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唐磚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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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1-21 21:50: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50 2922759
bpd 發表於 2017-6-12 01:15
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五十九節 一陣風的遭遇

  茶棚裡很安靜,一陣風瞪著眼睛看著走過來的狗子,脖子上的青筋墳起,身體卻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來,嘴張的老大,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狗子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讓他安靜地動作,把一陣風從椅子上搬下來,用很久沒用過的濕牛皮繩,把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濕牛皮繩有一樣好處,就是隨著水分流失,會捆的越來越緊。

  做完這一切,狗子又用手裡的刀子在一陣風大腿上刺兩刀,又小心地包紮好,他受過訓練,這些活對他來說很輕鬆。

  又檢查了一遍綁繩,這才鬆了一口氣,做事情就不能太得意忘形,獅子搏兔還用盡全力呢,更不要說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殺手。

  把一陣風的頭浸在井水裡,好半晌,一陣風才發現自己的舌頭可以動了,張著嘴急忙說:「這位好漢,我身上的銅錢銀子全給你,牛車也給你,你就發發慈悲放過我吧,家裡還有老娘幼子需要照顧,你殺了我,就是殺我全家啊。」

  狗子笑瞇瞇的看著一陣風表演,忽然說:「怪不得侯爺說遊俠全是蠢蛋,連句話都不會說,你應該這麼說,大爺饒命啊,我上有八十歲的老娘,下有嗷嗷待脯的嬰孩,求好漢饒我一命,你看,這麼說就有文采的多,要是碰見一個心軟的說不定就會放了你。」

  「我不是遊俠,是種田的,好漢認錯人了。」一陣風急忙說道。

  「農夫?你如果扮成其他人說不定還能瞞過我,你在一個世世代代都以種田為業的人面前扮農夫,你不覺得差了點什麼,一個連牛都不愛惜的農夫?哪個農夫不是先照顧好牛,然後再顧自個的?牛身上的泥點子都沒有清理乾淨,還沒進料,也沒卸車,你倒是喊我快點給你倒水。娘的,這麼好的牛跟著你糟蹋了。」狗子很憤怒,他喜歡牛,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頭,最見不得虐待牲畜的廢物。

  「牛是我借的,自然不關心,用完了還給他家就是了。」

  狗子一鞭子就抽在一陣風的頭上,一道紫色的鞭痕立刻就出現在一陣風的頭上:「看你就是個畜生,牲口在農家比爺老子的命都重要。你他娘的還說出這種沒人心的話,抽死都活該,還說什麼去雲家找活幹,你他娘的還能不能編點好瞎話不?城裡蓋房子都蓋瘋了,王管事恨不得連月子裡的娃都拉到工地上去,你他娘的趕著一輛好車,在城裡居然找不到活計?」

  狗子狠狠地踹他兩腳,心裡舒服多了。侯爺最近脾氣大,見了自己兩次,就踹了兩次,也不知哪裡不對,看自己的眼神很怪,讓人害怕。

  又從一陣風的懷裡掏出一把退了弦的小弩,從一個尺把長的竹筒裡倒出幾隻弩箭,見箭頭發黑,放在鼻端嗅一下,大怒,瘋狂的用鞭子抽一陣風,頃刻間,一陣風就被抽的遍體鱗傷,叫的淒慘。

  狗子皺皺眉,擔心吵醒阿娘,撿起布巾子,一捏一陣風的下顎,就把布巾子塞進他的嘴,一陣風嘴裡嗚嗚的叫著,想來一定是在求饒。

  「你這種人就該下油鍋,在箭頭上塗毒藥,還是烏頭,你這是不給雲家老奶奶活路啊,那麼好的一個老人家,你用這種殺千刀的東西對付,還是不是人?」

  搜檢了一陣風的全身,狗子就不停地在笑,尤其從褲襠裡掏出倆錠大銀餅子,就笑得更加歡實,他已經看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好本事,能把銀子藏褲襠裡的你是頭一個,也不怕傷著你兄弟。」說著又把他的頭髮打散,從頭髮裡找出一條小鋸,還有兩根鋼針。鞋底子也沒放過,用匕首剔開牛皮,又從裡面找出來一把小刀,一陣風這才頹然的垂下頭,自己走南闖北的跟腳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彷彿沒有一點秘密。

  「別奇怪,老子是在輔兵營裡長大的,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你想都想不到,在老子面前裝樣子,你有本事再裝啊。」

  正在說話間,一個老農扛著鋤頭從農田裡走了過來,逕直走進茶水棚子,給自己倒了一碗涼茶,一仰脖就灌了下去,很自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彷彿沒有看到地上不停扭動,希望引起老農注意的一陣風,撩起衣服下擺扇風,雖說才進四月天,關中的太陽就逐漸變得毒辣起來。

  狗子跑過去把蒲扇給老農取過來,慇勤的給他扇風,老農歇了一會,又喝了一碗茶,指著地上的一陣風問:「這就是侯爺說的那些雜碎?」

  「是啊,老叔,這傢伙還說自己是種田的,想騙我,我開始就覺得他不像是趕牛車的,又吃不準,所以就把茶水裝作不小心倒在他腰上,擦水的功夫才發現他有傢伙,所以就用孫神仙給的麻沸散混在茶水裡給他喝了,這才擒住他。」

  狗子靠在老農的身邊像個給大人報功的得意孩子,其盡顯擺之能,仰著頭希望得到老農的誇獎。誰知腦袋上挨了一巴掌,揉著頭不解的看老叔。

  「往年教你的都學狗肚子裡去了,還顯擺,還吃不準,你看看他那雙靴子像是農戶穿的嗎?你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你老叔的手,上面的繭子是一樣的嗎?你再看看他的虎口,他的手腕子,狗子,這是一個耍刀的好手,你還不是他的對手,要不是你用了麻沸散,這傢伙又瞧不起你,我回來的時候就只會看到你們娘兩的屍體。」

  老叔說完就起身用腳踩住一陣風的下顎,抽出布巾子,從腰間拿出一個鉤子,鉤住一陣風的上顎,一下子就把他的嘴拽得大大的,老叔回頭對狗子說:「把他的舌頭拽出來。」

  狗子不解,還是老老實實地用火鉗子把一陣風的舌頭拽了出來,「往長裡拉。」老叔又催他,狗子用力一拽,一陣風紅艷艷的舌頭,就長長的伸了出來。

  「看看他舌頭下面,有沒有小刀子。」狗子把一陣風的舌頭捲起來這才發現,這傢伙舌根下面居然還有一個薄薄的刀片。吃了一驚,把刀片取下來,在布條上一割,布條立刻就成為兩節,好鋒利的小刀。

  「如果是兩軍陣前,抓到了奸細,老子連他的糞門都會查,狗子,把他的手筋挑了,這狗日的就不懷好心,沒跟著府上的車隊,恐怕是在打你們母子的主意,準備明日刺殺老夫人。」

  狗子的眼睛都紅了,家裡就一個老娘,還是瞎眼的,對他沒有半點威脅,這傢伙也不放過,手下絲毫不猶豫的就用小刀劃過一陣風的手腕子,兩道紅線慢慢滲出,他的手腕子無力地垂下,見一切妥當了,老叔又坐回椅子,對狗子說:「現在這傢伙才是錢財,一會你和愣子一起去雲府給老夫人送去,給老夫人說,這些天不要出門。我會給弟兄們說說,多注意一下外人。」

  把搜出來的銀子,銅錢一股腦的堆在桌子上,狗子就跑出去找愣子,準備用牛車把一陣風送到雲家,一陣風的舌頭還掛在嘴外面,舌根被狗子拉傷,回不去。

  老叔一邊用火鉗子往嘴裡搗舌頭一邊對一陣風說:「老子這些年見的富貴人家多了,如果你找別家麻煩,老子會裝著看不見,而雲家這種人家,老子盼著他公侯萬代,一家子好人,家裡最嬌慣的小小姐也知道給拾糞的老漢讓路,還幫著集市上不會算賬的婦人算菜賬。

  你別不信,這是老子在集市上親眼所見,他家的馬都知道吃東西給錢,在侯府門口擺攤子,下雨了沒地方躲雨,就站在大門底下,你在別的貴人家的大門下試試看,不放狗咬你算是你幸運,雲家還給薑湯喝,這方圓幾十里的鄉親日子都在變好,這都是雲家帶來的變化,你想殺人,先問問這十里八鄉的鄉親。」

  一陣風全身都疼,尤其是舌頭一陣陣的疼痛往腦仁子裡鑽,耳朵在轟鳴,只看見老農嘴在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什麼,他只知道自己這次全完了。

  狗子回來的很快,身後跟著一個壯實的農家後生,只是兩人的衣衫都極為破爛,臉上也塗的亂七八糟,到了棚子裡也不說話,用手蘸著一陣風的血就往身上抹,這回輪到老叔不解就問:「這是為何,好好地衣服不穿,偏偏找這身下地的爛衣服,是何道理?」

  「老叔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侯爺以前說過,所有的東西都需要裝扮,功勞也一樣。我和楞子哥乾乾淨淨的到雲府,說不定府上會以為我們很輕鬆的就抓住了殺手,給的賞賜就會少,現在我們抹上血,任誰看都知道我們哥兩是經過一番血戰才抓住這傢伙的,我估摸著這樣一來,賞賜會多三成,愣子哥成親的錢就有找落了。」

  狗子把衣角上的洞扯得更大一點,模樣也更加的淒慘,最後咬著牙對愣子說:「哥,你在我鼻子上來一拳,不要太重,打出血就好。」

  說完這話,擔心愣子下不了手,他首先在愣子的鼻子上來了一拳,鼻血長流的愣子當然不會放過他,一拳打得極為實在。

  老叔站在茶棚子底下看著逐漸遠去的兩個孩子,搖搖頭,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

  直到他們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才背著手回家去找老妻,讓她去照顧狗子瞎眼的老娘。


bpd 發表於 2017-6-12 21:59
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節 黃鼠的筏子

  玉山腳下的雲家莊子充滿了喜氣,從牌坊開始道路兩邊的桐樹上就掛滿了紅色的綢布燈籠,在長安城裡做工的雲家莊戶們,也都趕了回來,雖說捨棄了兩天的工錢讓人心疼,他們還是一個不少的趕了回來,從家裡翻出過年的時候才做的新衣服穿上,雖然大熱天穿冬衣有些不妥,雲家莊子的排場不能丟,誰會像王栓家一樣,不到五月就做新單衣,冒著汗水督促婆娘把家裡最好的麥子磨成細麵,選最白的頭道麵,挑選顏料,準備做面席。

  衣服穿得不好沒人笑話,莊戶家有新衣穿就不錯了,不丟人,可是面席做不好,那可就是沒臉面的大事了,自己婆娘就不要想著能在莊子裡抬著頭走路。

  石榴花開得早,讓家裡的娃子從石榴樹上把鍾花摘下來,可不敢摘筒筒花,要不然今年就沒石榴吃了,摘下來的鐘石榴花被男人家包在乾淨麻布裡放在夾板裡用油錘砸楔子,不一會,紅艷艷的花油就被搾了出來,做母親的就用手指蘸一點,在丫頭的眉心上點一點,一個漂亮的眉心痣就成型了,有手巧的婦人,會把眉心痣畫成火焰狀,也有荷花狀,丫頭滿意的跑出去顯擺,小子看的眼饞,想讓母親也給點一下,這時候往往會被七竅生煙的老子一腳奔走。

  麵揉的細發,這時候全家的婦人就會洗淨手,用乾淨梳子,木條,剪子,細牙籤,做面席,最常見的就是麵老虎,明日裡主家娶親。多子多福的石榴做幾個。忠貞不渝的鴛鴦做一對,手巧的還能做龍鳳,最後用黑豆點眼睛。上籠屜蒸,最後畫上顏色,一籃子面席就做好了。都等著明日裡新娘子進門後,全家就可以去主家大吃一頓了。

  狗子和愣子就坐在廚房裡大吃,老奶奶笑瞇瞇的坐在對面給兩個棒小伙子撕雞腿,一籠屜新蒸的肉包子,一轉眼就進了肚子,愣子吃的直打嗝,手裡還抓著雞腿不鬆手。

  狗子臊紅了臉,不敢抬頭,被奶奶臭罵了一頓。還給愣子裝了一碗湯,讓往下沖沖,再多吃點。不夠了回去的時候再裝兩隻雞。

  救命之恩啊。雲家不敢怠慢,可是狗子死活不去飯廳裡吃。拽著都不去,讓老奶奶給他幾個包子,蹲門檻上吃一頓就打算回家。

  狗子最喜歡在雲家廚房裡吃東西,那裡香味四溢,上回來就吃過一次,包子的美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肉在草原上吃的都要吐了,韭菜雞蛋餡的包子,狗子認為自己一個人能吃一百個,一百個沒吃了,三十個都沒有,因為他發現紅燒肉和排骨似乎更好吃。

  背了一大包吃食從雲家出來的時候,愣子捅捅狗子,似乎兩個人忘了要賞賜,雲家似乎也忘了給,吃一頓飯就打發了?

  當著雲家管家的面問這問題,狗子被臊的滿臉通紅,恨不能給鼻子上還貼著膏藥的愣子再來幾拳,這樣或許會閉上那張讓他難堪的臭嘴。

  「害什麼臊啊!」錢管家笑著對狗子說:「又不偷不搶的,該得的東西,問的正大光明,最喜歡這樣憨厚的孩子。」說完還摸摸愣子的後腦勺。

  看著滿滿一車的東西,鼻青臉腫的愣子嘿嘿傻笑,那模樣讓雲家僕役家丁哄堂大笑,讓狗子咬牙切齒,下回再有這事,絕對不和愣子一起來,太丟人了。

  沐浴著夕陽,狗子和愣子兩人唱著小調往回趕,不時地回頭看看滿載的戰利品,那裡的東西足夠愣子哥成親,也足夠狗子蓋一院房子,至於那兩匹綢緞的用處,到現在哥兩還沒想出來怎麼用,管他呢,東西多了,總有用處。

  黃鼠咬牙切齒的在砍竹子,無他,就是為了再扎一個筏子,大舅哥全家來了,自己當然要好生招待,東羊河上泛舟,這是英娘早就給娘家哥哥吹出去了,讓娘家的人心馳神往,大舅哥沒想到也是一個文雅的人,雖然祖祖輩輩都是屠夫,一聽到有和文人雅士一起泛舟的機會,哪裡肯錯過,黃鼠前腳到家,大舅哥全家就後腳到了,說是要見識一下妹子說的雅趣,當天晚上就要下河。

  連月亮都沒有的晚上下什麼河啊,好不容易用烈酒把大舅哥灌翻,準備明日一大早就開始遊河,誰料想,晴天霹靂啊,他家拴在小店後面的竹筏子沒有逃脫李泰的魔掌,他想打撈沉在瀑布下面的鐵架,非要用到他家的竹筏子。

  對於李泰,黃鼠生不起半點違逆之意,乖乖地把竹筏子給李泰撐過去,還問要不要他幫忙,李泰鄙夷的瞅瞅他瘦弱的身體,示意不用,讓他趕快滾遠些,看的讓人脹氣。

  大舅哥頭回來,這要是讓新豐的鄉親們知道自己沒招待好,不知道會怎麼想,以前一直孤零零的黃鼠現在很在意親戚的看法,好不容易有了親戚,自然要全力招待,書院的筏子不用想了,明日侯爺成親,長安城裡來了無數的侯門貴戚,筏子早就被預訂一空。

  無奈的黃鼠只好背上柴刀去河邊,準備再做一架筏子,好供文雅的大舅哥明日遊河之用,好在河邊的竹子很多,只要肯下力氣,筏子會有的。

  黑黝黝的竹林裡只有黃鼠挑著燈籠在奮力的砍著竹子,當他砍倒了一顆竹子,費力的抬起一頭,往外拉的時候,猛然間背上挨了一腳,一個敏捷的黑影撲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黃鼠的脖子上。

  黃鼠心頭一凜,馬上就放鬆了身體,小聲的求饒。黑影放鬆下來,從他身上爬起來,扔過來一條布帶子,讓黃鼠把自己捆上,沒辦法,刀架在脖子上,只好照辦,黃鼠自己捆好了,只留下一隻手沒辦法,黑影用一隻手把繩結拉死,這次放下刀,鬆一口氣。

  「雲家的人明日會出來嗎?說好了,老子就饒你一命。」在燈籠昏暗的光芒下,一個陰鷙的黑衣大漢問黃鼠,手裡的刀子不停地在黃鼠眼前晃動。

  聽到這句話,黃鼠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自己以前的仇家,是衝著侯爺來的,這要把這傢伙抓住送到侯府,求老奶奶將來給丫頭說門好親事應該不難吧。

  猥瑣的臉不用裝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黃鼠連聲說:「這位好漢,小的是雲家的僕役,狗日的全家都欺負我啊,讓我半夜在這裡砍竹子,您要劫大戶,太好了,我熟門熟路的,可以給你帶路,那雲家護衛森嚴,光是軍伍裡下來的好手就有一百多個,你要是硬闖,死路一條啊。」

  大漢嗤的笑了一聲:「你當老子傻啊,孤身一人去和軍陣對抗,那不是做生意,是去送死,這種事情老子才不會去幹,只想找一個落單的姓雲的人殺了就成,你如果幫了老子,事情完結後,有你的好處,老子一個人奶奶的還不好下手。」

  「原來你是一個人啊,」黃鼠豎起耳朵聽聽周圍,沒有其他動靜,就大大咧咧的問黑衣漢子。

  「老子是獨行俠,這回的生意太大,一個人沒辦法得手,所以才找你合夥,怎麼樣,事成之後我分你三成,只要你把這東西吞下去,咱哥倆就是親兄弟,一起發財。」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蠟丸,就要往黃鼠嘴裡送,不知何時,黃鼠身上的繩子居然自己脫落了,一隻黑黝黝的長針出現在手裡,悄無聲息地刺進了大漢的肋下。

  一陣酸麻痛的感覺從肋下一直延伸到全身,大漢呻吟一聲,無力地跪倒在黃鼠面前,黃鼠不理會大漢,他對自己的手段極為自信,那一針已經刺破了那傢伙的腎,就算治好,也需要尿半個月的血,盜墓賊一直都是靠小巧手段混飯吃的。

  從地上拾起蠟丸,掰開聞聞,然後隨手填進嘴裡,邊嚼邊說:「這種補氣益力的黃精丸,老子有一陣子沒吃了,還有沒有?我婆娘剛生完孩子,需要進補。」

  把大漢身上的雞零狗碎全都收拾乾淨,找根粗細均勻的竹子把大漢的一面手腳綁在上面,然後用力的把另一根竹子壓彎,綁好大漢的另一面手腳,手一鬆,大漢的身子就被兩根竹子繃成了大字型,幾刀下去,大漢就渾身赤裸,話說經歷上次被人圍觀的慘痛經歷之後,黃鼠一直認為,男人渾身赤裸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黃鼠在大漢的下體位置埋了一根削尖的竹刺,只要大漢扭動一下,竹刺就會刺進他的皮肉。做完這一切,黃鼠在手心吐兩口唾沫,拾起柴刀繼續砍竹子,筏子還得做,大舅哥明天還要用呢。

  天色微曦的時候,筏子終於成功了,慘嚎了一夜的大漢也被雲家巡山的護衛帶走了,他的命運黃鼠毫不關心,他只擔心跌跌撞撞跑過來送飯的丫頭千萬不要摔著。

  迎上前去,把丫頭抱起來用自己的鬍茬子去扎她的小臉,惹得丫頭極力閃避,玩鬧累了,黃鼠把丫頭抱上新做的筏子,又把一大包東西拋了上來,砍一節竹子當篙,只是輕輕一撐,竹筏就悄無聲息地滑進了東羊河……


bpd 發表於 2017-6-12 22:07
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一節 水深火熱

  太陽從山頂冒出頭來,整個大地又恢復了光明,辛月手裡攥著那枚黃玉髮夾猶在睡夢中,上翹的嘴角含滿了甜蜜,昨夜她幻想了一夜,從幼時一直想到了現在,那個戴著花環的小姑娘,被一個流著鼻涕的小男孩稱之為夫人,想不起來那個男孩子的臉,就固執的把雲燁的臉安了上去。

  這樣一來可以幻想的東西就多了,一會兒雲燁騎著竹馬,一會兒又抓著青梅,在幻想的世界裡,雲燁是她的木偶,任由她擺佈。

  光著屁股跳水的精彩鏡頭怎麼可以少,只不過辛月為了表示自己在羞澀,所以捂上了眼睛,叉得老大的手指縫,悄悄地偷看男子們的光屁股,還有兩腿間那個奇怪的東西。

  小時候問過母親,為什麼自己和那些光屁股的孩子不一樣,她也想光著身子跳水,驚駭的母親連忙摀住他的小嘴,告訴她女孩子是不能光身子的,會被裝在豬籠裡扔到水塘裡的。

  這個答案讓辛月的童年一直在恐怖中渡過,那時候家裡並不富裕,爺爺在遙遠的京城裡做官,俸祿還很微薄,家裡人口眾多,父親還需要照顧田地才能維持一家的溫飽。

  從很小的時候,辛月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嫁給一個男人,至於這個男人甚至會是自己不認識的人,這在她眼裡,遠比浸豬籠還要可怕。

  見過婦人被浸豬籠,脫得很光,一根線也沒給那個婦人留下,族長說既然不識羞,也就不用遮羞了,豬籠被扔下水塘,連停一下的意思都沒有,冒了一串氣泡就沉下去了,那個婦人沒有掙扎,只是用手抱著胸。辛月那時候在想,她大概早就死了吧。

  別人都把這件事作為飯後的談資,尤其是母親,滔滔不絕的給女兒說了三天,告訴辛月,這就是不守規矩的下場,她哪裡知道她的女兒整整發抖了三天。

  辛月趴在雲燁懷裡看遠山的時候,就問過雲燁浸豬籠的事,她萬萬沒有想到雲燁給了她另外一個答案,一個足以把她從噩夢裡救出來的答案。

  傳說女媧造人的時候,先造出來的是男子,這樣一來。世界上就全是男子,生命無法得到繁衍,造的這批人死亡後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了。

  女媧造了很多次,就厭煩了這一無休止的工作。在重新造了一批男子之後,就從他們的身上抽出一根肋骨。按照自己的樣子塑造了女人,所以男人找女人就是一個尋找自己肋骨的過程。

  有的人很幸運,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的肋骨,有的則比較倒霉,總也找不到,所以總是換,人都是貪婪的,有錢有勢的想多找幾根肋骨備用,就多娶了幾個女人,那個被浸豬籠的女人只是找錯了自己的位置罷了,族長的懲罰,過了。

  「你是我的肋骨。」這是辛月聽到的最迷人的情話,這句話讓她全身發軟,渾身滾燙,為了這句話,就是死了也心甘。

  太陽照在眼瞼上,天地都變成了粉紅色,辛月不願意醒來,自己在夢裡還沒有補充完自己的戀愛史,才夢到十二歲一起讀書的樣子,那個壞小子,把青菜蟲放在自己的頭髮上,自己嚇得大哭,而她被嚴厲的父親打屁股,自己趴在門縫裡偷看。

  那個叫梁山伯的男人真蠢,還是那個叫祝英台的女子太難看,同窗三載,居然會認不出祝英台是女子,如果自己扮男孩子,不知道燁哥兒會不會認出來?

  答案是肯定的,他一定會認出來的,辛月撩起被角,低頭看自己的胸,圓圓的將褻衣頂的老高,用束胸他也會看出來的。

  一想到雲燁那雙作怪的手,辛月就臉紅,把手按在上面,不讓自己的心跳得太快,

  小秋進來三趟了,小姐還在睡覺,不好打擾,她知道小姐昨晚睡得很晚,今天是一個勞累的日子,想讓她多睡一會,不過看到小姐把頭埋子毯子裡,就知道她已經醒了。

  「小姐啊,好命婆婆已經來了,正等著給你開臉,不能再睡了。」她坐到床前開始搖自家小姐。辛月沒好氣的在毯子裡踢騰兩下腳,無奈的坐起來,長長的秀髮垂在肩頭,揉著惺忪的睡眼,褻衣鬆弛,露出半個胸脯,把小秋看得都愣住了,小姐好美!

  瞪了小秋一眼,掩上衣襟,把身邊一隻碩大的絨毛兔子放好,這隻兔子是她生日的時候雲燁送的,是她的寶貝,再看看手裡的髮夾,完好無損,這才起身,去小秋備好的浴桶裡淨身,準備迎接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辛家很熱鬧,父母不在這邊,只有大哥千里迢迢的從蜀中趕來,就為了把辛月背出家門交給雲燁,現在看不見人影,躲在書院裡看龍骨頭,據說已經看了三天了,還陪著魏王殿下去了山上,據說這回是把一頭牛從山上扔了下來,也不知那頭可憐的牛是不是還活著,都是瘋子,剛來書院幾天啊,就結識了一大群狐朋狗友,也不知在家裡陪陪爺爺。

  邊嘀咕邊下樓,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就坐在小廳裡,見辛月出來了,笑得更歡實了:「多漂亮的一個孩子啊,雲家的侯爺老身也見過,是一門好姻緣。」

  辛月頃刻間就被一群好事的婦人圍了上去,到了洗澡的地方,她們也沒有離去的意思,一個抓了一把花瓣撒浴桶裡,一個拿出一瓶香水往浴桶裡加了小半瓶,剩下的理所當然的揣袖子裡。

  小秋插不上手,老婆婆開始給辛月脫衣服,還在辛月的胳膊上拿簪子扎一下,在辛月的尖叫聲裡,開始了她自己的新婚之旅。

  辛月只是被扎一下,雲燁恨不得從窗戶裡逃走,一群婦人把他團團圍住,七手八腳的就把他脫得只剩下短褲,塞浴桶裡解開他的頭髮就開始洗澡,最過分的是拿松柏枝子扎他,像拍重口味小電影一樣,老奶奶拄著枴杖,笑瞇瞇的看孫子受罪,趴在門口看過程準備過兩月成親的程處默,一臉的駭然,牛見虎是過來人,一副戚戚然的模樣,這個罪他已然受過。

  要不是雲燁發明了內褲,現在說不定早就赤條條的了,白頭髮的老婆婆把缺牙的嘴張的老大,手底下一點都不含糊,雲燁知道自己的後背一定很慘,這連抽帶打的,不要說晦氣,就是福氣也早就被抽沒了。

  被虐待完,婦人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程處默趴在浴桶沿上同情的看著氣息奄奄的雲燁,牛見虎則把一瓶子燒酒遞給雲燁,希望他喝一口壯壯膽,還鼓勵他:「咬牙把今天熬過去,好日子就來了。」

  雲燁像木偶,任由這些興奮過度的婦人們擺佈,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穿官服,還是上朝堂的那套,這破衣服為了挺括,襯了八層裡子,昨天才笑話完穿冬衣的莊戶,自己今天就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農曆四月,陽曆五月的關中,稱為驕陽似火毫不過分,穿這一身,不捂出痱子才怪。

  娶老婆就是個遭罪的事,尤其是到了古代,上一次娶老婆雖說西服領帶的傻透了,這回穿正宗的唐人服飾,更傻。

  來,先把裡衣穿上,再把褻褲穿上,哦,錯了,先穿襪褲,帶子綁大腿上,衣服全用帶子拴好,嘖嘖,少年人穿緋袍就是好看,哪像我家老爺,穿上都像螃蟹,沒錯,這話是程夫人說的,她以雲燁的嬸嬸發的這話,可雲燁怎麼看她怎麼像是在自己身上來找經驗的,好為她那個傻兒子成親做準備。

  護心鏡?我是成親,不是上戰場,揣這東西做什麼?什麼?武侯家都這樣,是禮儀,在腰上綁了四五個玉珮之,脖子上再掛上兩條玉飾,腦門再綁上一條有玉石的布條,雲燁認為自己可以開玉石店了。

  五斤多重的寶刀掛上,頭上再頂一頂紫金冠,如果再插上雞毛,就是呂布呂奉先了。折騰完穿著,拜完祖先,牛嬸嬸發現一個大漏洞。

  居然沒擦粉,這還了得,眾婦人一起拍額頭,把雲燁重新拽回來,摘下帽子,重新洗臉,宮裡賞賜的絹花挑一朵紅的,大的,準備插頭髮上。

  在雲燁以死抗拒之下,婦人們只是給他薄薄的扒了一層粉底,那朵宮花沒逃了,被結結實實的插在紫金冠旁邊,比頭都大。

  從早到晚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就被奶奶嬸嬸,姑姑,姐姐,攆出去接親,旁邊馬上是一身青衣的程處默,臉白得像鬼,腦袋上也插一朵大紅花,一張血盆大口似乎用了口媒子,面目呆滯,看來讓他去應付娘家的那些婦人有些不靠譜。

  還好從隴右趕回來的長孫沖就靠譜多了,雖說也沒有人樣子,一朵花遮住了半個臉,但是從他得意洋洋地表情來看,似乎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蟲子,一會就看你的了,處默已經廢了。」雲燁憂心忡忡的對長孫沖說。

  「他一會只要負責挨打就成,其他的都交給哥哥來做。」長孫沖很有自信。

  「挨打,誰會打我們?」難道會是女方家看到三個鬼怪登門,準備打鬼?

  「是啊,挨打,還是亂棍!」


bpd 發表於 2017-6-12 22:16
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二節 過五關斬六將

  在太陽走到山巔的時候,雲燁率領的迎親隊伍也到了辛家小樓,這種格局的小樓給迎親帶來了莫大的困難,易守難攻不說,當初為了很好的體現私密性,院牆沒有選擇半人高的胸牆,全是高達一丈保護性牆壁,當時還招來書院諸先生的口誅筆伐。

  什麼悠然見南山的意境全毀了,書院的先生全成了賊,要不然為什麼要建那麼高的牆壁,都是坦蕩君子,有什麼不可見人的。

  文化人和女人是一樣的,都不好伺候,一個個還脾氣大得驚人,無奈的李恪後來建造的小樓全是半胸牆,分房的時候,先生們卻又搶著要高牆大院,不要半胸牆了。

  如今催門的紅包塞了無數,厚重的大門才開了一條縫,還要念詩,長孫沖一路上前,亮開嗓子就開始念好幾百年都沒有變化的開門詩。

  詩念完了,門又關上了,程處默大怒,喊過幾個膀大腰圓的就開始推門,都是軍伍裡的廝殺漢,知道怎麼把門閂撞斷,一用寸勁,胳膊粗的門閂頓時碎裂,大門開向兩邊,門後還不時有慘叫傳來。

  雲燁向前要進去,被長孫沖拉了一把,稍一停頓,程處默就一馬當先了,好大的一群婦人,個個拿著纏著麻布的棒槌,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想要還手,只聞見幽香陣陣,還不得手,只好用雙手抱頭,用身體硬抗瓢潑大雨般的棒槌。

  長孫沖這才帶著雲燁閒庭信步的穿過暴怒的婦人群,來到客廳,辛老大一臉的不願意,爪子伸得老長,沒紅包就不要上樓。

  大舅哥啊,這得打發,見他瞅著雲燁腰間的玉珮,這就看上了,雲燁才弄明白,腰上掛的玉珮原來是賄賂大舅哥用的。一把就扯下來兩個,塞到辛老大手裡,辛老大並不滿足,還準備再勒索一下,長孫沖在辛老大耳邊嘀咕一陣,就把辛老大高興地抓耳撓腮,雲燁只模模糊糊的聽見燕來樓三個字。

  樓上的閨房門口站著辛月的貼身大丫鬟小秋,自從知道侯爺對自己沒興趣,只要小姐不要她。那張小臉對雲燁就沒笑過,哭了好幾次,說人家小姐的丫鬟都是和小姐一起嫁給姑爺的,自己沒人要,是奇恥大辱,要報復,直到雲燁承諾給她找個好人家才善罷甘休。

  如今仇人見面格外眼紅,牙齒咬的吱吱作響。一個小籃子就伸了過來,長孫沖大驚,人家的大丫鬟守門都是輕輕鬆鬆的由姑爺拋兩個媚眼就搞定的事,怎麼到雲燁這裡就要用好東西把籃子裝滿才成。

  作為色中惡鬼,花叢老手,上下瞄了一下小秋帶魚一樣的身材就恍然大悟,雲燁沒要人家,這個仇結的大了,難怪遞個籃子過來,沒用竹筐已經是給新姑爺面子了。

  雲燁全身被打劫個精光,連長孫沖都沒有逃脫厄運,也跟著糟了劫,小秋眉花眼笑的捧著籃子走了,連催妝詩都沒讓念,這一籃子足夠她快活一生了。

  門開了,喜娘後面是哭的稀里嘩啦的辛月。臉上的粉不比長孫沖薄多少,被眼淚一衝都花了,正趴在辛先生懷裡受安慰呢,辛先生也眼圈發紅,一個勁的安撫孫女,見雲燁進來,站起來,對雲燁說:「好好對待辛月,她是一個好孩子。」說完就扭身下了樓,似乎受不了這種場面。

  雲燁吃驚極了,自己養的毛驢還不知道驢脾氣?辛月早就巴不得嫁過來,對爺爺感情雖然深,可是離得不遠,隨時就能看到,還談不到傷心,前些日子還問自己出嫁時如果哭不出來怎麼辦,會不會讓人家笑話。怎麼今天會哭的如此傷心,看辛月淚眼婆娑,絕不是蔥薑之類的東西造成的。

  雲燁只能認為事到臨頭,辛月的感情閘門才豁然打開,不能自己。

  送上來的餛飩是生的,辛月流著淚吃生餛飩,還要被一群婦人催著問生還是不生?辛月哆哆嗦嗦的說了句:「生。」這些人才放過她。

  雲燁看到辛月用唇語向自己求援,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顯得很辛苦,還是很艱決的告訴眾人,吉時快過了,需要早些出發。

  雲燁在前面,辛老大背著辛月隨後趕過來,這一出來,嘻嘻哈哈的樣子就不見了,每個人都露出悲意,多情的婦人甚至在流淚,不知心裡想什麼,總之很悲哀。

  程處默一直在挨揍,其實只要告個饒,討個人情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這傢伙就不知什麼叫投降,也不知道跑,就蹲在那裡挨揍,直到婦人們打累了才罷休,這時候程處默才站起來,扭扭脖子,對著揍他的婦人們嘿嘿一笑,若無其事的隨雲燁出門,到了門外,才迅速的搓著胳膊呲牙咧嘴的喊疼,婦人們見他不識相,打得很賣力。長孫沖笑的路都走不穩,這時候他才從被打劫的噩夢裡清醒過來,看到程處默的慘狀,心頭平衡了好多。

  有內侍早早在此等候,將早就準備好的封誥交給了辛月,他爺爺一輩子坎坷才混了個四品,趕不上他孫女嫁一回人。

  辛月的鼻頭都在發亮,這是她處在激動時期的最明顯標誌,捧著衣冠在婦人們無比羨慕的眼神中上了車駕,否則,她是沒資格上雲家四匹馬拉的車架的。

  全服依仗出動,二十四名盔明甲亮的護衛前面開道,全披著腥紅的斗篷,非常的威嚴,一聲斷喝,大隊開始行進,武侯家娶親不同於文官和百姓,是以戰鼓開道的,三聲鼓響敬告了天地,萬邪退散。

  當雲燁在大路上行進的時候,他不知道道路兩旁有十幾條敏捷的身影快速的在山林間穿梭,沿著道路兩邊搜索前進,為首的漢子赫然是劉獻,背後的長弓這時握在手中,眼睛耳朵的功能發揮到了極致,當草叢裡忽然升起一條聲影,沉重的弩弓引弦待發的時候,一隻長箭已然插在了他的咽喉。

  雲燁的婚禮他沒有參加,藉口身體不適,這個如同豹子一樣敏捷的漢子哪有一絲的病態,腳步雖小,速度卻很快,這已經是他射殺的第四個刺客,作為宮裡的侍衛頭領,能夠支使動他的只有皇帝和皇后。

  辛家和雲家離得並不遠,一路上好的刺殺地點也只有那麼幾個,那些不知死活的遊俠、刀客,夢想著用雲家人的鮮血來換取巨額錢財,如今,錢沒有見到,命已經丟了。

  一腳踹翻猶在劇烈喘息的刺客,撕開他的衣衫,見到一個猛虎紋身,劉獻低聲說:「該死的猛虎幫,以為他們已經能在長安橫行了嗎?」說完腳上的鞋子的鐵尖,重重的踹在刺客的太陽穴上。

  雲燁低估了竇燕山對自己的仇恨,五千貫銅錢會讓那些為錢賣命的傢伙瘋狂,繁華的長安市上,總有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亡命徒就在黑暗裡行走。

  在皇帝的默許之下,長孫下的令,劉獻與五十名皇家精銳暗中保護雲燁,這些天除掉的殺手數目,遠遠不是明面上的那幾個蠢貨。

  在劉獻領著護衛繼續向前的以後,老江的頭從草叢裡冒了出來,揮揮手,另一個背著短弓的老漢就從大樹上滑下來,背著短弓的老漢朝劉獻遠去的方向撇撇嘴,對老江說:「江頭,這些小崽子,就是百騎司的小子?怎麼幹事情幹的毛毛糙糙的,氣勢不錯,咋那麼沒腦子呢?咱哥倆要是下毒手,這六個小子能活著回去麼?早年間那些讓人發憷的漢子都哪去了?現在淨是些毛頭小伙子。」

  「侯爺年輕,沒經驗,我們這些老人就是這時候派上用場的,殺人的事還用不到侯爺髒手,侯爺只需要帶著莊戶們掙銅錢就夠了,至於百騎司,那些老傢伙都享福去了,現在能不能掄得起刀子還兩說,富貴是把殺人的刀,今是少夫人進門的好日子,咱們手上少沾血,為侯爺積點陰德。」

  無知的人總是快樂的,雲燁把辛月接回了家,嬸嬸、姑姑站在大門前迎接,莊子上年紀最長的老漢抓住了馬韁繩,扯開嗓子喊:「到家嘍!」

  兩塊繡著富貴牡丹圖案的氈子就鋪在馬車前面,小秋扶著辛月踩在氈子上,一步一停,後面的婦人就把氈子又鋪在辛月的腳下,美其名曰:步步高陞,腳不踩泥,沾不上晦氣。

  進門又跨過馬鞍子、火盆,夫妻拜完天地祖宗,拜完老奶奶,在笑的眼睛都看不見的老奶奶的見證下,夫妻對拜完畢,有喜娘把兩人的頭髮剪下來一綹,編成辮子,放在小匣子裡,交給了辛月,喻示著結髮夫妻,然後就把辛月送進了洞房。

  雲燁還沒有來得及跑,就被惡狠狠地牛見虎擒了個正著,一想到牛見虎成親時自己的惡劣表現,雲燁的腿肚子都打哆嗦。

  好在雲家的僕役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兩罈子酒,擺在他們倆人面前,也不離開,面無表情的看著兄弟兩個,那僕役掀開一罈子酒,一股腦的就灌了下去,然後把兩個罈子放在他倆面前說:「小的是今日的酒王,尉遲老國公已經醉了,他說只剩下侯爺和牛小侯爺倆位可以灌倒小的,所以特意前來領教。」

  牛家人就沒有孬種,雲燁見到酒罈子上碩大的六十這兩個字,就掩住眼睛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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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三節 肉中刺

  雲家就沒有廢物,你看看這個外表憨厚的家丁,一臉的為難之色,老國公下了令,那就是軍令,必須得執行,為了命令連主家都往外賣,的確是一個遵守命令的典範僕人,至於尉遲老國公現在是否還清醒就不得而知了。

  雲燁乾了一罈子酒抹抹嘴巴就走了,正好有些渴,酒罈子口抹了烈酒的清水醪糟溫度適口,這些下人們總是這麼善解人意,嘴裡讚嘆著就把抱著酒罈子發愣的牛見虎撂在那裡,一個人出去招待客人。

  李靖往嘴裡一顆一顆的扔蠶豆,對桌子上的佳餚提不起半點興趣,尉遲恭這時候已經封了四五個酒王,現在正扯著錢通說他是第六個,錢通矮著身子任由尉遲恭的熊掌在背上拍來拍去,臉上的笑容就沒減少過。雲家沒人啊,這是一個大問題,好不容易找著一個管家,折在尉遲老傻得手裡就太不值了,讓幾個妹子去陪他們有些殘忍,雲燁只好自己來頂。

  李孝恭人不錯,雲燁還沒過來,三個大酒杯就把酒斟滿了,還從盤子裡撈半個豬蹄放在一邊:「雲家人丁單薄,老夫就不治你怠慢之罪,成親麼,誰都有這一遭,如果沒吃東西,就先把豬腳啃了,這三杯酒喝掉,事情就過去了,拿個油滑油滑的下人來抵數哼。」

  這就沒得解釋,把三杯酒倒在小碗裡,又往裡添了三杯,雲燁對前來參加婚禮的諸位軍中長輩,躬身一禮說:「長輩們來給小子慶賀,家裡實在是怠慢了,且容晚輩賠罪。」說完就端起碗一飲而盡。

  嚼蠶豆的李靖慢條斯理的對滿桌子的將帥說:「這小子人雖然奸滑,擔當還是有的,草原上一口氣剁下來百十個腳趾手指的面不改色。冰屋子裡住了一個冬天,也沒叫一聲苦,算是見過場面了,以後還需要多上戰場才是。現在成了親,過了年留了後,才是往死裡用這小子的時候。落到哪位老兄弟手裡,都不要客氣,油光水滑的就一樣好處,你讓他幹什麼都會給你幹的妥妥帖帖,越是為難的事,交到他手裡,越讓人放心。」

  大將軍李大亮一直在交州駐防,難得回京,見過陛下後,就躲在城外的莊子裡陪妻兒老小,恰好遇到雲燁成親,前兩天是雲燁親自登門送的請柬,這才出了家門,捋著鬍鬚對秦瓊說:「叔寶哥哥,看起來身體大好,聽說是這小子施的手段,外面傳的沒法信,我家小子的毛病你們都知道,不知他有沒有法子?」

  秦瓊坐在那裡等潤娘給他挑魚肉裡的刺,身體太虧,手發抖,幹不了這細髮活。女眷出現在長輩群裡伺候在大唐還是常見的,只是潤娘就喜歡往秦家跑,這滿桌子的長輩,她就給老秦一個人挑魚刺,草魚能有多少刺,她愣是挑了半天。

  這讓老秦極為有面子,黃臉膛有泛紅的趨勢,聞聽老友如此問,就直接對雲燁說:「你李叔的頂門槓子是個很好的孩子,只是有口疾,說話能把人急死,你找個時間去看看,把病治好了,你李叔感激你一輩子,就是我們這些老傢伙,也承你人情。」

  原來是口吃,這是一種語言失調症,不是有病,在經過誘導、訓練之後,只要把他的恐懼因素去掉,就會逐漸轉好,雖然達不到常人的語速,一般的交流應該不會有問題,後世電線桿子上貼滿了治療口吃的小廣告,那些廣州軍醫都可以治好的小毛病,沒道理自己拿他沒辦法,再說了,早就聽說過李萬里口吃的事情,只是人家不找你,你不能上門,這樣說不定會得罪人,就真的成了廣州軍醫了,再說,這李萬里鵬程兄,自言自語沒問題,小曲唱的也不錯,就是不能對別人說話,一說就結巴,程李兩家是世交,程處默都不願意找他一起玩樂,嫌說話費勁。

  「我說鵬程兄為何遲遲不願意到書院來,原來還有這種故事在裡面,李叔回去後,就把鵬程送來,一年以後,小侄還你一個說話無礙的兒子。」

  「小子,這裡有這麼多長輩,可不要信口開河。」李大亮有些不信,他延請了無數名醫,這個說是心脈上的毛病,那個說是肺脈上的事,藥吃了無數,不見緩解,反而更加嚴重了,有這些前車在前,他不得不對雲燁輕鬆地隨便答應有點懷疑。

  正在吃魚的秦瓊抬起頭對李大亮說:「他答應了,就是他的事,你管他那麼多做什麼,一年之後你只管檢校成果,其他的就不要管了,要不如,咱兄弟打個賭,一年後見分曉,做哥哥的賭鵬哥兒的病會被治好,賭注就你家那兩隻猞猁,早答應潤丫頭給她弄一頭,要不然老夫的魚都吃的虧心。」

  「小弟家裡有的,哥哥看上了直接去牽就是,哪來的那麼多事,這回我回京,陛下讓我接任工部尚書,收拾爛攤子,托這小子的福,老杜被他騙的暈頭轉向,嚷嚷著要告病,這回自家人接了差事,小子,你的花花腸子就少使一些,讓老夫也過幾天清閒日子。」

  李大亮接任工部尚書了,這倒是一個好消息,軍中大佬們一起嘿嘿直笑,一直以來,文官們就沒有放棄過要控制朝堂六部的努力,雲燁作為軍伍裡的人,所作所為甚合老將們的心意,這也是他胡鬧,卻沒有受到太多攻擊的原因,都認為這是軍方的意志。

  婚禮繼續進行,李靖不是不吃東西,而是他只吃魚,已經吃了四條了,走的時候還要打包,自從回到京城,他就在吃的和住的上面抓撓,猛修園子,最近喜歡上了魚,雲燁給做了鯉魚,害的李靖落荒而逃。雲燁不明就裡,特意問了廚子才知道,大唐不許吃鯉魚,早年間特意下了旨意的。

  這是什麼狗屁規定,老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河裡的鯉魚一個個都長成魚精了,怪不得連自己這樣的釣魚白癡,都可以隨手釣上來七八斤重的鯉魚,這東西現在都不怕人了,你敢下鉤牠就敢咬,反正抓住了,你還得趕緊放掉,還不能讓別人看見。這還是皇帝姓李,要是姓米的坐了天下,這滿天下的百姓還不得餓死,雲燁決定,下回太子來了,自己一定給他做一道糖醋鯉魚,吃完了才告訴他,看他會不會有吃同類的感覺。

  李綱被許敬宗攙扶著上了牛車,兩個人都醉陶陶的,笑語殷殷,尊老愛幼老許現在掌握的很好,統管著書院各項供給,好幾個月居然沒有貪墨的事情發生,實在是讓雲燁感到吃驚,書院現在運行良好,許敬宗功不可沒,一棟靠水的小樓,讓他全家喜笑顏開,書院或許是第一個真正接納他的地方,今日接親,用棒槌敲程處默敲得最凶的就是他老婆,往年沒人請他們全家參加婚禮,就是請,也只請許敬宗一人,與公務有關,無關乎情誼。

  莊戶們也戀戀不捨得離去了,從中午一直吃到天黑,太滿意了,一大碗,一大碗的紅燒肉就上個不停點,還有油汪汪的扣肉,吃青菜的被人鄙視,吃魚的讓人氣惱,孩子肉吃多了,想咬一口蓮菜解解膩,就被老子一筷子戳到腦門上,撈過半隻雞,架在孩子的碗上……

  總之很滿意,從國公到莊戶都滿意,雲家的廚子不是白給的,雲家大門外全是橫著走路的人,老莊抬著筐子在院子裡溜躂,不時地從筐子裡掏出一隻雞,抬手就扔房頂上去了,雲燁模模糊糊的看見黑暗的角落裡有一隻手伸出來,穩穩地抓住雞,又縮了回去,老江頭一個人坐假山上,自斟自飲,甚是得意,見雲燁要過來,揮揮手示意不用。

  後院裡很安靜,紅色的燈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整個後院都散發著一股喜慶的氣息,小秋守在雲燁的房門前,剛剛她就把程處默從花樹後面攆了出去,長孫沖揉著腰在接受治療,被老江從柱子後面拽出來哪裡會有輕的,牛見虎見不著人,那個酒王僕役說小侯爺不勝酒力已經安寢了。

  辛月坐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樣子應該已經很久了,雲燁有些內疚,大家族的婚禮與其說是婚禮,不如說是一個社交場合,牽扯的利益的交換,利益的對接,非常的繁複,各種試探,各種敵意都一一展現,雲燁此時對付的精疲力竭。

  「累不累?」雲燁把辛月拽了起來,摟在懷裡,把頭埋在她的頸項間,聞著醉人的芬芳,輕聲問她。

  「累,還疼。」說完就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這也太急了些吧,雲燁吃驚的看著脫衣服的辛月,眼看著她把自己脫成一隻白羊,然後趴在床上,喊雲燁:「夫君,快來幫幫我。」

  這個忙得幫,雲燁三兩下把自己的衣服也脫掉,這就準備撲上去幫辛月解除痛苦,正在考慮用餓虎撲食還是雙龍出水那個可以表達自己急不可耐的心情時,卻發現辛月把一隻胳膊反轉過來艱難的夠向自己的後背,這是什麼古怪姿勢?

  定睛一看,大怒,一枚寸長的繡花針穿著五色絲線扎在辛月的後背上,血都結成伽了,伸手把針拔出來,取過濕巾子憐惜的一點點給她擦拭背上的血跡,知道這又是將門的古怪規矩,給新娘子一個下馬威,將來好管束,讓她不至過於跋扈。

  辛月轉過身子,趴在雲燁懷裡委屈的說:「喜娘說這是慣例,只有這樣才能保佑雲家子孫繁盛,代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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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六十四節 甜蜜的夜晚

  把辛月橫抱在懷裡,兩個人都脫得只剩下褻褲,辛月除去了肉中刺,又恢復了粘人的本能,摟著雲燁的脖子不鬆開,正是情濃之時,嘴裡發出貓叫一般的呢喃,懷裡抱著一具香噴噴的身體,胸前還有兩團軟肉在摩擦,剛剛喝下去的酒也似乎上了頭,雲燁感覺自己要爆炸了。

  這是辛月的第一次,自然不能粗暴對待,作為過來人,知道女子的興致需要培養,她們都是通過感觀來愛的,不像男子視覺的刺激,就足矣。

  頭一回發現辛月的皮膚幾乎沒有一點瑕疵,用嘴唇輕輕的觸碰她的耳垂,白皙的身體就染上了一層玫瑰色,微微有點顫慄,燭光下看美人,這是最佳環境,也是渲染的好環境。

  辛月瞇著眼睛,蜷縮在雲燁懷裡,想要把身體完全的融進去一樣,不知道怎麼宣洩,就知道把雲燁抱得死死的,隨手退去褻褲,就把辛月放在床上,低下頭含住辛月的耳垂,身體就壓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死魚一般的辛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才緩過神來,汗水從乳峰上往下流,就這樣黏黏糊糊的兩個人又抱在了一起。

  門外老奶奶今天特意沒有拄枴杖,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就懷著抱重孫子的美夢,回房去睡覺,還吩咐門外的丫鬟好生伺候,她不相信,辛先生今天會跑來壞好事。

  紅燭爆了燈花,有淚流下。完全清醒過來辛月拿著白綾子發愁,床單上落紅片片,白綾子卻潔淨如初,這如何是好,明天老奶奶要看的,她很發愁。

  「明天,你就把床單子給奶奶不就完了。」雲燁很不在乎。他喜歡辛月,又不是那層連母豬都有的保護層。

  辛月把頭杵在他懷裡,不停地用頭撞他的胸口,嘴裡不停的說:「會被笑死的,會被姑姑嬸嬸笑死的,她們會笑話我很淫蕩怎麼辦?」

  「這個我會作證,的確淫蕩。不過,我非常的喜歡,如果再淫蕩一點就更好了。」辛月不依,手在雲燁的光屁股上拍的啪啪作響。

  雲燁忽然跳下床,取過笸籮裡的剪刀,把沾染了血跡的床單剪成各種樣子,然後拿針別在白綾子上,稍作修剪,如果畫上枝幹,就成了一幅傲雪紅梅圖。

  把打算告訴了辛月,結果他的偉大創意被無情地忽視了,只得到兩個字的評語:「下作。」說完還把白綾子小心的壓在枕頭下面。

  夫婦間的秘事做的多了,體力的耗費很大,何況他們做了又不止一次,先是辛月的肚皮在響,然後雲燁的肚皮,也咕咕的響起來,兩個可憐而又甜蜜的人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交杯酒沒喝,一整天,雲燁就喝了好心的家丁送的一罈子清水醪糟,還有一肚子的酒。辛月更慘,就吃了兩口半生不熟的餛飩,如今兩個人都餓了。

  下體粘糊糊的沒法穿褻褲,辛月也不願意沒洗澡就穿衣服,抱著毯子坐在床上看著桌子上的食物流口水,雲燁一躍而起,這種時候就該男人家出馬,光著腚下了床,把一盤子烤乳豬端上床,撕了一條後腿就遞給了辛月。

  從來沒有這種體驗的辛月高興地接過來,小嘴撕咬的甚是有力。豬嘴上的肉最有嚼頭,哥兩先親一個。一整頭乳豬沒用多少時間就下了肚子,雲燁再次下地,捧著茶壺搬過來,嘴對嘴喝個痛快,辛月也不用茶杯,也就著壺嘴喝,溫溫的茶水下肚,兩人舉著油手,用布巾子擦手,誰料想,這東西很黏,擦不掉,辛月忽然問雲燁:「剛才抓豬的時候你洗手了沒有?」

  雲燁搖搖頭,都餓瘋了,誰還顧得了這些,見雲燁搖頭,辛月忽然發了瘋,油手在雲燁身上拍的啪啪響,以為她在耍笑,雲燁也不甘示弱,就用油手在辛月的屁股上也拍,也不知怎麼回事,拍著拍著,兩人又黏在了一起……

  雞叫頭遍,還早,雲燁睜開眼給辛月把毯子拉好,剛才堪稱春光外洩。雞叫三遍,雲燁就有把家裡的雞脖子全都崴斷的心思,雞沒叫四遍,看來有好人幫他把雞脖子崴斷了,雲家的下人,就是貼心。

  日頭爬上了山頂,有陽光從窗縫裡鑽進來,照的辛月心煩意亂,習慣性的要起身,才發現雲燁就睡在她身邊,一隻手還抓著她的一隻乳房,下體的疼痛告訴她,她已初為人婦。

  一聲驚叫從雲燁的新房裡傳出,辛月把頭包在毯子裡,渾圓的屁股露在外面,純粹的顧頭不顧腚,新婚的第一天就貪睡,叫她如何出門。

  小秋推開房門,一臉好奇,見光溜溜的雲燁正抱著光溜溜的小姐在安慰,就背過身子說:「老奶奶說了,昨日少爺、少夫人忙了一整天,就特意吩咐,少爺、少夫人可以晚些去給奶奶問安。」說完就把水盆放下,要伺候雲燁和自家小姐梳洗。

  「好了小秋,你去吧,我和夫人需要洗澡,你讓他們把熱水備好就是,這裡不需要你伺候。」雲燁既然不要人家,有些極度私密的事就不讓她攙和,免得將來小秋不好嫁人。

  小秋固執的伺候自家小姐,只是往日裡香噴噴的小姐,現在有一股濃郁的烤乳豬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難道說,成了親的婦人就會有這味道?

  洗浴過後,小秋攙扶著行動不便的辛月跟在雲燁身後去給老奶奶問安,雖然太陽都升起八丈高了,雲燁依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只有辛月幾乎轉身想跑。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人,她總覺得所有的人都在笑話她,僕人謙卑的笑意落在她眼中完全變成了赤裸裸的嘲笑,辛月都快哭了,要不是雲燁在洗澡的時候胡鬧,說不定還會早些。

  全家都在等他倆,老奶奶笑的彌勒佛一樣,姑姑嬸嬸交頭接耳,一娘滿臉好奇,潤娘在撇嘴,大丫還是文文靜靜的坐著不說話,幾個小的把下巴擱在桌子上等著開飯。

  雲燁皮厚,不理會朝他露出怪笑的幾個姐姐,大大方方的給奶奶請安,往日裡爽朗的辛月這時聲音低得像蚊子叫,末了,還把白綾子交給了大姑姑,大姑姑一向是個沒心沒肺的,看一眼就笑著說:「呀,這幅圖奇怪,添上枝幹就是一副畫。」

  結果被奶奶劈手奪過來,還在她背上抽了好幾下,然後再展開白綾子,似乎很滿意,吩咐嬸嬸把白綾子裝在木匣子裡,將來入族譜,添香火的時候還要用,現在奶奶管著雲家的族譜,上不上的都需要她點頭,老人家對這事情慎重的要命,雲家的分支到現在都沒有一家獲得老奶奶的承認,按她老人家的話說:「雲家的人寧可少,也不要那些充數的,將來的子孫每一個都是要有擔當的好漢子,那些牆頭草加進來,只會帶來麻煩。」

  老奶奶把辛月拉到懷裡,安慰了好久,才讓她止住哭泣,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牌牌,上面刻著雲氏辛月,四個字,把牌牌給辛月掛上,這才說:「傻孩子,哭什麼,你和燁兒情濃,奶奶只會高興,看你們和和美美的,這是我雲家的福分,哪裡會怪罪,不要理會你姑姑,她就是個沒腦子的,這牌牌掛上,你就是雲家的當家孫媳婦,這院子裡誰敢笑話你,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這時候雲燁和幾個小的已經開始吃飯,你餵我一勺,我餵你一勺的吃的熱鬧,潤娘最是多事,在雲燁身上聞聞,再趴在辛月身上聞聞,就問雲燁:「哥,你和嫂子偷吃烤乳豬了嗎?」

  這話問出來,辛月又活不了了,低下頭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飯,雲燁反唇相譏:「昨天是誰在秦伯伯身邊拍馬屁來著,我疼你這麼久,也不見你給我挑魚刺,嘖嘖,拿魚刺挑的,我都不如,奶奶,二妹給您挑過麼?秦家的二少爺,就不是個好東西,把我妹子挑逗的魂不守舍,這還了得,回書院之後,我會好好的拾掇他一段時間。」

  羞得潤娘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得罪哥哥,萬一他真的去禍害秦霜,自己夾在中間就活不成了,奶奶拍拍雲燁的頭說:「有你這麼當哥哥的麼,欺負自家妹子,不過霜哥兒也不錯,如果能成,奶奶倒是不反對,秦家人和善,老大要娶公主,嫁給老二也不錯。」

  潤娘從來都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孩子,秦家的老二秦霜和他哥哥嗣業常來雲府,老大是個木訥性子,又早早定了要娶公主,自然不會對其他的女子動心思,唯有老二是一個惹禍精,被老國公送到書院接受再教育,也不知為何,潤娘就看中了秦二,秦二對她也似乎也大有情義,兩個十四歲的小不點,連性子都還沒穩定,現在草草的把婚事定下,將來一旦有變,潤娘哭都沒眼淚。

  「奶奶,秦二這孩子雖然性格跳脫,但是本性還是善良的,孫兒也不反對,如果兩年後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我們再想這門親事也不晚,畢竟秦家沒做聲,我雲家的女兒也沒必要上桿子往前湊,免得自降身份。」

  聽了雲燁的話,奶奶點頭同意,大姑姑也說好,她自己的女兒她清楚是個什麼性子,只有潤娘紅著臉低頭不語。


bpd 發表於 2017-6-13 00:42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一節 愛的禮物

  無論如何日子總要往前過,長安城的火災現在已經不是人們的主要話題了,突厥被滅,各國使者絡繹不絕的來到長安,只是整個長安城腥臊之氣沖天,出門就看見鬼鬼祟祟的鬍子在東張西望,興化坊的坊門還沒開,就有早早從驛館跑出來的鬍子在研究坊門前那對極為威猛的辟邪獸,新任坊官十分不滿,這對叫不上名字的長著翅膀的巨獸,是他的心愛之物,每日都由坊裡的不良人用清水洗乾淨,連牙縫裡的泥都不許存在,畫圖樣的小先生可是費了心思,猛獸插上翅膀,看著就厲害,太平坊的那些獅子就是這對猛獸嘴裡的肉,讓鬍子看實在是糟蹋了,不行,虧大了。轉頭就吩咐那些嘻嘻哈哈的不良人拿些破布單子給蓋上,至於鬍子惋惜的叫嚷,誰去管他。

  陛下是天可汗,我們就是天可汗的子民,至於鬍子,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子民,不信祖宗,信一些奇奇怪怪的神靈,聽說還有拿人當祭品的,誰家祖宗吃自己的後代,虎毒都不食子。綠眼睛的胡姬看著還不錯,胸高腰細的,只要買回家,多洗幾回澡,說不定就把膻味洗掉了,至於那些灰眼珠的男鬍子,隔著八丈遠就能聞見膻味,還嚷嚷著要買興化坊的房子,造孽喲,那麼好的房子要是全被鬍子佔了,坊官能跑去跳河。

  紅磚小樓,一家一進,砍了樹冠的大樹從山裡運過來就是大價錢,栽在庭院周圍,明年就會重新變得鬱鬱蔥蔥,還有從皇家園子裡引種的奇花異草,剛種下去,坊官就派了不良人日夜守護。生怕那些不長眼的,偷挖回家去。

  雲家侯爺就是大氣,給不良人漲了工錢,足足三倍。現在,興化坊除了工地,地上乾淨的像是狗舔過一般。紅磚鋪就得地面上,磚縫縫裡都沒有一絲雜物,走在這樣的街道上,你就是想吐口痰,都不忍心。不良人腰裡別著短棍,有隨地吐痰的,上去就是一頓棍棒,沒二話,這是興化坊的新規矩。小先生說了,叫什麼,公共衛生,人人有責。話的意思就是,只要看見把周邊弄噁心的人,抓住揍就對了。

  臭水溝現在叫金水河,不許再把屎尿往河裡倒,每日裡天剛亮,就有四個輪子的馬車來收這些腌臢東西,搖一搖鈴鐺,每家就必須把馬子拿出來,把屎尿倒進帶蓋子的大木桶裡,拉出城外,據說,髒東西到了農田,就成了好東西,有高僧還說這就是天地循環生生不息的道理,五穀也需要輪迴。

  金水河幾乎一夜間就變得清澈透底,就是河地下,什麼都有,連死人的骨頭架子都有,這怎麼行,那些極為有能耐的小先生又把河水的進口堵上,告訴河岸兩邊的人家,每家都需要把自家門前的一段的淤泥挖出來,堆到河岸邊,長安人最見不得別人家比自家好,這河水將來自家要喝的,萬一有死人骨頭沒挖出來,豈不是自家倒霉,一輩子喝人骨頭湯?

  呼朋喚友的把自家門前打掃乾淨,你家挖三尺,我家就挖四尺,有二桿子挖六尺的,差點把泉水挖出來,最後定了標準,就四尺,作為出了力的人家,你可以建一個小檯子,供你家洗衣,淘米,洗菜,你家有優先權,規格小先生們都定好了,四尺見方的石檯子,還刻了花紋,怕太滑了傷人,石料給你家送來,自己找人安裝,長安縣不管。

  河邊種了小柳樹,這東西耐活,插上就行,想想小樹長大後自家在柳樹下納涼的場景,就讓人神往,原來住在臭水溝兩側的窮苦人家忽然發現,自己的破房子變得值錢了,想當初自己一貫錢買的房子,現在光地基就值五貫錢,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喜事,總算給子孫留下了一份產業,弓著腰背著手的老頭,沒事就在河邊轉悠,發現有髒東西就拾起來,放到髒東西該去的地方,還把門前有髒東西的人家叫出來臭罵一通,你家是天生的窮鬼命,就不要害的街坊們一起和你受窮,再亂扔髒東西,就把坊裡的髒東西都扔到你家來,被罵的人家面紅耳赤的還不好爭辯。

  從這以後,河岸邊的人家就對衛生有了一種近乎偏執的要求,你家的灶台可以不擦,門前必須掃乾淨,死了娘老子這事都不許斷,否則街坊們會讓你也死一遭。

  晚上掘開堵河口的大壩,清水重新淌過,經過活水的一夜沖刷,到了天亮,清亮亮的河水從門前流過,水裡的游魚都清晰可辨,老人家蹲石檯子上鞠一捧清水喝一口,大叫好喝,再也沒有那股子噁心的屎尿味,喝了一輩的髒水,沒想到喝乾淨水其實如此簡單,自己只出了些力氣,栽了幾棵樹,就讓自己頭一回感覺到做人的樂趣。

  長安城裡的四條河,興化坊工地只解決了一條河,只清理了河口這一段,花了些石料,僅此而已,在興化坊龐大的工程預算面前,連隻蚱蜢都算不上,長安縣一時之間,群情洶湧,要求工地上把另外的三條河道也清理一下。

  工部尚書李大亮統管著天下河道舟橋的修建,見到此情此景,做事情雷厲風行,毫不拖沓,一千貫石料費用,兩千個民夫指標,就下達給了屬下,圖紙從興化坊工地調用,照貓畫虎如果還不會,李大亮不介意從上到下來一次大換血,陛下和百姓早就對工部失望透頂,現在他無論做多麼大的調整,朝堂上都會全力支持。

  作為這次大改造的精華地帶,興化坊無疑是焦點中的焦點,只是,終日緊閉的坊門,還有凶神惡煞般的不良人,讓長安百姓止步,想要進去,完全不可能。

  官家倒是有進去的,只是出來的人都恍若失魂,嘴上讚嘆不絕,直言此地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說完,搖搖頭一副留連不捨的架勢就離開,似乎備受打擊。

  見多識廣的官員都是這幅模樣,讓長安百姓更加好奇興化坊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他們哪裡知道,官員上了馬車,就摸摸懷裡精美的小木盒,只說幾句話就得到大禮,這個順水人情做的值啊,只是自己要不要也在興化坊弄一套房子,給子孫也留下一份基業呢?

  李恪趁著大修建的機會告訴皇后,現在的太液池子就是一個巨大的污水坑,雖說金水河現在有乾淨水注入,和外面的清水相比,太液池子發綠的水讓他看得噁心,如果娘娘想要把髒水換掉,他這個做兒女的應該盡一份孝心,當然,李承乾、李泰這哥倆也沒有跑掉,只需要三千貫銅錢就可以解決,他們哥三完全可以負擔。

  只是有一樁麻煩,換池子裡髒水的時候,宮裡的貴人們就需要有一部分暫時住在宮外,免得受到驚擾,比如他母親楊妃,住的離太液池子太近,完全需要暫時住到宮外,比如玉山,他在那裡有一棟房子,可以讓出來。

  長孫把這件事當做笑話講給李二聽,李二聽罷,笑的氣都喘不上來,十四歲的兒子開始耍心眼了,這種心眼卻是他喜聞樂見的,只要前提是仁孝,這種心眼就是一種福氣。

  他又把這件事講給楊妃聽,誰知從來都笑顏不斷地楊妃在他面前痛哭失聲。

  「愛妃,你知道恪兒為了讓你有出宮散心的機會,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聽青雀說,現在他欠了雲燁兩貫錢,這兩貫錢可不普通,需要恪兒竭盡心力才能一文文的賺回來,恪兒替雲燁修建興化坊,整個修建的的費用超過了一萬貫,預期的得利超過了十萬貫,就這樣,雲燁還很不滿意,只同意他頂替五百文的債務,其他的還需要恪兒在學業上超過青雀,得到書院的首席模範生,才能有一貫錢的進賬,青雀學業有多優秀你是知道的,想要超過他,難,很難。」

  說罷,放聲大笑,得意之極,他的兩個兒子在書院長期霸佔著前兩名的位置紋絲不動,聽青雀說雲燁都有些憤怒了,這次在書院裡已經在呼籲其他學子以青雀和李恪為超越目標,只要超越他們哥兩,賞賜加倍,還贈送興化坊獨門小院一套。如今書院學子已經瘋了,三更眠,五更起已是家常便飯,頭上綁著打倒李泰的布條子日夜苦讀,讓李泰很是擔心。

  能讓雲燁吃癟,是李二現在最大的樂事,這讓對手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感覺已經有多年未曾有過了,如今在兒子的身上又感受一回,實在是人間樂事。

  「這雲燁也太過份了,如此苛待我兒,妾身要去書院為我兒討個公道!」楊妃現在就坐不住了,一想到李恪滿身灰塵的在工地上忙碌,瘦小的身軀風裡來,雨裡去,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母親能有一段愉快的休閒時光,就心痛如刀割。

  「朕倒認為雲燁的做法沒錯,愛妃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應該知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如今雲燁死命的壓搾青雀和恪兒,是真正的為師之道,他們一旦從書院肄業,天下間還不任由他們縱橫,我李世民的兒子,也當為鯤鵬,他日扶搖九萬里之時,定會叫這天地變色。」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7-11 21:48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6-13 00:57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二節 大人物來了

  長安城在今年已經有了一些變化,城裡的商業時間受到宵禁的限制,只有區區三個時辰,在朱雀大街上擺攤會被人家巡城官連人帶貨物的一起關牢裡,打瓶醋都需要穿越半個長安城,讓在家裡等著吃餛飩的孩子情何以堪。

  關中人不喜歡做生意,尤其看不起生意人,獲利豐厚卻辱沒祖宗。何邵不在乎,他祖上就是叫花子出身,當然不在乎辱沒不辱沒的,他家中堂上掛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祖訓,為了吃飯,身負爵位卻不在乎口碑,硬是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在每個坊市,都買下來一小片土地,準備開一家雜貨鋪,從針頭線腦到新鮮蔬菜,無所不有,哪怕你家需要最新的一匹馬就可以拉著到處跑的輕便馬車,雜貨店也會供應。

  一百零八個坊市,他總共建了八十個店舖,這在長安城裡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買賣,就是股東多了些,李承乾也扔過來兩百貫錢,要走了半成份子,事實證明,他的決定一向是英明的,兩百貫錢在第三個月就回到了他手裡,這家叫便宜坊的雜貨鋪讓他另眼相看,不是兩百貫錢的事,是因為雜貨鋪總有大量的銅錢,還連綿不絕。

  這裡面沒有人吃虧,李承乾特意派了內侍從頭到尾的查看了雜貨鋪的整個流程,農家提供新鮮蔬菜,還有雞鴨、鵝、蛋、豬肉還有些沒多少刺得大嘴巴鯰魚,都是有契約的,農家每月從商舖裡結一次賬,價格很公道,沒有欺辱農戶的事情發生,這也很合乎商家的規矩,農戶也接受。

  馬車行不停地把貨物送到長安城裡的每一家店舖,再由商舖把貨物賣給坊市裡的居民,價格只有東西二市的九成,還不用跑遠路,坊民們也受益。

  內侍眼睜睜的看著空蕩蕩的雜貨鋪子在一個上午就被貨物塞滿了,在這個過程中,雜貨鋪子沒有花一文錢,那些手藝人家,爭著給鋪子裡送貨,有的居然還送禮。

  到了月末的最後一天,興化坊水路上新修的雜貨店總店大廳裡,人頭湧湧,十二位賬房一字排開,按照貨物的種類,給每個供貨的人家付錢,一車車的銅錢運了過來,黃燦燦的就堆在大日頭底下,新的麻布口袋裝滿了銅錢按照票據付錢,忙的熱火朝天。

  縣衙的稅吏,就坐在一邊,十五稅一,每個領完錢的都來到稅吏這裡完稅,稅吏不敢多收,太子殿下派來的侍衛,握著刀把子就站在一邊。

  商戶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交稅,十五稅一,簡單,俺賣木頭凳子賣了三貫錢,兩百文的稅,這就交,俺家裡的鋪子還賣了兩貫,是不是一起交了?

  稅吏的臉越來越黑,旁邊竹筐裡的錢越來越多,最後稅吏都要哭出來了,這樣下去,讓大唐所有的稅吏可怎麼活啊。

  人群裡站著兩個老頭,一個黑臉膛,宛如農夫,另一個面容清瘦,不時地捋著下巴上的鬍鬚如同一位教書先生。

  「玄成兄,如果都這樣用銅錢繳稅,不再有那些租、庸、調之類,我大唐再現文景盛況也不是難事。可惜的是,只有一個便宜坊,如果多些,就好了。」

  「玄齡兄,我看重的不是繳稅的多寡,而是稅吏臉上的顏色,百姓們在老老實實地繳稅,他只需開出完稅的證明即可,稅收的如此順利,本應該高興才是,他因何事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老夫覺得將這個原因弄明白,也就清楚了我大唐為何商稅嚴重不足的根本原因。」

  何邵弓著身子陪著笑說:「關乎到黃燦燦的銅錢,是個人就想撈一把,如今在便宜坊,百姓交稅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做不了半點手腳,不哭才怪。」

  魏徵很討厭何邵的市儈氣,甩一下袖子,哼了一聲不言語。房玄齡倒是笑著說:「既然看出端倪,玄成兄的雷霆手段想必會讓他們永生難忘。」

  內侍認出來他們兩人,不敢叫破,只能上前見禮。魏徵問:「你這些天既然一直跟著看流程,可有發現不軌之事?」

  「回魏侍中的話,小的這些天觀看了每一個環節,都有票據可查,沒有發現不妥之處,只是奇怪,何縣子只是購買了店舖,其中很多還是租用的,店舖裡空空如也,都是這些小商家自己把貨物搬進來的,便宜坊的掌櫃還挑三揀四,稍微次一些的貨物都不要,小的就奇怪,他們一件貨物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花過,卻可以發大財,換讓所有的人都有好處,這是怎麼回事。」

  房玄齡回頭看何邵等著他給解釋,何邵打著哈哈說:「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在兩位面前說實在是辱沒祖宗,諸位還是給在下一個保存顏面的機會吧。」

  人家不願說,他們也不能強求,何邵的便宜坊沒有半點出格的地方,那些小商戶和農家自願一個月之後收錢,你官府也不能硬逼著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吧。

  這是超級市場的原理,雲燁給何邵講過,他也只懂些皮毛,只知道建一些賣場,讓別人來賣東西,這是對長安目前其為缺乏的商業場地的一種補充。

  以何邵的奸商潛質,不把這超級市場弄個清楚明白,是不會罷手的。

  天可汗的帽子被李二穩穩當當的戴在了自己頭上,天下萬邦皆為子民,向天地焚表之後,違逆上蒼意志,意圖不軌的嶺南十一土王被斬首棄市,讓那些心頭尚存有僥倖,只為得到大筆賞賜做做樣子的異族極為惶恐。

  貞觀四年五月初,有一位重要的人物來到了長安,整個長安城淨水灑街,黃土墊道,就連這些日子已經到達建築尾期的興化坊工地都停工一天,這是天子正式出行的架勢,已經有好些年沒有這麼幹了,皇帝總說勞命傷財只為他一人,不是一個好皇帝該做的,如今卻大張其事的進行,還下令,晚上可以張燈結綵,宵禁晚兩個時辰,不由得讓長安市民議論紛紛,不知因何如此。

  好在沒有迷惑多久,宮裡傳出了消息,高州總管,上柱國,吳國公馮盎進京陛見,房玄齡率百官於城外三十里迎候馮盎。而後,皇帝步行出宮,在宮門迎接這位在歷史上為了民族大一統作出卓越貢獻的冼夫人之孫。

  雲燁也認為馮盎一家接受怎樣的禮遇都不算過份,隋末之時,這位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已經控土兩千里,超過了漢時的趙佗,有人勸他,趁著李唐立足未穩的機會,學趙佗自立為百越王,被這位極為睿智的大將軍直言斥退。

  「我世居南越,迄已五代。作為嶺南邊疆大吏的,也只我一姓,子女錢財我都有了,人生富貴像我一樣的也不多。我常常擔憂的,是如何才能無愧於先人所創建的勳績,怎敢擅自稱王呢!」

  貞觀元年,馮盎曾經拒絕來朝,不消說,是被李二幹的事情噁心著了,惱羞成怒的李二準備派江嶺甲兵討伐,被魏徵勸住。

  事實證明,魏徵是對的,馮盎在最好的造反時節都沒有反叛,怎麼可能天下太平了才開始造反,為了讓小心眼的李二放心,他的長子馮智戴入朝侍奉皇帝,如今就在書院裡。

  這傢伙在找出防治瘧疾的良藥青蒿之後,獲得了兩貫錢的獎金,在書院趾高氣揚的大肆揮霍,請李綱先生為其老祖宗冼夫人作祭表,又請孫思邈為其父親檢查一下身體,前面兩位很自覺地只收半價,只有被請來做廚子的雲燁,惡狠狠地宰了他一貫錢。

  老奶奶對於馮盎也是聞名已久,不是因為他的戰功,而是因為他有三十個兒子,如今,她老人家每天沒事就盯著辛月的肚皮看,看到辛月腳步輕盈,身手矯健就嘆氣,怎麼就沒動靜呢?

  種蘿蔔都要等夠時間才能發芽,奶奶這是盼孫心切了,辛月在雲燁的薰陶之下,對這種事情在就習以為常,加之自己一向身體健康,孫先生也說子嗣只是遲早的事情,不用急,所以就放下心思,全力接管雲家內院的大權,徒留下奶奶獨自傷感。

  馮盎的菜譜不好定,智戴說他老子口很粗,什麼都吃,什麼也敢吃,頗有後世嶺南人的氣度。

  螃蟹是少不了的,只是現在的吃法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用糖醃起來黏黏糊糊的一盤子就端了上來,長孫沖還得意地問,從來沒吃過這東西吧?看到雲燁戲謔的目光,只好尷尬的收回顯擺。

  吃了一頓就永遠都忘不了,無他,吃糖而已,螃蟹的鮮味一點沒吃出來,權當吃糖了。

  清蒸螃蟹,配薑醋,黃酒足矣。在智戴的強力要求下,紅燒肉不能少,丸子不能少,糖醋排骨不能少,叫花雞怎麼也得來兩隻,他老子飯量大,每頓飯一斗米。

  別的好說,一頓飯一斗米的屁話把雲燁惹毛了,揪著智戴要他講清楚,你老子的胃有多大,還一斗米,兩斤米就足夠你老子吃了。最討厭他們用這些形容詞了,不準確不說,有時候會引發歧義。


bpd 發表於 2017-6-13 01:05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三節 馮盎的酒宴

  李二與馮盎君臣相處的極為融洽,從宮外攜手回到了太極宮,這番奏對從下午一直持續到了傍晚,這對任何事情都處理的極為利索的李二來說非常的難得。

  奏對結束後,有三道旨意下發,其一就是馮盎的吳國縣公晉位越國郡公,食邑八百戶,蔭倆子,其二,准其對散居各地的僚族進行清剿,使其王化。其三,李安瀾晉壽陽公主,由於下嫁僚王蒙查在先,蒙查謀刺在後,婚事依然有效,著其前往僚地安撫百姓,從蒙查親近後裔中挑選僚王,扶助僚王管理化外之民,使其歸心。

  雲燁聽到旨意,心都涼了半截,好一個心狠的李二,殺其王,奪其土,現在又要善其民,把李安瀾的最後一點用處都要搾乾淨。

  頭靠在瑾德殿的樑柱上,不發一言,這對父女,一個家國天下,心硬似鐵,一個權欲薰心,婉轉遷回,貌似這樣的結局是一個大歡喜的結局,各取所需,沒有虧待哪一方,取得了完美的平衡,李二找到了一個安撫僚族的最佳人選,李安瀾得到了自己所希望得到的權利,八百里南疆,足夠她一生輾轉騰挪。

  螃蟹蒸熟了,廚子們挑了最肥美的裝了一籃子,雲燁親自調了薑醋汁子,放在瓷碗裡,請蘭陵給李安瀾送去,八歲的蘭陵滿嘴吃的流油,把螃蟹爪子咬的卡卡作響,提著籃子,卻在埋怨雲燁小氣,只給她兩隻螃蟹吃,這東西是大寒之物,蘭陵一個心肺偏弱的小女孩哪裡能多吃。

  在得到一隻叫花雞的許諾之後,才極不情願地去了李安瀾的小樓,望著遠去的蘭陵,雲燁大發脾氣,把廚房裡的廚子全部攆了出去,自己揮著刀猛砍排骨,一整隻豬的排骨,被他亂刀剁得稀爛,氣喘吁吁地把菜刀扔在一邊,扶著腰喘氣。

  「你既然喜歡,當初就該把她要過來,你知道嗎,我和陛下一直在等著你求婚,你沒有,反而躲得遠遠的,既然不喜歡,陛下如何安排她關你何事,現在發這些不值錢的脾氣做什麼。」

  沒回頭,知道是長孫,擰著脖子說:「一個女孩子送到煙瘴之地,不知她能不能活下來,還要擔負僚族的安撫,她能勝任麼?」

  「一看你就是個沒出息的。這是一個美差,八百里的王呢。古時得封國也不過如此,多少人把頭磕破了想得到這個差事,只有你頭一個就想到那裡是煙瘴之地,我們的祖先闢土開疆之時,何處不是煙瘴之地?不都是用血肉才換來今日的花花江山,安瀾是皇家的女兒,注定了她要為大唐粉身碎骨,不要以為宮裡的孩子們享受榮華富貴都是應該的,這些將來都要付出代價的,你把安瀾看錯了,她如今恐怕正在得意的大笑,而不是哭泣。你的螃蟹現在送過去倒也應景,剛好用來佐酒。」

  一席話把雲燁說的啞口無言,的確如此,李安瀾現在是在慶祝,而不是哭泣,皇家的人都是怪物,包括長孫,他們看事情不是看情誼,是看效果,簡單直接,能一刀砍死的敵人,就絕不會用兩刀,在權力面前,其他的任何事物都可以拋棄,或許,大概自己想錯了?李二不是在懲罰李安瀾,而是在補償她?有馮盎在,李安瀾的嶺南之行連風浪都不會起,在李安瀾進駐僚族的時候,馮盎一定會把僚族收拾的服服帖帖,讓他們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怎麼,想通了?如果心裡放不下,就多給她出點發財的路子,免得她過去遭罪,你想一個法子頂她三年之功,我那女兒現在還沒嫁人,就是寡婦了,想來也可憐,作為老友,你不盡心,誰盡心。」

  雲燁愕然的轉過頭,瞅著盛裝的皇后,這太驚奇了,話說得如此曖昧,好像雲燁真的和李安瀾有過什麼似的,完全不像皇后為人處事的方法。

  「雲燁,如今陛下和越國公的奏對就要結束了,你的飯食做得如何了?既然收了人家智戴的一貫錢,就需要把事情做好才是,為了你的一頓飯,智戴把他們馮家在嶺南立足的根本都拿出來換倆貫錢,支使你做頓筵席有何不可,再說了,吃飯的是陛下和越國公,還降不了你的身份。」

  長孫拿著那雙大眼睛無辜的看著雲燁,似乎剛才那番話她從未講過,讓皇后尤其是長孫說出那些話何其的艱難,這得感謝啊,皇帝和國公正式的奏對,一個大肚子的皇后還不方便露面,螃蟹不敢給孕婦吃,但是這一大碗肥膘子肉似乎很合她的口味,蒸的香酥烹爛,極為可口,上回就發現她很喜歡扣肉,或許是懷孕的原因,胃口大開,捲著荷葉餅吃了好幾條子。

  皇后要是管御廚要肥膘子肉會把廚子嚇死,能提供方便的只有雲燁,在長孫眼神的鼓勵下,雲燁從蒸鍋裡掏出一大碗扣肉,還有一盤子塞了糯米的蓮藕,給裝在食盒裡,又往進放了好多荷葉餅,才停手,長孫的貼身侍女面無表情的把食盒拎在手裡,扶著長孫裊裊娜娜的走了。

  鴻門宴的故事把智戴嚇著了,不惜用祖傳秘方換取自家老爹一頓安穩的飯食,在他看來,這是極划算的,還找了一個雲燁無法拒絕的藉口,那就是書院的獎勵,用那兩貫錢,雲燁明知是被利用了,也不會心存芥蒂,因為一切都是按照雲燁的規矩進行的。

  三十幾歲的人還非要到書院求學,當時就感到奇怪,求學麼,多高尚的行為,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也,誰會想到他居然懷著目的來的,摸著鬍子和一群白面少年一起求學,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感覺,在學堂一坐就是三個月,求學問道之心絲毫不亞於少年人,跟隨孫思邈進山採藥,也盡心,從不耍世家子的脾氣,無意中發現青蒿可以治療瘧疾,讓老孫驚為天人,在書院例會上極力為智戴爭取了兩貫錢的獎學金,至於智戴用這兩貫錢做什麼,老孫就不聞不問,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事比一種能有效治療瘧疾的好藥物更重要的了。

  得到雲燁的許諾後,智戴又去懇求皇帝,希望給他老爹接風的這頓飯食由雲燁來做,好讓自己父親也感受一下自己的一片孝心。

  仁孝天下嗎,李二沒理由拒絕,笑呵呵的答應了,只是把雲燁喊到後殿劈頭蓋臉的一頓臭訓,還說他沒腦子,怎麼誰都可以抓起來利用一下,以後再敢胡亂做主,就把腿打斷。

  最討厭和李二說話,以前還有心思給他進言,想要逐步改變李二已經僵化的頭腦,造福於萬民,讓大唐不走彎路,誰知道現在快被他同化了,整日裡為家族的繁盛努力,還幹的無怨無悔。

  空話什麼也改變不了,話說一千遍,不如自己動手做一件事,大唐的體制在李二君臣眼裡已經完美無缺,不需要太大的改變,他甚至開始制定一個叫《帝範》的東西,比歷史上早了好多年,想通過自身的實踐來摸索出一套帝王的規範,且萬世不移,雲燁把統稱為ISO9000系統,自戀到如此地步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做皇帝需要與時俱進,不是墨守成規,事物總是在不停地變化,朝堂體制也是如此,要是以後的帝王統統按照他的樣子,雲燁可以斷言,大唐天下長不了。

  裝菜的東西全部是銀器,亮到極致反而有點發暗的感覺,看著廚子們用各種食材裝扮飯盤,就有一種回到後世的感覺,御廚們也做了一道菜,那道菜雲燁還做不來,就是叫什麼「渾羊歿忽」,這是皇帝款待貴賓必不可少的一道菜。

  羊焙烤的金黃,不停地往下流油,一把把的胡椒撒上去,也不知還能不能吃,厚厚的胡椒把羊肉包裹的嚴嚴實實,辛辣的氣味讓人喘不上起來,這個雲燁不管,是皇后特意吩咐的。

  五十幾歲的馮盎坐在那裡如同一座山,嶺南人傳統的黝黑臉膛泛著紅光,與李二不時地開懷大笑,旁邊陪坐的房玄齡、智戴也笑意吟吟,場面親和,君臣和睦。

  雲燁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大串宮女,每人都捧著一個碩大的銀盤,魚貫而入,李二是個大方人,既然雲燁喜歡攬事情,那就連宦官的事情一起做了,讓他把人情落個十足十,此情此景,會讓馮盎記一輩子,反正得利的會是李安瀾,這個人情雲燁領的效果,遠遠超過了故意施恩。

  苦著臉的雲燁一進來,房玄齡就哈哈大笑:「今日托越公的福,玄齡終於可以嘗一次人間的極品美味,馮賢侄苦心一片,為老父能享用真正的美食拼盡全力獲得書院獎勵,實在是難得,越公好福氣啊。」

  沒等馮盎開口,皇帝先說了:「這小子對於吃食一道尤為擅長,倒也稱得上一絕,他做的美食,朕都沒吃過幾次,要不是智戴把他逼到角落裡,無力反悔,馮卿也未必能吃上。」

  馮盎趕緊站起來對雲燁說:「犬子胡鬧,還請雲侯莫怪,要怪就怪我這個貪吃的老頭子,這份人情,容馮盎後補。」

  雲燁給李二施了禮,才對馮盎說:「你兒子馮智戴,學習刻苦,並且有重大發現,因此獲得了書院這期的獎學金,書院有言在先,這兩貫錢可以請書院的先生做一件事,雲燁添為書院先生自然會遵守制度,越公切莫說什麼人情不人情的,讓小子難做,要是萬一起了貪心,上門討要,還請越公不要嫌煩才好。」

  李二對雲燁的這番話極為滿意,放聲大笑,房玄齡也跟著大笑,只有馮盎的笑聲最是洪亮,幾欲穿透屋脊。


bpd 發表於 2017-6-13 01:12
第六卷 我愛我家 第四節 被算計了

  宮女們按照雲燁的吩咐,把銀盤都一一擺放整齊,揭開蓋子,飯菜的濃郁香味就蔓延開來,李二在辦事的時候不會注意食物,哪怕天上的珍饈全部擺到面前,也不會讓他的思維有半點的滯澀,不看桌面只是盡情的與馮盎交談。

  偏殿裡只有五張矮几,不像別人的桌子上五顏六色的好看,雲燁給自己的全是螃蟹,很多年沒吃過這東西了,今天準備大開殺戒,從懷裡掏出小錘子、小剪子、大牙籤、小勺子,還有用來把螃蟹外殼夾扁的夾子,至於鉤鑿,雲燁覺得沒必要,歡歡喜喜的把手洗乾淨,這就準備開始吃。

  一隻螃蟹拎過來,剪去爪子留著最後吃,好東西總要留在最後,掀開螃蟹蓋子吃得正愉快,大唐沒多少人吃這東西,一個個養的極肥,蟹膏居然可以挖滿一勺子,含到嘴裡太舒坦了,蟹肉用牙籤捅出來,蘸一點薑醋,鮮味讓人飄飄欲仙,用夾子把螃蟹腿的外殼夾碎,發出令人心曠神怡的聲音,忽然覺得屋子裡似乎很安靜,剛才還有絲竹之聲傳過來,現在沒動靜了。

  這才抬頭看,發現李二、馮盎、房玄齡,都在興致盎然的看他吃螃蟹,馮智戴捂著額頭躲在最後面。訕訕的笑著站起來問:「陛下為何不進膳,莫非微臣的手藝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李二搖搖頭,從他桌子上拿起小工具,試了幾下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這裡倒是貫徹的很是乾脆,你做的飯食朕還沒挑出毛病,色香味俱全,比皇宮裡的飯食美味,只是朕與馮公看你吃的熱鬧,就過來看看,你繼續吃。」

  不就是自己用牙咬螃蟹有些難看麼,蘭陵剛才在廚房裡不就是這麼吃的,也沒聽見她抱怨,到這裡就不行了?

  房玄齡大笑著說:「老夫牙口不好,見美食卻有心無力,心癢難熬啊,且把這裡的器物借老夫一用如何?」還能說什麼,雲燁只好把幾樣工具在旁邊的茶水盆子裡洗乾淨,遞給房玄齡,卻發現老房不接,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用來洗工具的盆子不言語。

  李二的臉紅的驚人,指著茶水問:「這是用來淨手的?」

  螃蟹宴上的茶水不用來洗手,還能用來幹什麼,念頭轉到這裡,心頭咯噔一下,這幾位不會把茶水都喝了吧?

  一群土鱉啊,這是要活活坑死我啊。雲燁在心裡淚流滿面,五個人吃飯,四個土鱉把洗手的茶水喝了,就一個聰明人沒喝,這個聰明人的下場可想而知,尤其這中間還有李二這個小氣鬼,想要化解尷尬,只有五個人都成為土鱉才有可能。

  「哦,回稟陛下,這是微臣特意為今日宴席準備的解膩的茶水,用上好的茶葉沖泡而成,最是適合宴會飲用。」

  說完,雲燁就捧起小瓷盆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水混合了螃蟹的腥味,讓他幾欲嘔吐,強忍著吞下去,如果吐出來,按照今天事情的嚴重性李二不讓他爬著回家才是怪事。後果太嚴重,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胃。唐朝的煎茶不是連豬油都放嗎?

  李二的臉色這才好轉,哼了一聲說:「下回找個小點的器具裝茶水,好好地茶水糟蹋了。」

  馮盎也跟著說:「茶水的滋味實在美妙,老夫走的時候,可要多帶一些回去。」

  房玄齡神色怪異的從雲燁手裡接過工具,來到李二的席前,請他先用,又喚內侍過來,找幾個小剪刀之類的東西來給其他人湊數。

  馮盎是武將,自有武將的凌然之威,一隻帶把的肘子咬的汁水淋漓,讚不絕口,螃蟹似乎只是餐後小點,桌子上的剪子之類的東西一概不用,螃蟹的大鉗子丟嘴裡咬的嘎嘣作響,聽的雲燁牙根都酸了,不就是想讓皇帝看看自己飯一斗肉十斤的飯桶本質麼。

  給他吃這些東西糟蹋了,不喜歡蓮藕裡塞些糯米之類的東西,問雲燁為何不往裡面塞些虎肉,說那東西有嚼頭,回頭就送雲燁一些風乾的虎肉,虎鞭他也帶了幾十根,瞅著逸興思飛的馮盎,這傢伙說不定就是導致華南虎徹底滅絕的罪魁禍首。

  一頓飯吃到華燈初上才算完結,對於宮裡的歌舞,雲燁沒有半點興趣,李二自己編排的歌舞,看著就無趣,把自己大戰竇建德的功績成天的宣揚。百十個穿著鎧甲的舞姬,亂哄哄的沒有規矩,一會兒出場,一會兒唱歌,歌詞晦澀難懂,女人跳男人的舞蹈本就難看,殺的不慘烈,叫的不淒慘,穿白衣的舞姬所向睥睨,袖子甩的如同散花,最後蹲下朝天子,施的還是婦人禮。

  馮盎估計和雲燁一個心思,也看不下去,退去外袍,大吼一聲,翻了個空心跟頭,轉個圈就開始跳健武,伸胳膊踢腿,如同瘋子。

  李二叫聲好,自己也抖著肩膀甩著手下了場子,人家跳舞,自己當然不好吃東西,雲燁看著面前逐漸冰涼的螃蟹哀嘆不已。

  都喜歡跳舞,還跳得不好看,劈個腿都劈不直,轉兩圈就有摔倒的危險,馮智戴在空中劈腿如同屁股中箭,房玄齡的舞跳得如同老太太逛街,好好地飯不吃,全都在抽風。

  手鼓一聲響,各安其位,李二擦著頭上的汗水問雲燁:「朕的舞跳得如何?」

  「除了剛勁有力,婀娜多姿,一如蒼鷹展翅,猶如巨魚鼓浪,或如狂風初至,對於陛下的舞姿臣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最恨的就是這種情況,睜眼說瞎話雖然是官員的必備絕技,雲燁實在是不喜歡。

  大唐的宴會時間長的驚人,足足過去了三個時辰,那道該死的渾羊歿忽才由兩個力士扛了上來,一整隻羊,在盤子裡被擺成跪拜的造型,李二抓起案几上的餐刀,隨手一擲就插在羊身上,力士拔出餐刀,刀口向裡,作四方揖,刨開羊肚子,從裡面掏出一隻鵝出來,然後又從鵝肚子裡取出幾枚雞蛋,還有被油浸的微黃的糯米,雞蛋不多,只有五枚,每人一個,雲燁發現給李二的明顯是最大的,說不定是鵝蛋,自己的最小如同鴿蛋,再一看智戴的,就心滿意足了,他的只有指甲大小,不知道是什麼蛋。

  鵝油泡米飯能好吃才是怪事請,再說了,還撒了巨量的胡椒,那東西做湯還不錯,放得太多,哪裡還能吃出食物的本來味道。

  隨著馮盎、房玄齡起身拜謝陛下賜食,然後就開始大嚼,蛋的味道不錯,就是那一小勺糯米飯實在是太膩了,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胡椒味道,刺鼻之極。

  馮盎、老房、小馮吃的享受無比,尤其是馮盎,把糯米含在嘴裡翻來覆去的不忍嚥下,十分的噁心,李二陛下也是如此,似乎這樣才是貴族品嚐美味的正確辦法。

  不用吃,雲燁就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挖一勺子米飯,黃色的油就往下滴,還連成串,這哪裡是吃米飯,這是在喝油湯,鵝肉的腥味撲鼻而來,這不是以前吃過的廣東燒鵝飯,這是毒藥。

  皇帝忙著和馮盎、房玄齡談話,雲燁趁機把身邊智戴的餐盤搶過來,把自己的塞了過去,智戴是個好人,把盤子舔的像是剛洗過一樣,皇帝賜食不吃為大不敬。

  在雲燁嚴厲的目光中智戴歡喜的又把雲燁的米飯吃了個乾淨,還拱手致謝,這就皆大歡喜了。

  總有人捅雲燁的後背,回頭看又不見人,如此幾回過後,就開始注意了,果然,有一隻粉嫩的小手從帷幕後面伸出來,又打算捅他,除了蘭陵雲燁想不出還會有誰這麼大膽子。

  剛剛吃乾淨的螃蟹殼子隨手就塞給了小手,小手伸回去,螃蟹殼子又立馬飛了出來,敲在雲燁的腦袋上,然後掉在案几上,嘩啦的一聲響,一下子就把李二的目光引了過來。

  蘭陵大大方方的從帷幕後面走了出來,給她老爹見禮,然後又接受眾人的見禮。

  「蘭陵,已經夜了,為何還不去安寢,來前殿何事?」李二對自己的女兒一向寵溺,更不要說蘭陵。

  「父皇,孩兒是來找一個背信棄義,說話不算數,屢次欺騙女兒的癩皮狗算賬。」蘭陵捏著小拳頭義憤填膺的對自己的父親說。

  李二瞅瞅房玄齡,又瞅瞅馮盎,直接越過智戴,惡狠狠地衝著雲燁說:「不用說,蘭陵嘴裡的癩皮狗一定是你吧,好膽子,連朕的女兒都敢欺騙。蘭陵,怎麼回事,說出來父皇替你出氣。」

  完了,雲燁想衝過去堵住蘭陵的那張小嘴,給李安瀾送螃蟹的事會被抖出來。

  按照倒霉法則,你越是擔心會發生的事,他就一定會發生,靈驗無比。可惡的蘭陵張合著那張櫻紅的小嘴,立刻就把雲燁答應送她一隻雞,讓她給李安瀾送螃蟹的事掀了個底朝天。

  李二的面色古怪,問雲燁:「小子,這裡面有朕不知道的事情麼?」

  「回陛下,微臣當初在皇宮求學之時就與壽陽公主相識,如今她要遠走,送她一點吃食,權當為她送行,嶺南多瘴癘、蛇蟲,就是想給她留一點念想,不至於山高水遠的過於寂寞。」

  「雲侯此言差矣,嶺南也有山清水秀的好去處,大海波濤沖天,青山連綠樹,民風淳樸,物產豐富,也是一塊寶地,雲侯大可放心,壽陽公主一定會安安穩穩地抵達嶺南,八百里僚地,也一定會在公主的教化下,開化民智,用不了多久,那裡就會成為我大唐的又一片樂土。」馮盎把話說得慷慨激昂,恨不得掏出心來給大殿上的幾個人看。

  這不是我想要達到的目的,雲燁愕然,回頭卻看到蘭陵脖子上掛著李安瀾的長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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