陣斬兩萬,俘獲無數。」

  「朕聽到了百姓們的歡呼,這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朕不勝歡喜,召群臣來太極殿共慶大捷!」李二接過文書,就在日光下展開,貪婪的想把每一個字都吞進腹中。

  白馬之盟是李世民一生中的奇恥大辱,突厥騎兵在大唐的土地上肆意縱橫,殺戮大唐的子民,而自己卻要低聲下氣的在渭水之濱與他結盟,還要獻上無數財寶,每每午夜思及,恥辱感都像毒蛇在一口口的嚙咬他的心扉。

  如今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強大的東突厥將再也不復存在,胸中的惡氣在午後的陽光下盡數消散。

  他看到了全身塵土的洪城,眼中蕩漾著笑意,離他還有十幾步就跪了下來,膝行而至,他不是臣子,他是家奴,這個狗東西,不知有什麼好事讓他如此的興奮。

  一個黃綾包裹的盒子被他高高的舉過頭頂,李二沒有假他人之手,這個忠心耿耿的奴才,一身的榮華全維繫在自己的信賴上,才不會讓自己面臨危險。

  黃綾子包裹了好多層,當李二掀開盒蓋,一方晶瑩透亮的玉印出現在眼前,他抓起印璽,玉質是如此溫潤,握在手中,極為順手,這就是傳國玉璽?這個狗才從草原得到的?

  「陛下,這方傳國玉璽是老奴從草原上為您找回來的,老奴檢驗過似乎不假。」李二充耳不聞,他才不管這方玉璽是從哪裡得到的,也不管為了這方玉璽到底死了多少人,他只知道,這東西天生就該是他的,誰拿在手裡,就是在找死。

  「陛下在老奴臨出發的時候給了老奴辨認璽印的圖樣,老奴不負陛下所托,歷經艱辛終於找到了它,這期間,藍田侯雲燁幫了老奴不少的忙。」還好,洪城總算有那麼一點良心,還記得是雲燁幫他找到了傳國玉璽,在表功的時候順嘴提了一下,他才不會告訴李二他的艱辛就是躲在帳子後面偷聽這麼艱辛。

  「雲燁?他不是在朔方嗎?李靖給他的命令不是讓他回京的嗎,怎麼又跑到陰山去了,他敢不遵將令?」李二有些火了,作為軍人出身的帝王,他對不遵將令,肆意妄為的行為最是反感。

  「老奴求陛下恕罪,藍田侯是被一封假文書騙到陰山的,有人識破我軍的陰符,偽造了文書,大總管發出的是命藍田侯回京的命令,等到了雲侯哪裡就成了命他到陰山大營報到的消息,所以雲侯就到了陰山。」

  李二是老軍伍,如何不明白陰符被他人識破的危險,大驚,剛才得到玉璽的喜悅勁頭立刻消失,玉璽對他來說有沒有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是軍中陰符被破,這才是頭等大事。

  「這樣的情況下李靖為何還敢出兵?太不謹慎了。是何人如此大膽?」

  「回稟陛下,據老奴所知,是康國的夜陀偽造的文書,似乎想從雲侯這裡知道些什麼,雲侯沒說,老奴也不好多問,只是有一件喜事需要稟告陛下,老奴編寫了一套新的陰符,我朝大軍再也不用擔心陰符被識破。」

  洪城想起這件事就得意,天大的功勞啊,雲燁不想要,李靖不敢領,生生便宜了自己,只是一想起雲燁的條件,洪城的心都在流血,五千貫啊,自己大半輩子的積蓄就這樣姓了雲了。

  李二低頭看看洪城,再看看手裡的玉璽,就問洪城:「這套陰符你花了多少錢?」

  正在痛心的洪城想都沒想隨口就說:「五千貫啊,他要了五千貫。」話一出口就發覺不對,連忙趴地上請罪。

  「既然是雲燁的手筆,想來這套陰符還是可信的,比你編寫的要讓朕放心的多。只是我軍以後的所有隱秘豈不是都逃不脫他的眼睛?」見李二沒有發火,洪城就曉得這件事算是糊弄過去了,聽到李二的發問,特意挺起胸膛說:「陛下不必擔憂,老奴保證這套陰符除了老奴,沒人能識破,就算是雲侯也不行。」

  看到自信滿滿的洪城,李二如果不瞭解這傢伙的話,早就讓人拖出去砍了,所以好奇心大增,就問:「為何會如此?」

  「老奴從雲侯那裡學來一個法子,可以讓陰符千變萬化,雲侯雖然聰明,想要破解老奴的陰符,老奴自付絕無可能,因為這套陰符的組成是要先找到一本書。」

  「混賬,就你肚子裡的那點墨水,能逃得過雲燁的眼睛?除了啟蒙的那幾本,你看過很多書嗎?」李二哭笑不得,他覺得洪城又被雲燁騙了。

  「陛下,這本書還沒有出現,老奴準備自己寫一本。」

  李二一陣頭暈,大字只認識一籮筐的笨蛋要寫書了?

  「你打算寫什麼書?怎麼寫?」


bpd 發表於 2017-6-5 23:08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六節 旱獺洞裡的頡利

  洪城得意洋洋的給皇帝陛下解釋了陰符的基本要領,還沒等他講完,李二就已經明白洪城所說的陰符是怎麼回事了。大儒們寫的書總是有跡可循的,洪城寫的書嘛,應該可行,至少自己對洪城如此的熟悉,也不知道他到底會寫出什麼玩意來。聰明的小子,現在做什麼事都要把自己從麻煩裡撿出來,想得美,等你回到京城,就知道朕的爵位和俸祿沒那麼好拿,想躲在書院裡得清靜?做夢!

  「洪城,你好好寫書,寫好之後,朕重重有賞,哦,就賞你五百貫錢吧。」

  看到洪城有些失望,又說:「五千貫這樣的大手筆,你主子現在還賞不起,就是賞了,你也不敢拿,會被言官把你罵死,唉,雲燁是什麼人,你和他做交易想要佔便宜,下輩子吧,他知道把這法子獻給朕,肯定拿不到好處,只有通過你這樣的笨蛋,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搶著和他做交易,被騙了還洋洋自得,朕就不信,如果你不接,他敢不把好辦法獻給朕?一個好好的孩子,現在都成了什麼,也不知皇后是怎麼教的。」

  「陛下這是在責怪臣妾管教無方嗎?」一身盛裝的長孫顯得儀態萬方,或許是剛剛生產完,身體比以前豐腴很多,還專門在眉心貼了焰火紋,正在旁邊笑著與皇帝打趣。

  「皇后你來看這是什麼。」李二說完就把玉璽托在掌上給皇后看。

  長孫的眼睛瞪得溜圓。嘴也張大了,指著李二手裡的玉璽驚訝的問:「難道說這就是傳國玉璽?」

  李二笑著點頭,長孫立刻重新整整衣裝,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臣妾為陛下賀,為天下賀。」一時間,站立在宮門口的侍衛,宮娥,內侍全都拜了下去,齊聲說:「我等為陛下賀,為天下賀。」

  李二把手裡的傳國玉璽又放回盒子,皺皺眉,他不喜歡這個簡陋的盒子。又把玉璽取了出來,交給了皇后,讓她找個合適的盒子專門來存放這件寶貝。

  勝利的消息像是長了腿,頃刻間就傳遍了長安,城裡的胡人愈發的謙卑。而漢家子越來越趾高氣揚,這是勝利帶來的連鎖反應,在這個征服與被征服的年代裡,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遠比詩文教化有用得多。

  官員都在提筆寫頌表,士子開始唱戰歌,就連燕來樓都悄悄的打出來酒水五折的牌子……

  今天金吾不禁。

  在普天同慶的好日子裡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尤在荒原上搜索頡利,凜冽的寒風讓他的四肢都麻木了,唯有胸中還有一股灼人的火焰,陰山一戰。狼狽的頡利一路西逃,在這片荒原上失去了蹤跡。看著四處梭巡的大唐騎兵,張寶相認為沒有護衛的頡利跑不出這片荒原了。

  荒原上一望無際,頡利的戰馬早就疲憊不堪,終於倒在了荒原上,這些天來,這匹馬是他的水壺,是他的糧包,只要看戰馬身上橫七豎八的刀口,就知道這匹戰馬曾經經歷了什麼,頡利就是靠戰馬的血液度過了這七天。如今最後的依仗也倒在了草原上,他從戰馬的身下抽出自己的左腿,迅速的用刀子切割戰馬腿上的肌肉,趁著戰馬的肉還有些溫度,他需要趕快進食,寒風用不了多久,就會把肉凍的和石頭一樣硬。

  戰馬還沒死,只是沒力量而已,頭艱難的擺動兩下,就合上了眼睛。頡利把沾滿鮮血的馬肉放進嘴裡大嚼,他的小刀很鋒利,可以輕易的把馬肉切割成一條一條的,非常方便他進食,他不在乎這些血肉的味道,只知道不吃就會沒命,

  人怎麼可以鑽進這樣小的洞裡?這是一個草原上旱獺的洞穴,這種只比老鼠大上一圈的齧齒類動物,最喜歡的就是挖洞,牠們總是挖好多的洞穴用來逃避天上獵鷹的眼睛,這也為其它的小動物提供了天然的避難場所,比如說兔子一類的動物。頡利現在一定很希望自己變成旱獺或者兔子一類的小動物,可惜多年來的養尊處優,把他曾經雄壯的身軀變成了滿身的肥肉。

  沒有遮掩的地方,只有眼前的老鼠洞,曾經雄霸一方的頡利心頭有些黯然,他想回身和那些該死的大唐騎兵死戰,這樣至少不會玷污可汗之名,手裡的彎刀依然鋒利,只是人已經從岩石變成了爛泥。

  他努力的往洞裡鑽,只考慮如何躲避唐人,沒有考慮鑽進去後如何出來,洞穴裡黑洞洞的,裡面似乎有兩隻綠瑩瑩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全身都動彈不得,四周的泥土全部活過來一樣把他緊緊的固定在洞穴裡。

  那雙綠瑩瑩的眼睛是屬於旱獺的,這種小東西他吃過無數隻,肉味鮮美,皮質上乘,他還有一頂旱獺皮縫製的大衣,非常的暖和。如今,他把正在冬眠的旱獺驚醒了,這東西不是只吃草麼?為什麼現在開始撕咬自己的額頭?

  頡利絕望了,他實在不想在這個黑暗的洞穴裡被旱獺活活吃掉,他大聲的呼喊起來,只可惜,聲音無法傳到地面上,只能暫時嚇退旱獺而已。

  張寶相搜遍了這片荒原,居然還見不到頡利的影子,頡利死去的戰馬屍體還有溫度,大腿上的血跡還沒有凝固,一切跡象表明,頡利就在三里之內,自己轄下的三千軍卒居然找不到,真是怪哉。如果在高山密林,這不難理解,現在自己身在荒原,不需要站在馬上,就可以看到方圓三里之地,頡利,你在哪?

  上天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入地了。「搜索所有洞穴,土包,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頡利找出來。」張寶相手心裡全是汗水,李績人還在四十里以外,他不想這樁天大的功勞落入他人之手。

  荒原上的只有薄薄一層雪,前些天的大雪看來並沒有波及到這裡,畢竟這裡已是千里之外,離吐谷渾只有不到五百里。大唐與吐谷渾的關係並不好,頡利一旦逃脫,這次陰山大捷的光彩就會減弱一半,張寶相明白,李績也明白。

  荒原冬天的日照時間極短,酉時太陽就會落山,到時候荒原上一片漆黑,再想抓住頡利這個土生土長的草原人就難了,現在離日落也只剩下一個多時辰了。

  在明晃晃的日光下,一切都無所遁形,高天上飛行的蒼鷹,山包上正在瞭望的旱獺,都一一的映入張寶相的眼簾,只是沒有頡利,難道說他真的如同突厥神話裡說的,可以化作蒼鷹?

  張寶相也是草原上長大的,就因為熟知草原地理,才得到大唐皇帝的任命,自己一介法曹能得到這樣的任命幾乎可以稱得上一步登天,只是顯赫的官位同樣需要顯赫的戰績來扶攜,活捉頡利就完全可以回報陛下的知遇之恩。

  頭頂的蒼鷹在盤旋,焦急的旱獺依然不肯回到洞裡,張寶相忽然大笑起來,帶著手下合圍了那座小山包,旱獺落荒而逃,沒跑多遠,就被天上的蒼鷹捕獲,被帶到九天之上。

  看到這一幕,張寶相笑得更加開心,來到旱獺的洞口,往裡面看了看,這是一個新打開的洞,少年時抓過旱獺,旱獺的油是治療燙傷,燒傷最好的良藥,內服可以化瘀止血,外用可以治療關節炎,這樣的寶貝對出身微寒的張寶相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轉了半個山包,來到了山包後面,又發現了一個洞穴,看到有刀砍的痕跡,一顆心都要飛出胸膛裡,實在是不相信,上蒼會如此的眷顧自己。

  手下很快就挖開了旱獺的老巢,全體將士沒有先發出歡呼聲,而是一場哄堂大笑。往日裡高貴,陰沉,一言九鼎的頡利,被夾在老鼠洞裡動彈不得,額頭上全是旱獺嚙咬的血印。

  張寶相親自動手,把頡利提出了洞穴,在第一時間就用繩子勒住他的嘴,把頡利綁的結結實實,空出兩匹馬,用一根長矛做橫樑,穿過被捆綁的手腳,牢牢地夾在兩匹馬中間,張寶相可不願意再出任何意外。

  荒原上升起了一股黑黑的狼煙,緊接著一道接一道的狼煙從草原升起,這道狼煙是早就約定好的訊號,不代表有外敵入侵,它代表著頡利被活捉,它蜿蜒的穿過草原,穿過沙漠,越過高山,跨過大河,千萬里的距離在這裡只用了半日就到達了長安,龍首原上的烽火台,遠遠看見驪山上的狼煙,早就準備好的濕柴被潑上油,一支火把被投進柴堆,頃刻間就冒起來濃濃的黑煙。

  太極宮裡的歡宴被侍衛打破:「啟稟陛下,龍首原的烽火被點燃了!」

  李二拋下手裡的金樽,來到殿前,在一輪遠遠的明月下,一股黑煙筆直的從烽火台上升起。

  招手喚過內侍大聲說:「來啊,給朕換巨觴。」滿滿的一觴酒被李二高高擎起,臉頰有淚水滑落,掩不住胸中豪邁之意:「諸公,頡利被擒,突厥戰事底定,來朕與諸位不醉不歸,飲勝!」

  大殿裡迴盪著飲勝的回音。李淵遠遠聽到,看看外面的狼煙,嘴角上翹,「或許我也該去慶賀一番。」


bpd 發表於 2017-6-5 23:17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七節 藥物實驗

  李二一家子都是演戲高手,很多還是限制級的,聽到何邵說李二在殺了他哥哥弟弟之後就向李淵請求原諒,請求的方式居然是叼著李淵的奶子,聽到這話,雲燁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摀住何邵的嘴,讓他不要再說。誰知道何劭掰開雲燁的手說:「你在擔心什麼?這些東西陛下的起居注上都有,將來會編成史書流傳後世,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你捂我的嘴幹什麼。」

  「這些東西也是可以隨便說的?」雲燁滿頭霧水,看著大大咧咧的何邵。

  「法琳和尚當著陛下的面指責他是胡人的後代,還說他的先祖冒充李氏後人,才有了所謂的關隴李氏的盛起,雖然陛下被氣的鼻孔冒煙,不也是沒有殺法琳麼,大唐什麼時候因為說幾句閒話就開始殺人了?」何劭對雲燁的謹慎非常不解。

  「話是如此,可是你說陛下,跪著吸吮太上皇的乳頭這就太過了吧。」不相信,雲燁認為這是何邵喝醉了在胡說八道。

  「騙你幹嘛,這件事都被當成孝道的典範在頌揚,就你這小心謹慎的性子,哪裡像我大唐男兒。」何劭這是真的醉了,勾兌酒這東西,喝著像酒,聞起來像酒,唯獨喝完了,它就不是酒了,成了某種讓人頭疼,難過的毒藥。

  看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何邵,雲燁嘆口氣,給他拖回床上,自己坐在爐子邊上烤黃豆,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的習慣,想考慮點東西,手上就得有點活。

  歷史上記載這次大勝後,李二與李淵就會和解,據說父子倆一個彈琵琶,一個跳舞,父子間其樂融融,不知心裡真的這麼想,還是為了大唐江山的穩固,特意做出的政治秀。

  黃豆在噼噼啪啪的響,雲燁在嘎崩嘎崩的吃。這個世界原來是如此的有趣,如果把他們的作戲弄成真的感情風暴,那會是怎樣的場面?雲燁覺得可以試一下。

  和程處默約好了去看頡利,張寶相今天就會把他抬回來。為什麼是抬回來呢?原來頡利這傢伙善於打洞,比旱獺都厲害,張寶相就是從旱獺洞裡的把頡利挖出來的,不能讓他的腳沾地,只要沾了地,說不定就會自己挖洞逃跑。

  聽著將士們的議論,雲燁覺得頡利比起土行孫厲害多了,有這本事還被張寶相抓到,這明顯是誇大其詞的宣傳嗎。程處默對於別人一網下去就會逮一大批大魚,自己只撈著一些小蝦米這種事極為不滿,雲燁卻很高興,反正功勞是平分的,大家都有份,只不過領頭的多拿一些就是了。張寶相得了頭彩,還不許我們喝幾口湯?

  大人物就是用來娛樂大眾的,後世沙漠裡不是也有一位帝王,國家被攻破,他自己跑到民宅裡躲了起來,還不是被人家抓住,掰開嘴檢驗牙齒,惹得全世界一起一起驚呼,大人物也不過如此嗎。

  張寶相的嘴都要咧到後腦勺上去了。昨晚一夜沒睡,就擔心頡利跑掉。自己後半輩子的幸福人生可就全靠他了,直到前往大營報信的手下領著李績來到臨時營地,這才鬆了一口氣。

  自己的部下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把事情往大了說,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現在他是絕對不會說破的。

  頡利被穿在兩桿長槍桿上,手腳被捆得結結實實,手腕,腳腕上的皮早就不見了,繩子深深的勒進肉裡,在那裡發出一陣陣的慘叫。臉上被眼淚鼻涕糊滿了,哭的非常的傷心。

  見不到傳說中視死如歸的的好漢讓人傷心,眼前的這位就是一個窩囊廢,他憑什麼與李二在渭水之上締結盟約?草原上的漢子不是都不畏懼死亡的嗎,怎麼到頡利這裡一切都就變了?

  鑽老鼠洞居然是真的,張寶相真的從老鼠洞裡把他挖出來的,如果老張沒有發現旱獺的異常的話,他會被卡在老鼠洞裡活活渴死,或者被旱獺吃掉?冬眠的旱獺也吃肉?

  頡利連義成公主一般的勇氣都沒有,他妻子在大火裡自焚,至死都沒有發出一聲慘叫,臨死也沒有發出一聲哀鳴,這樣的女人嫁的丈夫就是這樣的慫包?

  「呸!」雲燁一口唾沫就吐在頡利的臉上,他卻連躲都不躲,生生的用自己的臉接住了口水,這樣的混蛋就是砍一百刀也不解恨。假如他視死如歸,在戰陣上失手被擒,雲燁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失禮的,會以禮相待,尊敬他是一位英雄。

  氣沒有地方出,李靖又不許大家把他給砍了,說是要押解回京,準備在朱雀大街上再顯擺一把。這樣大伙面子上更加的好看些,說不定賞賜也會更加的豐厚。

  張寶相就討厭了,一口一個旱獺的說個沒完,讓雲燁憤怒。

  「張將軍,對旱獺如此熟悉,想必對於如何捕捉一定非常有心得,現在軍中將士多有傷患,聞聽那旱獺油乃是療傷的聖品,不如請張將軍抓上幾千隻回來好熬油給將士們療傷,你看如何?」

  雲燁對這個救了頡利的傢伙沒有好感,你讓他好好的待在老鼠洞裡,與旱獺為伴不好嗎,非要挖出來,讓人看的直泛噁心,既然你這麼喜歡挖洞,那就去多挖一些。

  張寶相無論是官位,還是爵位都和雲燁相差太遠,接到這命令不是命令,要求不是要求的指令,臉苦得像茄子一樣看著李績,希望李績能為自己求點情,現在是冬天,旱獺都在冬眠,躲在洞裡不露頭,這讓自己上哪裡去抓幾千隻。

  「雲侯,現在是天寒地凍之時,旱獺也沒有多少油水可以讓你熬製,不如等到來年秋天,那時的旱獺正是肥美的時候,老夫到時候送你幾大缸如何?」李績替張寶相出頭,雲燁只有笑著答應。

  怏怏不樂的回到帳篷,雲燁把自己扔到床上,就盯著帳篷的頂部發呆,他承認,其實義成公主的死刺激到他了,所以希望她的丈夫也和他一樣無畏,死得像一個國王。這樣才滿足自己對於英雄的認知,誰知道,不提也罷。

  宦娘給他脫下了靴子,以為閉著眼睛的雲燁睡著了,就給他蓋上毯子,輕手輕腳的準備出去。

  「頡利被抓回來了,你要去看看他麼?」雲燁問宦娘。

  這話一問完,宦娘彷彿受到了驚嚇,抱著雲燁的腿抖著身子說:「不要讓我見到那個魔鬼,阿郎,你就可憐可憐我,不要讓我見到那個惡魔。」

  雲燁沒有再問,只是安撫她:「我不會再讓你見到他,他也不會在來見你,我這就把他的腿給打折。」宦娘看著雲燁哭著說:「在阿郎這裡的幾天是我這三十年最安靜的日子,我喜歡這樣活下去,每天只需要照顧阿郎穿衣吃飯,其他時間我可以繡繡花,做兩件衣裳,這樣的日子以前只在我的夢裡出現過。」

  「只要你喜歡,你就這樣一直過下去,沒人會阻攔你,你好好在帳篷裡待著,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出去走走。」雲燁穿上鞋子,披上大氅子,領著醫藥箱出去了。

  來到孫思邈的帳篷裡對老孫說:「有沒有一種可以讓人疼的死去活來的藥,但是卻死不了人的?」

  「有,你自己就有,那種辣椒就可以達到效果,你在做的時候要小心,記得給金瘡藥裡加一點就可以了,要研的很細,才不會被人看出端倪。」老孫似乎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手底下依然切著草藥,白朮的大小被他切得絲毫不差。

  「你知道我要對付誰?」

  「除了頡利,我還想不出有誰招惹你了,你下午衝著張寶相發火,老道剛好路過,你的話語裡已經有了掩飾不住的殺機,後來居然安靜了下來,現在,恐怕是宦娘的遭遇又讓你控制不住自己了吧,讓他吃苦頭可以,別殺了他。」

  人只要一老,就會成精,孫思邈現在還算不得老,滿頭烏髮,長鬚飄飄,是一個老帥哥,只是心思實在是惡毒,居然要用辣椒來給頡利治傷,雲燁非常喜歡這個創意。

  「這裡有一點曼陀羅熬製的藥膏,抹上一點,人就會感覺不到疼痛,可是只有一個時辰的效果,你看有沒有用?」老孫用探討醫學的口氣謙虛的向雲燁請教。

  「小子認為,一切沒有經過實驗的藥物,都不能稱之為藥物,我今天就會在病人身上做一點實驗,想來病人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為了檢驗藥效,我會把另一種誘發物的量加大,來檢驗孫道長的藥物的實際效果。」說完,很有禮貌的對孫思邈點點頭,就出去了。

  蓬頭垢面的頡利正在抱著一隻羊腿在嚼,堂堂的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也拎著一壺酒,不停的給頡利滿上,他生怕頡利死掉,所以在吃喝上倒也十分的優待。

  雲燁背著藥箱進了帳篷,吩咐頡利把受傷的部位露出來,他不願意接觸一個臭人,張寶相連忙幫助頡利挽起衣袖,雲燁看到了頡利全是污垢的皮膚就想嘔吐,強忍著上完了藥,就匆匆離去。

  「可汗可知剛才來的少年是什麼人嗎?」張寶相對頡利說。

  「你們軍隊裡的醫官嗎?手藝不錯,我的傷處現在沒有一絲疼痛感了。」

  「那是自然,他是我大唐醫術最高明的兩個人之一,而且是一位侯爵。」

  「他是誰?將來我會登門拜謝。」

  「你們會認識的,他是藍田侯雲燁。」


bpd 發表於 2017-6-5 23:30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八節 戀愛的羊

  當大軍開始歡慶勝利,整個軍營人聲鼎沸之時,從後營裡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張寶相匆匆忙忙的找到混在軍士群裡大口吃肉的雲燁。

  被人從歡樂的群體裡拉出來自然不會高興,瞟幾眼手足無措的張寶相,雲燁說:「老張,你總是這麼掃人興致,今日正是全軍歡慶之時,你把我拉出來所為何事?」

  「雲侯,大事不好,那頡利忽然感覺到手腳患處如火燒,似針扎,現在滿地打滾,命不久矣。」他全部富貴就繫在頡利身上,這時候頡利出事,比他出事還可怕。

  「一個俘囚,也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我不是給他看過了嗎,這傢伙身體不錯,死不了,這是正常的藥物反應,沒關係,你要是覺得他叫喚得難聽,就拿布堵住他的嘴,不就完了。」聽說是這事,雲燁咬一口手上的羊腿,滿不在乎。

  張寶相搓著手,急得團團轉,沒有一點辦法,早知道雲燁對頡利不懷好意,下午就不會讓雲燁給犯人治病,現在原來的老傷沒有治好,又添了新患,他不在乎頡利回京之後的命運,只關心協力能給他帶來多少好處,死的頡利哪有活的值錢。

  雲燁想看看頡利到底如何了,半推半就的被拽到營帳,頡利早就撕開了包在手腳上的麻布,用清水沖洗傷患處,辣椒油那有那麼容易被洗掉,粘在上面如同附骨之疽。

  手腳都在流血,他自己也不管,只希望能多流一些,只有不停的流血,他才感覺好受一些。人疼極了總會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頡利,他就把手腳在沙地上蹭。假如世上真的有後悔藥,頡利現在就十分的想吃,早早給自己一刀,遠遠好過在這裡受罪。

  看到雲燁蹲在他的頭頂看他,嘶吼一聲就想去抓住雲燁,雲燁拎著羊腿,往後退一步,頡利脖子上的鐵鏈就繃緊了。張寶相閃身進來,把兩人隔開,對雲燁說:「侯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頡利需要活著回到長安,只有活的頡利才能讓四夷臣服,畏懼。您暫時放他一馬,等到了長安您就是把他五馬分屍也由的您了。」

  孫思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端著一盆皂角水。來到頡利面前,把他的雙手按進水盆裡,只見一層混著鮮血的油脂飄了上來。他用布給頡利擦拭,慘叫連連的頡利終於安靜了下來。

  「讓你吃苦頭,是老道的主意,這次之所以放過你,就是因為你還有用。英雄哪怕在走背運別人也是羞辱不了的,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的人樣子,拿給其他蠻族看的人樣子。」雲燁瞅瞅老道沒有表情的臉,笑一笑就準備到火堆旁繼續烤自己手上已經涼了的羊腿,這件事情孫思邈已經扛下來了,雲燁沒有必要再去承認。

  折磨人也不是雲燁的強項,一個帝王滿身塵土的模樣實在是沒什麼好看,後世早就看過了。

  雲燁從來就不想當一個好人,好人太吃虧了,滿世界的響馬,殺才活的龍精虎猛,山珍海味,綾羅綢緞的使勁招呼,好人只能躲在牆角嘎啦裡啃窩頭,身上破衣爛衫的,在長安雲燁就驗證過了,現在才不想走老路。

  走老路的人不是沒有,那日暮就只想放羊,她帶著十幾個半大的孩子整天的早出晚歸,她們有二十頭牛,不到一百隻羊,這些東西都是她撿回來的,包括那些孩子,他們拿著叉子,把大塊的雪挑起來抖鬆,後面的牛羊就輕易的把雪拱開,吃到雪下面的草根。最近幾天,她不再來纏著雲燁了,似乎她的愛情已經走遠了。

  雲燁把這件事當成笑話說給宦娘聽,誰知宦娘一點沒有發笑,等雲燁笑完了才說:「侯爺,草原上的女子就是如此,活命永遠比甜美的愛情更重要,一個沒有牛羊的牧民不叫牧民,叫卡克,也就是漢民們所說的混子,他們是牧民中最卑賤的,只能給別人放牧,獲得一口吃的,如果年景不好,這種人都會被最先殺死,他們沒有牛羊,只能吃別人的,草原上的食物是吃一口就少一口,必須把糧食給最強壯的戰士和最能生養的女人。這場草原上的戰爭一定會製造好多的卡克,那日暮不想當卡克,所以有這樣的舉動不奇怪。再說了,冬天要過去了,那日暮才不會在這個時候找她的情郎一起生孩子,那樣她的孩子就會在最冷的冬天生下來,活不成的。」

  現實又給雲燁上了一課,前些天還以為自己是香餑餑的想法讓他面紅耳赤,宦娘掩著嘴輕笑,眼角的皺紋越發的濃密,滿臉通紅的雲燁樣子很傻,少年人那種,恨不得全天下的女子只喜歡自己一個人的古怪念頭,讓她感覺到十分的溫暖,而熟悉。

  雲燁對那日暮只有一絲好感,還談不到感情,現在猛然間知道了那日暮也沒把自己當回事,只是如同一隻母羊到了交配的季節自然而然的親近公羊,自己很不幸的成為了那日暮看中的那隻公羊。冬天是草原上的人交配的季節,只有這個時候懷上的孩子,才能在食物最豐富的秋天生下來,活命的機會要大得多。

  除了那些貴族老爺,普通的牧民們不會選擇在春天懷孕,為了後代的健康,他們和野獸做了同樣的選擇。

  雲燁還能怎樣,只好聳聳肩膀,撇一下嘴,自嘲一下就去找唐儉討論何時回京。看他的背影消失,宦娘十分的歡喜,她慶幸在自己的晚年,終於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好人,懂得放手,這才是真正的人所具備的感情,遠比那種見了女人就撲上來的禽獸強了一萬倍。

  何邵的倉庫裡堆滿了千奇百怪的東西,有半截的彎刀,也有沒有弦的木弓。唐儉就在倉庫裡不停的翻檢,同行的還有許敬宗,唐儉找齊了一套青瓷的酒具,一件青瓷的八稜酒瓶,長長的瓶嘴上落著一隻飛鷹,這是瓶蓋,配上八只同樣的八稜酒杯,看上去十分的典雅。

  唐儉和許敬宗正在研究酒瓶上的圖案,一個說這東西應該是前隋的皇室用品,一個說要比前隋還要早一些,因為壺嘴上的飛鷹明顯不是中原的風格,只可能是前燕國,或者北魏的東西,最有可能的是北魏孝文帝南遷時的東西。

  何劭笑瞇瞇的站在一邊旁聽,聽完之後就小心的讓輔兵把這幾件酒具包起來,放回木箱子。拱拱手對唐儉說:「多虧唐鴻臚,許先生二位提醒,我老何差點就把好東西錯過了。」

  唐儉皺著眉頭,看看許敬宗見他不做聲就對何邵說:「我就不是在給你挑東西,是在給我挑,你把這些東西裝到箱子裡做什麼,老夫現在又不回京,這些天還需要把玩。」

  沒等何邵說話,許敬宗就對唐儉擺擺手說:「老唐,你也太小看何掌櫃的面皮厚度了,叼在貔貅嘴裡的東西你指望拿回來?我就沒有這個心思,也不為這些小事生氣,否則我沒命回長安,早就被氣死了。」

  何邵擺出一副知我者許敬宗也的噁心樣子,殄著臉對唐儉說:「您的眼光是一流的,我這就找人為這套酒具寫鑒定文書,就說是唐鴻臚的法眼所辨,這是傳自北魏皇宮的好東西。」

  唐儉在大唐也是以不要臉和能言善辯著稱,被何邵的一番話居然噎的無言以對。

  怒氣還沒有浮上臉頰就變換成了笑臉,拱拱手說:「我實在是喜歡這套酒具,我買下來如何?」

  許敬宗用手摀住臉,不忍再看。

  何邵笑的就像一個彌勒佛,嘴咧的老大,拉住唐儉的手說:「您喜歡這是最好了,好東西就該留在識貨的人手裡,這套酒具用來宴客,最是雅致不過,既然都是老熟人,兩百貫便宜你了,這就給您送到帳篷裡。」

  「你說多少錢?我剛才沒聽清楚。」唐儉掏掏耳朵問何邵。

  「兩百貫啊,對您來說是小錢,這趟回京免不得您要加官進爵,花上兩百貫買套自己喜歡的酒具有何不妥?」

  「我記得剛才這些東西你總共就花了兩百個銅錢,憑什麼到我這裡就成了兩百貫?」唐儉暴跳如雷,指著何邵的鼻子跳著腳破口大罵。

  何紹早就有了唾面自乾的能耐,笑嘻嘻的也不還嘴,讓唐儉有力沒出使。

  雲燁來的時候,大唐最偉大的外交家,被何邵氣的七竅生煙,東西又不是自己的,說破嘴皮子何邵也就權當是耳旁風,樂呵呵的把價錢從兩百貫降到了一百八十貫,就再也不肯讓步了。

  「老何,你這就不對了,大家同僚一場,你怎麼就不顧一點體面,和老唐在這裡為幾文錢爭得面紅耳赤,也不怕士兵們笑話。」

  許敬宗對雲燁說:「我也看上了一套《竹林史話》,先說好,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書我又想要,你看著辦。」

  何邵緊張用哀求的眼光看雲燁,他生怕這個著名的敗家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好幾百貫的銅錢就此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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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四十九節 還願

  唐儉聽到許敬宗的話,不知為何頹然的把手裡的瓶子重新放回木箱裡,小心的包好,留戀的再看一眼,就把箱子的蓋子蓋上,對何邵說:「我唐儉一生從無貪人財貨之事,今日的所作所為乃是老夫一生之恥。我不過在草原立了些許微功,就讓我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剛才心中居然生出了齷齪心思,唐儉在這裡給何先生致歉。」說完還要施禮。

  驚得何邵像被馬蜂狠狠咬了一口的驢子,一下子就跳到雲燁身後,他被嚇著了,剛才只是朋友間逗趣的一種方式,無論唐儉是怒是罵,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針鋒相對,這只會成為朋友間的笑談,公卿間誰會在乎兩百貫錢,更何況那東西也不值兩百貫,幾個人在草原上閒的無趣,鬥鬥嘴是給自己找點樂子,就算唐儉給了何邵兩百貫,他也不敢接,唐儉明白,何邵也明白,過來勸架的雲燁更加的清楚。

  唐儉一臉的愧疚之色,一下子就把在場的其他三個人弄懵了,玩笑,嬉鬧沒有誰會正經到如此地步,如果這也是玩笑就太過了。唐儉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不至於分不清場合,為了區區一套酒具,如此的糟踐自己。

  「三位休要驚訝,老夫適才心中起了貪念,的確想要這幾件東西,這就是老夫賠禮的原因。」唐儉苦笑著解釋。

  「唐公既然喜歡,拿去就是,一件破瓷器,還值得認真對待不成?」雲燁這時候再叫老唐就十分的不合適。他一本正經的,搞得所有人都得鄭重其事。

  「如果心中不起貪念,老夫自然不會放過,現在起了貪念,就必須放棄,這套青瓷雖美,還比不過老夫的德操重要。」一番話說的雲燁若有所思,聽的老何一頭霧水,羞慚的許敬宗無地自容。

  四目相對之下,雲燁首先投降,搖著頭率先離去,咱是正常人,不用理會瘋子。喜歡的東西不要,看著流口水,不喜歡的東西搶著要,這是什麼邏輯啊。唐朝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瘋子。

  雲燁又去看頡利,他脖子上拴著一條粗大的鐵鏈子,張寶相正在給他的鐵鏈子上纏布條,就是擔心鐵鏈子會損傷頡利嬌嫩的皮膚,到時候拉到朱雀大街上不好看,惹得長安市民們失望就不好了。

  頡利見到雲燁身體不自覺的往後縮一下,手腕腳腕,雖然不太疼了,可是他們在不停的滲著淡黃色的體液。他雖然殺過很多人,甚至有許多人是被他活活虐待死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有,讓別人受苦,看別人受苦,頡利一直認為這是騰格裡大神給自己的權利,自己天生就要讓其他的敵人恐懼,他的敵人範圍涵蓋的非常廣,一切不遵從自己意志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對敵人就不需要什麼仁慈,草原上的狼群,什麼時候會放過嘴裡的食物?不撕碎吞嚥下去,如何罷休?狼就是如此生存的,那些淪為食物的肥羊們,只能怪他們不服從金狼王的意志。

  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少年人讓他嘗試到了比死亡還可怕的痛苦,在其他人身上施暴,見到懦弱者,自己也會嘲笑,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才發現以前被自己嘲笑的懦夫是如何的勇敢。

  雲燁的圓領袍服上永遠有兩個口袋,方便他把手塞進口袋裡取暖,他討厭把手統在袖子裡,這看起來會非常的土。現在程處默,李泰,李恪,還有書院裡的學生服都有這樣的口袋,李承乾想要弄兩個,被長孫的口水噴成了篩子。

  這兩個口袋裡永遠都有一些乾果之類的東西,不是他嘴饞,而是沒有香煙抽,嘴裡閒的難受,總是覺得少點什麼。現在他就掏出了一把炒好的黃豆,這是宦娘炒的,比他炒的好多了,放在手裡搓一下,吹掉搓下來的豆皮,一大把填嘴裡嚼的嘎嘣作響。

  張寶相站起身子給雲燁見禮,不經意的插在他和頡利之間,非常害怕雲燁暴起傷人。

  「頡利,你的大唐官話說的很好啊,跟誰學的?」雲燁坐在火盆旁邊烤著手問。

  「我是草原上的王,自然會說你們唐人的語言,不用學。」

  「鑽老鼠洞的王?你脖子上還拴著狗鏈,還要說你是騰格爾的驕子麼?義成公主教的吧。」雲燁一直不明白一個在草原上桀驁不馴的王者,在死亡的威脅下,竟然不顧自己尊嚴,拋棄一切也想活下來,為了什麼。

  「你們漢人的皇帝也不是被石虎栓上鏈子當成狗來養?我學學有什麼不對麼?」頡利這是徹底的不要臉了,這話一說,就是說他再也不在乎所謂的王者的尊嚴,只求活命,在這個基礎上借自己的遭遇來羞辱一下雲燁,發洩一下心中的痛苦。

  張寶相聽到頡利這麼說,心裡暗暗叫苦,正要想辦法勸阻雲燁。不料雲燁笑了出來對頡利說:「我今天其實是閒的沒事,專門跑來看看你的慘狀,你說的沒錯,誰造的孽,到最後都會償還,你大概死不了,你的那些子民怎麼辦?」

  頡利哈哈大笑起來,面目猙獰,喘著粗氣說:「李靖踹營的時候他們不用盡全力抵抗,現在落在你們手裡,殺剮存留,就看大唐皇帝的意思了,我自顧不暇,那有功夫想他們的將來。」

  雲燁與張寶相相視一眼,怎麼都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

  「大可汗,似乎我聽說你是第一個騎著快馬跑的,怎麼怪到他們頭上去了。」張寶相作為將軍最恨臨陣脫逃者,頡利在這場戰爭裡的角色並不光彩。

  「我死之後那管他洪水滔天,這大概是帝王的普遍心態吧。」

  今天有很大的收穫,見識了唐儉的一日三省吾身的嚴謹。見識了頡利極度自私的帝王心態,雲燁心滿意足的在雪地上溜躂,來到義成公主燒死自己的地方停下來對那片焦黑的土地說:「倒霉的女人啊,你堅強了一生又如何,死的沒有半點價值。隨便的為別人放棄生命和尊嚴是不可取的,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最蠢的行徑,你晚上就不要再跑到我的夢裡來了,嘰嘰咕咕的招人煩,害得我連覺都睡不好,總是看見你站在火裡面朝我笑,聽到頡利的話,你總該死心了吧,他連你的名字都懶得說,你還指望他會感激你?擾人清夢是大罪過,別來煩我了,就此為止,我能幹的都做了,安息吧!」

  找頡利的麻煩,雲燁不是心血來潮,從義成公主在他的眼前自焚之後,他就在不停的做噩夢。有好幾回半夜醒來冷汗濕透了睡衣,夢中義成公主那雙明亮的眼睛似乎總有話要對他說。

  尤其是今天早上,宦娘對他說公主也喜歡吃炒的黃豆,那一瞬間。雲燁汗毛都豎起來了,好像自己就是在義成公主死了以後才好上這一口的。吃炒黃豆是惡習,一定要改掉啊。

  掏出口袋裡所有的黃豆均勻的灑在焦土上,翻遍了口袋再也沒有發現一粒黃豆,這才鬆口氣。

  雪屋現在住不成了,只要屋子裡生火,帳篷裡就滴滴答答的往下滲水,這裡畢竟不是極北的荒原,二月中旬的天氣雖然寒冷,卻也能感覺到一絲春天的氣息,向陽面的山坡上,雪開始消融了,牛羊也沒有了前些天的懶散,散在坡地上貪婪的進食,再嚴酷的冬天也有過去的時候。

  在雲燁指揮輔兵們把帳篷上的冰雪剷去的時候,長安的使者終於到來了。帶隊的是溫彥博,溫大雅的弟弟,他是黃門侍郎,一家子全是李唐皇室的死忠,從李淵出兵時,就是追隨者,且與李二的關係非常的融洽,所以全家飛黃騰達也就沒有任何懸念。

  使者團給雲燁的感覺就是豪華,超級豪華,不但帶來了大批的金銀財帛,居然還有好幾車的美女,個頂個的漂亮,正在雲燁流著口水等著老溫給自己發上一個兩個的時候,噩耗傳來了。

  「著藍田侯雲燁即刻回京,不得遷延。」這就是溫彥博給雲燁的旨意,沒有交代前因,也沒有說後果,就一句話,回京!立刻!就差寫上如果回去晚了會把腿給打折這句話。

  「溫公,小子的旨意不是一向由皇后娘娘來發的嗎,這回怎麼是陛下的旨意?」

  溫彥博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和顏悅色的對雲燁說:「這件事是陛下親自交代的,老夫聽說你只要年紀一到十七歲,就算是成年了,也該歸陛下管束了,太上皇現在在京城裡大肆宣揚,說你是因為躲他老人家的賭債,才跑到草原上來的,還說看你可憐,決定只收其中的本金,利息什麼的就不算了,你還是快些回到京城,把賭債還了,男子漢大丈夫老欠著債算怎麼回事。」

  「令兄還欠著小子五百貫的賭金沒有還,看來回到京城只有先催討賭債,然後再歸還太上皇的印子錢,小子倒霉,您家裡也休想安生。」

  溫彥博忽然換上了一副悲哀的神色,對雲燁說:「雲侯還不知道吧,家兄已經於元日前病逝了,他恐怕還不了你的賭債了,如今,家裡只有老弱幼子,你好意思前去逼債?」

  雲燁大驚,古人對死者極為尊敬,哪怕就是有大仇恨,一般情況下也是人死債消,為了五百貫錢,總不能把溫大雅從墳裡挖出來催討吧。

  對溫彥博深深的施一禮:「小子實在是不知彥弘先生已經作古,多有失禮,請先生見諒。」

  溫彥博大笑起來,對雲燁說:「家兄臨去前,對家裡人說,他這一生享盡榮華,位極人臣,沒有任何遺憾,家中也無需悲切,如同尋常一般過日子就好,把他放在心裡,比刻在木牌上有用。還大笑著說他歡迎你去找他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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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五十節 試驗田

  從溫彥博的語氣裡雲燁知道了回京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不可逆轉了。李二的旨意是不可抗拒的,他對雲燁從來都沒有客氣過,你聽聽給李靖的旨意,簡直要把他誇到天上去了,描寫將領的頌詞一個接著一個,並且把話說的情意綿綿,有嚴重的背背山傾向。給張公瑾的旨意也是誇獎連連,蘇定方官升三級,成了伯爵,張寶相也正式的加入了有爵一族,這兩天樂得嘴都合不攏。氣的雲燁又到他的營地裡撿了五十頭牛,還有好幾百隻羊,統統的交給那日暮。

  那日暮強烈要求雲燁再去看看還有沒有走失的牛了,羊了一類的東西,最好能撿著幾匹馬,被惱羞成怒的雲燁抽了一巴掌才安靜下來了。

  向李靖告辭,剛進了帳子,就發現他案子上鋪著六七張聖旨,他還陶醉在宣旨時的榮耀中?這不像他的為人,走到近前還沒看清楚聖旨,就聽李靖嘆息一聲,轉頭對雲燁說:「果然還是你最得聖眷,老夫與李績等人拍馬難及。」

  雲燁找出來給自己的聖旨,上面沒有抬頭,沒有署名,只有一方大印,仔細一看居然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洪城的速度夠快的,李二顯擺的速度也不慢,這就用上了?

  別人的聖旨都寫得滿滿的,上面的文字讓雲燁渾身起雞皮疙瘩,只有自己的旨意上面只有「著藍田侯雲燁即刻回京,不得遷延。」這十四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放在聖旨堆裡非常的寒酸。

  「您這是在損我?這些詔書裡,有升官的,有發財的,又進爵的。只有我的詔書上面只有一句催我回京的命令,連安慰的話都沒有一句,孫道長那裡都有陛下的親筆信。我在草原上跑了好幾千里路,不落好。」很是傷心啊,自己這趟遠路跑得虧大了。既然說了這些年不給漲爵位,給點錢也好啊。

  「你知道老夫是如何的羨慕你這張詔書嗎?沒有掩飾,沒有誇獎,沒有暗喻,只有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陛下這是拿你當子侄輩看待,覺得沒必要和你客氣,你聽說過陛下誇獎過太子麼?」李靖拿起雲燁的詔書仔細再看一遍,滿臉的滄桑。

  皇帝給李靖的詔書的卻堪稱花團錦簇。不論從文筆,還是到篇幅都是所有人中最出眾的。句句不離典故,處處充滿了謝意。回想一下李靖的遭遇就知道,他真的不想接到這樣一張聖旨,還真的不如和雲燁一樣接到只有命令。沒有那些虛假的東西,這樣還來得實在些,也少了別人攻擊他的口實。

  「您什麼時候回京?是要和大軍一起回,還是這就和小子一道走?」李靖受命交卸了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也需要回京面聖,大軍交給了前來替換的李績,還需要在草原上逗留一段時間,開春以後掃蕩一下草原的周邊,把局勢徹底的穩定下來。

  「老夫在軍中多做多錯,少做少錯,現在啊,不做就沒錯,既然你要回京,就順便把老夫捎上,據牛進達說,和你一起出門行長路最是舒適,老夫這個冬天可沒少遭罪,路上有你和孫道長,也好好的給我看看。」李靖很豁達,至少對權位看得很淡,只是戰場上殺起人來,卻堪稱屠夫。

  「那就說好了,三天之後咱們就動身,路上一定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只是您能不能給我一塊小草場,需要離城池近一些的,不需要多大,方圓十里大小就足夠了。」那日暮是不能和自己回去的,她恐怕也不願意到全是漢人的地方,現在她竟然聚攏了一個小部落,男男女女的都有上百號人了。雲燁看了一下,都是少年人,圍著她首領首領的叫個不停,她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既然她喜歡,雲燁就打算再幫他一把,讓她的地位更加的穩固。

  「沒出息,被一個鬍子女娃迷得顛三倒四的,你沒有見過女人?那樣的貨色都要,在這裡丟人也就是了,可不敢傳到長安去,要不然老夫都跟著丟臉。」李靖在質疑雲燁看女人的眼光。

  「您可冤枉我了,小子到現在連她的身子都沒碰過,怎麼會被她迷住,只是喜歡她的淳樸罷了,再說她還在大雪裡救過我們的命,給她一片小草場讓她能有碗飯吃,純粹的菩薩心腸,怎到您這裡就成了狗男女?」

  「哼,是不是一對狗男女,你們心裡清楚,老天也清楚,不用給老夫解釋,反正這片草場已經沒人了,給她一塊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想清楚,草原上的大族就是從小部落逐漸發展起來的,那女子有你給她出謀劃策,又有大唐軍方的支持,老夫認為,不出十年,一定會成為草原上的一個大部落,你掌握好了,不要讓老夫十幾年以後再來這裡討伐不臣之族。」

  李靖的話說的一點都沒錯,草原上生生死死,離離合合本就是常事,一個小部落只要有足夠的牛羊,有足夠硬的靠山,發展起來是以滾雪球的方式進行的,聚攏上萬控弦之士,用不了多少年。

  「小子想拿她做個試驗,看看到底如何才能有效的控制草原部落,現在這樣過些年就征討實在不是個事,如果成功,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草原上的隱患。」

  這是雲燁早就想要做的事,如果草原上的牧民再也離不了漢人的幫助,兩族從敵對關係變成共生關係,以漢人強大的民族融合能力,百十年後,有沒有野蠻民族還兩說呢。

  「哦?野心不小啊,老夫拭目以待,看你小子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還是真的能夠找出萬世永安的好法子,說好了,一旦你失去了控制,就必須立刻痛下殺手,不得有絲毫的猶豫。」老夫會關注這個小部落的每一個動靜。

  兩人在地圖上研究了好一陣子,就把草場定在陰山腳下,朝廷已經準備在這一帶建立都護府來加強對草原的控制,這一帶是重兵集結地區,對剛剛成立只有幾十個少年的小部落非常合適,也非常的安全。

  「這一帶不是已經劃分給了執思失力了麼?為何又劃出來這麼大一塊給那日暮,那傢伙不會反對吧?」雲燁很擔心執思失力,這傢伙後來是大唐王朝的死忠,替大唐平滅了無數草原蠻族,如果把他逼反了,有些得不償失。

  「嘿嘿,一介降俘,還沒有和老夫討價還價的餘地,陛下這次命我主持為這些剩餘的突厥人重新劃分領地,就是要從長遠來牽制他們,雖然朝堂上已經給他們分配完畢,老夫還有臨機專斷之權,稍作修改,誰都不會說些什麼。」他大笑兩聲又說:「老夫這次為了你的小情人可是下了血本,小子,看你的了,不要讓老夫失望。」

  那日暮踩著落日的最後的一絲光線,趕著牛羊回來了,雲燁就站在牛圈旁看著她忙碌,很勤快的姑娘,頭上的皮帽子披在背後,手拿著鞭子,不停的在空中抽出清脆的響聲,嘴裡發出嗷嗷的口令,那些逐漸有些健碩的牛就排著隊走進了牛圈,抹一把汗水,小臉上就沾上了一片污漬,咧著嘴,露出白白的牙齒衝著雲燁笑。

  還沒等雲燁說話,她就匆匆的跑回帳篷,只是一會,又跑了出來,端著一個盤子,來到雲燁的面前。

  「這是奶渣,牛產奶了。」雲燁沒有碰奶渣,伸出手用手帕擦去了那日暮臉上的污漬,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很顯然她還沒有學會說這句話,不明白它的含義,只是睜大了眼睛把木盤捧得更高一些,讓雲燁吃。

  撿起來一塊,放到嘴裡輕輕地嚼,奶香味充斥著口腔,只是有些酸味,越嚼越酸,那日暮看著雲燁吃得香甜,眼睛都笑成了兩彎新月。只是又開始流口水了,雲燁甚至聽到她的肚子在咕咕作響。

  牽著她的手來到帳篷,宦娘早早就準備好了一案子的食物,雲燁特意蒸了一些米飯,還炒了兩道菜,李靖把皇帝賞賜給自己的蓮藕貢獻了出來,雲燁就做了一道蓮藕盒子,還有一道是蘿蔔,草原上只有這些東西了。

  那日暮撲在案子上用勺子挖著吃的痛快,雲燁和宦娘就在旁邊看著。

  那日暮吃著吃著,有晶瑩的淚水滴下來,等她抬起頭,雲燁才發現,她嘴裡塞滿了食物,眼中卻有淚水如同泉湧。

  宦娘低下頭擦拭眼角的淚,雲燁微笑著看那日暮,而那日暮依舊在努力的吃飯,努力的流淚。

  她不是傻子,知道草原留不住雲燁,她曾抱著最美的幻想入睡。在夢裡她在帳篷裡打著酥油,雲燁在草原上放牧,雖然他的動作很生疏,牛羊也不聽他的話,經常被調皮的頭羊頂的翻跟頭,可他總是在笑。那日暮最喜歡雲燁的笑容。

  有時候夢裡會有孩子,是一個,還是兩個,他們在抱著羊練習摔跤,都是草原上的小男子漢。長得和雲燁一模一樣。

  今天的飯非常的好吃,那日暮停止了吃飯。抬起頭眼中蘊滿祈求之意。

  回答她的是雲燁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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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五十一節 牛不喝水強按頭

  長安不適合那日暮,草原上的野花是沒有辦法在高牆大院裡生存的,那裡沒有她熟悉的牧場和牛羊,只有天井裡那一方碧藍的天空。淳樸善良,又充滿野性的她,只會在繁華的長安悄悄枯萎。

  她是草原的女兒,生於斯,長於斯,也將眠於斯,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歸宿。

  雲燁給她準備了一個可以縱情馳騁的廣闊天地。有藍天,白雲,青草,牛羊為伴,或許可以減輕她的傷痛。

  「這是你的草場分佈圖,就在陰山的腳下,足有方圓百里之地,那裡水草茂盛,氣候溫和,是最好的牧場,你帶著那些少年,可以在這裡放牧。」雲燁掏出了懷裡的文書,放在了那日暮的面前。

  宦娘把雲燁的話,一句一句的翻譯給那日暮聽,聽得越多,她臉上的淚水就越多,最後匯成一小股,從尖尖的下巴上往下流。

  痛苦是必然的,雲燁只有硬下心腸繼續說:「你現在需要給你的部落起一個名字,然後填在文書上,就好了,這些文書就會立即生效,你不用擔心其他的部落會來搶你的草場,我已經給這裡的駐軍打過招呼了,一旦發現了威脅,就告訴他們,自然會有人來處理。用不著你們來動手,你們只要好好放牧就行,多出來的牛羊,還有馬,我會在每年冬天來臨之前派人來和你交換,用茶葉,鹽巴,布匹,糧食,當然還會有一些鐵器,另外,你還要在每年的四月份天氣逐漸暖和之後,把所有的羊毛剪下來,如果試驗成功。我想只是每年剪下來的羊毛,就足夠養活你這個小小的部落了。」

  說完一長串話,雲燁就停了下來,等著宦娘給那日暮解說。

  「你不走!」那日暮就沒聽宦娘說什麼,抱著雲燁的胳膊使勁的搖晃。

  「我,放羊,你,睡覺。」或許那日暮覺得一個人什麼都不幹。吃的飽飽的在帳篷裡睡覺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事,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開出了自己能開出的最高價碼。

  雲燁輕輕的擁抱了一下那日暮,然後對宦娘點點頭,就鬆開了那日暮,出了帳篷,還沒走出兩步,就身後就傳來那日暮撕心裂肺的哭聲。

  猶豫了一下,雲燁又邁開步子,去找何邵。

  老何整整僱傭了三百名輔兵,他們正忙著把爬犁改成牛車,不用擔心車子的粗糙,因為他有足夠的牛來拉車。只是有一個小問題,草原上散養的牛不會拉車,牠們極度的沒有組織性,紀律性,一會見到草根就要啃幾口。一會站在原地不動彈,用鞭子抽也一動不動。這一盆子涼水一下子就把老何滿腔的發財熱情澆的透心涼。

  看著一頭被他養的油光水滑的犍牛,把牛車拉的側翻之後,他就抱著頭,蹲在地上,一籌莫展,非常的可憐。

  貨物太多,馬車太少,他的儲物倉庫都已經有四間了,草原上的白雪正在融化,堅硬如鐵的地面變得濕漉漉的,有些地方更加變成了沼澤。一個冬天下了四場大雪,雪化之後會給草原帶來充沛的水資源。今年的草一定會長得很好,這對草原上的牧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可是對即將要走長途的雲燁、老何來說卻成了大災難。

  草原上就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路,只要你喜歡,可以隨心所欲的走,前提是你的方向正確。只要這個問題解決了,你總會到達你的目的地。

  牛拉車還需要學習?這是雲燁問孫思邈的話。結果被唐儉,許敬宗,孫思邈他們一起鄙視了。

  「又見何不食肉糜之輩,還一見就是兩個,老夫回到長安,一定把這個問題問問犬子,如果他也是這樣的回答,老夫就會下狠手清理門戶。」

  唐儉把話說的痛心疾首,看著雲燁還有老何二人,宛如看到了兩坨大便。

  老孫人厚道,給雲燁仔細講了牛的生活習性,這個小牛犢子從落地,就需要跟在老牛的後面學習拉車,耕地,拉磨,各種工作技能,在老牛的潛移默化下,小牛犢長大以後,自然而然的也就學會了這些。草原上的牛沒有這些經歷,平時野慣了,現在要套上車子,肯定感覺不舒服,能好好拉車才怪。

  「這些道理大唐的孩童都知曉,為何你會不知道?」孫思邈感到不可思議。

  雲燁能怎麼說,說自己見得最多的,就是那種身上長黑白花的奶牛?用牛拉車,在消失的三十年間,就沒見過幾次,滿世界的拖拉機冒著黑煙亂跑,用得著坐著牛車慢騰騰的從東跑到西?自己家用牛種一畝地,人家早就用拖拉機種了好幾十畝,在那個時代,牛是用來產牛奶,或者殺了吃肉的,除了年紀長的人,誰會知道。

  說到傳統,雲燁就想起了另一個著名的傳統,用來解決目前的困難是最好不過的,把老何從地上拽起來,在他耳邊嘀咕一陣。何邵聽了之後,表情從茫然一下子就過渡到狂喜之中。

  對著孫思邈等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獰笑,甩甩袖子,喊過幾個輔兵,讓他們把牛牽上隨自己來到帳後。

  「老牛不喝水,難道你能強按牠喝水不成?」許敬宗皺著眉頭對雲燁說,唐儉也附和的點點頭。孫思邈對雲燁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見識的多了,眼中驚疑不定,卻沒有附和兩人的疑問。

  「古話說的好,牛不喝水強按頭,這話說的不錯,以前不成功,是因為按牛頭的力量不夠大,等有了足夠的力量,再倔強的牛,在這股力量的支配下,不喝水也得喝。」配著雲燁的自信滿滿的話語,帳篷背後傳來一聲牛的嘶鳴,只聽那聲音,就知道那頭牛正在遭受最可怕的酷刑。

  幾個人齊齊一驚,來到帳篷後面,只見一頭犍牛被綁在架子上,只露出一個大頭,一個面目猙獰的輔兵,手拿著燒的通紅的細鐵條,對準牛兩個鼻孔間的軟骨就捅了下去,在青煙繚繞中,犍牛又發出一聲慘鳴,四個蹄子拚命的踢騰,由於無處受力,只能把頭擺來擺去的期望減少痛苦。旁邊還有人把一個小鐵環穿過燙出的小洞掛在牛鼻子上。

  這種情獸行徑看的孫思邈瞠目欲裂,指著何邵破口大罵:「住手,你這畜生,這頭牛不過是依照本性從事,牠知道什麼,你居然對牠下次毒手,人心何在?來,來,來讓老道給你鼻孔上也掛上鐵環,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

  「孫道長,您暫時息怒,先看看這種法子有沒有用,如果有用,這可是一件值得天下農人慶賀的好事,如果沒用,您再扒他的皮也為時不晚。」雲燁假惺惺的勸解孫思邈。

  他老道的心是豆腐做的,見不得天下間的生靈受苦,穿牛鼻子這種酷刑不被他看到也就罷了,一旦被他瞅見,哪裡有不阻攔的道理?剛才告訴何邵讓他到遠處再幹這件事,誰知道這個缺心眼的,在帳篷後面就迫不及待的開始了。

  雲燁不勸還好,一勸就惹火燒身,孫思邈一把就把他扒拉到一邊,指著雲燁的鼻子又是一通臭罵:「這事還不是你出的壞主意,這時候做什麼好人,心腸歹毒若斯,你有什麼臉面在書院裡教授弟子?就算是教出的弟子個個驚才絕艷,也只是一個個的禍害,本事越大,為害尤烈。」

  孫思邈完全有資格如此叱問雲燁,唐儉除了一肚子的不合時宜以外,勉強算得上是一位正人君子,他一臉的憤慨也就罷了,為什麼許敬宗這種千古陰人也裝出一副道德高人的模樣,和孫思邈,唐儉站在一起,大聲的斥責何邵,還跑上前去,給老牛鬆綁,撫摸著牛背一臉的痛惜,似乎遭受酷刑的不是一頭牛,而是他老婆。

  不知道後世的動物保護組織會不會給自己定下罪名,反正現在一個虐牛犯的名頭是逃不掉了,老孫從懷裡掏出藥膏,小心地塗在牛鼻子上,雲燁覺得老孫的動作比上次給自己塗藥膏還要溫柔,牛比人還要貴重?不知道這些人犯什麼病。

  趁著他們安靜下來,雲燁吩咐輔兵把牛車拖過來,好說歹說的才說服孫思邈,讓這頭牛再試試。

  一條細牛皮索穿過牛的鼻環,被輔兵握在手裡,在牛屁股上輕輕一拍,牛就開始往前走,輔兵用手裡的皮索控制牛頭的方向,在營地裡安安穩穩的轉了一大圈,這頭牛非常的順從,聽話,讓牠走就走,讓牠停,就停。只是大大的眼睛裡流著眼淚,鼻孔上也有鮮血留下來。

  看著有效果,孫思邈長嘆一聲,步履艱難的回自己的帳篷去了,說到底他也清楚,牛就是給人服務的,越順從,自然越好。從效果看,他已是無力阻止,只能黯然傷神。

  「雲侯,不如我們一起聯名上書,就以穿牛鼻這件事做由頭你看如何?」唐儉的正氣凌然消失不見,變成了憂國憂民的高尚人士:「只是小小的改動,就能讓犍牛如此溫順,實在是一件,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好事,用這個辦法,草原上的肉牛就有可能轉化成耕牛,雲侯的才智,老夫望塵莫及。」

  「如此盛事,怎能少了我許敬宗,不如就由我來執筆,為這件事做個見證如何?」許敬宗眼睛發亮,他也想摻乎一腳。


bpd 發表於 2017-6-6 01:08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五十二節 少數派報告

  「一同上奏折這是小事,在下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只是有一件事,想向鴻臚寺的高人請教,如今朝堂上堪稱眾正盈朝,朝堂上無不是道德高深,學問似海的高人,對於提攜後進一向不餘遺力,為何小子卻從未有被諸位長輩愛護的經歷?談起私誼,大家興高采烈,各個盡興,只要小子提起公務,朝中諸位無不對我高掛免站牌,顧左右而言他,是為何故?」

  今天唐儉有事相求,雲燁就用一起上本表功來吊著唐儉,逼著他給自己解釋,為什麼自己在朝堂辦每一件事情都要再三的研究之後,才會有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往往要找到李二,給他解釋清楚了,這件事才能繼續幹下去。到底為了什麼,雲燁自付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的利益,基本上都是雙贏的好事,為什麼辦起來會如此的艱難。

  「雲侯不知道?」唐儉反而問雲燁。

  「不知,小子雖然年幼,但是牽涉到書院之事,一定會本本分分的做好,不會給人把柄可抓。」

  雲燁的話才說完,唐儉、許敬宗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回倒是把雲燁笑的莫名其妙。

  笑了好久,他們才止住,唐儉對許敬宗說:「延族,你好好對這位驚采絕豔的糊塗侯爺講一下其中的門道,老夫再笑一會,能讓長安三害之首的雲燁雲不器撓頭,實在是值得老夫暢飲一頓。」

  許敬宗拭去了眼淚,對雲燁說:「雲侯,你倒霉就倒霉在把每一件事情想的太周到,讓上官找不出一點岔子,上官之所以是上官,那就一定比你高明。你的本子讓他們覺得你才是上官。為了把這種怪心思去掉,只好從你的字裡行間找錯誤,哪怕找出來一個錯別字也算。可惜,你就沒給他們這個機會,你把本子交給上官。就是希望上官可以給你修正,補充,最後得到答覆,你的本子就沒有讓他們斧正的地方,這說明有一方是傻子,為了自己不當傻子,他們只好委屈您來當這個傻子了。

  我在工部的時候,就常常被找去看你寫的本子,心裡話,你的每一個要求都屬於有理有據,每一個主意都出人預料卻又堪稱絕妙,我每一次觀摩,都有新的收穫。常常拍案叫絕,恨不得親自到書院求教。這樣的本子,我記得共有三個,第一個是《新建恪物院請准書》第二個是《請撥工費銀錢書》,第三個就是大名鼎鼎的《書院概論》。

  我見過的本章不下千本,就您的本章給我的印象最深,第一本您從四個方面闡述建立書院的必要性,無論是軍,工,農,商,每一條都論據翔實的讓人無法辯駁,覺得自己只需要在本章上簽字畫押即可,根本不用再去動什麼心思,這件事你一定會運作成功。

  第二個本章《請撥工費銀錢書》不用說,尚書大人在工部把它當成範本在用,那些稀奇古怪卻又的的確確存在的費用,讓我等恍然大悟,原來一項工程的費用計算還可以如此進行,您不知道,尚書大人看你的本章看的汗流浹背,這樣的本章如果真的全部通過,工部如果不成為笑柄才怪,您說這樣的本子他們會通過嗎?

  第三個本章那就是您的得意之作了,也讓三省的宰相們狼狽不堪,恐怕就是陛下,也會後悔說那句,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的豪言,反正我是沒膽子評論,也沒有能力評論,就是聽說陛下看了你的本章回到宮裡,一連責罰了七八個內侍。第二天卻親自下令准建書院,並且讓文武百官以後的本章都需要達到言之有物的程度,如果只有滿篇的溜鬚拍馬,歌功頌德,就會被罰錢,扣糧餉,唐鴻臚!你也被扣過錢糧吧?」

  唐儉笑著對雲燁說:「老夫倒霉,在你的《請撥工費銀錢書》之後上的要錢的本章,誰知道不但錢沒要著,自家的銀錢反而被扣了兩月,小子,這都是你惹出來的禍,讓老夫被人笑話了半年,這筆債你怎麼還?」

  雲燁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根子在這,自己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官場中的少數派,滿朝文武都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混日子,猛然間跳出來一個討厭的傢伙,把一池子清水攪得烏漆麻黑的,大家全部不得安生,自然要找這個傢伙的毛病。

  還好,就在所有人等著雲燁大展宏圖的時候,沒料到雲燁卻激流勇退躲到書院裡教書去了,讓他們的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想到這裡,雲燁暗自得意,老子就是這麼出人預料,有一根狗骨頭,你們搶的昏天黑地,老子站在一邊吃著肉看熱鬧有礙眼的就上去踢上一腳。有什麼不好?

  「嘿嘿只不過是三篇格式化公文,就讓你們如臨大敵,告訴你們,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們現在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還有兩三年的吃頭,等書院裡的學生畢業之後,他們的公文寫作和我寫的都會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到時候就不是三篇,而是三十篇,三百篇,那時候,唐公,許公,你們如何自處?」雲燁說完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老唐,我沒關係,回去後我會就任書院院判,了不起放下架子到教室裡聽課,以我許敬宗的資質會學不會?老唐你等著看我的新本章吧。」見唐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再刺激一下他,就背著手悠哉悠哉的去看何邵如何給其他的牛穿鼻環。

  又一聲牛的慘鳴把唐儉驚醒,一想起雲燁說以後會有無數的本章鋪天蓋地的湧過來,自己卻無能判斷其中謬誤,這樣可怕的情形之下,自己除了捲鋪蓋回家再無他法。

  不行,我去書院學習太丟人,我家的善識孩兒可以去嘛,他還是孩子,不是早就嚷嚷著要去書院上課嗎?

  心事解決,他感覺全身鬆快,哪怕是牛的慘叫聲也是如此的生動。

  雲燁回到帳篷裡,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其實他很希望那日暮接受自己的好意,剛才只不過是特意避開,就是留給宦娘勸那日暮的空間,現在帳篷裡只有自己,雲燁認為該睡覺了,在這個沒有娛樂的古代,他很自然的養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的生活規律。

  宦娘不知道哪裡去了,連洗腳水也不準備,雖然只相處了不長的時間,雲侯爺早就被宦娘慣成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少爺。

  沒辦法,人不在,只能自己動手,還沒等他動手,帳篷簾子被掀開了,穿著一身紅色錦衣的那日暮走了進來,她今晚很奇怪,臉上居然一點泥巴都沒有,端著水盆的雙手也乾乾淨淨,頭髮上插滿了銀飾,不知道她從哪裡搞來的。

  帳篷裡今天沒有點油燈,而是兩根粗大的蠟燭,明明是白色的,卻被人在外面硬硬的嵌了一層胭脂,環境不對,氣氛不對,就連人都不對,在雲燁發動腦筋猜測為何會如此的時候,那日暮蹲下身子,把水盆放在地上,把雲燁推坐在床上,解開雲燁的衣袍,給他脫下了靴子,再把襪子脫下來。

  那日暮的雙手有些粗糙,抓著雲燁的腳,硬塞進水盆裡,盆子裡的水很燙,雲燁很想把腳抽回來,順便再把那日暮抽一巴掌,但是看到那日暮一臉莊重的樣子,強忍著腳上的不適,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粗糙的手劃過腳掌很癢,那日暮也不會伺候人,揪著腳趾使勁搓,這根本就不是享受,如同在受酷刑。還好她洗得很快,當雲燁被燙的通紅的腳從盆子裡提起來的時候,雲燁還在哀嘆,快熟了。

  每當腳洗完,如果是宦娘的話,她就會端著水盆出去,順便替雲燁把門簾壓好,不讓風吹進來。

  今晚給雲燁洗腳的是那日暮,所以她就沒有出去,居然開始脫衣服了。聯想到今晚所有詭異的場景,雲燁明白了,今晚他被結婚了,不用說主謀就是宦娘,執行者就是那日暮,她們竟然有時間搞出兩支紅蠟燭來。

  很快,那日暮就脫的光溜溜的,把自己裹進毯子裡,只露出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不停的朝雲燁眨呀眨呀的,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所謂的媚眼?

  知道草原上的規矩,如果現在把那日暮趕出去,明天她保準就會成為一具屍體,在雲燁的營地她的族人還不敢傷害她,能傷害她的,只有她自己,新婚夜被攆出去的女人是烏彌,也就是石女,據傳天神騰格爾的妻子就是美艷無雙的烏彌,烏彌被魔鬼下了詛咒,讓她一生都不能與騰格爾繁衍後代,烏彌自己跑到死人國,割掉自己身上所有的肉,只剩下骨架,然後用死去的九十九個處女的最美的部分重新組合了自己的肉體,從而更加的美麗。與騰格爾一起繁衍出了偉大的草原族群。所以石女是必須要走一遭死人國的,如果自己不想去,她熱心的族人會幫助她。

  那日暮不知道有沒有死而復生的本事,雲燁認為這個可能性很小,沒法把那日暮趕出去,雲燁只好爬上床,對那日暮說:「往裡面一點,給我讓點位置。」

  沒見有動靜,只聽見那日暮平緩的呼吸聲。


bpd 發表於 2017-6-6 01:17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五十三節 人頭的秘密

  她居然睡著了,剛剛還眨巴著大眼睛勾引自己的那日暮現在已經沉沉的入睡了,這是什麼狀況?雲燁撓撓頭看著睡的十分香甜的那日暮百思不得其解,有哪個女人會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勾引了新郎一分鐘之後就自己睡過去,她不知道後面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嗎?

  鑽進了毯子,雲燁長嘆一口氣,轉頭看看旁邊那張依然紅潤的臉龐,說不上美,膚色還有些黑,只是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池春水,在那裡可以看到藍天白雲,看到牛羊,唯獨看不見塵世間的繁雜。

  雲燁用手撩撩她額前的頭髮,有幾根頭髮調皮的鑽進了她的鼻孔,她用拳頭粗魯的揉幾下鼻子,還把毯子裹的更緊一些。這時候雲燁才想起來,她只有十四歲。

  前些天雲燁在數懷裡的噶啦汗的時候,算出了她的年齡,十四個羊的關節骨,已經被她把玩的黝黑發亮,上面似乎包著一層褐色的玉漿。傳說中最好的玉石都要經過少女的手來打磨,只有這樣才能提升玉石的品質,那日暮脖子上現在就掛著雲燁的那方玉珮,不知幾十年後,會不會更加的值錢?

  輕輕的在自己臉上抽一把,這是什麼心態啊,雖然自己現在慾念如潮,需要分散精力,那也不能起這樣怪心思。十四歲的少女,在後世在幹什麼?不知道,反正不會每天放羊,不會隨時面對死亡。

  禽獸做不來,實在是下不去那個牙口,草原上的女子就算早熟,身體發育的有了一定的規模,每一次只要起了慾念,雲燁都有一種嚴重的罪惡感。和諧社會的教育在他身上極度的成功。

  那日暮睡的很安穩,雲燁睡得很糟糕,尤其是那日暮睡到半夜,一條腿伸出來搭在他肚子上,更是要了雲燁的老命,強忍著把她的腿塞回毯子裡,腦子裡拚命的想念辛月,才熬過去。

  草原上沒有雞叫,那日暮卻準時醒過來,此時,外面星星還掛在高空,黑著眼圈的雲燁搞不懂她滿臉的幸福是從哪裡來的。悉悉索索的穿好衣服,那日暮在雲燁臉上輕輕的啄一下,就滿面笑容的掀開門簾出去了,宛如得勝的大將軍。

  帳篷裡的紅燭還沒有燒完,閃爍著明滅的幽光。宦娘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進來,笑嘻嘻地問:「阿郎,昨夜睡得可好?」

  雲燁沒好氣的說:「好個屁啊,我就一夜沒睡,你們搞什麼鬼。」

  宦娘吃驚的掩著嘴巴說:「阿郎,也應該顧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少年人貪歡,沒個節制可不行。」說完拿眼睛瞟床上。

  雲燁騰地一聲站起來,把毯子掀開,對宦娘說:「一把年紀了想什麼呢,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

  看著乾乾淨淨的床單,宦娘很是懷疑:「那日暮對我說,她昨晚就是和您睡得的啊。」

  「沒錯,是和我睡的,也只是睡覺而已,一上床她自己就睡了個天昏地暗,半夜還搶我的毯子,我凍了半宿。下次這種不值錢的主意少出一些,我也少挨兩次凍。」大清早的雲燁非常煩躁。

  宦娘瞪大眼睛不停上下打量雲燁,似乎要看出什麼花花來。

  「不要瞎琢磨,我身體很好,沒有隱疾,只是不願意胡來罷了,我就算是要她,也會光明正大的進行,這麼幹算怎麼回事,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還是不要禍害那個傻姑娘了。」

  宦娘低著頭,猶豫半天對雲燁說:「阿郎,我不想回長安了,我留下來和那日暮在一起。」

  雲燁停下穿衣服的手奇怪的問:「你不是一直希望回長安嗎?你放心,我家裡全是女人,你和她們會相處的很好的,安安靜靜的把這輩子過完不好嗎?」

  「阿郎,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我也相信回到長安您會把我照顧得很好,我在草原上生活了三十年,已經習慣這裡的日子了,再說我很喜歡那日暮,和她在一起的我感到非常的快樂。」宦娘笑著對雲燁說。

  「你和那日暮只不過相處了一個月,這麼快就喜歡上她了麼?」

  「有些人只相處幾天就好像已經在一起很多年了,有些人即使在一起一輩子,也會形同陌路,我知道那日暮的心,所以給她安排了這樣的一個機會,誰知道,這個蠢丫頭連這最後的機會也沒有抓住,侯爺,不要拋棄這個傻姑娘,沒有你的支持,她在草原上活不下去。」宦娘拉著雲燁的衣角懇求。

  「宦娘,你要想清楚,到底是留在草原還是跟我回長安,你不要管那日暮,我會安排好她的,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

  宦娘站在雲燁背後,把雲燁的頭髮盤起來綰成髻,再給他戴上帽子,順便把兩只帽耳理順。悄聲說:「我早就喜歡上草原了,喜歡這裡無拘無束的氛圍,阿郎,不用為我擔心,公主一個人太孤單,我留下來陪陪她。」

  「我把所有的生活器具給你留下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如果不喜歡在草原上住了,到了秋天會有商隊來這裡,你跟著他們回長安就是。」

  雲燁一向尊重人的選擇,無論是誰,只要他做出了明確的選擇,雲燁都會讓他如願,在他看來,大唐朝百姓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十歲,如果再不讓他們活得自由些,這一生與草木何異。

  那日暮有去放羊了,遠遠的能聽到她的歌聲,歌聲裡洋溢著幸福和期待。

  程處默回來了,這些天他在四處征討那些不服從的小部族,按他的說法,大軍只需要推過去,就把所有的叛逆清除的一乾二淨,他昨晚就回來了,想找雲燁說話,結果被宦娘攔住,告訴他雲侯今晚不宜會客。

  平時笨的需要雲燁把他腦袋砸破才能灌進去一些東西的傢伙,誰知他在這方面堪稱無師自通,只是看看宦娘的神色就心領神會的去找何邵喝酒。

  大清早的起來就圍著雲燁轉悠,還不是的在雲燁身上嗅一嗅,挑著床上的一根長髮朝雲燁咧大嘴傻笑,半瞇的眼睛裡居然有那麼一絲精光閃過,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你眼睛冒什麼光?還傻樂傻樂的,幾天不見,從哪學會猜人心思的?」對程處默不用婉轉,不明白的直接問就是。

  「燁子,你這麼早就開始佈局了嗎?俺老爹告訴俺,兔子都有三個窩,人怎麼也得有五六個窩才好,就是不小心有一個窩毀了,還有其他四個不是,這就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混賬話,什麼叫狡兔三窟,現在是聖明天子在位,用得著做準備嗎?只有亂世才需要做這些準備,我只是可憐那日暮,一個人帶著那麼些半大的孩子,生活不易,給她們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罷了,以後不許胡說。」雲燁義正言辭的教訓了程處默一把。

  「哥哥明白,你把洪城給支走了,軍中現在沒了百騎,做些小手腳就沒人發現,以後不管誰問起來,哥哥就說這是燁子你不小心把人家閨女睡了,給的賠償。」

  「滾!夯貨。」嘴裡罵著程處默,心裡卻在擔憂,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明顯了,連笨蛋都看得出來的事,能瞞過唐儉、許敬宗?更不要說李靖了。

  草原這地方很邪,剛想到李靖,就有護衛跑來告訴雲燁,大總管有事與雲侯相商,請到大帳一行。

  急匆匆來到大帳,只見案几上擺著一個錦盒,有一個渾身是傷的大漢站在李靖前面,周圍被護衛團團圍住,隨時準備開始砍人。大漢很熟悉,就是那個在大雨裡唱歌的熙童,只見他衣衫破爛,蓬頭垢面,肩上背上都有血不斷的滲出來,看來是經過了一場極為殘烈的搏鬥。

  「熙童,怎麼會是你,你不知道擅闖軍營是要被砍頭的?」雲燁對李靖施了一禮之後就急匆匆的問熙童。

  「某家欠雲侯一條命,聽說大盜夜陀曾得罪過雲侯,某家千里獨行追殺夜陀,終於將這賊子斃於刀下,特地帶他的首級來給雲侯一觀。」多日不見,這傢伙還是那麼精神,被人家砍了好幾刀中氣依然充足,豪氣不減當年啊。

  李靖對雲燁說:「這個人帶著一個首級來到大營,說是自己殺了半路截殺雲侯的惡賊的。老夫沒有見過夜陀,於是請你來辨認一下。」

  雲燁掀開錦盒,裡面果然是夜陀的人頭,夜陀死的時候痛苦無比,臉都快抽到一起了,頭是被快刀斬下來的,切面光滑無比,雲燁心中一緊。

  回頭問熙童:「你的門派叫什麼?他們還想知道什麼?」

  雲燁話一出口,周圍的護衛立刻就把手中的橫刀抵在熙童的要害上,這傢伙似乎是一個滾刀肉,面對五六把雪亮的長刀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只是張著嘴大笑,彷彿在嘲笑雲燁不識好人心。

  「熙童,算了吧,在我面前就不要裝了,我告訴你兩件事,第三件事等你招供之後我再告訴你,第一,你不是夜陀的對手,第二,夜陀不用你殺,他也會死。」

  「老子是偷襲才幹掉他的。」熙童扯著嗓子大喊。


bpd 發表於 2017-6-6 01:27
第四卷 草原烽火 第五十四節 田襄子

  「熙童,你也是一條漢子,怎麼當著明白人說糊塗話?如果以前我還只是懷疑的話,現在我已經可以肯定你和那些人有聯繫,一切的秘密就在這顆人頭上,他告訴了我許多東西,你還要說謊嗎?」對於被熙童欺騙這件事,讓雲燁有些傷心,他曾經抱著最美好的願望,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真正的豪俠,誰知道,這些都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

  傷心過後緊接著就是憤怒,看演戲用得著看你,後世有多少演員演的不比你好,演的不比你逼真,在大唐,只有老子忽悠別人的份,自己被忽悠了,就是奇恥大辱。

  心裡面儘管不願意承認,穿越者的驕傲早就印到他骨子裡去了,看似隨和,實則倨傲,這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被李二認為是高人子弟的驕傲,無意中嵌合了雲燁身份的要求。

  熙童被捆了起來,上好的麻繩足有指頭粗,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雲燁從口袋裡掏出一截牛皮繩子。讓護衛鬆開他的綁繩,只用這節牛皮繩把他的兩個拇指捆起來,熙童暗中用力之後,發現奈何不得,雙手借不上力,無論如何也掙不開,這時候他的臉上頭一回出現了緊張的表情。

  「雲侯我一片好心,千里迢迢給你送來仇敵的人頭,為何如此待我?」

  「熙童,我希望你的名字是真的,不是用來蒙騙我的,這樣我心裡或許會好受一點,告訴我,你們打算知道什麼,如果我知道,一定會告訴你,可是你休想再踏出軍營一步。」

  李靖笑呵呵的坐在帥位上看雲燁和熙童交鋒。雲燁居然會發怒?李靖從旁邊看的津津有味。

  「我哪裡出了紕漏?」在雲燁的怒視之下,熙童到底還是一條漢子,不再做無謂的狡辯。

  「剛開始我以為你是來看我的,心中充滿了歡喜,他鄉遇故知是讓人何等的欣慰,如果沒有這顆人頭,我什麼都不會發現,只是以為這是一次偶遇,我從來不願意用猜疑的目光看朋友,因為只要一猜疑,朋友就做不成了。可你拿來了一顆人頭,還是一顆疑竇重重的人頭,你當我是什麼?這顆頭顱是夜陀的,不是樊於期的人頭,我只是一個小侯爵,不是秦始皇,用得著這樣費盡心機的算計我嗎?就算你要算計我,也準備的充分一些,不要讓我看出端倪,哪怕做個被騙的傻子,我也不想看到被朋友欺騙,這是我心裡最乾淨的一塊土地,你非要玷污它們,那你就是我的仇敵。」

  雲燁的暴怒反而讓熙童冷靜了下來,他一字一句的問:「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常年殺人,難道就沒有發現把頭顱從死人身上割下來和從活人身上割下來會有很大的不同嗎?」

  「小子快說有什麼不同?」這次問話的是李靖,他左手拎著羊腿,右手抓著夜陀的人頭左看右看。似乎很有興趣知道。

  「活人脖子上割下來的人頭肌肉會收縮,無論多快的刀都沒有辦法切割出如此平滑的切口,只有從死人脖子上割下來的才會如此整齊,熙童你沒有發現嗎?你可能忘了,我是一個不錯的大夫,夜陀只有不到兩個月的壽命,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難道你們真的把我當成了傻子來看嗎?」

  李靖嚼著羊肉,看著死人頭的脖子,連連點頭,不知道的以為他正在啃人的腦袋。

  「我隱門,從你告訴我們那個地方的第三天,就有四十人出發先去探路,如今三個月過去了,無一人返回,只有飛鷹帶回來一封信,上面的內容我們看不懂,需要你來解釋,隱門的強大是你不可想像的,如果你不想你的家人出事,就告訴我,什麼是白熊?」熙童冷冷的看著著帳篷裡的人。

  李靖揮手讓護衛退下,帳篷裡只剩下三個人。

  雲燁後退到一個木墩旁坐了下來,笑著說:「如果我的家眷從現在開始出了任何事,包括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我都會算在你們的頭上,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容易受到威脅的人,一旦有超出我容忍的事發生,你們受到的報復將是你們做夢都不會想到的殘酷。」

  話是笑著說的,李靖卻從中感到了寒意。熙童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說:「你連我們在哪裡都不知道,如何報復?」

  「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永恆的秘密,有人會知道的,一定有人會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的隱世家族,我會一個一個的問,直到問出為止。」

  雲燁對熙童似乎失去了興趣,轉身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對熙童說:「不要以為你們很強大,你們還沒有見過什麼叫強大,我會等著你們來傷害我的家人,只要有傷害,我會把這個傷害擴大上千倍還給你們。」

  「等等,告訴我,什麼是白熊,什麼是鯤?那裡真的有這些東西嗎?只要你告訴我,我熙童對自己的列祖列宗發誓,絕不侵擾你的家人。」

  李靖趴在案子上手托著腮,看得十分起勁。

  「白熊又叫北極熊,全身披著白色的毛皮,凶悍異常,足有千斤重,最大的超過兩千斤,鯤?你們的探路者大概把巨鯨當成了鯤,聽說最大的鯨魚重達幾十萬斤,現在我們造的最大的船也沒有他大。更何況,你們居然現在去那個地方的,人生地不熟的,還一直是黑夜,那四十個人大概回不來了。」

  「哈哈哈,有就好,原來白熊、鯤鵬都是存在的,不可知之地,可不就得在蠻荒嗎,雲侯,這個人情我們記下了,日後必有厚報。」熙童說完就有些癲狂,若不是雙手拇指被捆著,早就手足蹈起來。

  雲燁憐憫的看著陷入瘋魔的熙童,這些人為了成就仙道,連死亡都不畏懼,真不知說他們什麼好。怪不得後世的輪子功會有那麼廣闊的市場,這些變態的瘋子就讓他們去死吧,純原始的北極凍土,會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如果說上一次被逼無奈之下忽悠他們去北極還有些內疚的話,現在心中再無一絲阻礙。

  出了帳篷,李靖對雲燁說:「我那我三弟也是去了那個該死的地方?」

  「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你三弟,這個世上不一定只有你三弟一個人是大鬍子吧,他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凶險異常,是真正的蠻荒,不過那裡也有人,和野人沒有什麼區別,九死一生都不足以說明那地方的凶險,如果你三弟真的去了,您還是給他立個靈牌比較好。」雲燁這時候心情很糟,一想到熙童居然拿全家的性命來威脅自己,怒火就不由自主的往外冒。所以李靖的問話,他想都沒想就隨口回答了。

  堂堂的行軍大總管被人無視了,李靖自然惱羞成怒,大喊一聲:「來人。」立刻就有護衛跑過來聽令。

  「把帥帳裡的傢伙現在就給老夫砍了,人頭掛在旗桿上示眾。」

  雲燁趕緊攔住,現在還不是和那些傢伙鬧翻的時候,把熙童砍了容易,他的同夥要是跑到長安報復,家裡一點準備都沒有,要是小丫她們出點事,自己還活不活了。

  「大總管,咱們明天就回長安了,把這傢伙帶著,好歹也有一個人質在手,這傢伙的地位估計不會太低,到時候討價還價的時候,咱也有幾分本錢不是。」

  「想要這傢伙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事情的前因後果,不許遺漏。」雲燁忘記了李靖的本事一半來自於韓擒虎的教導,一般來自於道家,聽到這麼詭異的奇聞異談,哪有不起好奇心的。

  無奈之下,雲燁只好把事情的經過給李靖講了一遍。誰知道,李靖笑呵呵的說:「你說的那個隱世門派,老夫倒是略有耳聞,早在前隋年間,他們就頻頻出現在人世間,那時候他們是為了爭奪《諸病源候論》,此書是前隋太醫博士巢元方所撰,據說書中記載了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絕世奇技,為了這本書,前前後後總共死了不下三百人,老夫當時受命徹查此事,在追到太行山之時,就徹底消失了,老夫只知道他們首領的名字叫「田襄子」,你可以把他們稱之為田族,他們是遠古墨家的後裔,聽說他們叛離了祖訓,以勞作為恥,以華貴為榮,與墨子的經義背道而馳,他們用自己的精巧淫技大肆斂財,據說他們有點石成金之術。」

  「大總管,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點石成金這麼奇怪的事,哪怕親眼所見也不要相信,人的眼睛有時候會產生誤差,會在你不知不覺中欺騙你。如果您回長安後有空閒,小子會為你表演一下點石成金,我記得田襄子不是墨家的鉅子嗎?如何會成為叛徒的。」

  「這件事老夫也不知道,你若想知道,就只有問帳篷裡面的人了。」李靖在告訴雲燁這些往事後就立刻把自己摘了出來。

  雲燁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只是一時找不出源頭,也只好聽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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