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49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4 23:26
第六百二十六章:誰家天下

  其實無論是王琚還是楊炯,對於李家宗室在此前還是抱有幻想的。

  這牽涉到了正統的問題,想當初,王琚衝冠一怒,刺殺武三思,為的就是李氏。而楊家之所以在武則天時期不得為官,也是因為許多子弟參與了李敬業的謀反,可以不避諱的說,這二人,都曾是最強硬的擁李派,為了支持李家,不惜動用最粗暴的手段,甚至承擔嚴重的後果也是在所不惜。

  可是這些年的所見所聞,早已讓他們明白了一個事實,李家在自己想像中實在是相去甚遠,先是一個被武則天視為玩偶的高宗天子,武則天能篡位登基,與這高宗可謂是關係極大,好不容易盼來了李顯,就更加讓人哭笑不得了,這國器,居然又把持在了女人手裡,而且整個女人,比之武則天更加不堪,為了奪權,花費了多少心機,什麼江山社稷,什麼蒼生黎民,在他們眼裡,簡直就是一錢不值,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即便任用再無能之人,明知道可能有害於國家,他們也是在所不惜。

  漸漸的,王琚和楊炯其實早已不抱有了任何妄想,他們心目中的聖天子,顯然不是這個模樣。

  眼前這個李重福,又和高宗先帝與李顯有什麼分別呢?當李重福問起什麼時候入關,並且滿懷希望的時候,楊炯和王琚幾乎就已經將他一眼看穿了。

  入關?真是玩笑,到現在,皇子殿下居然還不明白,到了今日這個地步,神策軍絕不會入關。

  現在入關,誅殺了韋氏,對於魏王殿下來說,沒有任何好處,魏王殿下需要的是時間,需要足夠的時間去經營。去侵蝕自己越來越大的版圖,要將越來越多的土地和人口容納入現有的體系,而這……才是天下穩定的基石。

  韋家分封諸侯,已經導致天下各鎮各自為政。這分崩離析,也只是遲早的問題了,在這種情況之下,即便入關,尊李顯為太上皇。讓你做了天子,又能如何?這天下依然還是如此,依然還是三十個都督們的天下。

  魏王現在在做的,分明就是藉著範圍,壯大自己的實力,河南府加上五鎮,已經有了和朝廷分庭抗禮的本錢,現在又得到了韋家七鎮,只需要好生經營,用不了多久。神策軍和五軍營的實力還將繼續膨脹下去。

  韋家都督們所分封的地方,大多都在淮南和江北、荊襄一帶,這片土地,也是頗為肥沃,更何況,水道也是密佈,只要有足夠的資本,運河就可以開拓起來,豪強仍然需要打擊,不過現在打擊那些豪強。倒是比之從前更加容易,因為這些地方豪強所面對的,將是更為龐大的神策府以及五軍府體系,商賈們會趁機湧入。精壯會進入工坊,而婦孺們會借助牛馬來耕種土地,水利也將興建起來,這是接下來固農的保證,一部分青年將會進入五軍營,在衛州進行操練。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成為合格的士兵,太平學會趁機將觸角伸向那裡,當人有了生業,有了飯吃,就會有更高的需求,比如……他們會希望自己的子弟能夠學會讀書寫字,他們也喜歡自己的子弟能有一技之長,當然,最重要的是,能識文斷字和一技之長,會有真真切切的好處,而不似從前那樣,你非豪門和士族門閥出身,沒有人引薦,即便有了學識,也沒有上升的渠道。

  王琚和楊炯心裡清楚,自己協助秦少游開創的並非是所謂的皇道樂土,這裡依然會有諸多的陰暗,照舊還是人吃人,上位者為尊,依然還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可是至少他們清楚,這對於所有人來說,已是最好的生活了,他們已經年紀大了,磨礪的越多,就越是清楚,三皇五帝的所謂的太平盛世根本就不存在,他們要創造的,無非是個絕大多數過的還不錯的天下,他們無法顧及到所有人,可是至少可以讓大多數人生活有所改善。

  而現在……李重福居然還幼稚的以為,天下離了他們李家,似乎就要崩潰一樣,他還在做著取代自己的父皇,執掌天下的美夢。

  李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而現在,分明是秦家、王家、楊家、周家、趙家、鄭家的時代,楊炯笑了笑,道:「殿下,韋家勢大,難以輕易動搖,魏王殿下愛惜將士的性命,強攻函谷關,損傷實在太大,因而,殿下只怕還需耐心等待。」

  李重福的臉上寫滿了失望,他不禁道:「即便損失大一些,可是攻入函谷關,便可……」

  王琚的脾氣就沒有這樣好了,損失大一些,損失的可是神策軍和五軍營的將士,這些人,可都有王琚的心血,當初秦少游要擴軍,王琚這個神策府的府丞,可謂是操心勞力,幾乎抽調出所有可以動用的資源都砸在了神策軍和五軍營上頭,王琚雖然不帶兵,卻知道,這支龐大的軍隊,都是自己費盡心機的東挪西湊出來的,你李重福倒是輕描淡寫一句損失大一些,王琚冷冷道:「殿下,行軍打仗,關係重大,怎麼可以如此輕巧。」

  一聲厲喝,完全沒有任何的禮數可言。

  李重福的臉拉下來,有些怒了,不由道:「王琚,你這是什麼意思?」

  楊炯覺得王琚話重了一些,忙是圓場:「王府丞只是心急,殿下勿怪。」

  李重福覺得自己受了侮辱,怒視王琚,最後冷冷道:「君臣有別,怎可說這樣的話,哼,本王要見鄂國公。」

  這話隱隱有要挾的意思。

  鄂國公尉遲循毓可是大忠臣,一聽說韋氏殺了太子,二話不說便攜家帶口來了洛陽,此人是勳臣的代表,不少從長安跑來的人,都與他關係極好,在李重福心裡,這些秦少游下頭的人,實在是放肆了,既然如此,自己就見一見長安的人,制衡一二。

  李重福覺得。自己遲早要做天子,總要有些制衡之道,從前他完全依靠秦少游,顯然讓有些人恃寵而驕。現在這個局面,天下人都將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又有這麼多人來投,當然都是因為自己,再加上天下還有這麼多的都督。想必也是忠誠於自己的,他在龍門宮憋了這麼多天,不過是希望忍耐一下,等到秦少游入了關,局面就大可以改觀了,只要去了長安,一切都可迎刃而解,可是現在秦少游居然不入關,王琚居然對待自己又是如此態度,還是敲打一下才好。

  本以為。自己這番話,會將王琚嚇倒,誰知王琚居然頭都不回,直接出殿,楊炯見狀,連忙道:「殿下,臣告辭。」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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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丞,王府丞……」楊炯從殿中追出去,一面喚了王琚幾聲。

  王琚駐足,等楊炯追上來。臉上卻不見怒色,楊炯不由道:「王府丞何故動這樣的怒火,這二皇子無論如何,眼下……」

  「楊公以為我動怒了?」王琚突然反問一句。倒是讓楊炯楞了一下。

  王琚搖頭,道:「我才沒有動怒,我又為何要動怒?今日當面頂撞一下他,不過是給他一個警告罷了。」

  楊炯皺眉:「只怕這樣,會壞了魏王殿下的大事。」

  王琚不禁笑了:「不,二皇子遲早還是會不滿的。只要魏王殿下不入關,他終究還是會等待不及,與其讓他偷偷的做一些小動作,又為何不索性激一激他呢?讓他光明正大的想要『敲打』魏王殿下也好,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這個時候,總要讓他知道什麼而今他自己是什麼處境了。魏王殿下的大事,別人不敢說,可是一個二皇子,是壞不了的,他根本不明白,魏王殿下步步為營,其實就是釜底抽薪,拆的何止是韋家的台,更是這李家的薪火。」

  楊炯啞然,苦笑道:「哎……隨你吧,反正神策府是你當家,這是你的事,老夫顧著議事堂那一畝三分地就好了,是了,如今侵併了七鎮,五軍府的鄭公已經往洛陽趕了,為的就是制定選派官吏的人選,此次必定是與你相商,而且五軍府的人才,怎麼及得上神策府,終究,還是要神策府拿出大部分官吏的人選,你心裡可有腹稿了嗎?這可是數百上千的人選,斷然不能出什麼差錯啊。」

  王琚嘆口氣道:「那鄭公……說是來相商,人肯定是向我來要的,其實真正的來意,我卻是知道,他這是來討錢的,五軍府那兒,勉強收支好了一些,那五鎮,總不至於讓神策府年年為他彌補虧空了,現如今,又來了七鎮,這……又是個無底洞啊,他五軍府肯定是拿不出這麼多錢糧出來,必定又要哭窮,少不得,還得討債,這買賣怎麼看,都是虧本,殿下開疆擴土,那五軍府倒是管的越來越多,可是神策府,卻是越來越窮。」

  楊炯笑了:「話不能這樣說,殿下不是說了吧,如今實施的是二元制,五軍府下頭各鎮,哪一個商貿繁華起來,有了點樣子,便納入神策府的管轄,依著我看哪,五軍府現在所轄十二鎮,倒是有兩鎮,漸漸有點起色,雖然遠遠不如河南府,卻也不再貧瘠了,到時候,自然納入神策府之中,王府丞嘆息個什麼?」

  因為各鎮之間發展極為不平衡,所以秦少游才創出五軍府和神策府的二元體制,這種體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比如河南府簡直就是富得流油,工坊林立,一個河南府,財稅和商貿比其他十二鎮都要強,而窮的地方,工商幾乎為零不說,便是連農業都不見什麼起色,絕大多數人都是靠天吃飯,若是實施同樣的施政標準,那麼矛盾就會顯露出來,因而索性設立神策府和五軍府,實施兩種法律,徵收兩套稅賦的標準,等到五軍府下轄的哪個鎮工商漸漸繁榮,運河和水利也已經完善,再將其納入神策府之下。

  所以現在神策府是母雞,而五軍府就是蛋,神策府給予五軍府源源不斷的支持,帶動其他各鎮的發展,等到時機成熟,遲早有一天,它們還是要納入神策府,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說到這裡,王琚抿抿嘴:「我自然也知道,神策府生來就是送錢的,也罷,不說這些,那二皇子要見尉遲循毓,楊公可以安排一下。」

  楊炯愣了一下:「當然讓尉遲循毓去見他?」

  「見見也好,聽說那尉遲循毓在洛陽城近來也是風生水起,如今,幾乎等同於關中人的領袖了,這從長安來的關中諸家,幾乎都是以他馬首是瞻,若是總不讓二皇子去見他們,也顯得魏王殿下有什麼居心,見就見吧,怕個什麼?」

  王琚顯得信心十足,楊炯卻有點猶豫,他就怕魏王殿下掌兵在外,洛陽這兒若是管的鬆弛,會鬧出什麼亂子。

  不過既然王琚堅持,似乎也不好拒絕:「既如此,此事老夫來安排,那尉遲循毓,此前不也嚷著要見二皇子。」

  二人一面說著,交換著各自的看法,一面出了龍門宮,二人平時都是大忙人,雖然很熟稔,卻很少有說話的機會,今兒倒是說了不少話,最後各自分道揚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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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快樂。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5 22:41
第六百二十七章:多行不義必自斃

  目送走了王琚和楊炯,李重福臉色更加陰沉,他感覺有些不妙了。

  瞧這個樣子,秦少游就是曹操啊。想到這裡,他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變得開始不安起來。

  不成,無論如何都要見尉遲循毓不可,總要商討出個辦法,其他人,也未必靠得住,唯獨這位鄂國公,可是一聽到韋氏要謀反,便連夜趕來洛陽的,這份忠心,自然不是尋常人可比。

  他命人前去請人,果然那尉遲循毓聽到消息,只在一個時辰之後便出現在了龍門宮外。

  二皇子殿下有請,尉遲循毓當然不敢怠慢,對於二皇子,他還是有感情的,如今二皇子可是陛下僅存的獨苗,這就是未來的天子啊。

  他興沖沖的進去,而後行了禮,便見李重福連忙上前攙住他:「鄂國公請起。」

  尉遲循毓受寵若驚,連忙道:「謝殿下。」

  李重福想著措辭,勉強道:「聽說魏王大勝,卻不知外間風聲如何?」

  尉遲循毓知無不答:「自是歡欣鼓舞,殿下,這神策軍和五軍營,當真是不可小看啊,韋家軍不堪一擊,哈哈………殿下不知了吧,這神策軍和五軍營和尋常的官兵可是不同,從前在長安的時候,我還只道這神策軍和五軍營不過是錢多罷了,不算什麼,可是現今才知道,他們令行禁止,秋毫無犯,真是世所罕見,那些韋家軍,怎麼會是魏王殿下的對手,魏王殿下運籌帷幄啊。」

  「殿下可不知道了吧,咱們這些人來這洛陽,本來是打定了主意準備過苦日子的,不過魏王殿下似乎對我們並沒有提防,現如今啊,大家可忙的很哪,如今做什麼的都有。前幾日,議事堂還增設了三十個位置咱們長安人,讓咱們自行推舉三十個議員呢,那議事堂也頗有意思。我就差點被推舉進去了,不過……哎……終究是有迎賓館的差事在身啊。」

  「殿下在洛陽,也不能每日躲在龍門宮裡,這洛陽有趣的地方,可比長安要多的多。我騎著快馬,從東頭走到西頭,沒有兩個時辰也走不完,那沿街店舖裡各種時興的東西,更是眼花繚亂,殿下若是喜歡,我過些日子,送一些稀罕東西來,保準殿下愛不釋手。」

  「這兒唱戲和長安不同,這兒唱戲講究的是熱鬧。一個諾大的戲院,裡頭容納千人,關起門來聽沒意思,非得許多人湊在一起,熱鬧。殿下你卻是不知,現在大家就喜歡這個,自己躲在家裡看歌舞,反而味同嚼蠟了。而且這兒的歌舞和戲曲,幾乎每隔一段時日就有花樣,沒法兒啊。從前看戲的人少,戲班子也不多,說句實在話,這戲曲戲曲。最緊要的還是有人寫啊,不寫怎麼來的戲,可是寫曲兒的少,為何?讀書寫字的人,誰有工夫做這個?而且操這賤業,不是也不值當嗎?而如今卻是不同了。這洛陽城裡讀書識字的人多,寫出一場戲,收入也是不低,若是賣的好,那更是身價百倍了,因而現在隔三差五就出新戲,看不完一樣。」

  「殿下……洛陽是個好地方啊,說句實在話,從前總是感覺自己白活了,前幾日,我還去衛州了呢,幾百里的路,居然短短四五天乘船就到了,那兒的馬市駿馬頗多,跟洛陽的馬市不同,洛陽這兒啊,多是駑馬,耕地用的,這好馬難得,我在衛州呆了三天…」

  他絮絮叨叨,像是不懂得厭煩一樣,侃侃而談,足足說了小半時辰。

  而李重複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他看著尉遲循毓,胸口感覺有些堵得慌,勉強道:「哦,是嗎?原來有這樣多稀罕的事,本王聽說,禮部尚書崔海也到了洛陽吧,他在這裡可好,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他?」作為迎賓館的負責人,這些來洛陽的長安高門和勳貴們,尉遲循毓哪一個不清楚,見二皇子殿下問起,他頓時樂了:「崔公老邁,到了洛陽便大病一場,不過幸好,總算是熬了過去,現如今,卻是在神策府裡做事,他精神倒還俊朗,其實崔公倒也罷了,最出彩的是他的兒子,他兒子近來和人合夥開了一間商行,做的好買賣,話說那小子平時木訥的很,在長安的時候,在司農寺裡做官也不見有什麼顯赫的政績,到了長安,索性連官也不做了,專門和人做婦人的胭脂買賣,嘖嘖……虧得他肯去做,起初許多人還取笑呢,後來反而是笑不出來了,殿下,如今他一套行頭,那可就靡費了數千貫啊,哎……宜陽崔家,也算是大族了,可是若在以往,也沒奢華到這地步,前些日子,他向錢莊告貸了三十萬貫,據說還要做大買賣,這手筆……我雖是國公,卻也只有垂涎三尺的份,不過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做買賣的材料。」

  李重福的臉色更是黑的可怕,他不禁道:「他好歹是……怎麼就操持賤業……」

  尉遲循毓瞪大眼睛:「殿下此言差矣,如今這商賈的,可一點都不卑微,如今最出風頭的就是他們,殿下在龍門宮待的久了,不曉得外間的行情啊……」

  他還要再說,李重福不料尉遲循毓居然反駁他,心中便不喜了。

  偏偏他無可奈何,本來還想對尉遲循毓說許多話,現在卻全部吞回了肚子裡,他又不甘心,只是咬著唇不說話。

  「殿下可是不舒服?」尉遲循毓這才注意到了李重福的臉色。

  李重福擺擺手:「無妨,無妨,好了,你回吧,本王要歇一歇就好了。」

  事情遠比她想像的要高得多,他哪裡能想得到,一群長安人,廝混在洛陽,會被秦少游收買,不過細細一想,似乎也能夠理解,他們已經為韋氏所不容,雖然不至於家道中落,可是現今的處境卻很是艱難,而秦少游趁此機會卻是拉了他們一把,並沒有對他們排斥。各種優厚的待遇下來,慢慢的這些人也就被同化。

  長安的家產和高位,暫時是指望不上了,可是洛陽的實際好處卻能享受到。漸漸的,他們從一群客人,卻慢慢成為了一群洛陽利益集團中的一員,思維上的改變,也是自然而然的了。

  這裡唯一沒有改變思維的。也只剩下了每日躲在龍門宮裡的李重福,他根本不明白,人是需要衣食住行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隔絕於世界之外,他們相互進行影響,漸漸的融合,最後成為了相同的人。

  唯有李重福卻依然和他們不同。

  李重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假若是韋氏,或許還能讓李家延續。因為李氏並不得人心,她依靠的終究還是門閥和士族,假若門閥和士族心向李氏,韋氏即便野心勃勃,也要有所顧忌,可是現在的這個秦少游,實則更加可怕,他做的,不正是在釜底抽薪,將李家存在的基礎全部拆個一乾二淨……

  李重福不寒而慄,卻又生出一股無力感,孤掌難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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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大捷,足以讓所有人都震驚。至少對於各鎮的諸侯來說就是如此。

  其實孰是孰非,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已經不太重要了。

  韋氏很可惡嗎?當然可惡,居然敢殺太子,這顯然是想要改朝換代啊,大家好歹也是唐臣。怎麼可能被你這個婦人所控制。

  固然許多人曾得過韋氏的恩惠,可是恩惠是一回事,韋氏的恩惠,終究是用天子的旨意發出來的,也就是說,本質上,大家得到的還是大唐的恩惠。

  可是讓他們去討韋,這顯然是玩笑,討韋就是反朝廷,隨時可能會被認為是亂黨,當初的李敬業算不算忠臣呢?結果如何,結果還不是以亂臣賊子的名義給殺了。

  由此可見,大家謹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最是要緊,至於秦少游要反韋,拿就隨他去吧,反正和自己沒太大的關係。

  當然,誰都不得罪,是最重要的。

  不過如今,人心思動起來。

  那些原本高坐釣魚台的人,現今卻開始躁動起來。

  這韋氏,看著要完啊。

  十幾萬韋家軍,一日功夫,就灰飛煙滅,韋氏的力量,現在只剩下了關中,而秦少游呢,戰力驚人,現在形同是關門打狗,固然函谷關不容易陷落,可是任誰都明白,長驅直入關中,似乎已經成了遲早的事。

  現在的秦少游,就已如此強大,對這韋家軍直接碾壓,現在他又佔據了韋家七鎮,更加如虎添翼,這秦少游的勝算,陡然增加了許多,即便不能殺入關中,至少韋家出不得關,秦少游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如今……許多人開始謀劃起來,假若遲早秦少游入關,那麼韋家可就完了,而秦少游既得了關中,又得了關東以及河北、淮北、荊襄十二鎮,實力可謂空前,到了那時,他是奉天子以令不臣,誰能保證,他往後不會秋後算賬,說你和韋家有瓜葛,前來討伐你?

  擺在所有人面前,似乎只剩下了兩條路,要嘛就是繼續冷眼旁觀,隔岸觀火,可是將來,極有可能會被秋後算賬,甚至可能遭來滅頂之災;要嘛就是現在討韋,趁機,還能得個擁立之功。當然,也並非沒有第三條路,無非就是你若是膽子夠大,直接起兵討秦,最後秦少游帶兵殺來,直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滿打滿算,似乎討韋一下子成為了一個極為合算的買賣。

  何況現在韋陳亮等人,依然還做了都督,這是什麼,這是魏王殿下向大家宣告自己的寬厚啊,連韋家人只要肯順服都能容得下,何況是其他人?

  不出幾日,幾個都督便已高高掛起了義旗,宣佈討韋,同時派了使節,火速前去洛陽,要與秦少游交涉。

  無非……是願意供秦少游驅策,現在這樣做,當然有極大的好處,若是秦少游勝了,那便是押寶正確,不但自己依然還是土皇帝,而且還能立下個功勞。而且這種事,最重要的還是看誰快人一步,第一個討韋的人,或許能得到魏王的看重,第二個、第三個,也算是深明大義,可是第許多個之後,就不太值錢了。

  因而消息一出,各鎮紛紛宣佈討韋,變化之快,世所罕見。

  乃至於一個個使者,都像是瘋了一樣朝洛陽趕去,為的就是快人一步,及早輸出自己的誠意。

  當然,更有人直接提出,當今天子,已被韋氏劫持,國不可一日無君,二皇子理應立即在洛陽登基,以順應天命,安服眾心。

  一夜之間,時局大變,秦少游隱隱之間,已成了討韋的總都督,其餘二十餘鎮諸侯,無一例外,或是搖旗吶喊,或是願抽調兵馬,聲勢極大。

  而在洛陽城裡,王琚已經忙開了,各色的人等,秉持的各自主子的本意,已經開始在洛陽活絡起來,今日這個拜訪,明日那個球見,熱鬧非凡。

  既然都要討韋,可是誰都希望自己能從中分一杯羹,要對付韋家那個公敵是其次,藉機揩油,或者是為將來多撈一些好處才最要緊啊。

  對於這些趨炎附勢之人,王琚也是頭痛的厲害,這裡的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哪一個都難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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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6 23:05
第六百二十八章:大勢已去

  就在都督們的使者抵達洛陽的時候,秦少游已經率軍抵達了函谷關下。

  函谷關依然如故,那高大的城牆,一座座箭塔,在這崇山峻嶺之中,格外的觸目。

  攻打函谷關,顯然是不急的,秦少游已經命人安營紮寨,顯然,他沒有設置暫時營地的打算,而是索性讓人大興土木,打算在此設置一個長久的大營地。既然如此,那麼就不是幾個帳篷那樣簡單了,一時間,函谷關外連綿十幾里都是塵土揚起,不亦樂乎。

  秦少游的行轅裝飾一新,既然打算在此長住,雖然他不貪圖什麼享受,卻總要具有一定的舒適性才好,此時這兒反而成了一個交際中心,許多在洛陽的使者從王據那兒得不到什麼準確的答覆,便索性直接到函谷關來。

  討價還價是必不可少的事,秦少游似乎對於這些都督們並不太看重,指望他們帶兵來助戰?開玩笑,即便他們肯來,秦少游還不敢要呢,他素來知道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人越多,有時候反而是添亂,函谷關這裡,根本不適合佈置大量軍馬作戰,關隘的爭奪,也不是靠人多就有用。何況,這些人一旦來了,將來破關,必然漫天要價,甚至一群人殺入關中渾水摸魚也是頭痛的事。

  因而對於助戰的要求,秦少游一概拒絕,現在的秦少游,準確的來說要的不過是合法性和聲勢罷了。

  對付韋家的朝廷,合法性最為重要,朝廷之所以是朝廷,是因為大家認可,同樣的道理,若是大家認可的都是二皇子,那麼這龍門宮又何嘗不是朝廷呢?

  至於聲勢,不過是嚇唬人用的。韋家退居關中,現在天下紛紛討韋,你怕不怕,你還敢跟著韋家多行不義嗎,還敢為虎作倀嗎?還有底氣,在那長安城裡高喊剿滅秦少游,誅殺餘黨嗎?

  做人,總是要留一線才好,誰都會明白,無論你和韋家多麼親近。無論你的今日是不是因為韋家的提攜,可是今日喊得越凶,越是不留餘地,等到秦少游入了關,可就沒有任何轉圜餘地了,那秦少游赦免了韋家的都督,甚至願意招降納叛,可是這並不代表,歡迎你繼續作死。

  本質上。戰爭的雙方,依靠的未必就是兵力的多寡,靠的也未必是誰的錢糧更多,某種程度。大家比的乃是信心,信心比黃金更加珍貴啊。當洛陽這兒信心十足,就更多人願意為秦少游效力,因為誰都知道。為秦少游效力就可能得到極大的回報,今日為魏王殿下流血,這輩子就可衣食無憂。

  同樣的道理。關中那兒失去了信心,即便現在函谷關裡的韋家軍馬比之城外的叛軍要多,可是依然許多人,開始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了,譬如一些憤憤不平的高呼剿滅秦賊的人,現在突然就沒有了聲響,一些還想靠著韋家得到榮華富貴的人,此時也不禁要掂量掂量,畢竟這場富貴風險實在太大太大,誰能保證,今日得來的是富貴,明日得來的卻是家破人亡?

  即便是那些函谷關牆上的諸多將士,只怕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肯賣命,一方面是某種慣性使然,畢竟他們當的是兵,吃的是餉,自然應當賣命。而另一層心思,只怕也就是殺敵立功了,只是當這叛軍彈壓不住,甚至殺入關中只是時間問題的時候,那麼所謂的殺敵立功又還有什麼意義?

  禁軍的特點和其他軍馬不同,比如從前的府兵,府兵往往是本地徵召,因而一旦戰場在本地,大家還曉得要保衛自己的鄉人,畢竟自己家人和族人就在自己身後,臨陣脫逃,就等於是將自己的妻兒棄之不顧。

  可是禁軍卻是從天下各處的兵馬抽調,固然都很精銳,只不過,他們在函谷關,保衛的卻是別人的家鄉,這意義可就全然不同了。

  函谷關內已是軍心浮動,甚至開始出現了不少的逃兵,而一時之間,許多武官竟也無計可施,因為大家都是人,那些士卒的感受,他們又豈會不能感同身受,短短一些日子,據說十幾萬的韋家軍就被殺了個片甲不留,就連那些韋家的都督們為了苟活,居然也已倒戈,自己難道要平白無故的留在這裡送死嗎?

  更不必說,現在天下都督俱都已經扯起反韋的大旗,除了這關中,朝廷已經約束不到任何地方,孤立無援,這關中固然關隘重重,可是關起門來又能堅守幾時?這樣下去,遲早還是要完,那麼自己在這裡流血流汗,豈不都是白費,甚至可能叛軍殺入關來,必定要報復,到了那時,自己又如何自處?

  武官們沒有心思,士卒之間的流言越來越多,這對於韋玄貞來說,不啻是滅頂之災,自從韋家當政以來,韋玄貞就沒有睡過一次好覺,而如今,他越發的不安。

  他心中要抱怨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他既抱怨自己的那個女兒,為何會有這多的野心,安安生生做一個皇后,又有什麼不好?他抱怨族中子弟,絕大多數都沒有出息,現在依然還有一些人在醉生夢死,他更抱怨韋陳亮這些人蛇鼠兩端,居然敢背棄家族。

  可是這些抱怨,似乎用處並不大,因為即便抱怨再多,對於眼下的事也是於事無補。

  反而這個時候,軍中的不穩讓他更加憂心,固然這個時候,朝廷又開始了封官許願,許多的公爵和侯爵也都賜了下去,甚至連一個不知名的偏將,居然都成為了侯爺,可是這不過是飲鴆止渴。

  張晉近來可謂是馬不停蹄,每日都會軍中的事操心,對於這個女婿,韋玄貞是滿意的,可同時,他又開始堤防起來。

  現在人心隔肚皮,誰也說不清啊。

  連韋陳亮這些人都投了秦少游,這意味著什麼?這既意味著連韋家的人都不牢靠,最重要的還是韋陳亮這些人都可得到秦少游的諒解,那麼其他人會怎樣想呢?

  韋家對於張晉放心,是因為張晉無論如何也是韋家的女婿,他與韋家休戚與共。將來秦少游帶兵殺進了關,張晉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所以他非要為了韋家的這個江山拚命不可,可是現在看來,似乎局勢全然不同,至少對於張晉而言,他完全有理由反叛,自從那秦少游千金買骨之後,顯然不少韋家的門生故吏,已經不再是那樣的牢靠了。

  似乎這個時候。每一個人都在猜忌別人,即便連最親信的人,似乎也不能成為例外,而每一個人,似乎也在憂心如焚,為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擔憂。

  到了今日這個境地,甚至韋玄貞心裡隱隱在猜測,假若這個時候,城下的神策軍與五軍營若是強攻函谷關。函谷關能夠堅持多久,他一丁點的信心都沒有。

  不過……似乎唯一讓他慶幸的地方就在於,城下的秦少游沒有任何的動靜,不錯。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他們在關外高築城債,大有一副對峙個十年八年的姿態,似乎對於關中。和秦少游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秦少游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到底想做什麼?

  韋玄貞並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秦少游在他的大營,除了和那些都督們扯皮,似乎對於興修水路,開拓運河更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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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蜀錦繪製的地圖,就這麼鋪開,秦少游站在這幅經過許多人花費了無數心思和精力繪製的地圖顯得很是滿意。

  他雖然對於後世精確的地圖沒有太多的概念,可是至少他非常清楚,這個地圖,已經十分接近於他在後世的地理認知了。

  這應當是這個時代最精確的地圖,而且沒有之一。

  每一條行政的邊界,幾乎都用白線隔開,因而各鎮、各州、各縣,都非常直觀的出現在秦少游的面前。

  淮南淮北以及荊襄七鎮,下轄四十二州,一百三十縣,如今盡都收入囊中,顯然,這只是第一步,雖然已經派駐了一批官員,可是秦少游非常清楚,自己在那裡的統治基礎依然非常的薄弱,固然那些都督們肯為秦少游效力,可是這並不代表,這些人完全可以死心塌地。

  想要絕對的控制,首要的問題就是交通,當從洛陽到那兒往返也不超過半月時間的時候,當那兒的消息在三四天就能送達,並且洛陽能夠迅速做出反應,進行反制的時候,這些才真正是秦少游的囊中之物。

  當初的秦始皇將分崩離析的天下用馳道連接起來,這才奠定了大一統的格局,而現在……秦少游則需要用運河將各鎮連接起來,用更迅捷的設施,才能將這七鎮徹底的控制在自己手裡,甚至,某縣出現變故,不需要一個月之後朝廷才能知情,幾個月之後,才能徹底平息事態,這顯然對於秦少游來說,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分封制的基礎,來自於交通的不便,而較為鬆散的郡縣制靠的是馳道,那麼,秦少游將自己的統治力量侵入各縣各亭各鄉,就需要更便捷的工具。

  因此,運河不只是促進交流和商貿,最重要的還是政治形態的改變。

  大舉修建運河,已經勢在必行,這幾乎是神策府甚至是議事堂的共識,可是如何修,修到什麼程度,準備花費多少錢財,又準備徵募多少人力,才是所有人爭論的關鍵。

  顯然這種博弈已經開始,最先哭窮的自然是神策府,王據的意思十分明顯,他現在很窮,最多今年也就擠出兩千五百萬貫來,顯然議事堂對此是極為不滿的,尤其是那些渾身打了雞血的商賈,顯然認為這遠遠不夠,七鎮有人丁兩百餘萬,這就意味著,一旦將他們容納進來,就有了更加廣闊的市場,有了更加充裕的勞力,有了新的商機,也有了更多提供原材料的土地和山嶺。

  只是運河若是修不到那兒,或者說,運河的進展緩慢,這些東西想要利用起來,就不太容易了。

  因而幾乎議事堂所有人都是瘋狂的開拓運河派,當然……最重要的是修築運河畢竟花的不是他們的錢財,能得到便利和好處的卻是他們,這也是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

  議事堂那兒,已經提供瞭解決方案,神策府大可以為此發債,利用錢莊,來修築運河,甚至有人提出了大膽的建議,索性發債一億貫,各縣的運河同時開建,提出這個建議的議員,據說是做鐵器買賣的,居心可想而知,一旦到處開拓運河,所需的工具就是天文數字,想想看,這神策府需要徵募多少民夫,又需要準備多少鐵質的工具。

  這人不是東西啊。

  秦少游都被嚇住了,敢情這位仁兄為了做他的買賣已經瘋了。

  一億貫,加上各種利息,天知道是多少的數字,神策府顯然這是要準備日後破產的節奏。

  這種冒進的事,秦少游當然是不敢做的,他的心理數字大致維持在五千萬貫左右,再加上神策府能挪用的兩千餘萬貫,幾乎可以做到以最快的速度將七鎮的人口主要聚集地聯通起來,只是這個事刻不容緩,必須讓楊務廉這個大包工頭趕緊的先把各縣勘探起來。

  運河修了這麼多,楊務廉對於修築運河的事已經更加得心應手,想必這並不是什麼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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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了很大的風,停電了一下午,悲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13 10:1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7 21:48
第六百二十九章:三軍奮勇

  這麼多些年來,萬事開頭難,起初的時候,在孟津時可謂創業維艱,處處都要秦少游親力親為,可是如今,許多事便都水到渠成。

  比如修築運河,現如今在洛陽和孟津,有了楊務廉這樣主持了無數大工程的天下第一字號包工頭的存在,秦少游只需要將錢準備到位,就幾乎可以做自己的甩手掌櫃了。

  更何況,楊務廉下頭,經過這些年早已培養了一窩徒子徒孫,個個都是土木的好手,這些人開枝散葉,再加上這些年土木這一行的各種景氣,不知吸引了多少青年俊彥扎進土木工程中去。

  譬如太平學關於土木的專科,幾乎是各科中最熱門的,不少人都肯將自己的子弟送入其中,因而關於各種土木工程,秦少游這兒確實積攢了太多太多的經驗,修建運河,早就不再只是挖河這樣簡單,這裡頭牽涉到的東西極多,而這些,卻已不必秦少游來操任何心了。

  這也是現在秦少游能夠做到輕鬆寫意的原因,那個曾經蹣跚學步的嬰兒已經成長,如今,已經自成一體,內部的運轉,已經開始漸漸有了規律,而且也有越來越多自覺維護它的一群利益既得者。

  既然大軍駐紮於此,自然也不能閒著,那麼索性就在此練兵吧。

  十幾萬大軍,幾乎每日都在操練,對於函谷關內的敵軍,幾乎是視而不見,因而關隘上的守軍就不禁有點兒頭痛了,因為每日天剛拂曉。便是操練的口號聲嘩嘩啦啦一片,最可惡的乃是那火炮的轟鳴,偏偏秦少游奉行著關東人不打關中人的方針,這炮口卻絕不對準關隘之上,除了吵鬧,關隘上的人倒是不必擔心。

  最最可惡的,便是到了飯點的時候,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都只能維持早晚兩餐,所以根本就沒有午餐之說。也正因為如此,雖然城樓上的禁軍,勉強伙食還算可,雖然不可能殺豬宰羊,可是這大米白面卻還是有的。

  偏偏他們是吃兩頓,吃的是兩頓啊……

  一到正午的時候,關隘下便升上了炊煙,緊接著,那些通過運河運輸來的無數的牛羊便開始烹宰起來。那一股股的肉香,一下子飄散開,便是這關塞上都是濃香陣陣,這肉香味勾起了所有人肚子中的蛔蟲。許多衛戍的人便感覺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顯然清早的炮聲,還有那刺鼻的硝煙若算是折磨的話,那麼現在……更是一番致命的殺傷力。

  莫說是尋常的小卒,便是連一些低下的武官。都覺得有點承受不住了。

  就這麼幾日下去,張晉跑去尋韋玄貞,談的自然還是穩定軍心的事。只是他卻提出了古怪的要求:「想要固守函谷關,當務之急,定要想盡辦法,從長安運來牛馬烹殺,否則長此以往,那秦少游不必費一兵一卒,則可破關而入,泰山,此事至關緊要,萬萬不可小看啊。」

  吃貨的民族,顯然韋玄貞雖然也是其中的一員,卻是很難理解的,因為韋玄貞好佛,而且吃素,一個吃素的人,當然是聞到了肉香就覺得噁心,可是他顯然忘了,他之所以吃素,多半是因為韋家富貴,自幼便大魚大肉,因而對於肉食,有一種本能的反感,可是這些肉香對於他有若是砒霜,可是對於下層廣大的將卻是甘露。

  只是張晉既然強烈要求,韋玄貞也沒法子,只好立即送了一封奏疏去,一兩月之後,倒是當真供應了一批牛馬來,函谷關裡倒是真正的奢侈了一陣子,他們跟著關下的人也快快活活的烹肉為食,一日三頓,只是……堅持不了幾日,又回到了原樣。

  三十萬張口啊,這麼吃下去,就算把韋家人全部賣了,怕也變不出牛馬來,為了徵集這些牛馬,韋氏可沒少下旨地方盤剝百姓,可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啊。

  畢竟關東那兒,有專門牛馬進口的渠道,而這些渠道,付出的代價十分低廉,不只是如此,在朔方一些地方,許多商賈已經開始大規模的蓄養牛馬兜售,某種程度來說,畜牧業在關東好歹也有了一點產業規模,有較為穩固的供給,雖然養活這麼多大軍,鎖費驚人,可是架不住秦少游有有錢。可是關中呢,關中的牛馬吃一頭就少一頭,吃了一頭,就少了一個畜力,這是坐吃山空,說再難聽些,即便他們也可以和突厥人去貿易,可是和秦少游的茶葉和鐵器壟斷貿易不同,至少……關中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必定驚人,辛辛苦苦換來的畜生,這沒過手呢,就被你們三十萬吃貨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這……除非韋氏瘋了。

  韋氏一開始,肯供應上牛馬來,是因為天下紛紛討韋,函谷關已經到了至關重要的地步,何況韋氏以為秦少游會立即攻打函谷關,大戰一觸即發,既然前頭的人在拚命,想吃肉,當然是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滿足。

  可是誰曾想到,這戰事會這樣的耗著,而且一耗,就是數月的功夫,這數月的時間裡,關隘下的神策軍和五軍營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據說那秦少游還經常帶著人去打獵,炮聲固然隆隆,居然也不打在關隘上。

  韋氏能夠承擔大軍吃一個月的肉,並不代表,她能供應人家一年半載,於是自然而然,一日兩頓又成了常態,肉末星子當然還是會有的,只是可惜,對於那些大魚大肉一陣子的守軍來說,這似乎是更難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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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谷關那兒,肅殺的氣氛已經少了許多,既然關隘下的魏軍不進攻,關隘上的人也不敢招惹麻煩,甚至在函谷關外的護關河那兒,居然還有魏軍的官兵操練完之後,去提水洗浴。

  要知道,這已經進入了函谷關的弓箭射程範圍之內了。可是關隘上的守軍先是緊張了一陣,最後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開玩笑,現在大家還能勉強維持這均勢,大家還有幾天的好日子過,你若是射箭下去,固然打死了幾個魏軍士卒,可是接下來,且不說惹怒了人家直接攻打關隘,就說直接將操練時的炮口調轉對準函谷關,每天這樣輪番的轟炸。函谷關上的守軍損失也會是關隘下魏軍的十倍百倍。

  既然對方暫時沒有敵意,那麼最好的選擇就是裝鴕鳥,就這麼耗著。

  有時到了夜裡,關下傳來陣陣的歌聲,大多是一群人圍著篝火,白日操練的太累,而且軍中的生活苦悶,那洛陽城裡的各種戲曲和歌曲早已湧現出來,而且又因為越來越尋常人吃飽穿暖。開始有了一定的餘錢,這就導致,戲曲不再只是那些王孫貴族作為聽眾,因而許多戲曲為了吸引普羅大眾。更加粗獷一些,見見洗去了文縐縐的韻律,反而多以直白樸實為主。

  這種歌曲的特點往往是受眾廣,看上去似乎是直白。卻更得多數人的青睞。

  戲曲的文化,也已經開始傳入軍中,一到夜裡。先是有人吼幾嗓子,接著眾人起鬨,便一起放聲高歌,聚眾去唱的人越來越多,武官們一般也不會約束,畢竟大家都知道大家平時緊張而辛苦,能鬆弛的也只是這短短一兩個時辰罷了,關隘上的守軍漸漸也適應了,原來城下的那些魏軍,只要到了一定時辰多半就要放聲高歌的,而且因為許多人一道唱,連關隘上也聽得一清二楚,慢慢的,所有人都熟悉了這個旋律,夜裡當值衛戍的守軍,居然也會跟著吼幾嗓子。

  一開始,守軍還是會約束一下,這是賊軍唱的歌,你唱這等歌,豈不是要造反不成,只是後來,也懶得有人理會了,因為這事兒屢禁不絕,況且那歌曲之中,也沒有什麼犯禁的內容,既沒有誹謗聖君,更沒有消遣韋皇后,大多都是一些思念家鄉的詞曲。

  於是,一到了某個時辰,天色暗淡,那肉香味終於是散去了,當值的守軍便打著飽嗝,當然,這飽嗝之中卻沒有肉味,心裡很是遺憾,不過傳統項目就要開始了啊,緊接著關隘下傳出了聲音,關隘上的人一聽就明白,今日唱的原來是《出關塞》,本能的,他幾乎能背誦出這些歌詞了,大抵是異族入侵,保家衛國,男人們收拾行裝離開家鄉,父老們依依不捨,妻兒們依門相盼的故事,這個故事,關中人也愛唱,於是關上關下一片吼聲,唱完了,意猶未盡,不急,老司機是很有經驗的,過了半柱香,就是下一首,今日第一首是出關塞,這第二首,多半是《女兒嫁》,這歌兒比較婉轉,調子到時悠長,千萬莫要讓神策軍的人唱,這些人是瘋子,而且孟津人最多,孟津人的口音嘛,怪怪的,總是有一種怪異的強調,跟著他們一道唱,十有八九是要被他們帶歪。

  果然,孟津人特有的怪強調響起,關上的人就無人應和了,突然看著這月色,月兒有些慘然啊,淒淒冷冷的,又是一個受折磨的夜晚,還不如城下火炮操練呢,至少還能聽個響。

  不得不說,那關東的戲曲和歌曲,因為調子簡單,歌詞樸實,對於關隘上的守軍的吸引力極大,雖然韋玄貞那樣的人嗤之以鼻,可是架不住這年月聽歌的都是小白,關隘上的守軍在這時候,已經開始忘記了眼前的戰爭了。

  在這裡日子過的其實也挺好的,雖然背井離鄉,曾經也擔驚受怕過,不過現在,大家發現,其實城下的敵人並不是凶神惡煞,甚至還有些許可愛之處,關隘中的守軍總結了許多的印象,比如他們天天有肉吃,他們一到了白日就咋咋呼呼的,操練時喊著各種的口令,炮聲隆隆,看上去似乎很是辛苦,不過……似乎也不算太壞,而且他們唱的歌很有意思,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新歌出來,這新歌……起初聽時怪裡怪氣,可是慢慢接受了,居然發現挺好聽,而且唱出來的時候,也是暢快淋漓。

  總體上而言,做賊軍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當然,大家最多也只是起了這個心思,卻是沒有人敢這樣做的,有時城下的魏軍會來護關河裡提水,偶爾也會跟關上的人打個招呼,關上的人便厲聲大叫一句,呵斥他們趕快走,然後一副要準備彎弓射箭的架勢,而關隘下的人也不怕,慢吞吞的提了水,有人居然還洗漱一番,這才心滿意足離開,等他們一走,關上的人便朝下射上幾箭,那些武官們呼喝幾聲,便在一個時辰之後呈報上去消息,說是有賊來襲擾,守軍神勇,射箭回擊,賊懼,落荒而逃。

  一開始,這些鬼話韋玄貞和張晉還真信,可是他娘的每日都是這麼個消息,也沒見射死一個賊軍,他們就回過味來了。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倒也沒有大膽到要殺雞儆猴,因為下頭的人都這樣幹,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幾日,若是非要鬧出一點事端來,誰曉得會不會鬧出軍中嘩變的事。

  最後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索性假裝自己信以為真。

  如今……春去冬日,天氣已越來越冷了,每日清早的時候,關隘的牆上便要結上一層層的薄冰,前幾日,下了一場寒雨,以至於城樓的簷下結起了一個個的冰凌子,隔三差五便啪嗒嗒的落下來。

  今年的冬日,似乎比之往年更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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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7 21:5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8 16:12
第六百三十章:雪中送炭

  一旦入冬,關隘上的人就不太好過了,北風冷颼颼的,那冰涼彷彿侵蝕到了骨子裡,霏霏雪絮瀰漫天穹,入目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得已,當值的守軍只好在城牆上點起篝火,一個個蜷著身子取暖。

  而城下的操練和歌聲卻從未間斷,軍中已有傳言,說是城下賊軍,不但穿著皮衣,裡頭還裹了棉布,全身包的似粽子一樣,根本就不畏寒的,偶爾,會有一些城下的賊軍到護城河這兒來鑿冰取水,他們穿著厚重的靴子,全身果然是緊身的皮衣,外頭還套著一件輕鎧,厚厚實實足以御寒,不過這套行裝有些笨重,似乎對他們也沒有太多的影響,畢竟每日操練,伙食又好,這些精壯的傢伙早就練就了一副鋼筋鐵骨,早就不懼了。

  守軍們也只有羨慕的份了,即便是禁軍,朝廷顯然也不可能奢靡到這個地步,和關隘下的人一比較,頓時感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讓人想死的心都有。

  而在秦少游的暖帳裡,十幾個炭盆燃燒著發紅的炭火,擱置在大帳四處,這兒已經是溫暖如春,軍中的將軍們,早已是飢渴難耐,請戰的聲音連綿不絕。

  在這關隘下已經呆了足足有一年之久,大家早就憋了一口氣,可是這些求戰的聲音,卻一次次被秦少游毫不留情的壓了下去。

  秦少游顯然並不想攻打函谷關,或者說,對於他來說,相比於攻破這道銅牆鐵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近八千萬貫錢,已經揮霍了出去,緊接著。那熟諳修運河的楊務廉便帶著他的徒子徒孫們,征發和僱傭了民夫十三萬,在各處開始修築運河,而且是各縣各州的運河同時開工。動用了幾乎所有最先進的器械,如今各處河段,已經有了一番模樣了。

  當然,想要讓運河有那麼點兒雛形,最後與其他各處運河聯通。卻還早的很。

  但是因為大量的征發本地的民力,再加上神策府和五軍府派駐的官員漸漸的接收各州各縣的權利,本地的都督私兵也開始挑選了一批精壯的人前去衛州操練集訓,淮南七鎮,如今已經漸漸控制在了秦少游手裡。

  處女之地,總是最有吸引力的,各大商行也自發的有了動作,固然現在交通還不夠便利,許多法規也不足夠完善,可是對於那些巨賈們來說。掙錢反是其次的事,最重要的,恰恰是先機,若是等修通了運河,等一切都完善之後,你再跑去,早就沒有你的機會了,只怕到時候,連一點邊角料都沒有你的份,大商賈和小商賈不同。尤其是那種大商賈組成的商行,就更加不同,他們擁有比較長遠的眼光,不會在乎一時的得失。所以固然現在七鎮有諸多的問題,卻依舊是不吝資本,制定各種南進的計劃,大量的商業人才派駐去了那兒,也開始僱傭一些人力,並且寧願虧本。也先保持在那裡的存在。

  如此一來,一方面是大量的運河修築的雇工,再加上商業上的僱傭,七鎮憑空製造出了諸多的工作機會,再加上打擊豪強,盡力的解放奴婢,釋放出許多勞力,因而這種用錢砸出來的繁榮,已經在南部各州開始發酵。

  其實修河和商貿與打擊豪強乃是相輔相承,王莽新政之所以失敗,就在於他固然打擊豪強,解放了奴人,看上去先進無比,實乃破天荒的德政,卻殊不知,這些奴隶即便是釋放出來,你不能提供他們工作崗位,給他們用手去維持衣食住行的本錢,那麼最後這些人一旦脫離了原來的『主子』,便不可避免的成為流民,反而成了反對王莽的主要力量。而一旦你要修河,需要開啟商貿,就勢必需要大量的人力,若是不打擊豪強,哪裡來的足夠人力給你?

  這兩個環節,缺一不可,秦少游很是幸運,或者說,正因為神策府有了足夠的錢財調度,所以他可以一口氣吃成大胖子,想當初,雖然也開發五鎮,可是單單修運河,能拿出來的錢糧也不過是兩三千萬貫,不可能似今日這樣大肆揮霍。而另一方面,自然得益於商賈集團的壯大,這些人的資本比之從前已經更加雄厚,而這些身價雄厚的巨賈們,對於商貿的理解也已更加深刻,誰掌握了現在,誰就能掌握未來,誰能開拓現在的市場,誰在未來就能財源廣進,他們不再是短視的錙銖必較,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了,他們的目光更遠,而且對於錢財的投放,已不在乎於投入之後現在能掙多少,他們關注的是前景,而任何一塊處女地,幾乎都是他們爭奪的目標,在洛陽和五鎮,商貿的格局已經大致穩固,所以即便再投入天文數字的錢財,也難以撼動市場,很難從對手手裡分到一杯羹,可是南部七鎮卻是不同,誰在那裡先站穩腳跟,誰就得到了未來。

  這種廝殺其實已經悄然展開,即便是賠錢,可是商賈和商行的大掌櫃們也都已經開始佈局,他們不吝嗇錢財收購土地,並且僱傭大量的人力,甚至是一些作坊,即便明知道現在南部各州的人暫時消費不起,也要先建起來,僱傭大量的人力去維持運轉,現在暫時不需要的貨棧,也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各州縣的城裡,市集也成了爭奪廝殺的目標,各種成衣店和客棧、酒肆都率先開業,就等著貫通了。

  這種全方位的滲透,某種程度,瘋狂到了極致,也正因為如此,南部七鎮在秦少游的手裡,幾乎也已經控制的穩穩當當了。

  絕大多數人,要嘛務農,要嘛就成為了修築河道的雇工,要嘛被徵募去了軍中,要嘛就已被各大商行所僱傭,游手好閒的人沒了,被打擊的豪強也是孤掌難鳴,最後除了乖乖就範。別無選擇。

  甚至於,南部諸州對於五軍府的熱忱更高一些,這種陡然之間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大量雇工之後。使他們尋到了新的出路,因而五軍府的政令,十分順暢,底層支持,豪強已徹底蜷縮起來。而商賈們的擁護,這個勢頭,能隨時摧毀一切反對的力量。

  在這暖帳裡,每日都有急報傳來,而一封封的急報,帶來的消息都不錯,秦少游催促著楊務廉不斷加快工期,至少一些運河的主幹道要立即貫通,而對於關隘上的守軍,他更多的是採取柔情攻勢。

  戰爭打了這麼多年。再打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攻心往往比殺人更加管用。

  因而聽聞關隘上凍死了不少守軍,還有傷寒造成了關隘上不少的損失,秦少游居然派了人,進入關隘,說是願意提供一批藥材和取暖的衣物,好讓關隘上的守軍能度過這個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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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玄貞這時候,其實腦子有點兒發懵。

  而事實上,絕大多數人大多都和他相差不大的心情。

  本來秦少游的使者入關,韋玄貞多半以為。那秦少游是打算來勸降的。

  哼,投降?這當然絕不可能,他韋玄貞可不是傻子,別人有退路。自己卻是沒有退路的,讓自己投降,那簡直瘋了。

  來的正好,正好當著大家的面,讓大家見識一下自己的決心。

  於是韋玄貞擺好了陣仗,看著秦少游的使節。對方行了軍禮:「見過韋侍中。」

  韋侍中……

  對方倒還是知禮。

  韋玄貞冷著臉,看著眾將,而後含笑道:「不必多禮了,如今兩軍交戰,那秦少游喚你來,所為何事?」

  「魏王殿下聽說關隘上的將士缺衣少食,尤其是在這寒冬之中,許多人惹了風寒,又沒有足夠的御寒,願送上一批御寒衣物,以及草藥,好讓關隘上的將士能夠度過眼前的一時難關,魏王殿下說了,既然是兩軍交戰,將來若是有一日攻打函谷關,雙方的將士固然是各為其主,奮力拚殺,可是魏王殿下有好生之德,不願關隘上這些將士飢寒交迫,因而特命我來。請韋侍中放心,到時所有的物資,都會運到關隘之下,到時,神策軍和五軍營願意後撤十里,任由關隘上的將士搬運物資入關,絕不會趁此侵擾。」

  這一番話下來,所有人都震驚了。

  那秦少游瘋了嗎?這世上哪裡有人,還有嫌自己的對手穿的不夠暖,病的不夠重的。

  這……

  韋玄貞一下子愣住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那秦少游一定有什麼陰謀,不錯……絕對是有什麼陰謀,萬萬不能上那秦少游的當,那秦少游必定是要收買人心,哼……這樣的彫蟲小技,居然也敢班門弄斧。

  他正待要嚴詞拒絕,甚至要好生的痛斥幾句。

  可是這時候,下頭的將軍們表情卻是古怪了。

  至少張晉這個時候有些急了。

  他連忙道:「韋侍中,這既然是那秦少游的好意,只要他們不玩什麼花樣,何不妨應下此事,依末將看,那秦少游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張晉怕啊,就怕韋玄貞嚴詞拒絕,然後鐵面無情。

  韋玄貞是不清楚軍中的狀況,可是張晉卻是知道。

  今年的寒冬比往年冷一些,許多將士徵召來了函谷關,說句實在話,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思鄉了,這種情緒早已開始感染,其實這倒也無妨,只要約束住,就不會出什麼大的差池。

  偏偏問題就在於,歷來進入了寒冬,固然朝廷會補給各種御寒之物,可是朝廷的能力畢竟有限,再加上組織上有些混亂的原因,許多御寒的衣物即便發在了將士們的手裡,這御寒之物,多半也不夠遮風避雨的,這可是戰時,大家都凍得手腳發涼,而且許多人因為染了風寒都已經病倒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軍中本來就有怨氣,其實原本也還好,偏偏凡事就怕比啊,瞧瞧那關隘下的魏軍,一個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又是皮毛又是棉衣,風灌不進水也潑不進去,一個個自在的樣子,再瞧瞧自己呢?這一比,怨氣就更大了。

  再加上不少相熟的袍澤病倒,可是軍中的醫藥水平畢竟有限,御寒之物也只能說勉強維持人凍不死,本來這樣堅持一下,等開了春,事情也就過去了。

  偏偏秦少游送了大禮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一旦拒絕,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那些大頭兵們,若是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是對韋家生怨吧,噢,我們被那麼驅使來為了保障你們韋家挨餓受凍,病死了也沒人去管,偏偏我們的敵人秦少游都這樣體恤我們,掛念著我們的身子,你倒是好,你們在長安享受著富貴,即便是在函谷關那也是住在暖呵呵的大帳裡,不肯拿出衣物和藥物出來,讓大家渡過難關倒也罷了,居然秦少游好心送來的物資,你竟也是一副漢賊不兩立的樣子嚴詞拒絕。

  張晉幾乎可以想像,一旦這樣的情緒瀰漫在軍中,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種後果實在太難以預料,張晉生怕韋玄貞拒絕,這才連忙跳出來,想改變韋玄貞的心意。

  韋玄貞楞了一下,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女婿。

  可是很快,他似乎明白了女婿的意思,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不少將軍們的眼眸裡,都閃爍著炙熱,帶兵打仗的,尤其是這個時候,看著自己部下一個個凍得臉色發青,有的人一旦病倒,隨時可能一命嗚呼,即便是鐵石心腸,多半也有一些惻隱之心。

  現在好了,那秦少游無論打的是什麼主意,至少人家肯送這些東西來,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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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庶子風.流》上傳 感謝支持

  新書《庶子風.流》已經上傳。

  上本書因為在開新書之前,所寫的原是一本三國書,可最後還是讓老虎和編輯否決了,因為時間倉促,所以趕鴨子上架,在構思《唐朝小官人》的劇情和寫作資料收集方面都不是很理想,這應該是老虎寫書五年以來,最為慘淡的一本書。

  人們總說失敗乃是成功之母,老虎說不上什麼成功,但是在寫《唐朝小官人》裡,倒是吸取了不少的教訓。這次寫《庶子風流》,老虎準備了幾個月,幾經修改,以求盡善盡美,雖然老虎能力可能有所不及,但是老虎還是希望能勤能補拙,寫出一本好點的書給大家,希望大家以後多多支持,也在此謝謝陪伴老虎多年的讀者們,謝謝大家的鼓勵,也謝謝大家在老虎低谷之時的理解。

  《庶子風流》講的是主角一朝回到明朝,身為庶子地位卑賤,族人欺凌,眾人以為他任人可欺,誰料他身帶光腦,古今中外文章,信手捏來,出口成章,揮筆如金,且看小小庶子如何鯉魚躍龍門,翻身把歌唱。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8 16:1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9 09:21
第六百三十一章:軍鬧

  雙方雖然在關隘內外對峙了接近一年,可是卻沒有真正的短兵交接,無論是朝廷的官軍還是魏軍,經過長時間的對峙之後,似乎都保持著某種默契。

  而這種默契,即是大家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也都墨守成規的不肯輕易去觸怒對方,就這麼長時間的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神經緊繃之後,接著就是鬆弛了。

  甚至一些將軍根本不認同城下的魏軍是敵人,因為一旦外敵的壓力減輕,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齷蹉反而更讓人含恨。

  因此,城下的魏軍或許並不可愛,可是至少並不至於面目可憎。而各營之間的某些小衝突,反而更讓人記恨。

  如今這個冬天很不好過,將士們的抱怨聲浪也越來越高,這本就是所有將軍們眼下最是頭痛的問題,可是如何解決,他們只能指望韋玄貞,大家是為你們韋家打仗這總沒有錯吧,你是韋后派來督軍的這也沒有錯吧,你是后後的父親這更沒有錯吧,韋后在朝中一言九鼎這就更沒有錯了,既然如此,就請韋后後無論如何,也想想辦法,將士不能再受凍了。

  可問題就在於,無論韋氏如何努力,也難以滿足三十萬將士的巨大需求,朝廷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朝廷,從前的朝廷雖然分封了三十多鎮諸侯,可是這些諸侯還是要按時上繳一部分的稅賦去長安的,而如今,天下都督們盡都反了,朝廷也只能靠這長安來維持無數的王侯以及數十萬軍馬。

  這個壓力可就不輕了,即便橫徵暴斂,韋后也憑空變不出這麼多東西來啊。

  可是將士們卻不會理會這些的,他們不會深究朝廷有什麼難處,只是他們至少清楚,你們在長安錦衣玉食。而我們在這裡挨餓受凍,他們會對比城下的人,同時會抱怨自己現在的處境。

  也就是說,韋玄貞或許根本不明白,每一個受凍的人,每一個病倒的人,現在都將所有的怨氣都發在了韋家身上。

  你既然不能讓將士們過好日子,那倒也罷了,誰讓你們權勢滔天呢,即便有怨氣。大家也得忍著,可是憑什麼連自己的敵人,魏王殿下都體恤大家,肯送來草藥和保暖的衣物,你韋玄貞要拒絕?

  張晉很明白這個道理,這就是人心,人心最奇妙之處就在於,假若一個飢寒交迫的人完全沒有希望,他或許還會麻木蜷縮在角落不去吭聲。因為他已經養成了習慣;可是一旦這個飢寒交迫的人有了那麼一絲希望,那麼任何人想要將這份希望剝奪,那麼這個人就會成為這個剛剛有了一絲希望之人的敵人,秦少游給了將士們改善的希望。韋玄貞若是剝奪,結果就是如此。

  所以……東西一定要收,至於到底有什麼計謀,以後再說。

  韋玄貞看著一個個將軍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眼中都有一絲期盼。

  他心裡固然腹誹,覺得這些大老粗不知深淺,居然連秦少游的詭計居然都不能識破。卻還是道:「好,既然這是魏王的恩惠,那麼老夫也卻之不恭,只不過,事情可要說好,你們得先按約定將東西運至城下,再後撤十里,不,二十里,否則……」

  這態度,彷彿是秦少游有什麼把柄落在韋玄貞手裡一樣。

  任何人都聽了,反而對秦少游有那麼點兒同情,魏王點下這是送物資來,說難聽一些,這若關隘上的人這樣做,就等同於是資敵了,可是偏偏,倒像是魏王欠了關隘上的人一樣。

  誰曉得那使者道:「殿下早有明示,其他事暫時都無關緊要,都可以擱置到一邊,眼下還是讓大家渡過難關要緊,韋侍中既說後撤二十里,那便後撤二十里,只是韋侍中總要約定一個時辰為好。」

  許多將軍都愕然了。

  話說,這魏王怎麼跟個小媳婦似得,如此的逆來順受,明明你們可以巴不得讓我們凍死,明明你們可以落井下石,在這個時候強行攻打函谷關,可是……現在這個口吻,倒像是他秦少游求著關隘上的人非要收到他的大禮包一樣。

  韋玄貞想了想,約定了時日,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當然覺得這必定是秦少游的什麼陰謀,到時候設法揭穿便是。

  那使者謹記住了日子,自然告辭而去。

  而一個時辰之後,關隘內已經沸騰了。

  據說,魏王送了物資馬上就要入關了,不止如此,還有眼下最缺乏的一些草藥,這個消息,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當然,起初所有人都是不信的,笑話,大家都是心智成熟的人,怎麼會相信這樣的流言蜚語,可是在兩日之後,果然大批的人沒有攜帶武器,而是推著許多的大車而來,足有數百輛之多,關隘上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平時的時候,雖然也有神策軍來關隘下晃悠,可畢竟只是小規模的人馬,大家都不願滋事,倒也沒什麼妨礙,可這一次,足足有上千多人啊,假若他們有什麼計謀,那可能就糟糕了。

  因此,許多的士卒都被驅趕到了關牆上,一個個緊張的彎弓搭箭,紛紛探出了女牆,如臨大敵的模樣。

  韋玄貞也帶著不少護衛匆匆趕到了,他瞇著眼,這段時間,自然又是沒有睡好,他做了許多噩夢,總覺得會有什麼不祥之兆。

  好在……那些人在將馬車送到了關隘下之後,便立即後撤了去,一下子,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如此一來,大家鬆了口氣,韋玄貞沒有貿然打開關門,而是放下吊籃,將數十個斥候放了下去,他心裡甚至在想,那秦少游最擅長用火藥,那車裡,或許裝的是火藥吧,等到斥候下去,檢查了大車,接著便來回報:「裡頭都是皮衣和棉被,還有十幾車草藥,為數不少。」

  韋玄貞頓時愣住。而這時候,身邊的將軍們已經摩拳擦掌起來,韋玄貞卻還算鎮定:「不急,且讓斥候們看看,賊軍是否當真後撤了二十里,還是小心為好。」

  一個時辰之後,一切都那使者所說的一般,神策軍果然後撤了,而且不是二十里,而是三十里。

  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說的,於是關門大開,許多人幾乎是蜂擁而出,拉著大車回到關隘之中。

  風平浪靜,甚至魏軍連一個斥候都沒有派來,直到關隘重新關上,所有人常常鬆口氣,那高大的關牆外,也不曾見到絲毫人蹤。

  一股喜悅。已經瀰漫了整個函谷關。

  而韋玄貞什麼都沒有說,已是帶著自己的護衛下了關牆。

  不過接下來,卻有許多令他頭痛的事了。

  清點之後,魏軍送來的御寒之物當真不少。足有五萬套之多,而且確實都是上等的皮衣,穿上身上暖呵呵的,彷彿一下子將身體徹底的隔絕在了寒冬之外。

  可問題就在於。城中守軍三十萬,這五萬套怎麼分呢。

  這個時候,任誰也無法抱怨人家魏王殿下了。

  人家好心的送來了御寒之物。說句難聽話,連自己為之拚命的韋家都沒有這樣的關懷備至,更遑論是大家視之為仇寇的秦少游了,所有人對於秦少游,心裡都不禁有那麼一點點的感激。

  所以莫說是五萬套這個天文數字,即便是五百套,也足夠讓所有人感激涕零。

  只是……既然御寒之物不足,就肯定有人分到,有人分不到。

  若是各營均分,只怕就有許多人要不滿了,我的營裡有三千人,他的營只有一千餘,憑什麼大家的御寒之物是一樣的?畢竟各營的人數不一,而且更有人抱怨,我們營乃是禁軍精銳,又憑什麼和那些臨時拉來的一群壯丁營均分?還有人大聲嚷嚷,你們在關內,我們卻是守在關上,我們平時更是辛苦,又憑什麼和你們均分。

  那斥候營嚷嚷的最凶,我們可是每次出生入死,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刺探敵情,每日在馬上奔波,這天寒地凍的天氣,凍得手腳僵硬,理應斥候營一人一套。

  更有一些營,乃是張晉的嫡系,底氣十足,自然也不滿足於這樣均分之法,廢話,我上頭有人,當然不能均分,均分就虧死了。

  幾乎所有人將軍此時都紅了眼睛,說句實在話,任誰在這事兒吃了虧,都是要被本營的部下抱怨的,何況誰沒有惻隱之心,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平時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即便有的將軍對於士卒們殘暴,可這畢竟是借花獻佛的事,連這個都不爭取,說句難聽的話,只怕要被人笑話的。

  很多時候,除了各營的利益之外,剩下的就是面子問題了,你不肯給我比別人多,就是看不起我,我也無法跟自己的部眾交代,做武官的,沒了威信,將來還怎麼立足?

  一邊是所有人急著等御寒之物發放,另一邊,卻是吵鬧不休,而現在,所有的問題,似乎又到了張晉頭上,張晉畢竟是大都督,自然是理應拍板的,可是張晉不能拍這個板,他只好去問韋玄貞,這就意味著,韋玄貞應該為此事頭痛不已了。

  到了這個份上,韋玄貞當然是希望能一碗水端平,可是這一碗水壓根就端不平啊。

  就這麼耗了兩日,下頭已經鬧得更凶了,好幾次都有些彈壓不住,韋玄貞本還想再拖一拖,可是這一次,卻無法再拖了。

  正午的時候,剛剛用過了茶點,大帳之外,便傳出嘈雜的吵鬧聲,而且吵鬧越來越大,韋玄貞連忙出了大帳,便將中軍大營的轅門外,竟是圍來了許多的人,烏壓壓的,足有上千之多,他們似乎想要衝進來,可是轅門的衛兵卻是攔住不肯,於是發生了衝撞,就見一個將軍高聲道:「今日不給一個說法,我便殺進去,哼,到了這個份上,我趙虎若是再不吱聲,就真是卵蛋了,叫韋侍中出來相見,這件事絕不干休。」

  「對,絕不干休,絕不干休。」一干人起哄。

  衛兵正色道:「你們要見韋侍中,我等自然前去稟報,你們這是做什麼,想要造反嗎?」

  「造反,嘿……」後頭的話便沒有了,只是那一聲冷笑,卻是讓人寒到了骨子裡。

  韋玄貞緊緊皺著眉,連忙帶著衛兵走到了轅門,便見雪地上,有人抬著一具已結了冰霜的屍首來,那將趙虎的將軍依然還在大聲嚷嚷,他的部下們一個個按著自己的刀柄,時刻不肯放鬆。

  「出了什麼事,是誰要造反?」韋玄貞拉著臉。

  見韋玄貞出來,許多人就不敢再放肆了,那趙虎卻還是憤憤不平道:「見過韋侍中,韋侍中,非是末將無禮,可是我等為朝廷守關,即便沒有功勞,也該有個苦勞是不是?大家背井離鄉,來到這兒挨餓受凍的,為的是什麼?可是現在呢,居然連御寒的衣物都沒有,韋侍中看看,看看,今兒咱們營裡,可是凍死人了,這葉三平時可是為韋侍中出了力的,昨夜當值衛戍,卻是直接凍死在了雪地上,一早兒就沒有了生氣,韋侍中,這怎麼說?是不是該給個說法?假若是朝廷當真有難處,我趙虎也沒什麼說的,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裡咽,可是明明魏王送來了這麼多御寒之物,為何卻不發放?假若早發放下來,葉三兒或許還有一條性命在,好嘛,現在倒好,人死了,沒有死在賊軍之手,卻是死在這雪地裡,韋侍中,末將也是娘生爹養的,也是有血有肉,都到了這個份上,總要給個說法才好,否則,趙虎怎麼對得起營中的將士,這些將士,個個都要抄傢伙嘩變了,眼下,也只是末將勉強壓住,可是這御寒之物,還發不發,難道讓弟兄都如葉三一樣,統統都餓死、病死、凍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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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章送到,有必要交代一下,小官人沒這麼快完本,新書《庶子風。流》和小官人會同時更新,所以大家不必擔心爛尾的問題,話說,今天星期一,有推薦票的朋友可以去新書那兒逛逛,給幾票吧,拜謝。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9 09:2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0 09:26
第六百三十二章:疾風知勁草

  這趙虎的憤憤不平是有道理的。

  你們韋家不給御寒之物倒也罷了,可是他娘的自己的敵人把救命的物資送了來,你倒是好卻是壓在那兒不肯發放,現在營裡凍死了一個兄弟,這該怎麼說?

  總該給一個交代,否則這人不是白白死了?

  丘八就是如此,惹得火起,還有什麼話不敢說,什麼事不敢做,況且大家又是聚在一起,這麼多精壯的漢子,這火氣騰的躥出來,便紛紛聚在這裡,大有一副要把這中軍大帳要拆了的架勢。

  那趙虎的話如連珠炮一樣的從嘴裡蹦出來,氣勢嚇人,連韋玄貞都有點兒害怕了,他掃視一眼這些人,見他們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甚至有幾個軍卒甚至是一副隨時要拔刀而起的樣子,韋玄貞勉強定定神:「趙將軍,既是因為如此,那麼此事倒是情有可原,只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胡鬧,立即將你的人帶回營中去。」

  趙虎哪裡能走,現在營裡死了人,若是半途而廢,下頭的人會怎樣看自己,自己的人可是被活活凍死的,難道還要忍氣吞聲,他本來早就有不滿,自己本來在長安好端端的,在禁軍中做武官,待遇也算是優厚,卻因為你們韋家鬧出這麼多是,惹來天下各鎮的討伐,現在自己被發配到這裡,已是足足一年沒有看到妻兒了,這還不算,現在還要遭這個罪,他惡狠狠的道:「韋侍中,現在人死了,難道就這麼草率處置?末將當然不敢在韋侍中面前無禮,可若是讓末將就這樣回去,下頭的弟兄卻是不肯依的,事到如今,總要給一個說法,否則往後還有誰敢值夜,還請韋侍中體恤咱們這些將士。」

  韋侍中不料自己竟然遇到了一群無賴,偏偏這些人雖然嘴上客氣。卻是一個個凶神惡煞。他一點都不懷疑,真要把他們逼急了,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宰了然後開了關門拿自己的人頭去做投名狀。

  他又羞又怒,偏偏又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惹事。於是冷著臉:「你待如何?」

  趙虎正色道:「將士們現在沒有御寒之物,魏王殿下既然送了衣物來,韋侍中難道不該讓營裡的弟兄們穿上新衣嗎?末將別無所求,只求這營裡再不能凍死人了,若是人人都是葉三這般。還有誰肯再賣命?韋侍中開明大義,想必能夠體諒弟兄們的苦心。」

  一干人鼓噪起來,紛紛道:「不錯,再不分發御寒的衣物,就都要凍死了,左右是死,難道都讓我們學葉三嗎?」

  聲勢已經越來越大,甚至有人抽出刀來,高高舞在空中。

  到了這個份上,韋玄貞心裡也是怕極了。既有些不甘,偏偏又只好道:「好,也罷,老夫會讓軍需……」

  趙虎不肯依:「弟兄們沒有見到衣物到手裡,不敢離去。」

  沒有給韋玄貞一丁點轉圜的餘地。

  韋玄貞被逼到了牆角,他看了一眼那地上擔著的一具冰冷屍體,冷哼一聲:「來人,給他們發放衣物。」

  這些人才一起哄笑起來,等到各自領了自己的衣物,才各自離去。

  韋玄貞已是氣得不輕了。自己堂堂侍中居然被一群丘八要挾,事後想想,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會被人所笑了。

  他氣惱的回到大帳。命人溫酒,很快,聽到了消息的張晉已是面如土色的趕回來,到了大帳,見老泰山臉色鐵青,忙上前道:「泰山無恙吧。小婿來遲……」

  韋玄貞怒氣沖沖的道:「趙虎可恨,他這樣做,與謀反何異?這樣的人,豈可縱容,若不軍法處置,老夫又如何在此都督軍馬?子怡,你來說說看,應當如何處置,是不是立即派人,圍住他的營地,將他拿下治罪,這是不敬之罪,決不輕饒。」

  張晉感到頭痛,說實在話,在這函谷關呆了一年,就沒有幾天是順心的,上要哄著自己的老泰山,下又要鎮住下頭的丘八,夾在兩邊實在難做人,他悻悻然道:「泰山,那趙虎當然是萬死之罪,這樣的人留在營中也是個隱患,只不過……小婿有一言,卻是不敢不說,泰山,那趙虎固然是膽大包天,可是現在各營本來就憤憤不平,咱們錢糧不足,反而讓那秦少游鑽了空子,再者,現在御寒之物又難發下去,許多人都有怨氣,想滋事的人又何止是一個趙虎,那趙虎無論怎麼說,也是為了給自己的部下一個交代,軍中的人,大多把袍澤之情看的重一些,在那些人眼裡,趙虎這樣做也是無可厚非,甚至有人暗地裡,怕還為那趙虎喝彩呢,若是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情由治他的罪,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韋玄貞倒也不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張晉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明白什麼意思了。丘八們的心思,他是不知的,可是張晉帶兵久了,當然是知根知底,韋玄貞只好道:「難道就這樣放任不管?」

  張晉笑的更苦:「趙虎的事,其實還是小事,真要收拾,往後找個理由就可以了。泰山,現在真正讓人擔憂的反而不是此事,而是趙虎他們分到了御寒之物啊,這一千多套的御寒之物發放了下去,倒是沒什麼,可是歷來大家最怕的不是熬苦子的,這即是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本來軍心就已經不穩,這御寒之物暫時不發下去,勉強還能讓他們暫時不敢滋事,可是如今,趙虎那兒,已經得了衣物,其他各營還等得及嗎?哎……那秦少游看上去是好心,卻分明是將泰山推到風口浪尖上去,他這是攻心之策,實在是再厲害不過。」

  張晉說到這裡,也只有歎氣的份。

  這場戰爭可不是國戰,不是突厥人來襲,說穿了,不過是內戰罷了,交戰的雙方,本來就無冤無仇,某種程度來說,關隘上的人,有幾個人曉得為何而戰?

  打個比方。關隘下的神策軍和五軍營,是絕不容許秦少游失敗,這是因為,他們的利益與秦少游是融為一體的。因為有了秦少游,所以他們不但有了優厚的待遇,同時,他們的親族才能在洛陽在孟津,在衛州。在洛口各有生業,有的在做賬房,有的是匠人,有的在家務農,無論是做什麼,至少日子過的比從前要好一些,這便是他們為之作戰的理由,實打實的利益,驅策著他們為秦少游效命。

  可是城上的守軍呢?他們為何而戰?為了韋家,別開玩笑了。憑什麼為你韋家,換來一個姓秦的又有什麼不好?為了陛下,可是關隘下的人,卻是打著二皇子的名義討韋,陛下遲早是要把江山給二皇子的,何況現在的陛下自己也坐不了主呢。

  那麼……還能為什麼?

  如果非要強詞奪理,大可以說,這是為了不讓這些賊軍進入函谷關劫掠,可問題又出來了,起初大家或許會這樣想。可是雙方在這裡對峙了一年,下頭的魏軍,並沒有採取任何殘暴的舉動,甚至他們連放炮。都不對準關隘,大有一副只文攻不武鬥的意思在,你非要說魏王殘暴不仁,這一次殺入關中是來搶你的,這也太過強詞奪理了。

  何況人家看你們受凍,還送了御寒的衣物來。到了這個份上,還會有人會相信保衛家鄉這樣的鬼話嗎?

  當軍中不知為何而戰,且開始思鄉心切的時候,當這漫長的冬天來臨,從而導致許多人遭遇寒害的時候,當所有人對於韋家開始滋生出不滿的時候,當營中開始流傳各種長安的富貴之人們揮金如土,醉臥在溫柔鄉的時候,當大家開始越來越焦慮,對於自己的待遇愈加不滿的時候,秦少游的物資卻是送進了關來。

  韋玄貞無法拒絕,張晉也無法拒絕。

  這份好意,從一開始,假若他們拒絕,就意味著不滿將要滋生。

  可是一旦接受,他們卻發現,這更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因為這幾天夜裡,關隘下依然傳出歌聲,而關隘上的人同樣跟著一起放聲高唱,這些和關隘下魏軍合唱的守軍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和關隘下的人都已經融為了一體。

  他們知道,關隘下的魏軍什麼時候開始操練,知道他們的火炮會什麼時候響起,知道他們每日什麼時候用餐,甚至知道他們每一頓吃的是什麼,最要命的是,他們對於關東的各種歌曲耳熟能詳,甚至有人以自己能以一口關東腔調唱歌而面帶得色,就彷彿,一口純正的關東腔,是一件極為體面的事一樣。

  現在,韋玄貞要面對的,就是得罪人的事了,五萬套的御寒之物,你發給了這個人,就勢必會讓另一個人不滿,而更可怕的是,就算是得到了御寒之物的人,他們感激的也不會是韋玄貞和張晉,他們心裡只會感激秦少游,感激那位素不相識的魏王殿下,甚至……這御寒之物,都是精心縫製,這種神策軍軍工作坊裡出產的精品,和市面上的皮衣全然不同,不但做工精美,而且用料很足,單憑這個,就足以讓人產生好感了。

  張晉頭疼的厲害,他太清楚這種手段的厲害了,而事實上,這段時間巡營,他也或多或少的清楚了各營將士的一些想法,他們推崇關東的一切,他們對魏王居然滋生好感,甚至毫不掩飾的在營中稱呼秦少游為魏王殿下,而對於韋家,對於他張晉,他們沒有任何的感覺,如果抱怨也算是一種情緒的話,那麼……也只剩下這些了。

  假若這個時候,秦少游來攻函谷關,張晉反而覺得是一件好事,雙方廝殺起來,只要死了人,有人流了血,就能積攢仇恨。可問題就在於,人家秦少游壓根就沒興趣攻打函谷關,秦少游彷彿很滿足於現狀,也很享受在關隘下練兵的感覺,還他娘的上癮了。

  到了這個份上,張晉若不是韋玄貞的女婿,只怕早就索性開門迎接魏王殿下入關了。

  只是可惜,他依然還得硬著頭皮堅守下去,他深知今日的榮華富貴來之不易,不敢輕易拋棄。

  深吸一口氣,張晉正色道:「事到如今,已經別無他法,這些御寒之物,是不發也得發下去了,都到了這個份上,也沒其他法子了,只能發給那些親信的軍馬,至於其他人,是真的顧不上了。」

  一碗水端平,顯然是不成的,既然別無選擇,張晉也只能如此,至少得收買住自己的一些親信,否則,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韋玄貞則是瞇著眼,他看出了張晉眼眸深處的恐懼,韋玄貞固然不懂得軍事,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婿,這個女婿,素來還是沉穩的,可是連他這個時候都開始緊張害怕,這讓韋玄貞覺得更加的不妙。

  他點點頭:「一切依你,子怡,老夫知道你的難處,哎,疾風知勁草、板蕩見忠臣,到了如今這個境地,老夫才知道,什麼人是忠,什麼人不牢靠,等到將來……」

  張晉心裡苦笑,他知道韋玄貞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卻是搖搖頭,打斷韋玄貞的話:「泰山,還是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吧,以後的事,誰說的清楚呢。」

  韋玄貞也只好報之以苦笑了,他突然道:「難道,真的糟糕到了這個境地嗎?哎……其實老夫也不清楚,為什麼這時局,就會這樣越來越糜爛,明明,我們沒有做錯什麼,明明……可總是感覺,處處被動,處處都受制於人,就好似,無論我們怎樣做,都無法挽回這個糟糕的局勢,寒心啊……有時候真教人寒心,老夫總是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老夫和你說句心裡話,你沒有底,老夫也沒有底,你心裡有懼意,老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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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熬夜更新,雙開了,這一次老實做人了。寫書五年,從來沒有停過,說實話,也就是小官人這本書偷了半年懶,實在……是太累了,現在打起精神把,要養家餬口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1 11:54
第六百三十三章:上兵伐謀

  神策軍的大帳,許許多多人在這大帳裡出來,不過如今武人出入的多,文官和小吏卻是不少。

  顯然那些請戰的武官們已經放棄了治療,瞧這架勢,魏王殿下是壓根就不給他們立功的機會了。

  而事實上,他們摩拳擦掌了一陣子,每日嗷嗷叫的請戰,結果消磨了這麼久,也就漸漸的不再鬧騰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如此一來,秦少游反而清淨了不少,不過神策府和五軍府倒是有不少聯絡人員現在每日都在這大帳中徘徊不散。

  秦少游的心思都放在了運河上,除此之外,就是南部七鎮的整合了,時間已過去了這麼久,現如今一切都上了軌道,不過麻煩事卻還是有的。

  比如那許州,前兩日就鬧了地方官員不和的事,而這種事很是常見,大多數都是原先韋家都督原本任命的官員與五軍府調派的官員起了爭執和衝突,而往往這個時候,秦少游倒是不會動怒,這種事若是沒有那才怪了,雙方根本就理念不合,甚至代表的利益也是不同,假若沒有衝突,只能說明五軍府委派的官員尸位素餐。

  不過處理方法倒是簡單,秦少游直接一封書信,送到韋陳亮手上,這件事你自己處理吧,別說我不給你面子,其實對你這個都督,還是很敬重的。

  皮球就踢到了韋陳亮那兒,韋陳亮呢,卻是知道,自己現在這個處境,當然是不能衝冠一怒,或者是護犢子的,本來自己的身份就很是尷尬,面對魏王殿下的考驗,當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於是他親自裁撤掉與五軍府發生衝突的官吏,這種得罪人的事,當然是韋陳亮親自去做。更加妥當。

  而這時候,裁撤下來的人,當然也不能直接讓他們滾到一邊去,這些官吏。畢竟在本地經營日久,你把人直接擼下來,固然下令的乃是韋陳亮,可是一旦這些人在野,若是背後煽風點火。卻也未必是什麼好事,這時候五軍府便出了面,將他們調至其他各鎮去領一個閒差事。

  這種磨合的過程,雖是漫長了一些,卻也有它的好處,那便是平穩。

  現如今,七鎮各州各縣做主的官吏,幾乎都已經換上了五軍府的幹吏,這可絕不是什麼換湯不換藥,而是本質上改變了七鎮的生態。這些久在五軍府當職的官吏,可一向都是改革派,在五軍府自然有一套辦事的方法,比如鼓勵工商,比如做事絕不玩清靜無為那一套,比如他們更在乎工程的營造,總而言之,他們不像是官,反而更像是商賈。

  農官和商官的本質就在於,農官是看天吃飯的。因為他們的政績主要在於收成的好壞,老天爺賞口飯吃,若是遇到了豐年,那他們自然而然。也就來了政績,可若是時運不濟,那也勉強只好賑濟一下百姓什麼的。他們不需要去過問太多的事,至多,也就處理一些訴訟的糾紛罷了。而商官卻是不同,他們的政績來自於商賈。也即是說,他們能否陞遷,有無政績,靠的是風評,誰給他們風評呢,自然是商賈集團,譬如那議事堂,一旦你做的糟糕,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完全可以鬧著來彈劾你的,因而他們的本質,就是一切為商賈服務。

  商賈們要經商,就需要運輸,大規模的運輸,對於道路和碼頭依賴極大,因而既想服務於商賈,就非要咬著牙修橋鋪路,到處興建碼頭不可;商賈們需要更多的人丁,來僱傭他們做工,那麼既然要讓這些大爺們舒服,就得硬著頭皮,想盡辦法,將青壯驅使到城中來,至於那些大戶人家所束縛的佃農或者是奴人,那當然是要嚴厲的打擊,跟商賈大爺們搶人,你這是活膩歪了,你跟你拚命跟誰拚命?

  城中的人口日益增多,導致治安變壞,還有行商若是地方上不太平,總有許多蟊賊,假若是農官,只要顧好自己一畝三分地就是了,至於剪徑的蟊賊雖然也要打擊,可是還不至於太過操心。而要服務商賈的官員則不同,蟊賊一多,誰還敢做生意,因而必然是嚴厲打擊,跟這些蟊賊勢不兩立,要專門組織起專業的巡捕人員,四處出動,非要將這些人斬盡殺絕不可。

  這些久在五軍府的官吏,思維已經完全轉換,若說此前的官吏,玩的是清靜無為、看天吃飯的那一套,而這些人,卻顯然是大包大攬,什麼事都管,什麼事都要干涉,這些人宛如秦少游的爪牙,侵入一州一縣的方方面面。

  而官府的改變,再加上運河和道路的修築,商賈的湧入,自然而然,也將改變社會的形態,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置身進這個社會形態之中,無人可以倖免。

  可是……秦少游依然還需要時間。

  所以有時候,他背著手,遙遙看著遠處的函谷關,函谷關依然高聳入雲,從函谷關裡總會有一些密探傳出各種的消息,他們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用弓箭射出一些密信,次日,自然會有人大搖大擺的以取水的名義撿回來。

  五萬套御寒的衣物,確實起了很大的效果,如今,關隘內的守軍,已經越來越多的念叨著秦少游的好處了。

  在他們的心目中,似乎對於魏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那清早吼起來的操練口號,那已經不再可怕的火炮聲響,那瀰漫在空氣中肉香,還有夜裡那嘹亮的歌聲。

  他們對於秦少游的印象,似乎並不壞,甚至一些武官和軍卒私下在傳遞著各種的流言,乃至於一些關東的生活也在他們之中不斷的醞釀和誇大。

  什麼關東人一日吃三頓肉,什麼關東人的婆娘穿的都是綢緞,什麼關東人吃飯用的都是瓷碗。

  顯然……他們不知道,關東人也有貧富之分,生活也有好壞,可對於這些話題,他們似乎總是津津樂道,而且樂此不疲。

  而韋玄貞已經惹起了所有人的怒火,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幾乎是人心中最大的弱點。御寒之物送了去,就必須發放,而一旦發放,就會有人得到。而有人卻得不到,得不到的人心中生怨,尤其是在這天寒地凍的雪天裡,當他們穿著單薄的冬衣衛戍在各處關隘角樓的時候,心裡的怒火就會與日俱增。當有人因為寒冬而生出了寒病,以至於病入膏肓的時候,他身邊的袍澤就會更加怒不可遏。當那些穿戴著厚重的皮衣出現在其他人的眼中時,這種憤怒和不平就會如一團大火熊熊燃燒,以至於任何雪水都無法熄滅。

  韋玄貞有麻煩了。

  秦少游看不到城牆上那些穿著單薄冬衣的守軍,但是幾乎可以想像到,這天寒地凍的天氣裡,這些人是如何的跺腳、呵氣。

  每一次大雪來臨,韋玄貞的女性親眷們只怕就會被人問候許多遍吧。

  秦少游想到這裡,不禁傻呵呵的笑起來。不過……顯然他並不急著入關,他還需要時間,需要時間慢慢去醞釀,就如他已播下了種子,就要耐心的等待著開花結果。

  這一段時間,反而是秦少游最清閒的日子,從前他總是馬不停蹄,彷彿都有忙不完的事,而如今,他卻是突然淨下了心。陡然察覺自己無所適從,好像自己確實是無所事事啊。

  有時他索性便帶著人,到附近的雪林裡去狩獵,有時便躺在舒服的大帳裡。看著從洛陽那兒送來的一些話本和演義小說。

  洛陽早已進入了市民時代,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識文斷字,也越拉越多的人成為了某種形式的中產階級,而這些人最大的標誌就是,他們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卻是已經不再為衣食住行而擔憂了。他們在此之外,更是有了一些閒錢,開始注重一些精神上的享受,自然……他們不是士族子弟,所以也玩不起那種高雅的東西,因而,一些戲曲和小說故事開始流行起來,正因為需求開始漸漸旺盛,已經越來越的人投身進這些專供人精神享受的行業。

  這幾日秦少游看的,乃是一本新近時興的《庶子風流》,故事未必精彩,卻也能打發一些百無聊賴的時間,而最重要的是,秦少游能假裝自己在看書。

  轉眼,函谷關已經開了春。

  嚴寒總算是過去,函谷關裡雖然守軍已經鬆了口氣,可是情況卻更加糟糕了,開春之時,萬物復甦,疫病也開始流行,在魏軍之中,為了防止疫病,早有專門的隨軍大夫制定出許多的措施,譬如提供熱水,供士卒們清潔,譬如多煮一些防疫的湯水,各營都要配備大夫若干人,一有情況,就要立即診治,至於藥草,那更是供應充足。

  可是函谷關內似乎又出了問題。

  操心啊。

  秦少游終於忙碌起來,他為函谷關裡的守軍操碎了心,疫病在函谷關內已經開始流行,其實這都是常態,這時代的軍隊,大抵都是如此,因為對疾病的妨礙水平較為低下,更重要的是,物資補充兵不充分,所需的大夫更是少之又少,說句實在話,這時代能治病的都是讀書人,沒讀過書,談什麼治病?可問題就在於,一般能讀得起書的,哪一個不是顯赫人家,而這種人,當然不可能屈尊去給人做大夫,在關中,大夫本來就鳳毛麟角,勉強有一些大夫,那也是蹩腳的很,指望他們治病,那還不如相信巫醫跳大神。

  而關東的情況顯然要好得多,這既得益於生活的改善以及教育的推廣,最重要的是,太平學幾乎有專門的太平醫學院,每年從那兒培養的大夫足有上千人之多,而幾乎有三成,都直接被征入軍中,以至於軍中的大夫不少,隨軍的大夫,幾乎成了標準的配備,而不具備這些條件的關中軍,他們現在的處境可以想像。

  秦少游已經組織了一個三百多個大夫組成的緊急援助隊,並且派了使者入關,自然是表示願意提供大夫,以免疫病橫行的函谷關裡出現大規模的疫情。

  他並不擔心韋玄貞拒絕,他若是拒絕,這就等於是自絕於自己的將士了,你自己沒有能力救治自己的部下,居然還不允許別人來救,這帳不算你頭上算誰的頭上,而且大家都知道,秦少游當初送御寒之物病並沒有玩什麼花招,那麼這一次送大夫來,想必也確實是好意,絕不會落井下石。

  因而韋玄貞根本沒有選擇,因為現在的他,形象已經太過糟糕,本來就已經鬧得上下的將士怨聲載道,假若再鬧出什麼,天知道什麼時候發生嘩變。

  最終……韋玄貞還是答應了大夫們入關,因為某種程度,大夫是所有人都喜歡的人,救死扶傷,是每一個人都需要的。

  這三百個大夫其實並沒有帶去什麼使命,甚至秦少游壓根就沒有打算跟他們灌輸什麼,讓他們去刺探什麼情況,不過秦少游默送他們進入了關隘之中的時候,卻是明白,這些人不可避免的會成為神策軍的宣傳隊,也自然而然的會成為所有守軍們心目中的『夥伴』,甚至他們在關隘之中的影響和地位,會比武官們還要高一些。

  不管怎麼說……似乎秦少游又做了一件好事,日行一善,用在他的身上,似乎也還算貼切。

  春天……是播種的時節啊。

  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收穫。

  這場戰爭,在秦少游看來,似乎有點兒怪怪的,不過無妨,日子繼續下去就好,情況不是每天都在改善嗎?

  大量的草藥,也徵集了不少,隔三差五,都要往關隘裡去送,一開始,守軍派人來取得時候還扭扭捏捏,不過後來,卻是熟稔了,按著大家的默契和約定,每月上旬都要派一隊人來,然後拖著藥草入關,這些派來取藥的人,彷彿看什麼都新鮮,對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尤為好奇。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13 10:1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2 11:31
第六百三十四章:攻心

  這個時代的人,目光總有局限,不過關東人和關西人的眼光又更加不同。

  某種程度來說,一個人的見聞,和他的活動範圍有關。

  在這個出門完全靠腿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活動半徑都不會超過五公里,這就意味著,在方圓十里之內,便是一個人的整個世界,他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都來源於此。

  函谷關裡的守軍因為徒涉而來,因而見聞要多一些,不過依然還是有限。

  至少對於關東人來說,幾乎可以用無知來形容。

  運河的開建,使得交通變得便利,這就使得關東人活動半徑增大,而活動半徑的增大,就意味著他們有了更多的見聞。除此之外,就是知識的普及和書籍的普及。

  這個世上有一種規律,當你要造一樣東西時,這個東西的成本可能就是天價,而假若你是要造一千件同樣的東西,反而它的成本卻變低了,可是假若你要造十萬同樣的東西,那麼它的價格,可能不及前者的百分之一。

  這便是規模效應,規模越大,成本越是低廉。

  印刷本質上也是如此,士族們要著書,絕大多數都是手寫,寫完之後,讓人手抄個幾十本,要嘛收藏,要嘛送給一些親友,至於印刷……顯然他們沒有這樣的必要,因為沒有需求,畢竟能看懂書的人並不多,也根本沒有這個市場,因為讀書寫字的人局限在了士族和門閥的內部,而士族門閥往往看書都是關起門來,這便是傳說中的所謂家學,即便你的書好,我若有需求,大不了請人抄錄一份珍藏起來就是。

  而對於芸芸眾生來說,他們絕大多數人還在為填飽肚子而奔波,既沒有這個閒心,也絕不可能有這個財力來購置書冊。

  可是在關東。需求卻出現了,大量讀書寫字的人出現,而這些人即是後世所謂的中產,一旦有了需求。且需求漸漸旺盛,一本火熱的書,往往能印刷數萬乃至十萬冊以上,如此一來,這一個行當就變得有利可圖。自然而然有商賈耗費大量的財力興辦起作坊來,招聘成熟的匠人,進行大規模的印刷,而為了節省成本,就必須在技術改良方面做文章,因而印刷業的蓬勃興起,也使印刷術越來越精進,大量的書籍因為大規模的生產和印刷,變得越來越低廉,開始走入了千家萬戶。各種知識,宛如爆炸一樣普及開。

  可以說,任何一個關東人,到了關中,都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他們可以將大漠的情況說的頭頭是道,也可以從三皇五帝侃侃而談,說到百家爭鳴,甚至他們連瓊州的四季變化都大抵知道一些。

  而這些,對於絕大多數的關中人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的。

  兩三百個函谷關裡來運輸藥材的守軍,抵達了大營。

  基本上他們都是分批來的,也就是說,為了以防萬一。或者說這些人投敵,張晉想了一個很聰明的辦法,那便是輪流去取藥,反正取藥也就是兩個時辰不到,免得這關中的人與外頭的人相熟了,被那秦少游所收買。

  今日帶隊的便是趙虎。他晃晃悠悠的到了大營,瞧這魏軍大營的架勢,不由咋舌,這些帳篷可都是牛皮的啊,而且每一個兵丁都是全副武裝,要知道,這裡可不是主戰的軍營,分明就是補給營,即便是在禁軍之中,一般負責這些的都是輔兵,說穿了就是民夫,臨時徵募的,雖然也有一些正規的兵馬來約束,不過絕大多數人都是衣衫襤褸,可是在這裡,幾乎每一個人,都是一身精良的皮甲,渾身上下,弓弩、箭袋、刀劍披掛在身,一個個人都是虎背熊腰,顯得很是魁梧。

  等進了營,自然是那邊的人負責將草藥調出庫來裝車,這些關東人,說的都是他不懂得話。

  那些裝車的兵丁似乎也是百無聊賴,一面扛著藥草,一面打趣:「我的族叔修了書信來,說是被派遣去了荊州,聽說那兒山民凶得很,卻不知會不會遭遇山民不測,嬸子為此頗為擔心,不過商行給的薪水卻是不低,每月三十二貫,主要是負責在那主持貨物的中轉。」

  「去荊州……荊州是個好地方,早些去落腳,沒有什麼壞處,當初被調遣去衛州的人,現如今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了?那裡眼下固然是不毛之地,可是將來等通了運河,可就不太好說了。」

  荊州、許州這些地方,一個尋常的小兵丁,其實按理來說是鮮有人知道的,當兵的大多都是粗人,大字不識一個,幾乎都是被官長驅使著拚命的人,無名小卒是也,若是不被調遣去那裡,只怕永遠不知還有這麼個地方,天下可是有三百多個州呢,誰能一一記住?

  可是趙虎卻是略知一二,他畢竟是將軍嘛,此時他在一旁閒坐,指揮著一些部下去給對方幫忙,心裡卻是有點咋舌,其實他驚訝的不是這些魏軍的小卒知道什麼荊州和衛州,最讓他驚訝的是,這荊州……怎麼就成不毛之地了。

  嚇,這荊州可是山南道數一數二的州府,它若是不毛之地,這天下,有幾處不是不毛之地?

  三十二貫的薪俸也有些嚇人,這在關中,足夠養活幾戶人家,而且衣食無憂了。

  他瞇著眼,假裝沒有聽到。

  那閒言碎語又傳了來:「將來我若是從軍伍中退下來,莫說是荊州,便是樂浪也去,呵呵……新近那兒不是冒出了個渤海國,有朝一日,咱們魏王殿下橫掃六合,我便去樂浪做買賣,據說那兒人參頗好,專做的就是這藥材買賣,前些日子,我弟弟修書,說是近來最流行的一本書,便是樂浪的見聞……」

  樂浪……渤海國……

  趙虎聽到這裡,就腦子發懵了,他的知識有限,還無法理解到這個帝國的最角落中去。

  原來那渤海國的前身乃是高句麗,乃是東北一帶的政權,曾經也算是偏居一隅,頗有幾分實力。此後隋唐數次征伐高句麗,高句麗旋滅,本來那兒已經成了大唐的疆土,只是太宗皇帝死後。朝廷便內亂不斷,很快,一些高句麗的貴族開始進行復辟,起先唐軍還能夠佔領一些主要據點,再到後來。又撤下來許多軍馬,以至於如今冒出了個渤海國,便是那高句麗的延續。

  趙虎心思一動,這藥材卻是裝好了,便有個魏軍的武官過來,拿著一份名冊,讓趙虎點驗,趙虎立即換上笑容,他對魏軍的人都有好感,不過說實話。這種好感既帶著天然的親近,同時也有點兒羨慕,就彷彿自己這種土老帽在人家面前總是會矮一截一樣,他連忙搖頭:「不會清點,不必清點了,函谷關裡的軍需官老……不,我信不過,可是魏軍的弟兄,卻是信得過的。」

  這句話聽著怪怪的,趙虎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對那人道:「徐相公你認得嗎?他本名徐文,此人我素來敬重,他給我說過許多的道理。讓我茅塞大開,請告訴魏王殿下,將來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派人傳遞消息來,水裡火裡,我不皺一下眉頭。」

  趙虎二話不說。就打算投敵了,這其實也怪不得他,函谷關諸營裡的風氣就是這樣,現在大家都是親魏軍,將那韋家的人嫌的要死,偏偏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可是既然到了這裡,趙虎自覺得自己也沒什麼不可說的,若是能為魏王殿下效力,他心裡反而踏實一些。

  這其實已經不單是秦少游在守軍那兒獲得了好感,也不只是許多守軍對韋家的抱怨,而最重要的還是那些大夫。

  那三百個大夫進了函谷關,很快便開始救死扶傷,組織起人來進行除疫,大夫是素來為人敬重的,何況函谷關軍中的大夫本就不多,勉強有一些,那也是高高在上,關東的大夫不同,最大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的出身其實和這些普通的軍卒差不多,從前都是吃過苦的,也正因為如此,才不會有那種狗眼看人低的事,更不可能出現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甚至彼此之間,在診視時還能聊一些話題,家裡幾口人,有幾畝地,到了秋收時壯丁在外,莊稼誰來收割,這些大夫身上的樸實,很容易讓粗野的大頭官兵們生出好感和敬重。

  偶爾,他們也會透露一些關東的情況,一些很普通的生活,可是言談之中,又帶著幾分驕傲,他們自然是驕傲的,從一個泥腿子的家境,居然能讀書,還能成為大夫,這種際遇換做是從前和其他地方,只怕是萬中無一。

  他們也是一群肯吃苦的人,關中的大夫,大多都吃不得苦,極少下營房去,可是他們卻是背著藥箱到處走動,軍中的食物很粗糙,他們居然也能吃得下,這當然還是得益於他們的苦出身,畢竟,在從前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雖然此後境遇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是現在的苦他們也能吃。

  趙虎就很佩服這些人,這些人彷彿一個個都代表了關東人,讓趙虎對關隘下的魏軍肅然起敬,在私下裡,軍中的人都喊這些大夫叫相公,相公在這時候,可是極為尊貴的稱呼,一般人是不會貿然稱呼的,就如韋玄貞,這樣出將入相的人物,被人稱作是相公才貼切一些。

  有時趙虎會和自己營中的那位徐先生有關,他偶爾也會和徐先生閒聊幾句,對他崇拜的五體投地,因為這人既是見多識廣,頗有學問,卻又從不傲慢,沒有那種讀書人的酸腐,趙虎本來在來的時候,還沒有打定主意去為魏王效力,可是到了這兒,想到那位徐先生,他就脫口而出了。

  老子也能和徐先生一樣,同為魏王殿下效命了。

  那軍需官卻只是淡淡笑了笑,表示了一點善意,卻似乎沒有深入探討下去,只是讓趙虎繼續清點了一下藥材,這才讓伙房給趙虎與他的部下們用了一頓飯,這頓飯吃的好極了,米是精米,蒸餅管夠,至於肉,那也絕對不少你的,趙虎吃的愜意極了,心裡卻還有點兒惦念,話說……自己現在算不算為魏王殿下效命了呢,對方怎的沒什麼表示啊,也罷……還是先回去再說。

  ………………………………………………………………………………………………………………………………………………………………………………………………………………………………………………………………

  不一會兒功夫,便有人將趙虎的事報到了大帳中去。

  秦少游正在為追加錢糧修運河的事犯難,聽了奏報,只是抬了抬頭,輕描淡寫的道:「哦,知道了,人走了吧,待他們要客氣一些,不要怠慢了,固然是敵軍,可現在不是還沒有兩軍交戰嗎,你下去吧。」

  對於這種事,他已經稀鬆平常了,來取藥材的函谷關人馬來了九批,每一批人都是不同,可是已有六七個帶隊的武官暗中做了表示,至於那些大頭兵,悄悄把人拉到一邊竊竊私語的就更多了,還有人歪歪斜斜的留下書信的,不一而足,幾乎每一次都能撞到幾個。

  秦少游對此,也沒有什麼表示,沒有讓人去答應和許諾什麼,他倒不是擔心詐降,實在是現在根本就不想解決函谷關的問題,既然不急著解決,現在勸降或者納降都變得沒有意義。

  與其讓那韋玄貞察覺出什麼,而後打著這個借口,徹底斷掉關內和關外的聯絡,倒不如,慢慢的溫水煮青蛙,攻心,可不指望著速成的,不急,不急,反正眼下還有一樁更為重要的事去做。倒是函谷關的事,大可以緩一緩,讓那韋玄貞,多舒服幾天吧。

  秦少游想罷,便又低下頭,埋頭去看從洛陽送來的奏報。

  ……………………

  熬夜碼字,寫兩本書,那啥,有推薦票啥的,能不能打個商量,去新書砸,其實新書老虎這一次是真的用心寫的,以前老虎最大的毛病就是沒有存稿,然後寫書很倉促,一旦劇情遇到瓶頸,這時候又不得不更新,所以只好走老套路的劇情,而新書老虎已經存稿不少,不會再走從前老路了。

  額,當然,反感老虎開新書的朋友想罵就罵吧,老虎知道自己三心兩意,抱歉,抱歉。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12 11:4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5-13 09:15
第六百三十五章:萬事俱備

  在洛陽,二皇子已經越來越不安分了。

  這位殿下顯得有些不甘寂寞,不過顯然,他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秦少游只是皺皺眉,抿抿嘴之後才將奏報丟到一邊,對於這樣的蠢人,顯然秦少游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可是細細一想,這個人真的蠢嗎?想必也不是的。

  只不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各為其主吧。

  或許在那位殿下看來,這天下本是他家的,一家的天下,任何人從他手中奪走,都是不可饒恕,所以他只能去爭,只能去搶。

  可是他並不知道,這天下,或者說關東已經不需要這麼個多餘的天子了,天子某種程度就是勳貴集團的產物,它的誕生,某種程度來源於貴族,貴族們要確定自己的合法地位,需要一個神聖的天子來給自己提供保護,或者說,需要一個穩固的社會形態,唯有這樣,自己的家族才能開枝散葉,才能在一個較為穩定的形態下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勳貴或者是世家,這種龐大的家族顯然對於權利的追求並不強烈,或者說,他們固然爭權奪利,可是他們的根本利益卻不在於此,他們的根本利益在於絕對的穩定,或者規避所有的風險。

  因為家業的一時壯大本質上對於一個世家來說意義並不大,他們追求的顯然不是曇花一現,而是萬世永昌。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就需要一個天子,既能代表他們的利益,同時,也能給予他們維持家業的法統。不過現在的關東,卻似乎並不需要這樣的法統了,商賈集團為保護自己的利益,並不需要一個土地私有的保護者。某種程度,這反而成了他們的阻礙。

  任何一個商賈都不希望在地方上有那麼一個又一個的地頭蛇,也不希望在地方上擁有一個又一個的地主集團,這些地主甚至把持著地方的法律、資源、人口。因為這些遍佈地方上的地頭蛇,只會讓商賈寸步難行,也因為大量的人口為地頭蛇所僱傭,所以商賈想要擴大生產,或者是獲取生產的資源。不得不仰仗地頭蛇的鼻息。

  商賈更喜歡的是將地方的利益敲成一個個碎片,即是資源的碎片化,也是權利的碎片化,也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夠放心大膽的行走於各地,或者說,投資與各地,不必擔心那些樹大根深的勢力所帶來的侵擾。

  這就好像,假若一個縣的土地被幾個家族所掌控,一個縣的富餘人口。也大多都為幾大家族所掌握,那麼這種地方,商賈們是絕對避之不及的,因為他們想要在本地經營,根本就無法與這樣的大家族討價還價。

  也正因為如此,任何融入了關東的人,某種程度,對於這位二皇子都已不感冒了,而這其中最可笑的問題就在於,二皇子可能在關東沒有任何號召力。對於關中和其他各鎮,卻頗有號召。

  秦少游瞇著眼,足足沉吟了老半天,卻還是決心將二皇子放一放。

  洛陽其他傳來的奏報。大多都是按部就班,神策府和五軍府的運行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議事堂依然還是吵鬧不休,越來越多的人成為了小市民,也越來越多人成為了匠人,新興的行業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尤其是那些服務於新興階層的行業更是如過江之鯽。

  從前的農戶,是沒有任何需求,這就意味著,以往的商業以及行業及其貧乏。正因為這種貧乏,所謂的社會形態,用一潭死水來形容也不為過,千百年來,永遠都是那幾座青樓,那幾個酒肆,那一些茶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是新興階層卻是不同,倉稟足而需求也變得旺盛起來,行業的專業化和細分,已經讓他們不可能做到自給自足,自己吃自己莊稼地裡種出的東西,自己穿自己婆娘織出來的衣服,這顯然不太現實,於是,他們不得不去購買,而隨著市場的繁榮,就導致人的需求開始脫離衣食住行,譬如人們喜歡用更時興的皂角,開始用專門的牙具漱口,開始有了讀書寫字的需求,開始愛好了音樂。

  需求的旺盛,便是商機,而商機越大,市場就更加繁榮,所僱傭的雇工就越多,越來越多人參與進這種生活之中,也就意味著需求比之從前更是旺盛。

  這是一種循環,以往只有貴賤之分的形態,也變得開始多樣起來,有社會底層的農戶、勞工、腳夫,也開始出現了頗為富足的匠人、中級雇工,再往上,便是小管事和匠人頭目以及一些醫生之類,越是多樣化,就意味著各個階層的需求各有不同,不同的需求,便衍生出更多的行業。

  秦少游有時從一些邸報之中,總能看到許多有趣的東西,而這些有趣的東西,竟與後世的一些東西有了關聯,譬如酒店的誕生。

  從前的客棧,往往規模較小,而且提供的服務也過於簡單,而至少在洛陽,情況卻是完全不同了,因為有太多的商旅,這就導致幾乎洛陽的客棧常年都是客滿狀態,以至於許多商旅不得不借宿,甚至是窩在馬廄裡將就,因此,一些巨型的客棧也就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問題卻又出現了,客棧越大,所需的土地就越多,而在洛陽那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想要用從前的客棧規格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一個容納數百間客房的客棧,只怕佔地,都要超過數百畝之多,單單購地的成本,只怕就是天價了,既然如此,自然也有尋別的蹊蹺,無非是壘起磚頭來,建起數層的小樓,只是這樣的小樓,因為要節省天井之類的成本,又不得不改善引水的設施,好在經過許多經驗的積累,洛陽的土木匠人們總是能別出心裁。最後……

  這建築居然和後世的招待所差不多,秦少游也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其實本質上,當人類的城市化越高時。土地就成了稀缺的資源,再加上生活節奏的加快,這就導致無論是建築還是衣飾都不得不返璞歸真,開始厲行簡約。

  自然……這樣醜陋的東西更多的講究實用性,可是相比於其他客棧。卻也有諸多好處,比如因為規模巨大,就意味著需要招募更多的夥計,一個小客棧可能只需要兩個夥計,兩個夥計幾乎是全能,既負責端茶遞水,清理打掃,也負責站在櫃台後接待來客,偶爾還要負責咨詢,跑腿之類的事。可是一個大型的客棧,就意味著招募的人手可能就有了數十上百人,於是分工開始細化,有專門迎客的,有專門提供咨詢和跑腿的,也有專門清潔打理的,更有專門負責給客人搬箱安頓的,如此一來,就更加專業化了,一個全能的人。就意味著他什麼都是半吊子水,水平實在有限,而一人只負責一個活計,不但能提高效率。而且還水平更高。

  這樣的客棧便開始風靡起來。

  秦少游甚至有些想回到洛陽的時候,去那客棧住上幾日看看。

  在函谷關的日子,有時頗為不耐煩,現在的秦少游,頗有些像是關隘裡守軍們的保姆,春天送去了大夫。夏天偶爾也會送一些瓜果去,當然,避暑的良藥肯定是必不可少,因為關東那兒生活節奏加快,這就導致,即便是這樣的天氣,該上工的也要上工,而酷暑的天氣,很容易中暑,一旦中暑,這活兒可就幹不成了,也正因為如此,某些去暑的藥物漸漸風靡,而且不斷改良,倒是類似於後世的仁丹,這幾乎是各行各業,每一個作坊必備之物,極為暢銷,所以許多工坊都是大規模的生產,軍中的需求也是極大,乃是各營操練之餘必備之物。

  這些東西,必不可少的要送去函谷關的,凡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若是一開始還扭扭捏捏,或者那韋玄貞心裡還有抗拒,到了如今,他索性也就橫了心了,雖然曉得秦少游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可是人家人心該收買的都收買了,你現在拒絕,只會惹來下頭更多的不滿,那倒不如索性來者不拒。

  等到了秋天,萬物蕭索,秦少游又讓人送去了一批秋衣,乃至於到了後來,連布鞋也送去了一批。

  關隘裡的守軍都是哭笑不得,這一仗打的,還真是讓人有點兒莫名其妙,這城下的敵軍,分明就是友軍啊,甚至有人在琢磨,假若魏王殿下要殺進長安去,自己是不是該立即反戈相向,立即去做先鋒,去將姓韋的統統拿了。

  冬日降臨的時候,照舊,大批的御寒之物送入關中。

  而在這時候,一個振奮的消息終於傳來,南部諸州,一些運河的主幹道終於開拓完畢,足足近一年半的功夫,花費了不少的錢財,徵募了數十萬的人力,現在……終於主幹的運河完成。

  這也就意味著,從荊州運送數百斤乃至於數千斤的貨物到洛陽,也不過需要花費一艘船,幾個船夫,花費十天半個月的功夫而已。

  這也意味著,從最北的朔方,乃至於最難的荊州,交流已經更加方便,洛陽的政令,只需花費幾天時間,就可以傳遍各州。

  而更重要的卻是將南部諸位上百萬的人口徹底融入進關東,自此之後,關東與南部諸州將不會再有任何分別了。

  聽到了這個消息,秦少游幾乎是喜出望外,他等的顯然就是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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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的規模又不知擴充了多少,乃至於距離洛陽宮二十里,居然也是人流如織,新建了許多的街道。

  而在此時,一隊隊的武士護衛著一輛樸素的車馬徐徐朝著洛陽的中心地帶而去。

  這沿街的行人紛紛側目,雖然洛陽的顯貴不少,可是在這兒,能讓神策軍的精兵護送的人,只怕一隻手也能數的出來。

  秦少游就坐在馬車裡,一路的舟馬勞頓,讓他有些困乏,在得知運河貫通之後,他立即帶著人趕來了洛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終於該活絡一下筋骨了。

  這一次來,秦少游並沒有告訴太多人,所以也沒有人前來迎接。他現在的目的是神策府,只是馬車下了碼頭還算快,可越是接近洛陽中心,就越發的慢起來,他在車廂之中昏昏欲睡,等到被人叫醒,掀開車簾子,才知道天色已經晚了。

  還真是擁堵啊。

  秦少游不由搖搖頭,只是暫時,他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沒有辦法,雖然神策府不斷的在想辦法疏通,可是湧入的人口依然還是急劇增加,今日緩解了一些,更多的人流又增加起來,最後有回到了老樣子。

  有些東西確實成了頑疾,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並不太容易。

  他下了車,如今神策府的護衛,已經不再是神策軍了,早已換成了洛陽的警備衙門,洛陽這樣的大都市,因為人口實在太多,治安壓力極大,因而招募的巡捕也是極多,如今巡捕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九千人,這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大多數人員,都是從神策軍和五軍營退役的人員中招募,偶爾也會外聘一些,卻是不多,這些人除了維持治安,便是負責各處衙門的保衛,同時也負責監獄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的護衛之責。

  幾個巡捕一見到有神策軍的兵丁擁簇著馬車來,立即便曉得來的是真正的大人物,要知道,便是王據王府丞,那也不過是十六個巡捕輪番隨扈而已,而這位動用的卻是神策軍,且人數在四十人之多,他們立即挺直了腰桿,不敢怠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5-13 10: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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