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4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18 23:38
第五百七十五章:五軍府

    任何時代,別人都不會無緣無故的保護你,任何保護,都需要付出代價。

    只是這個代價,有的是明碼標價,有的是心照不宣而已。

    當然,鄭榮顯然是個極聰明的人,聰明人不必明碼標價,既然得到了秦少游的許諾,鄭榮笑了笑,道:「鄭家各地的子弟,老夫會盡力將他們從各地召去洛陽,至於舍弟,雖為都督,卻不諳世事,還要殿下多多委派一些人,從中幫襯他一二。殿下凡有需要鄭家效勞之處,鄭家上下,願效之以死。」

    這句話看上去很平常,不過卻把鄭榮的識趣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

    第一句是召子弟到洛陽,可是偏偏,自己的弟弟鄭彤分明是昭義鎮的都督啊,按理來說,鄭家要在這裡落腳,最好的選擇其實是衛州,借由衛州,再加上這個弟弟都督的身份,足以讓鄭家獲得新生,而他,偏偏選擇了讓子弟們去洛陽,洛陽固然有許多好處,可是那兒,卻是神策府的老巢,鄭榮這樣的做法,就是告訴秦少游,自己並沒有二心,鄭家也沒有要經營衛州的意願,他們願意在秦少游的羽翼之下,仰仗秦少游的鼻息。

    而這第二句,也是如此,他希望秦少游多讓人協助鄭彤,其實還是那個道理。最後告訴秦少游,鄭家的力量就是秦少游的力量,只要殿下願意,鄭家總能提供各種幫助。

    鄭榮的聰明之處就在於,他知道大勢已去,眼下鄭家沒有任何染指昭義鎮的資本,也沒有任何與秦少游討價還價的餘地,與其玩小聰明,反不如索性做一個『老實人』,只有去除掉這個顧慮,鄭家才能在這個基礎上,慢慢在洛陽生根發芽,藉著神策府。漸漸進入神策府的權力核心,成為秦少游倚重的力量。

    秦少游對此,顯然是極為樂見的。他忙是點頭:「鄭公太客氣了。不過……此次鄭公來,有過什麼打算嗎?」

    「打算……」鄭榮哂然一笑。到了如今,他還能有什麼打算呢。到了這個地步,他實在有些心灰意冷,若不是為了鄭家最後那麼點兒家業,他甚至想索性放下一切。和崔公一樣去悠遊南山。

    鄭榮想了想,鄭重其事的道:「自然全憑殿下做主。」

    這個回答,有些刻意了,不過卻是無懈可擊。

    秦少游沉吟片刻,道:「眼下朝廷還沒有旨意,所以論起來,鄭公還是朝廷,呵……」秦少游冷笑:「這個朝廷哪,真是陣腳亂了,什麼糊塗的事都有。所以眼下,既然鄭公還是侍中,那麼自然在洛陽,也是侍中,現如今,神策府要推行新政,主要實施的對象,卻是昭義五鎮,說起來,萬事開頭難啊。對於本王來說,要關注的事也是多不勝數,本王打算在五鎮作出一點實打實的政績出來,這才請王方翼來來主持五軍營。可是關於五鎮的施政,就如神策軍和五軍營一樣,若是用神策軍那一套在五軍營上頭很不妥,這五鎮的政務,其實用神策府的辦法,也很不妥當。所以本王一直希望能有一個精於政務。同時又信得過的人來主持五鎮的新政,鄭公主持朝廷十年之久,又曾歷任諸多地方官職,卻是不知,鄭公是否有意,為本王分憂。」

    秦少游卻是一直在找一個推行新政的人選,王據是不可能的,他的心思主要是在河南府,而神策府顯然也不成,河南府與五鎮的各走各縣的差距實在太大太大了,就好似兩個世界一樣,用神策府的政令套到五鎮各州上頭顯然行不通,因此必定因地制宜,否則極有可能出亂子。

    這就如河南府可以練出神策軍一樣,這是因為神策軍首先擁有最好的兵源,即便尋常的士卒也能做到識文斷字,所以從素質上來說,神策軍顯然有先天的優勢,他們已經不再是一支喊打喊殺的軍隊,嗷嗷叫著便提刀衝擊,已經和神策軍的全不相干,在這裡,即便是最普通的砲兵,也懂得目測和實測出距離,懂得風力和各種不同天氣對於火炮對影響,他們知道多少斤的火藥,應當用多少斤的砲彈,他們懂得配藥多少,方能顯出多少威力。

    這絕不是一群大字不識的人可以輕易學會的,甚至許多砲兵會有專門的學習紙張,他們總會記錄下許多的數據,以供往後的參考。

    正因為會讀書寫字,因為他們擁有較好的家庭環境,所以他們對於神策府更為忠誠,他們學習掌握武器的能力也是最高,秦少游也肯在這些人身上毫不猶豫的砸錢,可是各鎮的兵源,即便是秦少游砸了大價錢下去,也未必能起效。

    根本原因就在於因地制宜,這也是秦少游為何想要在五鎮之上,新設一個政治中心的原因,專門負責五鎮的新政事宜。

    秦少游希望鄭榮來處理這件事,自然也有其原因,固然是因為鄭榮有豐富的施政經驗之外,更大的原因是鄭榮的身份,一方面,鄭榮托庇於自己,這使得鄭家想要重新崛起,就必須徹徹底底的依靠秦少游,推行新政,又何嘗不是鄭榮的投名狀,所以秦少游幾乎可以肯定,對於這件事,他一定會極為上心,畢竟秦少游一來就託付了他重任,只要干得好,往後在這個秦氏集團裡,鄭家才能佔據一席之地,鄭榮為了家族,一定會拼了性命去做。

    而更重要的原因在於,推行新政,最重要的是對付那些地方上錯綜複雜的世家大族,這些大族至少在暫時,必須經歷陣痛,要嘛隨著新政去轉型,像弘農士族一般,搖身變成弘農士族工商集團,要嘛就徹底的掃進垃圾堆裡,自此一蹶不振。

    要對付這些人,自然是不容易的,首先,這個人必須對於士族瞭若指掌,只有最清楚豪強底細的人,才懂得如何分化和瓦解這些盤踞在五鎮土地上的一個個大族,另一方面,則需要足夠的威信和資歷。

    鄭榮畢竟曾是侍中,即便現在。依然也是侍中的身份,這個資歷,誰敢不服?而另一方面,他乃是七家五姓的鄭家大家長。即便現在的鄭家有些頹廢,可是對於這五鎮的鄉巴佬們來說,依然屬於龐然大物一般的存在,你們不是人脈廣嗎,再廣。能比得上鄭家,你們不是土豪嗎,再土豪,夠給鄭家提鞋嗎?

    毫無疑問,鄭榮絕對屬於最適當的人選,只要他願意,那麼新政的事,秦少游就可以不必過於費心了。

    所以秦少游真摯的道:「此事關乎本王,也關乎上皇,極為重大。若是做的好,則對本王來說,便是如虎添翼。若是做的不好,極有可能讓本王焦頭爛額,顧此失彼,這樣重大的干係,非鄭公出面不可。本王打算在五鎮之上,設五軍府,鄭公以侍中的身份,兼任五軍府府丞。推行新政,治理五鎮諸州各縣,其位,在五鎮都督之上。鄭公若是點頭,明日就可走馬上任,其他的事,自然由本王安排。」

    鄭榮也是嚇了一跳,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前腳剛到。秦少游就已經給他準備了一個位置,至於這五軍府,顯然和五軍營一樣,都是超越了五鎮的機構,只不過一個治軍,一個施政而已,權柄在秦少游這裡,顯然是極大的,甚至地位,想必與神策府的王據差不多,都是超然的存在。這等於是一下子成了秦少游的左膀右臂。

    這秦少游,當然就如此信任自己?

    不過……秦少游既然重用自己,想必這個推行新政很不容易吧,一般讓怕也做不來,除了神策府的王據,其他神策府的屬官畢竟沒有獨當一面以及豐富的施政經驗,秦少游這才對自己寄以厚望。

    鄭榮其實沒有任何的猶豫,如秦少游所想的那樣,對於鄭榮來說,他沒有選擇,鄭家本來要一蹶不振,現在秦少游拋出來的橄欖枝,顯然是鄭家的一個機會,做的好,就是第二個王據,楊炯,將會成為秦少游身邊最重要的肱骨之臣。

    鄭榮沒有謙虛,若是按照以往的性子,他少不得要說幾句,我何德何能之類的話,其實在短短的交談之中,鄭榮已經摸清了秦少游的性子,秦少游這個讓雷厲風行,做事豁達,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而且說話開門見山,這樣的人,你越是玩那一套虛假的把戲,反而不會對他胃口,甚至會滋生出他的反感,所以鄭榮毫不猶豫的應承下來:「殿下既有請託,鄭某豈敢推脫,既然如此,老夫定然要盡力而為,絕不辜負殿下的期望。」

    他心裡不由感嘆起來,原以為這一次,鄭家要徹底的淪落下去,即便是托庇到了秦少游身上,至多,也不過是秦少游的吉祥物而已,從此之後,鄭家只能仰人鼻息,漸漸的淪落。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也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只要抓住了這個機會,就相當於上了秦少游的便車,鄭家一個人管理著五軍府,又出了一個都督,即便不可能染指什麼,至多也不過是秦少游之下的螺絲釘,沒有真正割據一方的資本,可是在這裡的地位,算是徹底的鞏固下來。

    祖宗保佑啊。

    鄭榮心裡百感交集,竟是有了一絲慶幸,他現在最需要的,反而是明白這個五軍府到底要做的是什麼事,推行的新政又是什麼,不過他倒是對此頗有信心,畢竟是個經歷過無數大方大浪,曾經獨當一面,葉曾經主政一方,同時還位列廟堂高位的人物,無論是何種政務,本質上都是一樣,漸漸熟悉和上手,再利用自己的辦法去執行而已,鄭榮有一套自己的辦法。

    秦少游見他答應,自然大喜,便道:「既然如此,那麼本王……便拿一些公文你,鄭公且先熟悉了再說。」

    鄭榮知道時候不早,理應告辭了,忙是起身和鄭彤告辭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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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對兄弟出了秦少游的行轅,鄭榮長長的鬆了口氣,兄弟同車,鄭彤不禁道:「兄弟似乎有心事?」

    鄭榮頜首:「殿下委託重任,老夫自要傾盡全力,盡力而為。」

    鄭彤不禁道:「不就是個五軍府,兄長過濾了。」

    鄭榮卻是捋鬚笑吟吟的道:「你不明白,既然殿下要施政,還要推行什麼新政,那麼為何。他不直接用神策府來直接管理,你可想過原因嗎?」

    鄭彤不由愕然道:「這……或許是為了制衡……」

    鄭彤的心思很複雜,不過這句話,倒是說的也有道理。或許秦少游的目的,不過是借用這個五軍府來制衡神策府呢,畢竟什麼都讓神策府去做,那神策府的府丞王據豈不是一家獨大,難道這是因為為了壓制一下王據?

    鄭榮卻是搖頭。道:「你錯了,若只是如此,大不了,殿下在神策府設一個左右府丞分而治之就可以了,又何必需要搭一個新的架子,徒費這麼多錢財,畜養這麼多官吏,來弄一個五軍府。依著老夫看,他這樣做,問題的根源。還是這個新政上頭,新政……卻不知是什麼名堂,想必擔子是不輕的,為兄定要有所準備才好,否則,就實在愧對殿下厚愛了。」

    鄭榮只要提及秦少游,都是帶著恭敬,就彷彿忘了在不久之前,秦少游把他們鄭家滿門都坑了。

    鄭彤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兄長實在太厲害,只要風向一變。就能立即適應角色,當初自己來衛州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是對付秦少游,定要從虎口奪食。得到昭義鎮的控制權,而如今,卻是言必稱為殿下分憂,定要為他效勞之類,哎……鄭彤自覺的自己就做不到,何止是做不到。至今到現在,他還對自己被秦少遊戲耍的事耿耿於懷呢。宰相肚子能撐船,果然古人誠不欺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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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無數的公文送到了鄭榮的下榻之處,這裡頭,有新政的一些政令,還有各鎮的情況,以及神策府的情況。

    鄭榮幾乎是閉門不出,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這上頭,他不厭其煩的去看每一份公文,極為認真,甚至有些不甚懂,或者不理解的地方,直接跑去問一些秦少游帶來的神策府隨員。

    就這樣日積月累下來,鄭榮終於明白了。

    公文這東西是極為奇妙的,不懂的人,看的只是一知半解,甚至覺得裡頭的官話太多,云裡霧裡,可是鄭榮這樣經歷過文山會海的人,卻只需要一看,就能一覽公文背後的全貌。

    通過公文,他明白了神策府和其他治所的不同,也大致摸清了五鎮與河南府的區別,知道了什麼是錢莊,什麼是議事堂,議事堂如何運作。

    除此之外,就是五鎮大致的情況。

    當然,最緊要的還是,他終於明白了秦少游為何要設五軍府了。

    某種程度來說,五軍府的建立,就是為了保障河南府那些商賈們切身利益的。

    這和以往,保障地方的士紳地主們不同,也就是說,五軍府未來的所有施政,都是向這方面傾斜。

    你必須建立較為便捷的水陸交通,促使工商的往來。

    你必須壓低地價,保證商能夠較為輕鬆的獲得土地。

    你必須經歷引導大家開山開礦。

    你也必須將大量的勞力從世家大族手裡釋放出來,投入到生產中去。

    當然,你的傳統項目,依舊還是勸農,農是根本,絕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某種程度,神策府所管理的地方是秦氏集團的核心地帶,這裡最核心的就是工商集團,而五軍府的責任,則是使五鎮成為河南府的附庸。

    所以,要貫徹所謂的新政,第一件事,就是把各鎮的世家大族打壓下去,或者說,強迫他們徹底的臣服,乖乖的釋放出奴隸,釋放出他們的田產。

    這……似乎不太容易。

    不過……鄭榮既然接受了使命,也只好在其位謀其政了。

    他心裡想定的同時,五軍府也趁此機會,終於把架子搭了起來,鄭榮去見了他的屬官,這些了除了本地的一些人物,相當多數,都是從神策府抽調來的,都是頗為幹練的人,這讓鄭榮頗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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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0 22:33
第五百七十六章:聖旨到

    鄭榮那兒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倒是頗為意氣風。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在乎得罪人,鄭家到了這個份上,也只有拿出破釜沉舟的狠勁出來方能殺出一條血路了。

    某種程度,秦少游選擇這個鄭榮,也是看中了這一點,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拚命的,而鄭榮不同,他承載了太多家族的光輝,想要重振家業,只有一往無前。

    一切似乎都開始步入正軌。

    五鎮的稅賦和軍隊,還有政務,幾乎都已經掌握在了秦少游的手裡,而接下來要對付的敵人,便是那些大大小小林立的豪強,這些人得知新政條令之後,頓時也是嘩然。幾乎新政的每一條法令,幾乎都是挖他們的根本啊,換做是誰都接受不了。

    沒有了奴隸,沒有了土地,豪強還是豪強嗎?

    於是用不了多久,許多人就來請託了,這是世家豪強們最基本的路數,遇到任何問題,先做的,就是利用各種關係,動用所有的人脈,去請託的同時,再施加壓力。

    任何的官府,往往一開頭,就會被這種請託所打倒,畢竟都是地方上的大族,人脈廣的很,他親戚的親戚的親戚,說不定就是你二大爺呢,又或者哪個親戚的親戚,恰好是你的頂頭上司,五鎮這麼多豪族,關係錯綜複雜,一家如此,家家也跟著如此,用不了幾天,鄭家的壓力就隨之而來了。

    甚至遠在洛陽的一些族中叔伯,也紛紛修過來,勸誡鄭榮要懂得致和之道,萬萬不可行為過激,招致許多人的反感。

    他們說的話,很有道理。

    即便是鄭家這樣的豪族,也是萬萬不能得罪人的,若是如此,就等於是站在了許多豪族的對立面,失了人心。固然家大業大,可是將來鄭家需要動用關係的時候,人家又怎麼肯搭理你?

    這些叔伯也算是苦口婆心,再加上許多『遠親』和門生故吏紛紛登門。兩面夾擊,已是讓鄭榮焦頭爛額。

    事情顯然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輕鬆。

    那些大族深知利害,所以幾乎對新政都是極力的抵制,因而一旦作,壓力排山倒海。

    無數從各地傳來的信。也是絡繹不絕,都落在了鄭榮的案頭上。

    可以說,所謂的新政,最難的只怕也就是這一關了,畢竟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yu,你可以對其他人漠視,可是假若從前你的老上司來尋你求情,你能無動於衷嗎?你的兒女親家跑來哭告,說全家都沒有活路了。請你網開一面,你能堅持自己的立場嗎?你年輕時的故友登門,暢談從前的友誼,表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你依然拉的下臉嗎?

    現在的鄭榮,無疑是痛苦的,他本來就來自於這樣的大族,所以也深知對方的難處,即便是鄭家,若是有朝一日遇到這樣的新政。只怕表現也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

    這一封封的信還有拜帖,鄭榮最終卻是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太明白其中的利害了,鄭家是沒有選擇的,鄭家到了如今。必須脫胎換骨,而自己現在要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鄭家,他已經沒有了選擇,只能把全部的身家,都豪賭在了秦少游身上。而秦少游對於新政的關注之心,這是毫無疑問的。

    若是連這件事都做不好,自己也就沒有了任何的作用,一個失去了太多作用的鄭家,接下來迎接到的是什麼?

    他臉色依然是古井無波,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這些信和拜帖,卻紛紛被他付之一炬。

    緊接著,在議事堂制定的法令基礎上,五軍府的政令也隨之而出,這些政令,無一是為了保障新政的推行,瞞報田產,殺無赦,畜養私奴者,殺無赦,五軍府大量徵募人口,修橋修路,在市集裡設置糧官,平抑糧價,任何糧價,不得過往年糧價的三成,否則亦是殺無赦。

    鄭榮的手段很狠,而且雷厲風行,就在到處清查人口和田產的幾日之後,他便親自請五軍營協助,帶著一隊官兵,直接查抄了衛州的王家。

    衛州王家,乃是衛州第一大族,算起來,他們算是七家五姓的太原王氏的一支,因而人脈極廣,甚至和鄭家從前也有過聯姻,只是當一隊隊凶神惡煞的官兵出現在王家宅邸面前,王家的私兵則是劍拔弩張的將這裡團團圍住,還妄想於五軍營的官兵對峙,本來王家的意思是諕嚇這些官兵而已,誰知道接下來鄭榮下的命令卻是,王家膽大包天,阻撓人口清查,畜養私兵,圖謀不軌。

    當這命令出來,緊接著無數的官兵便開始對王家的私兵開始了清剿,最後如狼似虎的人衝入了大宅,無數人被拿獲,因為內宅防守更為森嚴,五軍營折損了十幾人依然強攻不下,鄭榮毫不猶豫的向暫駐在衛州的神策軍協助。

    十幾門火炮一齊轟鳴。

    衛州王家,自此灰飛煙滅。

    一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位新任的五軍府丞,鄭家的大家長,當朝的侍中,竟是如此不徇私情的狠角色。

    當王家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所有還在觀望的人陷入了絕望。

    王莽新政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的新政,幾乎得罪了所有人,他自願的與所有的豪強站在了對立面,即便你是天子,也是鼓掌難鳴,於是天下皆反,豪強們紛紛反抗,地方官吏,從賊者不計其數,因為絕大多數的官員,本就是豪強出身,官軍望風披靡。因為絕大多數的武官,也是豪強。

    只是如今,情勢卻是大不相同了,鄭榮雖不是天子。可是他背靠的力量,本就是豪強的對立面,所以他可以獲取源源不斷的支持,你們想要聯合起來抬高糧價,造成動盪。那我就從河南調糧來平抑糧價,你們若是想抵抗,那麼殿下的大軍就可以隨時開到,栽你一個謀反的帽子,接下來就是抄家滅族,你們想動用關係到朝廷那兒去告狀,那你就去告吧,告破喉嚨也沒有用。

    反又反不得,鬧又鬧不得,連一個伸冤的地方都沒有。有了王家這個先例,一下子,大家現只剩下罵了。

    可是罵有什麼用,你罵他的同時,在河南府,卻有無數人為鄭榮叫好,鄭榮也沒有為此,少掉下一塊肉來。

    事到如今似乎除了乖乖就範之外,也是別無他法了。

    固然還有一些垂死掙扎的,可是絕大多數人。似乎都老實了起來。

    無數的人口重新被清查出來,原本王莽新政最大的問題也就在於此,因為奴隸獲得了'解放',按理來說。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可是真正的情況,卻全然不是這麼一事,因為對於這些失去了依附主家的奴隸們來說,他們雖然只是奴婢,被人視作牛羊。可是既然人家是牛羊的主人,多少還承擔著養活他們的義務,誰願意讓自己的牛羊餓死呢?可是一旦無數人口掙脫出來,當時的王莽朝,卻現這些人根本無處謀生,結果可想而知,這些人反而成了流民,最終卻成了反對王莽的主力軍。

    而顯然打擊豪強之外,如何解決這些人的衣食問題卻是重中之重。

    萬事開頭難,其實並非不是這些人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只不過突然這麼多人成為了自由人,反而無所適從,他們畢竟沒有自己的土地,沒有維繫自己生存的資本,所以對於五軍府來說,最緊要的,便是進行妥善安置,某種程度,不過是教他們度過第一個難關,讓他們逐漸融入新的生活,等他們熟悉之後,漸漸有了一定的認知,也就好了。

    關於此事,神策府倒是幫了不少忙,王據在河南府尋了許多商行,希望這些商行趁此機會,去各州縣置辦一些產業,各大商行,也有一些這樣的意思,畢竟那兒的材料更加便宜,無論是木材還是石材,乃至於礦石之類。

    有了這些,就需要招募人手,勉強算是讓許多讓有了生業。

    再加上神策府大量的錢財投入,四處興修水利,開挖運河,修橋鋪路,所需的勞力也是不少,總算沒有讓情況變得更壞。

    新政走到這一步,雖然沒有算什麼大功告成,卻也開始有了一些成績。

    此時的鄭榮,固然是被萬千人憎恨,可是至少他獲得了秦少游的青睞。

    秦少游已決心洛陽去,衛州,畢竟不是久留之地。

    況且這裡的情況漸漸穩定,秦少游在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必要。

    對於鎮守這裡的兩個人選,無論是鄭榮還是王方翼,他都是極為滿意的,這兩個人,一文一武,確實都是干才,昭義五鎮,只要按著這個方向走下去,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和河南府融合為一體。

    自然,叫罵是少不了的,不過秦少游對此並不以為意。這個世上,任何一樣東西出來,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從來不可能有任何十全十美的方案,既然總有人罵,那麼不妨就讓那些地主老財們罵好了。

    神策軍開拔,與秦少游渡過了黃河,抵達洛陽的時候,秦少游還未歇下,便有人急匆匆的來報:「殿下,有聖旨到洛陽宮。」

    聖旨來了

    秦少游眼眸一閃。

    某種程度,他知道長安那兒,一定會對鄭彤的『污衊』以及鄭榮的『叛逃』作出反應的,韋氏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若是全無反應,任由無數的流言蜚語下去,對於韋氏,造成的將會是難以彌補的傷害。

    卻是不知,這聖旨,裡頭寫的是什麼?

    秦少游帶著好奇心。忙是趕去了洛陽宮。

    緊接著,他在宣政殿見了武則天,武則天比秦少游早一個多月來,如今到了洛陽宮。早就恢復了精神。

    她年紀大了,固然有再大的雄心壯志,精力也是有限。

    某種成都,洛陽這個似是而非京城幾乎都是秦少游打理。

    反正作為武則天身邊的宰相楊再思成日都是無所事事。

    這君臣二人。閒暇時間多,偶爾會下棋來打日子。這也是楊再思頗為苦悶的原因,上皇身邊不能沒人,而自己的資歷太高,顯然也不可能委屈了跑去神策府裡做事,可是幾乎這裡的權利幾乎都集中在神策府還有新建的五軍府,楊再思幾乎沒有任何揮的空間。

    他倒是頗為羨慕鄭榮的運氣,當然,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成為第二個鄭榮,鄭榮之所以被委以重任。其一是因為他徹底的無路可走,唯一的辦法,只能事破釜沉舟,其二是他鄭家大家長的身份,許多楊再思做不了的事,鄭榮卻可以做。

    不過今日,楊再思顯得頗為高興,他半個時辰前就到了,在殿外候著秦少游,一見到秦少游來。忙是上前道賀:「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秦少游精神一振,倒是被楊再思的態度所感染,不禁道:「喜從何來?」

    楊再思卻是賣了個關子。道:「殿下入殿就知。」

    秦少游道:「欽差可在裡頭?」

    「已經走了。」楊再思含笑道:「這欽差,本是韋氏命來給上皇問安的,還送來了不少的靈藥,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卻是左右等不來殿下,便留了冊封的旨意返程。」

    楊再思促狹的眨眨眼:「想必那位姓韋的欽差。也是不便久留,留在洛陽,擔驚受怕啊。」

    秦少游不禁莞爾微笑,韋氏居然派了個韋家人來探望武則天,又來給自己帶旨意,由此可見,韋后現在倒是很想維持一個孝順媳婦的樣子,只是這樣的做法,似乎有些遲了。

    韋氏的問題就在於,現在被拿鄭彤擺了一道之後,她做任何的事,在別人眼裡,都不過是欲蓋彌彰而已,當然,這些事她卻又不得不做,就好像現在鬧的天下議論紛紛的事,她若是無動於衷,天下人只會說,事到如今,韋后尚且不知悔改,實在教人心寒。可若是這個時候作出孝順的樣子,大家又覺得她是欲蓋彌彰,是虛情假意。

    無論如何,這個污點,韋氏想要洗,卻已是來不及了。

    秦少游莞爾一笑,他當然清楚,韋氏不可能只做這一件事,那麼關乎於自己的聖旨是什麼呢?

    「那麼,本王就進去,且看看,大明宮中的那個惡婦,要怎樣對付本王。」

    秦少游步入了宣政殿,便看到了武則天,武則天顯然侯他多時了,君臣二人又一次見面,具都會心一笑,二人相處久了,都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況且秦少游作為女婿,既是君臣,又是親戚,所以秦少游剛要行禮,武則天便道:「不必多禮,怎麼,衛州的事,都處置好了。那個鄭彤倒是頗有意思,鬧出這樣的事,朕都嚇了一跳,鄭家啊是今日不同往日了,那鄭榮,是個小心謹慎之人,才幹是有的,可是也有他的私心,這些大族出來的人,在他們心裡哪,永遠是家國之念,家在前,國在後。不過現在,他若是真的肯盡心,倒是能分擔你不少的擔子,你啊,總想學諸葛孔明,事必躬親,這未必是好事,如今家大業大了,是該好生讓一些讓獨當一面。你看朕做天子的時候,可是坐享其成,絕不計較雞毛蒜皮之事的。」

    秦少游只好苦笑,道:「陛下說的是。」

    武則天道:「好吧,朕確實是太嘮叨了,有些事,分明曉得你懂,偏偏,還要絮絮叨叨的念叨幾句不可,哎,老了呀,人老了也就是如此,好吧,說正事,韋氏的詔,你來看看,裡頭很有意思。」

    她說話之間,側立一旁的上官婉兒便拿著案頭上的詔款款到了秦少游手裡。

    秦少游與上官婉兒對視一眼,見上官婉兒比之從前消瘦了一些,卻又不好多問,索性拿著奏疏,打開看起來。

    五千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21 23:0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0 22:34
第五百七十七章:大亂

    看過了聖旨,秦少游反而沉默起來。

    這份聖旨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他一直在猜測韋氏之後的手段,聖旨一直在想,韋氏一定會藉機進行報復,當然……報復果然是來了,只是這個報復,卻和以往有些不同。

    聖旨之中,只有寥寥幾語。

    秦少游擊潰韋弘敏的叛軍,因功,封為秦王,節制神策府,轄制河南府與昭義五鎮。

    這絕對算是一份大禮,所謂的秦王,就是親王,比之弘農君王顯然要高上一個檔次,有了這個身份,秦少游幾乎已經屬於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只是……

    秦少游不禁笑了,他看了一眼武則天,道:「這份聖旨,想必陛下已經看過了吧?」

    武則天抿嘴,道:「不錯,朕已經看了,朕該恭喜秦王殿下嗎?」武則天帶著挪揄的口吻,似笑非笑。

    恭喜?秦少游一時心情也是複雜,這固然是一件喜事,畢竟自己終於走到了人生的巔峰,按理來說,確實是可喜可賀,換做是任何人,若是得到了這樣的旨意,只怕非要喜出望外,也非要擺個一年半載的流水席慶祝不可。

    不過……秦少游卻是淡淡一笑,道:「陛下又何必要笑話微臣,韋氏這樣做,陛下是理應知道怎麼回事的。」

    武則天輕笑,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你想說的可是韋氏這是故意要掩人耳目對嗎?現在天下人都在議論著她與韋弘敏狼狽為奸的事,現在卻以你討伐韋弘敏的名義而封王,這自然是告訴天下人,你殺死韋弘敏,她也是很是欣慰,豈不正好是洗脫了她與韋弘敏狼狽為奸的嫌疑?」

    「再者嘛,封了你這個王,只怕也是暫時穩住你。不過偏偏她封什麼王不好,偏偏封你為秦王,這就有些意思了。太宗皇帝,當初就是秦王,這豈不是意有所指,說你是將來的太宗皇帝嗎?如此一來。原本天下人還在議論著韋氏的事,而如今,只怕這個秦王一出,卻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非議你了,秦王……呵呵……在這大唐。可是忌諱啊,沾上了,卻未必是什麼好事。」

    「至於親王與郡王,能有什麼干係,不過是個名分罷了,名分這事兒呢,看重了也沒什麼,可是不去管它,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你節制的一府五鎮,其實也是笑話。這一府五鎮本來就牢牢在你秦少游手裡,還需要朝廷來敕封嗎?她這是用口頭的實惠,把你推到風口浪尖,等於是將一個燙手山芋丟到你手裡,就看你自己要不要了。」

    「你若是要,想必接下來,天下必定要沸騰起來,許多人會抨擊你,說你秦少游何德何能,居然敢接受秦王之位。可是你若是推辭。韋氏必定不肯,你若是再三推辭,那就更糟糕了,她若是順水推舟的接受。不但秦王之位沒了,便是連名正言順的轄制一府五鎮的實惠也沒了,到了那時,她可是做足了面子,你瞧,本來是想賜你秦王尊位。還讓你轄制一府五鎮的,可是你自己不接受,這面上的功夫做的足足的,你既然不接受,自然要好好褒獎你一番,然後朝廷可以光明正大的,繼續在這五鎮摻沙子。你缺了轄制五鎮的名分,即便是將五鎮實際上控制的牢牢的,可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一切的主動,就都握在她手裡,她若是時不時的弄一些小動作來,想必洛陽這兒,也是不厭其煩,對嗎?」

    秦少游心裡苦笑,他想說的其實也就是這個。

    問題的關鍵在這秦王上頭,一個秦王,可以轉移天下人的焦點,同時……也可以讓自己陷入一個兩難的結局。

    韋氏表面上是大方,而實際上,卻是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只怕消息傳出去之後,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在自己身上了。

    而且……後續還會有許多隱患。而韋氏呢,失去的不過是一封聖旨而已,因為親王和郡王,或許對別人來說至關重要,是一道不可踰越的門檻,可是到了秦少游這個地步,難道就真的重要嗎?

    再者,現在的五鎮,本來就是秦少游的,大家心照不宣,本來也不會有什麼爭議,從前有爭議的鄭家,現在已經服服帖帖了。

    而一旦自己再三推辭秦王的尊位之後,這秦王和五鎮卻是被韋氏捆綁在了一起,辭了秦王,就等於是失去了五鎮的合法性,關係一日沒有定論,誰知道將來會有什麼麻煩。

    「陛下說的是,這也是微臣所憂慮之處,卻不知陛下認為,微臣應當如何?」

    武則天不禁笑了,道:「這個主意哪,朕卻不能拿,朕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麼高見?」

    秦少游沉吟片刻,卻是堅定的道:「臣倒是不圖什麼親王,只是這個親王之位,眼下卻是至關重要,韋氏將親王與五鎮綁在一起,所以這親王之位,臣是志在必得。」

    武則天笑吟吟的道:「若是別人,少不得還要扭捏幾下,你倒是好,反而一點客氣都沒有,不過……現如今,確實也不是扭捏的時候,打鐵還需自身硬,你說的不錯,這個親王,無論是朕,還是你,都應當志在必得,只不過……難啊,人言可畏,若是你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秦王之位,豈不正好中了那韋氏的奸計,她巴不得你引起天下人的非議呢。」

    秦少游也是哭笑不得,這確實是一件兩難的問題,接受,就意味著無數人的抨擊,秦王二字,相當於天子一樣,秦少游一個異姓,居然敢接受秦王,這不是找死嗎?

    不過……

    秦少游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突然道:「陛下,假若韋氏敕封的不是秦王呢?」

    不是……

    武則天若有所思。

    假若不是秦王,秦少游倒是有這個資格了。

    當然,若是二三十年前,也會惹來很大的爭議,可是而今這個世道,卻是大大不同,當初武則天登基,封了多少武家的人為王?此後韋氏還沒有原形畢露呢。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那些親戚們封王了。

    如今這個王爵,幾乎都已經成為了這些人手中的玩物,雖然還不至於到不值錢的地步,卻也當真是氾濫成災。

    秦少游立過這麼多實打實的功勞。何況又握著神策軍,再加上關東士族的支持,怎麼會沒有資格戴一頂親王的帽子?

    武則天若有所思道:「假若不是秦王,事情就好辦了,這麼說來。你已經有主意了?」

    秦少游不由笑了,道:「其實嘛,無非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就如爭吵一樣,只要佔據了理由,放開了尋找對方的弱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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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被封為秦王的消息,其實很快就已經傳遍了天下,如此快的速度,自然是因為有心人的推波助瀾。

    此事一出,頓時天下群議洶洶起來。

    無論如何。至少絕大多數人,對於李家的天子還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對於太宗皇帝。

    當年的時候,太宗皇帝在的時候,那可真是盛世啊,如今……都成了什麼樣子。

    人總是如此,總是願意沉湎於過去,現在這個秦少游,居然要被敕封為秦王,許多人自然不樂意了。

    且不說其他的。單說你秦少游現在也掌握著兵馬,接受了秦王,莫非是想要謀反不成?莫非要做第二個太宗皇帝?你秦少游配嗎?

    許多的御史,已經將奏疏如雪片一般的飛入了宮中。大街小巷,更是爭議不絕。

    相比於韋氏的惡行,這才是對所有人來說都攸關的大事啊,那秦少游敢接受,就是謀反,這若是將來當真謀反了。可怎麼辦才好。

    固然河南府那兒,倒還算平靜,可是在關中,在河北,在江南,在劍南,在隴西,卻都像是炸開了鍋一樣。

    大家顯然都在等,都在等秦少游的反應,其實大家抱有最大的希望,就是秦少游能夠迷途知返,堅持不受秦王之位。

    當然,更可怕的是那些流言蜚語,秦王就好似是某種暗示一樣,本來大家習慣了弘農郡王秦少游,都曉得這位弘農郡王立過許多的功勞,也曉得他掌握著天下最精銳的神策軍,更知道他的河南府,似乎百姓的日子過的很殷實,可是……可是一旦將秦少游和秦王聯繫一起,不少人便細思恐極起來。

    是啊,這秦少游要錢有錢,要糧有糧,要兵有兵,他莫不會當真會謀反,下一個玄武門之變在哪兒呢?這若是當真謀反了,卻又不知是福是禍。

    不過對於更多人來說,他們已經習慣和默認了李家的天子,假若有一天,天下突然姓秦,只怕就難以讓人接受了。

    於是……一些有心之人,便忍不住要給這位讓人討嫌的傢伙抹黑了,什麼夜御數女,什麼人品敗壞之類,無非,就是給人一種暴虐的形象,彷彿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安心一些。

    這一面倒的情勢,醞釀了足夠的時間。

    而對於韋玄貞來說,顯然這個結果,是極為有利的。

    因為如此一來,不但掩蓋了韋氏眼下的問題,而且還將秦少游推到了流言蜚語的中心,這樣下去,對韋家有利,而對於秦少游來說,一個聲名狼藉的秦少游,顯然會帶來巨大的傷害。

    所以這幾日,韋玄貞的心情還算不錯,許多的政務處置起來,也還算是如魚得水,他心中輕鬆,竟有閒暇,在自己府中垂釣。

    韋府的後園,是一片連接玄武湖的湖泊,這湖泊幾乎可以直通宮中禁苑,這也是韋家現在所獲得的殊榮。

    穿著一件蓑衣,泛舟於湖上,韋玄貞優哉游哉的拿著釣竿,慢悠悠的欣賞著湖光山色,心裡卻還不由得想著自家女兒的事。

    他對這個女兒,早有一種懼怕之心,某種程度,他突然有些羨慕韋弘敏。韋弘敏當初的時候,伴著自己的女兒,雖然做了許多錯事,似乎也沒有讓自家的女兒震怒什麼。乃至於到了如今,韋后還總是唸著韋弘敏的好,這讓韋玄貞心裡總有一些不舒服,自己可是她的爹啊。

    可是……這又如何呢?

    韋玄貞不由嘆息,他知道韋氏這樣的人。對於親情來說並不看重,甚至於整個韋家,對於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因為大家都姓韋,韋家不得不與韋后休戚與共,韋氏的好壞,天下人永遠都會將她與韋家連接一起,所以韋氏對於韋家的子弟,更加信任一些。也僅此信任一些而已。

    韋家……韋家……

    韋玄貞不禁搖頭苦笑,這個家……有時候讓他覺得越來越不好當了,上頭是野心勃勃的韋后,下頭是一群不知所謂的子弟,只知飛鷹鬥狗,吃喝玩樂的人不在少數,現如今,面對的是秦少游,這個秦少游,可不是簡單人物啊。

    以前韋玄貞對於秦少游不以為然。以為只是個武夫,直到一次次的吃虧,他才真正的對這個人重視起來,這個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乃至於將來,都會是韋家的心腹大患,定要連根拔起,斬草除根不可。

    卻在這時,棧橋處卻聽到有人遠遠的呼喊,韋玄貞眯著眼睛。側目看過去,遙遙看到站在棧橋處居然是個宦官。

    宦官……那麼就是宮中的來人了,宮中這個時候,派人來做什麼?

    他不敢大意,忙是命人將船靠岸,果然是個宦官,這人氣喘吁吁的道:「韋公,娘娘有請,噢,不必換衣衫,請韋公立即前去,事情緊急,娘娘……娘娘的臉色很不好看,說是不容有半分的耽擱。」

    韋玄貞愣了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何至於要這樣的急切,這……這又是怎麼了。

    他只穿著蓑衣,脫了蓑衣,也不過是一件內衫而已,難道以這個樣子入宮,他心裡亂如麻,卻也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此事還非同小可,否則,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如此的急迫。

    他只好道:「好吧,來,備馬,騎馬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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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玄貞衣衫不整的過了宣武門,心裡依舊急切的很,這一路上,他幾乎想到了許多的可能,到底哪裡發生了事呢,難道又是秦少游,秦少游到底做了什麼選擇,是拒絕了這個秦王,還是上書來謝恩。

    若是拒絕,大不了再發一道旨意,貓戲老鼠嘛,總要屢次三番的玩膩了再說。

    可若是接受,那麼秦少游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天下人都將他看做是亂賊,這樣的人,即便是權勢滔天,想必……也是寸步難行的。

    這才是韋家最大的好處啊,韋家畢竟……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有了這個大義的名分,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是可以握有主動權。

    他匆匆的感到了長樂宮,可是長樂宮裡,卻是死一般的沉寂,這又讓韋玄貞的心沉了下去,因為他知道,自己那個女兒,只怕又發怒了,卻又不知,是哪個女官或是宦官倒了黴,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知肚明,只有如此,長樂宮裡的人才會如此如喪考妣的。

    他不敢怠慢,忙是進入了寢殿,緊接著,他看到寢殿之中一片狼藉,而這幾日心情好不容易好轉了一些的韋后此刻卻是滿面寒霜,甚至……臉上帶著殺意。

    韋玄貞心裡咯噔一下,最後,他卻還是硬著頭皮,這一次不是像以往那樣的作揖,而是直接拜倒在地,自從上次被韋后賞了一巴掌,他在韋后面前,就再不敢有任何的放肆了,雙膝碰地之後,韋玄貞正色道:「老臣……見過娘娘。」

    「起來吧。」韋后顯得很是冷漠,輕描淡寫的喚了韋玄貞起來,而後道:「來人,給韋侍中賜坐,去,上一副好茶。」

    韋玄貞心情卻不敢輕鬆,忙不迭的道:「娘娘喚臣來,卻不知所為何事?可是前幾日,劍南的山民造反之事嘛?」

    最近……顯然能讓韋家憂心的,也只有劍南的事了。

    韋后卻只是冷笑:「若只是山民造反,事情倒是很好辦了,偏偏……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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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五千大章送到,昨晚的忘了更新,早上更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1 22:57
第五百七十八章:魏王

    韋玄貞不禁大驚失色,事情比劍南的山民謀反還要嚴重。

    莫非……他想到的只是一個可能,那就是河南府。

    只不過……他又狐疑了,河南府怎麼了,按理來說,現在麻煩纏身的,應當是那秦少游啊,怎麼……就……

    他越是一頭霧水,就越是遲疑,只是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韋后一眼,卻見韋后臉上的陰鬱沒有散去,反而更加凝重,韋玄貞只好硬著頭皮道:「秦少游那兒,沒有出什麼事吧?」

    韋后將柳眉一沉,似乎有什麼心事,最後冷笑,淡淡道:「是啊,本宮除了河南府那兒,還能有什麼憂心的事呢,河南府那兒的人,真是一個賽過一個的教人生厭,本宮……實在已經不堪其擾了。」

    當真是河南府……

    這一下,卻是韋玄貞傻眼,按理來說,不應當啊。

    不是現在拋了個燙手山芋在那秦少游與武則天身上嗎?他們這時候理應是焦頭爛額,還能鬧出什麼動靜來?

    莫不是反了吧?

    想到這裡,韋玄貞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可是隨即一想,似乎又不對,假若當真是反了,其實倒也好,秦少游手上的兵馬,滿打滿算能作戰的眼下也不過五萬,即便再厲害,他要對付的,可是天下之兵,即便是以一當十的精銳,只要韋氏握著天子,即便是索性捨棄了這關中,也依然能調動天下軍馬,對其進行絞殺。

    只要秦少游一謀反,他就是反賊,反賊的帽子戴在了頭上,莫說是天下各州,即便是那河南府和昭義五鎮裡頭,也有不少人會反對吧。

    若是如此,事情反而簡單了,只要韋氏咬著牙平叛下去。倒也無懼。

    可是除了謀反,還能有什麼呢?

    韋玄貞想不明白,他心裡只好噓一口氣,卻是默不作聲。等韋后揭曉答案。

    韋后踱著步,一雙眼眸掠過一絲殺機:「姓武的那個惡婦,實在可笑啊,她還真以為,現在的天下。還是幾年前她做天子的時候嗎?本宮本來還想留著她,可是現在只是悔不當初,當初就該將她毒殺在洛陽宮中,現在倒好,反而是養虎為患,給了這個惡婦與秦少游狼狽為奸的機會。」

    長長出了口氣,韋氏顯然還不夠解恨,便獰笑道:「咱們這位上皇,可是頒佈了一份她的旨意,你猜她怎麼說?她談到了太宗皇帝了。」

    說到這裡。韋氏從案上摔下了一份詔書,道:「你好生的看看吧,看了自然就明白,看看這個惡婦有多可恨。」

    韋玄貞不敢怠慢,連忙撿起那份奏疏,詔書自然是武則天發出來的,至於裡頭的內容,卻是有點教人哭笑不得了。

    武則天以上皇的身份,幾乎是毫不客氣的斥責了天子,天子此前頒佈了敕封秦少游的旨意。武則天認為,太宗皇帝就曾被封為秦王,秦王的尊位,豈可再敕封給別人?接著又是曆數了太宗皇帝的赫赫功績。又責罵李顯不孝,身為皇孫,既然繼承了父祖的大統,居然將祖父太宗皇帝的爵位賜予大臣,實乃不孝。

    看到這裡,韋玄貞不由傻眼。這普天之下,誰都不敢罵皇帝,至於這不孝二字,更是無人敢說,可是偏偏,他和韋后卻是忘了,上皇卻是可以說的,上皇是陛下的母親,她要教訓自己的兒子,誰敢說一個不字?

    可是接下來話鋒一轉,上皇卻又說,秦少游確實是立下大功,予以封賞,倒也是理所應當,只是這秦王尊位,決不可賜,因此,她這個天子的母親索性就做了主,改封秦少游為魏王,除了名稱之外,其餘的天子封賞,一概照準。

    魏王……

    韋玄貞哭笑不得。

    若是魏王,倒是無所謂了。

    況且魏王的爵位,和秦王相當,卻又恰好的規避掉了秦王的忌諱,至於那節制五鎮,自然也是應當的。

    偏偏這份詔書,一點兒錯都沒有挑出來。

    這不但解決掉了秦少游的尷尬,讓秦少游更加名正言順的節制住河南府和五鎮,最重要的,她還大罵了一通天子,偏偏天下誰人不知,如今天子的詔書,多出於韋氏之後,這幾乎等同是指著韋氏的鼻子破口大罵了。

    假若再想的深一些,先是韋氏要殺上皇,與韋弘敏狼狽為奸的事暴露了出來,緊接著,上皇又藉機對韋氏大罵一通,但凡是有心人,只怕都會覺得,韋氏要殺上皇之事,只怕更加『證據確鑿』了。

    這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卻是不知,坊間又要滋生多少的流言蜚語,韋玄貞不禁小心翼翼的看向韋后。

    韋后的臉色,當然是難看的可怕。

    只是現在,似乎挑出來反駁武則天,顯然不合時宜,眼下也只有保持沉默了。

    「娘娘,這姓武的……」

    「你不必說了,多說無益,只會讓你我成為笑柄。可惜啊,韋弘敏若在,斷不會如此。」韋后嘆口氣。

    她知道韋玄貞是沒有什麼主意的人,這個時候即便說話,也不過是跟著自己,痛罵幾句武則天和秦少游而已,而這些,韋后早在心裡罵過無數遍了。

    韋玄貞的心沉下去,有些悲哀,似乎自己永遠都擺不脫韋弘敏一樣,這個侍中,真是一點滋味都可以啊。

    可是在自己女兒面前,他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是點點頭,頹廢道:「老臣知道了。」

    正說著,外間卻有宦官道:「娘娘,又有河南府的奏疏。」

    河南府那兒,幾乎已經成了韋后的心病,所以韋后早有授意,但凡只要是河南來的奏疏,都要及時送到她這兒來過目,決不可耽擱片刻。

    所以三省之中,只要涉及到河南府的奏疏,往往都是先挑選出來,立即呈報入宮,而後再送回三省讓宰相們去過目。

    韋后了冷笑道:「是秦少游送來的吧?」

    「是。」那宦官小心翼翼的道。

    「那就不必看了。」韋后臉上的冷笑更冷,她冰冷的道:「想必這是他謝恩的奏疏,謝天子賜予他魏王的尊位吧。看了,也只是徒增本宮的煩惱,燒了吧。」

    韋玄貞心裡苦笑,那姓秦的臉皮倒是厚的很。上皇在那兒頒佈了詔書,他後腳就跑來謝恩,等於是把這件事板上釘釘了。

    而韋家接下來要面對的,卻是更大的質疑聲浪,這個時候若是出爾反爾。收回成命,只會讓上皇和秦少游更加站住腳,予以反擊。

    似乎……眼下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韋玄貞這時候,竟也有點兒徒呼奈何的感覺了。

    他不由可憐巴巴的看向韋后,道:「娘娘,接下來……」

    韋后閉上了眼睛,幽幽嘆口氣,道:「那就改封魏王吧,不能再滋事了,至少現在不能。接下來……只好另覓良機。」

    韋玄貞點頭,道:「是。」

    他不敢在此多逗留,想要告辭出去,跟這個女兒同處一室,總讓韋玄貞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父親……」韋后突然叫住他。

    這一句父親,卻是讓韋玄貞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女兒,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父親了,平時要嘛叫卿家,要嘛就是叫韋侍中。而陡然這麼一叫,反而讓韋玄貞有些心慌。

    「不知娘娘還有什麼吩咐?」韋玄貞低眉順眼,一丁點都不敢當自己當做一個父親。

    韋后看著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良久,她才慢悠悠的道:「父親,眼下的時局,已經是越來越困難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是。是,都是老臣的錯,老臣無能。」韋玄貞忙不迭的認錯。

    韋后卻只是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那上皇和秦少游太過狡猾,這樣下去,確實是沒有辦法啊,總要想出一個辦法才好,你說……假若有一天,天子重病,召秦少游來京,會怎麼樣呢?」

    「啊……」

    天子重病,韋玄貞先是大驚,這個時候的天子就是韋家的護身符,一旦重病,之後的事可就不好說了,可是細細一想,韋后說的是如果,他猛地明白了什麼,頓時眉梢一揚,假若當真如此,在這個節骨眼上,秦少游敢不來嗎?

    可是秦少游當真來了,接下來如何呢?將他囚禁在長安,又或者,索性一刀兩斷?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讓韋玄貞頓時激動起來,假若是如此,當真可能一夕之間,就可以改變所有的局面。

    他抬眸,看著韋氏,道:「依臣愚見,一旦如此,那麼……秦少游非來長安不可。」

    「是啊,他若是來了長安,那麼……就是虎落平陽了。」韋后漠然一笑,幽幽道:「其實,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本宮是不會除此下策的,只不過……實在是沒有法子了。當然,眼下,天子還不能病,還得再等等,等一切風平浪靜了再說,不但……那秦少游要來,便是上皇,也非要來不可。總而言之……一網打盡,決不可留這兩個後患了,此二人只要一死,那麼……河南府和神策軍就是群龍無首,到了那時,一切就好應付了。此事……還要容本宮再思量一二,總得讓他們無法拒絕才好。哼哼……魏王……魏王殿下……真不容易啊,他一個小小的廚子,也有資格成為魏王殿下,最教人諷刺的是,本宮居然被一個廚子弄得焦頭爛額。這是天意嗎?天意要讓本宮遭這些罪?」

    她喃喃自語,心中對秦少游的恨,又增添了幾分。

    最後她鳳眸一張,看向韋玄貞,道:「父親……你去吧,好生的替本宮,看著這個朝堂,看著這個國家,本宮……還是信得過你的,說起來也是可笑,本宮除了你,還信得過誰呢?」

    韋玄貞心亂如麻,告退出去。

    韋后已是長身而起,待韋玄貞一走,幾個女官移著蓮步進來,韋后臉色冷漠,道:「給陛下送去的參湯,可都送去了嗎?」

    「送去了,臣看著陛下吃下去的,陛下很是喜歡,還說娘娘煞費苦心。」

    韋后抿抿嘴,點頭,道:「這就好,明日的參湯,也在這個時候送去。」

    她已旋身,朝著幽幽的長廊深處,徐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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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的反應很及時,當秦少游謝恩之後,朝廷便立即接受了這個魏王的敕封,緊接著,便是魏王的金印送到了洛陽。

    而這魏王的消息,也早已讓河南府乃至於昭義五鎮都變得歡欣鼓舞起來。

    這個時代,許多人的榮辱,終於是寄託在別人的身上,人生在世,自己能不能有所轉機,也都靠自己的運氣。

    而秦少游某種程度,無論對於弘農士族,還是對於王方翼、鄭榮這些人,乃至於那些默默無聞的商賈,甚至是孟津那些籍籍無名的小手工業者們來說,秦少游正是他們最大的依靠。

    他們早就習慣了依附於秦少游而生存,秦少游若是遭了什麼問題,他們重則抄家滅族,輕則也要損失眼下的一切。

    秦少游如今受封,自然是一件可喜的事,這既說明,殿下深得陛下的寵幸,另一方面,也證明了秦少游有足夠的實力,實力,才是獲取封爵的最大保障。

    自得了五鎮,之後接著又是四處開運河,練兵,再加上現在秦少游又得了魏王之位,這河南乃至於五鎮,許多人都鬆了口氣,便是市井之間,都變得比從前要繁茂了不少。

    工商……本來靠的就是信心,一旦信心重新建立,自然也就欣欣向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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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2 23:23
第五百七十九章:可喜可賀

    魏王的冊封典禮是在洛陽宮舉行的。

    幾乎神策府、神策軍、五軍府、五軍營乃至於五鎮都督都已到了。

    秦少游戴上了通天冠,穿著尨服,大致的走了一遍流程,緊接著便是武則天在宮中設宴。

    眾人的表情,自然不必說,絕大多數人都是歡欣鼓舞的樣子,此番秦少游成了魏王,大家的身份,也就跟著水漲船高。

    王琚這個被人稱作是秦家外務大總管的傢伙,幾乎在洛陽,形同於宰相,秦少游的所有方略,都是由他擬定,他的身份超然,自然是屁股坐在秦少游這邊,也是實打實的希望秦少游能夠更進一步。所以今日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平時滴酒不沾的他居然喝醉了。

    方靜更不必說了,神策軍的大將軍,掌握著秦家軍最精銳的力量,而且即便是五軍營建了起來,可是莫要忘了,整個五軍營的骨幹和中高級別武官,都是從神策軍調撥去的,而這些人,俱都是方靜的徒子徒孫,即便是有人去了五軍營做了將軍,可是見到了方靜,哪個敢對方靜顯露出大家平等的意思,還不是乖乖要作揖行禮,乖乖叫他一聲將軍。

    魏王殿下如今份量越來越重,方靜這個秦少游的門下走狗自然也就更加不讓人小視,所以方靜陪著王琚也貪了許多杯。

    楊炯則是和一干關東士族坐在一起,作為議事堂的議長,楊炯十分滿足,這個議長之位表面上看平淡無奇,也不算是正式的官職,可是楊炯自己才知道,議事堂的權利有多大。雖然前幾日,議事堂添加了一些五鎮的議員,不過人數卻是不少。各鎮不過區區十人而已,說句難聽的話,他們幾乎影響不到什麼大局,楊炯在巨賈和士族之中遊走,可謂是遊刃有餘,關東士族,乃至於河南的巨賈,幾乎都已經視他作自己的利益代言人,也正因為如此,楊家的地位。已經隱隱在關東四姓之上,大家提到楊家,不再是與其他三姓並列了。

    楊炯對眼前的局面,是最為珍惜的,他非常清楚,有神策府,有秦少游,才有議事堂,沒了這些。自己就不會是議長,楊家依然還只是個關東最強勢的土財主罷了,至於其他士族門第,也大抵都差不多。地位較高的,往往家中都有人入議事堂議事,雖然一個人人微言輕,可是總能尋到人聯合起來發出自己的聲音。就算不能做到所有的法令都根據自己的利益去改變,可是至少卻能做到,無論任何時候。那些法令不會傷害到自己。

    再加上這幾年工商的發展,不但是使一批巨賈脫穎而出,更是讓許多的士族門閥藉機轉型,這些士族憑藉著歷代積攢下來的財富,憑藉著他們的山林和土地,還有無人可比的人脈關係,往往比別人起點更高,在河南府的工商膨脹之中,佔取到的利益也是最多。

    正因為賺取利益的方式發生了改變,當士族們發現,自己現在做的事,比之從前可憐巴巴的田莊收入要多十倍百倍的時候,思維也開始產生了變化,這種變化,使他們不再固守所謂經學無為的理論了。田園的經濟,最容易誕生的確實是無為的思想,所謂自給自足,我穿的是自己地裡的,吃的是地裡的,住的也是自己家的地,只要固守祖宗的基業,便可萬世無憂,因而更多人欣賞的是采菊東籬下,更多人喜歡清靜和無為而治,在他們看來,天下不需要去改變什麼,只需要好好躺著就好了。可是一旦商貿興起,這就意味著,人和人的利益關係開始變得越來越緊密起來,這種緊密的關係之中既有合作也有競爭,我家的絲綢若是價格比你家的貴,若是不立即反應和調整,那麼可能就是一個零和的結局,你佔領所有的市場,而我則直接工坊倒閉,之前投入的錢全部打水漂,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你的花色比我的花色好,更受歡迎,就意味著明年你將侵佔我的市場佔有率,甚至將我從這一個行當裡一腳踢開。

    風氣陡然一變,也導致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從閒散變得銳利進取起來,怎樣才可以做的比別人好,怎樣才可以保存自己的同時擊敗競爭對手,士族的子弟們,已經沒有心思去研究經史,反而新近的各種商學理論成了他們的目標。

    這些人是渾然天成的貴族,對於一夜暴富的巨賈們來說,他們只知道,怎樣賺錢,也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可以了。可是這種世家的子弟在賺錢之餘,卻會思考,會去思考錢是如何流通,錢是如何賺的,什麼是市場,什麼是對比優勢。

    他們一思考,就意味著各種巨著出現,偏偏,現在最時興的,恰恰是商學和工學的理論知識,畢竟這是真正發家致富的根本,其中一些人脫穎而出,已成了工商學的大家,甚至太平學開設工商學堂,便是專門邀請這樣的名家來授學。

    他們的腦袋……已經換過了一遍,既然腦子裡再沒有了君君臣臣,也不再有所謂的清靜無為,自然也就沒太多的興趣,去理會遠在長安的所謂天子和韋皇后,他們的興致只在貨幣的流通,只在各種市場的理論,如何發家致富,如何掙取更多的利益。

    只是他們不想去理會,偏偏長安的天子和韋皇后,卻總是不勝其擾的出現,他們以各種面目,每一次,都讓河南府上下生出不安,這種不安全感,本來就是河南府上下的人所獨有,他們的財富,實在是積攢的太快,也太過容易了,正是因為這種前所未有的積攢財富的方式出現,也讓他們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一個人世世代代,自己家的缸裡只有幾千錢,可是突然,卻猛然增加到了幾十萬錢,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好似是不真實一樣,就好像是做夢一般,這是美夢。可是他們敏感脆弱的心底深處卻反而更加恐慌了,既然是美夢,總有醒的一天,既然是夢,也總有碎的時候,他們深知,自己就像一個個抱著金元寶走夜路的娃娃,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朝廷擁有實在太多太多的特權,似乎他們只要一封旨意,一道詔書。就可讓他們今日積攢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楊炯為代表的這些士族,這些經學傳家的名門子弟們,原本他們最是深信君君臣臣,可是如今,卻也不知是潛移默化,他們的心底深處,只願自己離那天子遠遠的,只希望所謂的聖君,永遠不要出現。

    韋后的幾次動手。都讓他們提心吊膽,而幸好……秦少游每一次都化險為夷,許多人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如今殿下已成魏王。這是一個好兆頭。

    只是更多人在這歡樂的酒宴之中,隱隱透著幾分擔憂,今日是魏王,明日呢?只要韋氏還在。只要長安的那個朝廷還在……

    居安思危,總是這些有頭腦的人必須要去想的事,大家喝酒。低聲言笑,可是眼底深處,卻還是流露出了擔憂。

    或許這個時候,有人腦子裡冒出了個奇怪的念頭:「或許……假若沒有天子該有多好啊……」

    這個念頭……固然是荒誕,固然是可笑,固然是突發奇想,可是一旦冒出來,卻好像生了根發了芽,總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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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方翼已經大醉了。

    他本來就是好酒之人,只是自從掌了五軍營,那無數瑣事纏身,讓他根本就尋不到任何間隙來喝酒,更是無從去違反五軍營的禁令。

    畢竟……他心知自己雖然是都督,可是五軍營都督之下,從各軍的將軍,再到副將,再到中下層的武官,幾乎都是從神策軍調撥來的人。

    他已經漸漸習慣了與神策軍的人打交道,這些人都比較古板一些,守規矩,而且少言寡語,不過執行力卻是很強。

    正因為如此,作為都督,他反而不敢輕易違反軍規,同時……他很喜歡五軍營這個都督的職責。

    他固然是名將,可也正因為是名將,就好似英雄總愛寶劍和駿馬一樣,王方翼愛的是好兵。

    什麼好的兵呢?王方翼在西域作戰的時候,無論下達任何軍令,都要留有餘量,比如他需要一支軍馬緊急趕往某處,明明他知道必須要在三個時辰之內趕到,可是他心裡清楚,這支軍馬是趕不到的,所以他只能將軍令寬限為五個時辰。又比如,一個營的口糧若是每月五千擔,可是他知道,假若當真發下去五千擔,軍中必定要有人挨餓,因為按照規矩,這營中的武官,總是要上下其手,真正能分發下去的有三千擔給士卒們吃就不錯。所以他給一營制定的軍營是八千擔,五千擔保證士卒們不會挨餓,從而導致嘩變,另外三千擔,則是要喂飽某一些人。

    這種的例子實在太多太多,簡直是不勝枚舉,下頭的武官,偶爾總是要懈怠一下,他們都是老兵出身,又或者,是某些來鍍金的勳貴子弟,所以他們總是有恃無恐,作為身經百戰的王方翼,自然摸透了他們的脾氣,他能做的也只有順勢而為,盡力去在這其中掌握一個度。

    所以他制定任何作戰計劃,往往是謹慎的,明明一支軍馬作為後援,理應該讓他們五個時辰抵達戰場,可是他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卻只能指望他們八個時辰能夠抵達。明明一支軍馬,理應讓他們抵擋敵軍三天的攻勢,可是他知道,即便下了死命令,也是無濟於事,所以他只希望他們能撐住兩天。

    而這些五軍營抽調來的骨幹不同,或許……這就是神策軍與天下其他軍馬最不同之處,他們每一個人,似乎都對軍令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順服,你的任何一道命令,他們都會完成的不折不扣,這是什麼?這就是傳說中的揮如臂使啊。

    王方翼作戰,固然是運籌帷幄,可是他也從來不敢指望運籌帷幄,因為他心裡清楚,你想要布設一個局,表面上精巧無比,譬如那傳說中的十面埋伏,這支軍馬理應再這裡,那支軍馬理應再那兒,另一支軍馬又當在此截擊,表面上看,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只要賊軍進入了這個圈套,那麼便是必死之局?

    而實際上呢?實際上這麼多軍馬分頭行事,最容易的卻是掉鏈子,只要有一支軍馬掉了鏈子,就意味著苦心佈置的局面出現漏洞,而出現漏洞的結果可能就是被人反敗為勝。

    正因為如此,王方翼雖然愛看兵書,卻也知道,這些兵書不過是一群文人們的意淫罷了,當不得真,因為實際情況,往往只會讓人啼笑皆非。

    可是………如果有一支像神策軍這種揮如臂使,當你下達任何一個死命令,他總能不畏艱險,不折不扣的執行呢?若是如此……就意味著,像是王方翼的名將,幾乎可以天馬行空,將一切高超的戰術和戰法通過地圖上的指指點點,通過一道道的軍令,最後成為現實。

    這對於王方翼來說,是一件多麼驚喜的事啊。

    雖然只是短短數月,可是他喜歡上了五軍營,或者說,他先是喜歡上了五軍營上上下下的武官,並且希望練出一支這樣的軍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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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3 23:07
第五百八十章:殺無赦

    如今秦少游被封為魏王,這原本只是熱愛五軍營的王方翼,如今心裡也有了盼頭。

    從前他帶兵,掣肘重重,底下的武官良莠不齊,錢糧也只是勉強足夠,而現在的五軍營,雖然遠遠及不上神策軍,可是在王方翼眼裡,足以算是下了血本了。

    精鋼打造的兵刃,還有足夠的戰馬以及牲畜,充裕的糧草,甚至因為每月給予一些月俸,使得新募的士卒再不用靠拉壯丁的方式,許多都是精壯的青年踴躍參加,從前的他,就好似是綁著手腳去做事,而如今,卻是一身輕鬆,如一個鴻儒一樣,沐浴更衣之後,渾身舒暢,手提著精緻的狼毫筆,要在光滑如鏡的白紙上任自己的心意去揮灑自如。

    以往他最擔心的反而是秦少游,秦少游給了他一個機會,可是也同時讓他不禁提心吊膽,他心知秦少游與韋家的不睦,更知道遲早有一日,可能秦少游會站在朝廷的反面,這個區區以一個河南府來對抗朝廷的人,即便是加上五鎮,當真不會最後落個叛賊的結局嗎?那麼自己呢?自己又當如何?韋氏已經不可能再修好了,他似乎也只能跟著這個秦少游一條道走到黑。

    魏王之尊,給了王方翼更大的期望,這足以證明,現在的韋氏對於秦少游是無計可施的,現在尚且無計可施,那麼以後呢?似乎這樣草頭王的日子,也不算太壞。

    王方翼不禁抬頭看了不遠處的鄭榮一眼。

    這二人在五鎮,一文一武,一個是練兵,一個是施政,幾乎等於是五鎮的兩個兩架馬車,固然有合作,卻也有一些摩擦和矛盾,鄭榮的許多施政,自然引來了地方上的怨聲載道,對於這種革新。王方翼當然知道這是因為鄭榮得到了秦少游的鼎力支持,魏王殿下的心思,自然也不容他王方翼來猜度以及妄議,只是他覺得鄭榮有些過頭了。

    某種程度。在衛州,鄭榮和王方翼算是對頭,不過鄭榮今日依然還是那淡漠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受到眼下其樂融融的氣氛感染。

    王方翼心裡笑笑,他曉得鄭榮遇到了煩心事。現在五鎮的一些士族和豪強,已經開始進行反制,比如一些士族,開始放任地方的糜爛,甚至現在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亂民,這些不無可能,是背後有人挑唆和慫恿。

    雖然大致上,那些豪強不敢公然與五軍府對著干,可是各種小動作。卻總是有的。

    你傷了人家的根本利益,人家當然要和你翻臉反目。

    想必……鄭榮愁的就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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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方翼的猜測沒有錯,鄭榮吃了片刻悶酒,而後就不做聲了,今日固然是殿下的大喜日子,他從衛州趕來慶賀,可是五鎮的情況雖然大致樂觀,可是王方翼依然不敢怠慢。

    這時候,秦少游起身離座去小解,鄭榮覷了機會。也起身離座,他悄無聲息的在殿外稍候片刻,見了秦少游回來,便在廊下陰影處出來。低聲道:「殿下。」

    秦少游滿面紅光,今日的心情還算愉悅,他見了鄭榮,不禁道:「噢?鄭侍中不在裡頭喝酒嗎?可是喝醉了,出來走一走,醒一醒酒?」

    鄭榮搖頭苦笑。道:「殿下,下官,只是有一事想要稟明。」

    秦少游這才正經起來,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後背著手,道:「那麼,我們不妨去那邊走一走。」

    鄭榮頜首,二人一前一後,徐徐在廊下漫步,沿途的宦官見了,紛紛避讓,等到了無人處,鄭榮道:「五軍府送來的奏報,不知殿下看過了嗎?前幾日,有一群亂民,在朔方殺官造反,陽壽縣縣令被殺,云中刺史急報,說是賊勢甚大,亂民聚眾有數萬人,所過之處,俱都是一片狼藉。」

    秦少游頜首,道:「這個,本王是看過的,不過覺得事有蹊蹺。」

    鄭榮苦笑道:「確實有蹊蹺,陽壽乃是朔方云中州的小縣,那兒地處邊陲,哪兒來的數萬亂民,恐怕是云中刺史誇大其詞,只是陽壽縣令被殺,卻是實情,殿下,這也是下官真正擔憂之處啊。縣令被殺,這便是挑釁五軍府,乃至於殿下的權威,而地方官員呢,非但沒有與我們同仇敵愾,據實稟報事情的經過,反而是故意誇大其詞,這云中刺史在奏報之中說的,乃是因為百姓不滿新政之故,下官以為,此事不可小看,亂民聚眾,沒有這樣容易,除非有心人背後挑唆,甚或者,是有人暗中資助,至於這云中刺史人等,只怕也樂見其成,便借此機會,誇大了亂民,其目的,只怕是為了新政吧。」

    秦少游徐徐踱了幾步,道:「本王看過之後,你可知道,為何本王沒有理會?」

    「啊……」鄭榮驚訝的看著秦少游,一時無言。

    秦少游淡淡道:「這是因為,朔方陽壽之事,對於你來說是大事,可是對於本王來說,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本王顧的是大局,這種小事,理應五軍府來管,本王不願越庖代廚,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嗎?這也是為何,本王特設五軍府的原因。今日你既然向本王提了此事,那麼本王要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鄭榮瞭然了,秦少游其實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危害,可是他沒有過問,因為他在等,在等五軍府怎麼做,亂民滋事的事,鄭榮在朝廷的時候,每年不知面對多少,哪個月不會出一點幺蛾子,說實在的,這只是常態,沒有亂民滋事那才怪了。不過顯而易見,這次亂民的滋事,顯然是有的放矢,是衝著新政來的。不過換句話來說,這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正因為地方豪強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這才讓他們不得不鋌而走險。索性做出這樣激烈的事,所以這在鄭榮看來,顯然是豪強們垂死掙扎的徵兆,問題就在於,五軍府該如何管呢。若是輕了,這樣的事不但不會杜絕,反而各地的豪強,都會有樣學樣,可是要管,又該怎麼處置?有些頭痛啊。

    他沉吟片刻,一時也摸不清秦少游心底深處的想法,最後索性道:「殿下,新政到了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素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新政,是絕不能半途而廢的,既然有人衝著新政來,那麼五軍府唯一的做法,就是立即調動軍馬,彈壓住民變,凡有不肯悔改的,統統格殺勿論。至於資助亂民的人,無論是誰,都要殺無赦,下官打算親自去朔方一趟。非要一批人人頭滾滾落地不可,要用一些人的血來敲山震虎,也用這些人的性命,來顯示五軍府推行新政的決心,如有必要,下官不介意。將這陽壽縣,化為人間地獄,便是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秦少游沒有表態什麼,只是道:「這自然是鄭公自己拿主意。」

    鄭榮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沉吟了一會兒,道:「只是有一件事卻是難辦,五軍府手中無兵,若是調用朔方本鎮的軍馬,只怕朔方軍不肯效命。」

    秦少游想了想,道:「那就去找王方翼,王方翼有辦法。」

    鄭榮不由踟躕,道:「殿下……下官不知有話該說不該說,王大都督那兒,固然和下官一樣,都是為殿下效命,只是剿賊之事,只怕他未必肯盡心,王都督的心大,不願意做這等小事。」

    秦少游不由笑了,道:「好吧,那本王給他打個招呼,不過這也是實情,所謂殺雞焉用牛刀,總不能讓五軍營,成日給你們五軍府做剿賊的事,須知這官兵剿賊,是越剿越鬆弛的,不妨如此,往後五軍府練出來的兵,每年專門調撥三五百人給你們五軍府,供你們調遣就是。」

    儘量不動用神策軍和五軍營去剿賊,其實不只是王方翼的想法,也是秦少游的想法。

    這倒不是其他的原因,問題的根本在於,但凡是帶過兵的人都知道,讓一支精銳的軍馬專門負責剿賊,往往會造成精銳的軍馬戰力下降的原因。

    這種戰力的下降並非是在士氣上。而是在作戰方法上,精銳的官軍,他們的戰法和平時的操練,往往是為了適應沙場上的鏖戰,所以平時的操練,乃至於武器的配備,往往都是為了沙場做準備,比如密集的隊列衝鋒,比如各部之間的配合,比如刀手和弓弩手的搭配,他們往往更擅長戰場上的衝殺縱橫。而剿賊則不同,因為賊軍往往不會密集的在曠野上和你決戰,他們大多躲入深山老林,他們往往是三三兩兩出現,他們時隱時現,隨時可能會出現在任何地方,而官軍一旦動用沙場上浩浩蕩蕩列隊衝殺的方法去對付這些賊人,往往是疲於奔命,你總不能為了幾十幾百個蟊賊,就玩這麼大的陣仗,因此剿時,往往是撒豆成兵一樣,將一支軍馬打散,分頭行動,各營的配合反而不太重要了,反而更凸顯於個人的勇武,個人的勇武在沙場上是不值一錢的,講究的是合力,即將千萬人化為一人,假若一支精銳的官兵習慣了剿賊,每日分散於各地,四處追擊敵蹤,或是在山林之中四處搜尋賊人的蹤跡,這樣的軍馬,用不了多久就會銳化成為治安軍,等上了沙場,無法做到協調和配合,即便個個都是精壯熱血的精卒,往往也難以發揮出戰力。

    除此之外,就是武器的配備了,資源總是有限的,所以最好的資源,當然是配備到最好的地方,所謂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也是為何,後世的超級強國,做出報告,認為阿富汗治安戰導致了該國的軍事實力停滯了十年的原因,究其原因,就在於,真正的強國與強國之間的對決,除了體系的對抗,往往是重裝備之間的較量,大口徑的火炮,長程的轟炸機,重裝的坦克,數十上百的鋼鐵洪流一決勝負。

    而一旦陷入了治安戰,這反而使得有限的資金。不得不投入到治安戰之中,最精銳的重裝部隊不得不成為治安軍,原本裝備的先進的坦克卻往往不適合剿賊,因此不得不暫時減緩坦克、戰鬥飛機的研發。而著重於更方便剿賊的所謂裝甲車和武裝直升機,須知後者固然在山地之中尋找落單的賊人堪稱是神器,可是當真遇到真正大國之間的角逐,往往在重裝坦克和戰鬥機面前不堪一擊。有限的資源,投入進這裡。只會得不償失。

    因此秦少游才會起心動念,冒出這個念頭。

    鄭榮對此倒是喜出望外,忙道:「若如此,事情就好辦了。」

    秦少游揉揉太陽穴,不禁笑道:「鄭公,你們是一日也不給本王清閒的日子過啊,走,回去喝酒吧。」

    鄭榮訕訕一笑,他心知,接下來魏王殿下要說動那認死理的王方翼把他的寶貝疙瘩。每年分出一些孕出給五軍府,只怕也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只是這層窗戶紙,他卻是不肯捅破,於是道:「殿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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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已到了尾聲,當這些秦家班底的核心人物紛紛酒過正酣的辭出宮中的時候,秦少游也已經微醉了。

    某種程度,對於這一次的酒宴,秦少游的目的反而不是慶賀自己,倒更像是一次宣示。在這個皇權大於天的時候,想要讓大家跟著自己偶爾和朝廷鬧一鬧脾氣,往往要讓下頭這些人承受很大的壓力,而秦少游要做的。無非是告訴大家,我就招惹朝廷了,就招惹韋氏了,可是這又如何,韋氏還不是乖乖要化干戈為玉帛。

    慢慢的,等到大家習慣了與朝廷之間的博弈。等到調整了心態,不再畏朝廷如虎,才不會整日提心吊膽,總是心驚肉跳。

    曲終人散,不過在宣武門外,卻有人沒有急著走。

    留下來的人是上官辰。

    上官辰一直沒有出現在酒宴之中,雖然他入了宮,不過卻因為難得入宮,也難得見自己的姐姐上官婉兒,因而幾乎和上官婉兒在偏殿里拉著家常。

    這個平時嗜酒如命的傢伙,居然今日滴酒不沾,也算是見了鬼了。

    「殿下……」上官辰上前,似乎一直都在等秦少游,看來是有話想說。

    秦少游朝他點頭,道:「上官老弟,不必這麼生疏,你我之間和別人不一樣,就不要總是殿下殿下了。」

    「習慣了。」上官辰倒是很不客氣,一點兒也沒有虛偽,只是撓撓頭,說出了實情:「殿下,我有話要說。」

    秦少游苦笑,今兒果然是沒人肯讓自己消停啊,他看了眼,停在宮門前的一輛馬車,這輛馬車顯然比自己的車馬更加華麗幾分,不用說,肯定是上官辰的,這傢伙最愛排場,什麼東西,他都能玩出無數花樣出來。

    「來,坐你車裡說。」秦少游當先,已上了『花車』。

    裡頭很寬敞,四壁似乎是用鹿皮鋪陳的,腳下則是一張狐皮,卻是偏偏,裡頭這麼多的皮革,卻是沒有一丁點的皮製品的腥臭味,反而有一種隱約的桂花香氣襲來。

    秦少游舒服的躺在這裡,上官辰笑嘻嘻的道:「殿下若是喜歡這車,自管拿去用就好了。」

    「不必。」秦少游搖頭,道:「這樣招搖地東西,本王可用不來,怎樣,和你家姐姐在宮中閒聊了這麼久,如何?」

    上官辰只是一聲嘆息,道:「家姐和我的性子迥異,雖然許久不見,姐弟情深,只是劈頭蓋臉就是揪著我一通教訓,總感覺雞同鴨講,難以溝通。」

    秦少游不禁失笑起來,他幾乎可以想像這樣的畫面了,於是只好拉著臉:「這也是因為你平時浪蕩慣了,可是上官待詔不同,她在宮中,那可是如履薄冰,若是稍有一丁點不謹慎,就可能萬劫不復,哪裡像你,可以這樣恣意胡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計較什麼後果。她看不慣你,也是情有可原,你瞧瞧你,穿著這麼鮮豔的衣衫,就好似是來唱戲一樣。」

    上官辰瞪大眼睛:「殿下,下官這樣做,難道不是為了殿下嗎?下官每日招待這麼多人,自然要特別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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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5 09:01
第五百八十一章:本王何憂

    上官辰總是臉皮厚的很,無論任何時候,都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辯護。

    就彷彿他這樣的錦衣玉食,是該當的一樣。

    秦少游很想反駁他,可是細細琢磨,卻是發現根本無從反駁,因為這廝確實就是吃這一行飯的,這傢伙,似乎總是最潮流的人物,可是偏偏,他這種類似於胡鬧的行為,反而為自己辦下了許多事,固然神策府每年撥發他無數的錢糧,可是這些錢糧,即便是秦少游也不得不承認,完全發揮出了應有的價值。

    上官辰的朱樓,已經徹底的換了新顏,當然不是說,那座洛陽城裡除了洛陽宮之外最顯赫的建築又重新修葺一新,而是因為秦少游的需求增加,使得朱樓的規模開始日益龐大。

    當初秦少游還只有孟津一地的時候,朱樓的目的,不過是結交一些需要的人,打探一些洛陽裡的事罷了。畢竟對於秦少游來說,那時候的孟津,只是對於朝中的一些動向有些需求。

    可是等到秦少游的神策軍徹底控制住了河南府,而朝廷也遷去了長安,朱樓的作用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除了在河南府滲透之外,更多的人開始安置在長安,在長安城裡,不少的名流需要結交。

    現如今,卻是完全另一回事了,當神策府水漲船高,當孟津的工商集團開始需要開拓更多更多的市場,尤其是在韋氏設立三十七鎮之後,議事堂幾乎毫不猶豫的通過了朱樓的增加預算方案,每年向朱樓撥發的錢糧已經高達九百萬貫。

    這個數字,幾乎相當於神策軍兩三成的消耗,可謂是天文數字,令人乍舌。

    自然……既然無數的錢財送到了上官辰手上,上官辰也總該有個交代。他在朱樓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他一方面,大肆的訓練和招募了一批較為精幹的人員,而後,在這些人員的基礎上,設立了朱樓衛。

    朱樓衛,單聽名字,反而有些像是個軍事化組織,而事實上,上官辰確實施行了半軍事化。他將整個朱樓衛細分為了左右兩衛,左衛駐紮於洛陽,右衛則盤踞於長安,各衛的人數在三千人左右,相加一起,便有六千人之多。

    而兩衛之下,又各限十八九個旗,所謂的旗,不過是各鎮的組織罷了。天下三十七鎮,幾乎都已經納入了朱樓衛的控制範圍,天下被一分為二,由左右兩衛各自進行管理。而各旗根據重要性,大多的人員在三十人到一百五十人之間,每鎮設旗長一人,專門規劃情報。結交地方上較為有份量的人物,同時接待來往的一些商行人員,旗長是不涉及情報收集的。他們存在的意義,更多的像是接待員,他們既與地方上的人物保持關係,同時給予一些過往的商旅方便。

    而各旗之下,則又有專門負責公文傳書和負責記錄本地風情的書吏,有負責搜羅商業情報,譬如該地絲價波動如何的校尉,也有專門刺探一些重要人物的人員。

    各旗的奏報,會分為重要和普通之類的方式,選擇加急送出,還是快馬送出,最後歸納到左右兩衛,左右兩衛若是覺得事態緊急,則會以最快的方式,送到上官辰的案頭上,假若只是尋常的消息,則進行分類,方便議事堂,乃至於尋常的商賈來查閱。

    這種模式,已經讓朱樓衛不再局限於一個情報組織了,甚至還可以承擔一些商業的功能,比如某地近來大水氾濫,橋被衝垮了,若是外地的商賈,恰好要經過那個地方,此前懵然不知,則極有可能誤事,若是事先能查一查自己所經商路的一些消息,總可以有備無患。

    再有,一些大商行想要在某地經營或者採買一些東西,若是各家商行都各自去結交人物,打探一些消息,不免浪費時間,而朱樓衛則提供了一個便利,只要孟津或者洛陽來的商賈,願意登門的,大多可以探聽一些消息,與此同時,若想認識和結交本地的一些人物,積攢人脈,好為下一步的經營佈局,朱樓衛因為在本地耕耘日久,三教九流,也都認得,則可以代為穿針引線。

    如此一來,辦事就方便了許多,原本那些很麻煩的事,如今卻變得簡單的多,原先需要花費一年半載的功夫,也可以大大縮減。

    也正因為如此,議事堂那兒,在追加朱樓衛預算時才痛快的很,這些大商賈和豪族議員們,都能看出朱樓衛帶來的好處,於公於私,都捨得投下大筆的錢財,希望上官辰將這件事辦下去。

    朱樓衛的資料,自然也不是全然沒有甄別,有的是可以供人查閱的,有的則是送神策府或者五軍府的機密,有的則是只能呈送秦少游和秦少游身邊最核心人物的絕密,都會有細分。

    本來這種事,一般人看著都頭大,偏生上官辰這個傢伙,表面上嘻嘻哈哈,實則卻是心細如絲之人,居然弄的井井有條,當然……他能有如此的成效,自然也和那每年八九百萬貫的錢財密不可分,正因為有錢在身,足夠他揮霍,他才能玩的如此大。

    …………………………………………………………………………………………………………………………………………………………………………………………………………………………………………………………………………………………………………………………

    如今貴為六七千朱樓衛密探的主人,上官辰雖然還不改那玩世不恭的性子,可是氣度終究還是穩重了一些。

    所以當他說了幾句歪理之後,也曉得沒必要再胡扯下去了,於是臉色一正,道:「殿下,有一件事,下官前來稟告,此事關係重大,不能傳入任何一人耳裡。所以下官才在此等候。」

    「哪裡的消息?」秦少游笑了笑,其實他對上官辰遠不止是上下級的關係這樣簡單,所以和上官辰說起話來,也輕鬆許多,沒有在外人面前的那樣謹慎。

    上官辰道:「大明宮……」

    秦少游一聽,立即不再輕鬆了,宮裡的消息?而上官辰既然特意來稟告,這就說明,這個所謂宮中的消息,必定是非同小可。因而秦少游坐直了腰,道:「你說。」

    上官辰看了秦少游一眼,道:「殿下,大明宮中,就在半月之前,突然在某個藥鋪裡出現了一個女官,這個女官,雖然是尋常的貴婦打扮,不過朱樓衛的人卻知曉她的底細。她哪裡知道,自己從宮中出來,就已經被人盯上了,此人是長樂宮的女官。負責韋皇后的起居,她到了藥鋪,買了幾味藥,偏偏這幾味藥。實在是稀罕,那藥鋪的東家一時沒有備貨,便約好了過兩日來取。後來下官仔細查了一下,這才知道,這幾味藥若是調在一起,則可能導致人身體虛弱下去,某種程度來說,這是毒藥,只是毒量又不大,不足以致命。那女官,過了幾日,則又出宮了一次,是在清早時出來,正午回去,藥鋪還缺了一味,便約好了次日來……」

    秦少游已經皺起了眉頭。

    宮中的女官外出買藥,而且這藥,還可能是毒藥,這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了,可問題就在於,這個毒藥,到底是用在誰身上呢。

    秦少游不由道:「有沒有可能,是這個女官與宮中之人懷有什麼私怨,所以想要藉機報復?」

    在這方面,上官辰笑了笑,頗有點譏笑秦少游的意思在,當然,放眼整個河南府,敢對秦少游露出這樣表情的人也只有上官辰了。

    上官辰之所以譏笑秦少游,只是因為在這方面,秦少游確實有點無知,上官辰搖頭道:「這當然也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並不大,殿下,那女官,大多時候,都是在上午出的宮,一個宮中的女官,怎麼可能隨意出入宮禁呢?而且她是侍駕的女官,上午的時候,是要當值的,怎麼可能,藥鋪裡的人說什麼時候來取藥,她便能掐準時間,說來就來?」

    上官辰頓了頓:「若只是因為私怨,也只是這個女官私下的行為,她即便在宮中能趁機告假出來一趟,可能時候也摸不準,絕不可能藥鋪的人說某日某時來,她便能出現。而唯一的可能是,在宮中有人隨時允許她出宮,自然,一些女官倒是有准人出宮的權利,問題又出在原先那裡,她是侍駕女官,意味著時刻都要在韋氏身邊照顧,即便有人准她的假,韋後三天兩頭看不到人,豈不會問起,她又拿什麼來搪塞?」

    秦少游瞇起眼睛,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她能如此隨意出入,而且能掐準時辰,說明一定是受人指使,而能指使她,確保她隨時出宮沒有人過問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韋後。」

    上官辰忙不迭的點頭:「對,就是這個道理,如此,就可以排除這個女官是為了洩私憤了,她應當只是被人差遣,而在宮中,能差遣她的人也只有韋後。」

    秦少游倒吸了一口涼氣,韋後……讓身邊的女官出去買藥,這宮中什麼藥沒有,何必要偷偷出去買,況且,還是這樣的毒藥,韋後要對付誰?

    上官辰似乎是看穿了秦少游的心思,他淡淡道:「韋後這個人,在宮中一向是一言九鼎,她若要害人,根本沒必要使這樣的伎倆,說難聽些,即便是宮中的其他嬪妃,她便是當真將人拿來打死,誰又敢說什麼?問題的關鍵也就在這一處,既然韋後在宮中一手遮天,何需這樣的虎狼之藥?除非……她要對付的人,連她自己都心有忌憚。這個人……在宮中只有一個。」

    秦少游一楞:「天子?」

    說到天子,上官辰卻是感懷萬千,想當初,他和李顯玩的倒是不錯,自從李顯做了天子,就再沒有什麼往來了,他心裡只剩下了唏噓,複雜的很。

    秦少游的腦子卻是快速的轉動起來,不對勁啊。

    天子對於韋家來說,簡直就是他們的神器,李顯這個人,也幾乎掌握在韋氏的手裡。正因為有了李顯的言聽計從,韋家才能如此的猖狂,當然,假若沒有秦少游,韋家這樣任用私人下去,除掉李顯,倒也不無可能,因為韋家早已將朝廷內外的人,大多都換上了他們的親信和門生故吏,李顯一死。韋氏完全可以做第二個武則天。

    只是可惜……在這朝廷之外,還有一個上皇,還有一個秦少游和神策軍,李顯一死,只要韋氏敢要篡位,秦少游完全不介意,藉著上皇的詔命,代天討賊,那個時候。天下人只怕是對韋氏極為反感的,自己可謂是上應天命,下順民心,誅殺韋氏。倒也不難。

    也正因為如此,現在的韋氏,之所以還能勉強穩住朝廷,只是因為還有一個李顯。假若李顯出了什麼問題,他們固然可以將韋氏的兒子推上去做天子,可是畢竟……這個孩子。和李顯又能有什麼分別,害死李顯,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那麼……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上官辰深深的看了秦少游一眼,道:「殿下,不要忘了,這個藥,可以使人虛弱,可以使人抱病。」

    抱病……

    一下子,秦少游明白了。

    假若過一些時候,李顯抱病,接下來會如何呢?

    或許……一個病了的李顯,對於韋氏有莫大的好處吧,而這個好處……

    秦少游瞇著眼,猜測著什麼,最後他沉吟片刻,道:「若是這個時候,抱病的天子想要見本王,本王是不是非去不可?」

    只有這一種可能了,除此之外,秦少游想不到任何的可能。

    想到這裡,秦少游不禁冷笑,韋氏果然是已經等不及了,或許她已經感受到,最大的威脅就是自己吧,所以為了除掉自己,她甚至不惜使用任何一種手段。

    抱病的天子想要見任何的臣子,這個臣子怎敢延誤,說難聽一些,只怕就是奄奄一息,也得乖乖的趕去長安。

    只要秦少游去了長安,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幾乎所有人都可以預料。

    「殿下,要及早打算啊,若是下官猜測不錯,陛下的病,只怕也就是這十天半月內就要來了,到了那時……」上官辰很是關心的看著秦少游,徐徐道。

    秦少游點點頭,道:「自然是該小心。」

    上官辰失笑:「其實……下官倒是要恭喜殿下。」

    秦少游愕然,道:「喜從何來?」

    上官辰道:「那韋氏視殿下為眼中釘,甚至不惜要動用這樣的辦法來對付殿下,這豈不是恰好證明,韋氏對殿下已經無計可施了,那韋氏可是當朝的娘娘,幾乎是總攬了天下的軍政,這樣的人要對付殿下尚且要出此下策,可見她已經窮途末路,難道……這不是大喜的事嗎?」

    秦少游原本還在憂心忡忡,可是聽到了上官辰這番話,卻是不禁的笑了起來,這個傢伙……還真擅長於把喪事當做是喜事來辦啊。

    不過他能體會上官辰的好心,上官辰無非是讓自己心情舒暢一些,秦少游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請本王去朱樓裡喝幾杯酒,今日在宮中似乎還沒有喝夠,不妨我們在朱樓再戰,如何?」

    上官辰打起精神,道:「就怕殿下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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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極少來朱樓,只是知道這裡富麗堂皇的有些過份,或許是因為他有太多的心事,所以並不喜歡這樣的場所,又或者是他成了太多人的依靠,承擔了太多的干係,所以也沒有心思去享受這種奢華。

    不過今日,秦少游則出現在這裡,打量著這裡的每一樣事物,他總是能生出一些錯覺,感覺自己的神策府,自己的公房,乃至於自己的魏王府,似乎和這朱樓,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姓上官的傢伙,還真他娘的奢侈。

    秦少游已經成為了小廳中的主人,而上官辰自然只能在一旁陪坐,面容姣好的侍女們上了酒水,上官辰心知秦少游喜歡安靜喝酒,所以屏退了那些鶯鶯燕燕,他笑了笑,道:「殿下似乎有了主意?」

    秦少游愕然,道:「主意,什麼主意?」

    上官辰便笑起來:「殿下既然得知了韋氏的陰謀,自然也理應會有應對之法吧。」

    說到這裡,秦少游卻只是哂然一笑,道:「應對的辦法……暫時倒是沒有,只不過如你所言,那韋氏似乎也是無計可施,這才出此下策,既然如此,本王何慮之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5 23:36
第五百八十二章: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句話,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那韋氏走的是這一步的險棋,卻也未嘗不說明她現在已經亂了方寸。

    顯然,韋后已經徹底的看清了秦少游的危害。

    想想看,一個個關東士族,轉變成了巨賈,而這些巨賈,只適應於神策府的統治,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些人統統變成了魚,偏偏天下的水塘,也只有秦少游這一處,秦少游若是出現什麼不測,這些魚蝦,統統都要干死渴死,因此,這些人敢不對秦少游盡心盡力嗎?

    這種模式繼續氾濫下去,何止是讓韋氏覆亡,這幾乎是要亡天下的結果啊。

    正因為如此,韋氏已經無法等待了。

    既然如此,只好冒險。

    而這種冒險,對於秦少游來說,卻也是一個巨大的危機。

    現在的秦少游,最需要的是養精蓄銳,而一旦天子病重,要召自己去長安,秦少游若是不去,那麼就與謀反沒什麼分別了,現在謀反,等於是找死,正好授人以柄,到時候天下各鎮都要討伐,便是河南府和五鎮內部,只怕也會生出無數的惶恐,許多人願意依附於秦少游,是因為他們自覺地秦少游能夠給他們提供庇護,給予他們更好的生活,讓他們有展現自己才華的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願意隨秦少游去螳螂擋車。

    除了神策軍以及弘農楊家這樣的死忠,誰願意拿自己全家的性命去冒這個險。

    秦少游對此,自然心裡充滿了戒備,韋氏……這是要痛下殺手了。

    只是……長安真的能去嗎?

    秦少游絕不是傻子,那韋氏狠辣,絕不是猶豫之人,只要自己去了長安,韋氏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定會痛下殺手,到了長安的時候。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而失去了秦少游的河南府,不足為慮。

    他抿著酒水,看著笑吟吟的上官辰。雖然表面上灑脫,心裡卻還藏著心事,幾杯水酒下肚子,上官辰終究又正經下來,道:「殿下。長安的情形,下官定會好生照看,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下官必定會及時通報,只是殿下這兒,最好還需早做準備才好,陛下一旦病了,天下的格局,就要大變了啊。」

    難得看他正經一回,秦少游也只是笑笑:「我自然知道。不過……既然要準備,那麼就不妨,先給韋氏製造一點麻煩吧。」

    「麻煩……什麼麻煩……」上官辰愕然的看著秦少游。

    秦少游卻只是微微一笑,道:「放出點消息出去吧,這樣的事,你們朱樓來辦最好,既然韋氏想要鋌而走險,那麼我們就把這水攪渾。」

    秦少遊說罷,長身而起,他幽幽的看著上官辰。道:「從前,你我與陛下也算是投緣,只是現如今,想起了也是可悲。陛下……終究不是你我的陛下,他是韋氏的,這或許就是天命吧,若是有朝一日,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乃至於站在本王面前的是陛下。你會如何?」

    秦少游或許是當真有些醉了,居然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上官辰遲疑了片刻,不禁苦笑。

    論起來,他和李顯之間關係確實是莫逆,至少在那一段時期,確實是比兄弟還親,而如今,當秦少游問起這番話的時候,他眼睛沒有去看秦少游,只是低頭喝了一杯水酒,嘆口氣道:「殿下也說了,陛下乃是韋氏的陛下,而在下官眼裡,殿下卻是這河南府上上下下無數人的殿下,河南府的這些人中,就有下官,殿下既是下官的殿下,那麼即便有時只能唏噓這天意弄人,可是下官卻知道應當怎麼做,下官只知道,韋氏是殿下的敵人,那麼韋氏也就是下官的敵人,是河南府萬千僧俗百姓的敵人。」

    秦少游莞爾一笑,道:「我只問這一句,你卻答了這麼多,好啦……局面未必會壞到那個地步,你也不必多心。你這朱樓,總是讓本王覺得有些彆扭,也罷,走了,你不必送。」

    秦少游揚長而去。

    上官辰則枯坐在這酒桌邊,沉吟片刻,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感懷萬千了,很快他的心情便平靜下來,至今他的腦海裡還記得秦少游交代的一件事,要把長安的水攪渾……攪渾……雖然只是暗示,可是殿下的意思似乎很是明顯,上官辰體悟到了秦少游的意思,他突然朗聲道:「來人。」

    一個小吏火速入內,道:「公子有何吩咐?」

    上官辰又恢復了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去……修書右衛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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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的朱樓衛,大抵是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明,一部分是暗,明面上的人大家都曉得他們的身份,而他們則借由這公開的身份四處結交『朋友』,大家也都曉得,他們和秦少游關係匪淺,而那河南的那位魏王殿下,無論你是敵視他也好,鄙視他也罷,任何一個豪門大族,甚至是朝廷命官,都曉得那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人……總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即便不願意和秦少游同流合污,卻總需要以防萬一。

    所以無論如何,當代表魏王殿下的人來尋你結交,拒絕的人總是少數,當然,對於許多豪族來說,他們奉行的往往是巴結著韋氏,而至於結交這些人,大抵就是讓族中一些閒散的人出面,不求得罪即可。

    也有一些,山東籍貫的官員,往往和朱樓的人過從甚密,這種明面上的人,往往揮金如土,捨得下本錢,在長安有專門的聲樂場所。專門負責迎來往送,乃至於誰家誕日到了,或是逢年過節,都會備上一份禮物。也有一些清貧的官員,他們也肯接濟。

    他們與人的交往,韋家的人當然也會盯看著,不過也是無可奈何,除非想要直接與秦少游翻臉。韋家也絕不會下什麼重手。

    還有一種朱樓衛,則是永遠不會出現在陽光底下,他們可能是洛陽城裡的任何一個人,可能是個客棧的掌櫃,也可能是某個官員的長隨,又或者,是街頭耍把戲的,無論是何種的身份,他們永遠不會輕易浮出水面。

    這樣的人,在長安城足足有七八百之多。這一個個看上去沒有聯繫的人,卻總是能為上官辰做到許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比如說……造謠。

    近來關於韋氏的謠言,當真是多不勝數,這既和人的好事天性有關,自然也缺不了這些人的推波助瀾。

    韋氏要殺上皇,這個消息已經醞釀了太久太久。

    只不過……現在卻又多了一個流言蜚語,卻是說韋氏要毒害陛下。

    消息出來,頓時長安嘩然,陛下……可是李家的天子,這可比姓武的上皇要重要的多。這消息當真屬實嗎?若是屬實,那就真正聳人聽聞了。

    自然……嗤之以鼻的人也是多不勝數,韋后怎麼可能毒殺陛下,陛下可是韋后的丈夫。沒有陛下,又怎麼來的韋后,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簡直就是笑話。

    偏偏這種無稽的流言,卻是大行其道,屢禁不絕。

    廟堂中的大臣們。聽了也只是莞爾一笑,他們的思維,更不可能是尋常地愚民可比,他們深知,若是沒有秦少游,沒有神策軍,關東那兒沒有那雄霸一方的諸侯,韋后要叛亂,要學武則天,或許還真有可能,而一點她要做武則天,自然要除掉陛下不可,可是眼下……韋氏若是要毒殺陛下,這豈不是授人以柄,不是蠢到要將把柄送到秦少游手裡,給秦少游一個討韋的機會?

    到了那時,韋氏失去的就是一切,何止是秦少游,便是天下其他各鎮諸侯,只怕那時候……也未必都肯站在韋氏一邊。

    這種不以為然,已成了所有身居高位者的默契,他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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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有心人不相信,卻是有人急了。

    韋玄貞聽到了消息,幾乎臉色都變了。

    毒殺陛下這倒是危言聳聽,可是要讓陛下抱病在身,身染重病,這卻本來就是自家女兒的盤算啊,現在坊間都在議論這件事,一旦陛下身子出了什麼差錯,這豈不是……

    問題就在於,這他娘的是誰傳出來的消息,這消息又是怎麼流出去的,細思恐極啊,這樣機密的事,怎麼可能為人所知呢?

    韋玄貞已是嚇得失魂落魄,他第一時間,便是匆匆趕去宮中見韋后。

    到了長樂宮,恰好見到李顯帶著一行女官和宦官出來,韋玄貞忙是上去見禮。

    他抬頭看了看李顯的臉色,近來李顯的臉色確實是差了許多,不過一般人,也不會計較這些事,只覺得陛下可能只是近來身子有些不好罷了。

    可是深知底細的韋玄貞心裡卻是咯噔了一下,若是這樣下去……等到流言成真的時候……

    「啊……韋卿家,今日怎麼又來宮中了。」李顯見了韋玄貞,倒是十分高興,對於這個國丈,李顯是打心底尊重的。

    韋玄貞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道:「陛下好,臣只是有些事,想要啟奏娘娘。」

    一聽說有正事,李顯反而沒了興趣,他最怕的就是韋后在自己耳根邊絮絮叨叨哪兒出了亂賊,哪個出了災荒,哪個地崩了,哪個官員不法,聽著就犯困,所以聽到韋玄貞有正事找韋后,一點兒打探的心思都沒有,只是微微一笑。道:「朕要去上林苑裡走走,你速速去覲見吧。」

    說罷,帶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韋玄貞看著李顯的背影。心裡卻只是唏噓,恍惚了一下,這才想起了正事,忙不迭的到達韋后的寢殿,通報了一聲。等到進去時,卻發現韋后端坐在殿中,而在另一邊,卻是一個女官渾身傷痕纍纍,早已被打的死去活來,幾個宦官和女官一個個撲哧撲哧地喘氣,韋后神色冷峻,只是眯著眼,並不理會韋玄貞。

    卻見一個宦官上前,抬手便是給那女官幾個耳光。厲聲道:「還不快說,這消息如何傳出去的,你這是要置娘娘於何地,說不說?說不說?」

    那女官只是嗚咽,有氣無力道:「娘娘饒命,奴確實不曾透露什麼啊,奴……」

    韋后面無表情,只是冷笑。

    韋玄貞更是三緘其口,在這殿中的,都是韋氏心腹中的心腹。絕大多數的女官和宦官,他們的家人乃至於一切都被韋后捏在手裡,此時在這裡,韋后倒也沒什麼避諱。

    幾個宦官又開始動刑。一直將那女官打的渾身血淋淋的,周身儘是皮開肉綻,那女官還只是不肯認,韋后才揮揮手,懶洋洋的道:「看著教人怪可憐的,拖下去行刑吧。總要讓她開口才好,她的家人,可都拿住了嗎?」

    「娘娘,都已經拿住了。」

    韋后淡淡道:「不肯開口,就送她和她的家人上路去吧,哎……這樣的人,居然一直侍候在本宮近前,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一干人拖著那女官下去,女官口裡還在叫:「娘娘饒命,娘娘,奴怎麼敢……娘娘……」

    有人用布條塞住了她的嘴,只剩下:「嗚嗚嗚……」的聲音了。

    韋后默默的坐著,依舊一言不發。

    韋玄貞小心翼翼的看著韋后的臉色,良久韋后嘆口氣,道:「本宮就不明白,這消息,到底是什麼人放出去的,到底是誰,有這樣的三頭六臂,本宮總覺得應當不是歡兒碎嘴,可是不是她,還能有誰呢?真是可怖啊。」

    韋玄貞不禁道:「娘娘,既然不是那個賤婢傳出去的,娘娘為何要……」

    後頭的話,他不敢說了,這確實是讓他見疑的事,既然那賤婢當真忠心,那又為何非要逼著她承認不可。

    韋后卻是淡淡的道:「消息既然走漏了出去,若是不尋出一個人來,狠狠打死她,那麼又怎麼做到殺雞儆猴的效果,只有今日,這個賤婢被打死,還要送她的家人一道去陪葬,唯有如此,其他人才會更加小心謹慎,宮中這些人,固然多是本宮的心腹,固然他們想要背叛本宮,陛下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話,可是總要未雨綢繆,給他們一點震懾才好,否則……總會有一些粗心大意的人,不曉得好歹……況且,歡兒買藥拋頭露面,早已被人瞧見了,索性讓她銷聲匿跡,也省的將來會留下什麼麻煩,死了好啊……死了一了百了,韋卿,現在……也不是顧忌一個賤婢的時候,現在這消息走漏了出去,本宮倒是當真有些心驚肉跳了,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的手眼通天呢,這件事,所知的人不多,而且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理應是不會出任何岔子的,可是……」

    韋玄貞明白了韋后的心思,原來自己的女兒,另有其他的打算,難怪方才見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以為女兒疑心是身邊的人背叛,可是誰知,卻原來只是上演一幕好戲而已。

    聽了韋后的話,韋玄貞也不禁露出幾分懼意,不錯……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還能將消息流出去,這事兒,還真是蹊蹺。

    不過……韋玄貞卻顧不得去思慮這個了,他不由道:「既然如此……這件事……是不是要緩一緩,等風頭過了再說,假若……假若陛下當真病倒了,這豈不是做實了這些流言蜚語,娘娘……這可大大不妙啊,本來,上皇的事,就已經鬧得夠厲害了,現在若是再來……」

    韋后幽幽嘆口氣:「陛下吃了這麼久的藥,難道還能回頭嗎?這半月來,每日如此,陛下的身子,只怕已經差不多要垮了,現在就算把藥停了,又有什麼用,已經遲了。」

    聽到遲了這兩個字,韋玄貞的臉色驟變,他心裡清楚,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想要把事情摀住,也已經來不及了:「既如此,那麼豈不是……正好給了口實,這若是天下人紛紛相疑,便是陛下那兒……只怕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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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大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8 00:40
第五百八十四章:人言可畏

    韋玄貞的焦灼心情其實是很好理解的,這尼瑪地陰謀暴露到了陽光之下,誰都曉得現在外間傳著韋后要害天子的事,本來這只是流言蜚語,現在真正將它當真的也沒有幾個人,假若不是韋玄貞知道內情,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多半也是當做是笑話來聽。

    可問題就在於,等到當真流言成真了呢?

    那個時候,這些不相信的人,又會怎麼想。

    這個節骨眼上,若是陛下突然大病,大家又會抱有什麼心思?

    只怕那時候,絕大多數人開始轉而相信這個流言了吧,而一旦韋氏要害上皇的事已經沸沸揚揚,再來這麼一個消息,結果會如何?

    心寒啊……絕對足夠讓人心寒了,從此之後,天下人又會怎樣的看待韋家呢?

    人心……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在這個時候,人心比任何時候都重要。

    為何會有挾天子而令諸侯,這是因為,人心在天子這邊,正因為李家人心依附,所以韋家才需要這個天子,才可以藉著這個天子去做許多本來不能做到的事,也正因為這個天子,韋家才能有今日的富貴,有今日的權勢。

    可是假若,人心即便是在李家天子,可是人心卻對韋家滋生出仇視呢?一旦所有人提到韋家,第一個念頭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那麼,原本與李家天子捆綁起來的韋家,在世人的眼裡,李家天子和韋家就各自站在了對立面,一旦這種思潮成為主流,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天下人,容得下一個曹操一般的韋家嗎?

    他本想立即放棄這個計劃,可是當韋后一句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時候,韋玄貞的臉色已經大變。

    深深吸口氣,韋玄貞道:「娘娘,是不是該未雨綢繆了。」

    韋后神色不動:「不必怕。不必怕……哎……本宮也萬萬想不到,事情會洩露,你說的對,應當未雨綢繆。其實……只要陛下不信這些流言,只要陛下堅決的站在我們韋家這邊,就不必怕。天塌下來,也有陛下頂著。」

    韋玄貞苦笑,自己父女二人。給那李顯喂藥,用盡一切手段,去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真正遇事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是第一個念頭,還是這個陛下。

    可笑嗎?當然可笑。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韋玄貞卻還是不無擔憂:「陛下難道一點都不會起疑嗎?」

    韋氏臉色僵硬,最後咬牙:「陛下絕不會聽小人挑撥是非,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要除掉秦少游和上皇,只有除掉了他們。韋家才能死中求活,所以……事到如今,只能一切依計行事,韋卿……我們已經回不了頭了,無論如何,也要將陛下召至長安來,他來了,就立即讓他死。」

    「只要秦少游死了,流言就不可畏,讓別人說去吧。當初那姓武的婆娘,不也是如此嗎?那討武檄文,罵的還不夠狠嗎?可是這又如何,照樣她穩如磐石。照樣她可以做天子,照樣她可以為所欲為。」

    韋玄貞精神一震,似乎看到了一絲曙光。不錯……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了。

    當初的武則天,可比現在的韋家還要臭名昭著,可是這又如何。當時的天下,沒有什麼較大的反對勢力,所以武則天可以從容佈局,痛下殺手,以至於天下無人再敢有什麼非議。

    而現在,韋氏和武家沒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當初的武則天,在另一處地方,沒有一支箝制住她的精兵,也沒有一個可以和朝廷掰手腕的神策府,沒有那秦少游,所以她便是逆天而行,即便無數人反對,依然可以故我。

    韋氏的困境,根本不在於名聲,也不是他們對朝廷的影響還不夠深,一切麻煩的根源就在於,在關東之地,有神策府有秦少游的存在,這支軍馬固然不多,可是已經自成體系,只要一日不翦除,韋氏的任何動作,都可能送給他們把柄,讓他們以討逆的名義行動,一支精兵再加上天下人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只有翦除秦少游,少了這個罪魁禍首,其他的都不足為慮。

    「娘娘,陛下的身子,到底可以耗到什麼時候?」韋玄貞問道。

    韋氏道:「只怕也就是這幾日了,這幾日,身子也就差不多了,這是劉太醫說的,料來……他也不敢有什麼隱瞞,理應不會有錯。」

    韋玄貞皺眉:「那劉太醫雖然依附於娘娘,可是難保他不會……」

    韋氏冷冷一笑:「是啊,本來本宮也有這樣的擔憂,可是現在,這樣的擔憂已經不存在了。」

    韋玄貞愕然:「這是何故?」

    韋氏風淡云輕道:「因為前幾日,他在左巷天井邊取水製藥,誰曉得一時失足,摔下了井裡淹死了。」

    韋玄貞立即露出尷尬之色,貴為太醫,自然是不必親自去取水熬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女兒,已經將他害死,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知道內情的人死的越多,反而讓人睡的更加踏實。

    不過韋玄貞卻是不禁有了一個念頭,假若自己不是韋后的父親,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呢?這個念頭一滋生出來,他不由打了個寒顫,旋即安慰自己,正因為自己是她的父親,所以才能坐在這裡不是嗎?

    韋玄貞心裡嘆了口氣,再過幾日,卻不知又會有多少的幺蛾子。

    他深知李氏天子對於所有人的意義。

    想當初的時候,武則天要篡位,天下不知多少人站起來,四處烽煙,即便是被武則天強力一一彈壓住,可是又如何,朝中那些雖然多的是不敢搭上自己全家性命的人,哪個又不是陽奉陰違,直接造反的李敬業,寫下討武檄文的駱賓王,還有力爭李顯為太子的狄仁傑,每一個人,有人激烈的拔劍而起,有人慷慨激昂的冒著殺頭危險寫下千言萬語。有人則是老成持重的守護李氏皇族,每一個人,或明或暗,即便是被一個個酷吏瘋狂的殺戮。依然還有無數人挺身而出,無論是行刺的,是造反的,這股力量最終,還是讓武氏做出了讓步。這才有李顯的今日。

    可是現在呢……現在一旦韋氏與李顯在世人眼裡成了對立,平時那些阿諛奉承韋家的人會如何,受了韋氏恩惠的各鎮都督又會如何?

    一切……都說不清,道不明。

    再加上……現在又有那關東的秦少游煽風點火……

    韋玄貞有些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不敢說下去,似乎,這韋家,真正拿主意的只有自己的這個女兒。

    更何況,即便現在想要退縮。又能如何呢?藥都已經吃了這麼久,難道還能回頭嗎?

    硬著頭皮走下去吧。

    當陰謀已經不是陰謀的時候,施展陰謀的人,反而要開始惶恐不安起來,這陰謀大白於天下的時候,韋玄貞方寸已經有些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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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裡,各種消息依然吵鬧不休,天子腳下的人往往生活要悠閒一些,畢竟這裡的人,大多數生活都不錯。酒足飯飽,自然不免要碎嘴,一張嘴巴,個個都是巧舌如簧。別的事他們或許漠不關心,可是最關心的,終究還是宮闈之中的事。

    宮闈之中,實在有太多太多的秘聞,無論是真是假,總能讓人為之提神。

    其實近來。關於韋后要毒害天子的消息,也不過是一陣風一樣的過去罷了,畢竟這消息太聳人聽聞了,開始出來的時候,總能讓人議論不休,覺得是一樁很好的談資,可是稍有理智的人,慢慢清醒,又不禁哂然,這是逗我呢,誰相信這個啊,韋氏就算要毒殺自己韋家的子弟,也不會毒害天子,天子現在不是身強體健嗎?活的好好的,何況,韋氏能有今日,不就是靠著陛下嗎,陛下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不知要徒增多大的變數,這豈不是得不償失。

    等到有人開始十分鄙視的抨擊這樣的流言時,其他人也就不好繼續繪聲繪色的添油加醋了,因為再說,難免會收穫鄙視的目光,七嘴八舌的扯淡,本來就是想收穫別人的崇敬之情,要的就是我比你懂得多的那種感覺,若是遭人鄙視,這不是犯賤嗎?

    長安城的人,總是容易淡忘許多事,當一件事遺忘之後,很快這些東西就開始消失的無影無蹤,當所有人的生活步入新的軌道,大家最近津津樂道,顯然又成了某某使節進京面聖的事。

    只是……在幾日之後,當一個消息傳出來,頓時天下嘩然。

    陛下病重。

    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今兒清早,陛下本來好端端的在喫茶點,卻不知是怎的,突然噴出一口血來,而後便陷入了昏迷,御醫們已經火速在駕前看診,得到的結果,卻是脈象微弱,卻也一時,無法確診。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震驚住了。

    任誰都明白,一個好端端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病重的,況且就算有病,什麼病,終究還能一窺一二,可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噴出一口血來,說昏迷就昏迷……

    假若沒有此前的流言,更多人只是擔心,或者……只是作為一個談資,只是覺得,天公不作美,至多,也就是說陛下只怕不能安享國乍了。

    可是現在……所有人的後脊樑都覺得發冷,因為……若是前頭的那些『流言』,似乎都在印證著現在發生的一切,流言說中毒,果然就人事不省了,那麼流言說是韋氏搞的鬼………難道……當真……

    幾乎所有人,都是聞之色變。

    韋氏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名聲,一時之間,坊間已經沸沸揚揚了,乃至於京兆府這兒,也已人滿為患。

    京兆府尹周岩是個老實人,某種程度來說,就因為他老實,這才獲得了韋家的青睞,京兆府是至關重要的衙門當然必須得讓一個老實一點的人鎮著,若是小心思多,喜歡玩什麼花樣,天知道會弄出什麼幺蛾子。

    韋家不需要強項令,讓這樣的府尹去和長安的豪門大族對著干,因為這樣會讓韋家失了這些人的人心。

    也不需要一個喜歡結交豪族的人,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喜歡被人打黑槍。

    而周岩,確實是老實的過份,甚至他在這任上,顯得還有些昏聵。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周岩已經束手無策了,各種針對韋家的惡毒抨擊,他當然是知曉的,京兆府各縣,各種輿情他也一清二楚,甚至就在治所不遠的茶樓裡,依然還有那种放肆又不絕於耳的字眼,譬如『惡婦』『曹操』『王莽』之類的話。

    可是京兆府該管嗎?周岩倒是想管,他不想韋家的人對他心懷什麼不滿,他至少還知道,現在依然還是韋家說了算,可是他管不來,難道全長安城的人,都統統拿起來,統統都流放三千里?

    更可怕的是,總有一些府上的人前來詢問,拜謁的人很多,都是來打探消息的,而能來拜謁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非富即貴,他們未必是什麼真正的豪族,真正的豪族不需要來這裡打探什麼,可是即便如此,這些人的能量也是不小,他們未必相信坊間的流言,可是京兆府連接廟堂和坊間,是重要的紐帶,春暖鴨先知,總能從中探出點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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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新晚了,抱歉。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8 00:40
第五百八十五章:事急矣

    越是如此,周岩越是感覺到頭痛,因為別人來問他,他問誰去?

    他雖是朝廷與庶民百姓的橋樑,可是宮闈中的事,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府尹說的清的。

    其實大家來打探消息,也不過是因為京兆府的耳目更加靈通。

    現在所有人都在瞎子摸象,只是各種惡毒的流言,已經愈演愈烈起來,這讓周岩有一種摀不住的感覺,唯一讓他輕鬆的是,現在韋家人似乎一丁點的動作都沒有。

    他害怕的是,韋家這時候有人尋上門來,讓自己殺一殺眼下這股歪風,那麼他這個府尹可就糟糕了,因為這事兒流傳的太過火,以至於街頭巷尾都在談,真要拿人,這人拿的玩嗎?固然可以殺雞儆猴,可是即便殺雞儆猴又有什麼用?

    更何況,現在憤怒的早已不再是坊間了,那些廟堂上的諸公怒不可遏的也大有人在。

    起先的時候,那些大臣們還是極為理智的,他們一丁點也不相信這樣的流言蜚語,甚至聽到這些消息,禁不住心裡冷笑,這宮中的事,你們這些平頭百姓就知道瞎咋呼,果然是愚民,就算要造謠生事,那也不該造出這樣的謠言出來,愚蠢刁民,居然連這樣的事都信。

    可是現在……當陛下病重的消息傳出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開始產生狐疑了。

    在這第一時間,三省的大臣便立即入宮,請求覲見,探視陛下的病情。

    這本來是理所應當的事,陛下是天下之主,現在外間流言這麼廣,內廷裡也傳出許多不好的消息,宰相們怎麼坐得住呢?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的。

    不過宮中很快來了消息,說是陛下昏迷不醒,暫時不便相見。

    其實這也是實情,卻讓外朝的人得到了許多信息。這其一,自然是陛下病重的消息是千真萬確的,可是前幾日,陛下還活蹦亂跳。現在卻突然是昏迷不醒,這就過於駭人聽聞了,再聯繫此前的流言,相互印證,一些細節細細的推敲。讓人細思恐極,毛骨悚然。

    接下來,就是羞怒了。

    你韋氏當權,倒也罷了,有誰敢說一句嗎?可是你要害陛下,這又是什麼意思?那些不是韋家黨的人,絕大多數都自認自己是大唐的臣子,聽到這些,早已怒不可遏,可即便是韋黨的人。也是滿腹的牢騷,我們投靠你們韋家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安生嗎?大家是利益共生體,你給我富貴前程,我做你的門下走狗,為你效命,這當然很好,而且大家也都很愉快,可問題就在於。你們連商量都不商量,貿貿然就做出這樣的大事,讓一切的事都變得撲朔迷離,連自己的前程。突然也感覺到有了些迷茫,你們韋家要作死,就自己去死好了,何苦要把大家一起拉下水呢,你自己害死自己,也是在害死大家啊。

    現在滿長安都在說。韋家這是要做司馬昭,是要謀朝篡位,你們野心勃勃,自然也沒什麼,上皇就這樣做過,這天下,但凡當權的,有哪幾個不是這樣做,可是你們做的也太蠢了吧,以至於人還沒害死呢,流言就已經四起了,你們韋家的人即便要做天子,我們也捏著鼻子認了,反正只要收買我們,給我們足夠的好處,那也沒什麼,可是偏偏,卻是把事情做的這樣的蠢,以至於……所有人都成了眾矢之的,到時侯,誰來收場?

    這種憤怒,盡數滋生出來,以至於不少人索性閉門不出,你們要玩火,那就自己玩去,被把我燒死了。

    一些皇族,此時也已經開始各自盤算,至少……一些較遠的宗親,乃至於幾個已經出宮居住的皇子們,現在已經被各色人等拜謁了。

    目的顯然很簡單,真要到了有一個萬一的時候,李氏的江山還要不要?韋家這分明是要絕戶啊,如此堂而皇之的毒害天子,接下來,誰曉得會不會立即露出真面目,那麼無論如何,這些李氏皇族,就成了許多人最後的期望。

    周岩現在遇到了兩難的選擇,因為到了次日,宮中還沒有多少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有許多人尋上門來了,這些人顯然不是打探消息的,卻是來試探。

    清早來的,就是京兆府裡的一個屬官,此人打著公務的名義來,卻是突然道:「使君,城中近來頗有不穩的跡象,聽說……龍武軍中,有諸多兵變的流言,使君是否要嚴加注意一下。」

    軍中的事,自然是不需要周岩來管的,可是假若兵變,那麼他這京兆府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現在兵變可不無可能,何況那龍武軍的都督,乃是二皇子李重福的女婿,他的女兒可是皇子妃,與二皇子關係最是莫逆。而二皇子自然不是韋氏的骨肉,至於生母,卻只是某氏而已,這個某氏到底是誰,眼下怕也只有老天才知道,誰都知道,陛下對韋氏言聽計從,韋氏怎麼可能放任有女人生了兒子,還好端端的陪在李顯身邊呢。

    李顯有幾個兒子,其中大兒子已被武則天杖殺,如今這個二皇子李重福便是長子,幾乎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人。

    韋后的兒子,早已被武則天殺了,自此再無子嗣,因為現在餘下的三個兒子,都非嫡子,也正因為沒有嫡子,這長子就成了香餑餑,按理來說,李重福只需要耐心等待,便會有登基的一天,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平時這個二皇子,幾乎都是隱匿不出,只有遇到節慶的時候,才會入宮給自己的父皇以及『母后』問安,整個長安城,也幾乎所有人都遺忘了這個皇子的存在。

    周岩是聰明人,曉得大家之所以遺忘,不過是各懷鬼胎而已,李重福的支持者們,並不希望二皇子成為眾矢之的,畢竟現在是韋家當政,而二皇子畢竟不是韋氏的親子,自然是越低調越好,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了。而那些對二皇子無感的人,自然也不願意憑空提起此人。權當遺忘了就是。

    可是偏偏,龍武軍卻是突然有不穩的跡象,這說明什麼?說明那位二皇子已經不敢再繼續隱忍下去了,也折射出。許多人已經隱隱擔心,接下來韋后要開始篡位,而一旦韋后要做天子,身為二皇子的李重福還能活下去嗎?篡位之日,就是李重福必死之時。這位皇子,顯然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

    當這個屬官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周岩卻是心裡咯噔了一下。

    因為他知道,這絕不是一個例行的詢問,這是一次試探,是誰來試探自己呢?可能是韋氏,也可能是二皇子,眼下人心惶惶,每一個人都各自打著自己的盤算,自己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心亂如麻,二皇子有希望嗎?雖然他得益於韋家的提拔,可是心裡頭,多少對於皇族還是有一些情感的,況且,韋氏做的事確實****的行徑。

    可是韋氏既然動了手,韋黨遍佈了天下,自己難道要把所有的寶都壓在勢單力薄的二皇子身上?

    他遲疑起來,看著那屬官,卻是冷汗淋漓。最後他笑了笑,故作平靜的道:「噢,此事要關注一下。」

    只是這輕描淡寫的一句,算是敷衍。只是他心裡也明白,自己只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天知道……最後要面臨抉擇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來。

    這屬官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對於周岩的話不以為意,只是頜首點頭:「下官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周岩看著那人的背影離去,卻並不感覺輕鬆。他突然感覺,天要變了。

    事情,到底會如何的繼續下去,他固然沒有經歷過當初洛陽宮的大變,可是現在深處這漩渦之中,卻是突然察覺,眼下自己所求取的高位,此時竟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

    韋玄貞的處境是最艱難的。

    幾乎當他出現在中書省,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十分的沉默,固然所有人都客客氣氣,固然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可是他卻是知道,許多人骨子裡,卻是一種疏遠。

    這種疏遠,倒不是對於韋家的敵視,某種程度,韋玄貞清楚,這些人都是牆頭草罷了,眼下這個局面,現在誰也猜不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過份的靠近韋家,又或者是過分的疏遠韋家,都是不智之舉,大家依然還在耐心的等待,這裡的人和那些低級的官員不同,低級的官員,有義憤填膺的,早就豁然而起,開始痛斥了。

    而這裡的人,更多的卻只是沉默,無論他們心底現在想的是什麼,無論他們是喜是怒,似乎都如一群等待著解開骰盅的賭徒,在答案揭曉之前,大家都有所保留。

    長安城裡的情況,早就在韋玄貞的預料之中,不過他還是低估了這一股民心的力量,而且三個皇子,現在似乎都有不穩的跡象,一些人已經開始和他們接觸了。

    這讓韋玄貞很是擔心,而他……卻是知道,陛下的病,雖然眼下還算嚴重,可是漸漸的,會慢慢痊癒,只要熬過那段時間,以陛下對韋家的信任,想必……這場風暴很快就會過去。

    可是如今呢?如今的情況,只能用無力來形容。

    他如前兩日一樣,照舊和其他宰輔們,前去內廷,請求見駕。

    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如往常一樣的結果,陛下依舊還在昏迷,倒是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有宦官道:「韋公,娘娘請你去一趟。」

    韋玄貞點點頭,火速入宮。

    ……………………………………………………………………………………………………………………………………………………………………………………………………………………………………………………………………………………………………………………………………………………………………………………

    韋后對於李顯的身子,自然是極力的關注,她當然不希望這位陛下,就此出了什麼意外。

    其實直到現在,當人心惶惶的時候,韋氏才突然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原來那不可一世的韋家,竟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人言可畏、軍心浮動,更不必說,不知多少別有用心的人,似乎已經預謀後路,皇族已經不安分了,各鎮的都督幾乎沒有辦法想像,他們接下來會站在哪一邊。

    韋氏這才明白,自己所為的強大,其實不過是虛幻罷了,所謂的權勢,也不過是依靠吸附著李顯的養分,而得以展現,一旦李顯出了什麼差錯,極有可能讓韋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也正因為如此,她幾乎每日都伴在病榻之前,觀察著李顯的動靜,已經有兩夜沒有闔眼了,她的勃勃野心,現在也已冰釋了許多。

    事實上韋氏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夠像武則天那樣,可以將男人一腳踢開,以一個女子的身份,去君臨天下,可是很快,她才知道自己的念頭是如此的可笑,自己距離武則天,似乎差的太遠太遠。

    當韋玄貞抵達,就在一旁的偏殿等待的時候,韋氏已經長身而起,看了李顯一眼,而後動身去了一側的偏殿。

    「娘娘,外頭的情形,已經亂套了,臣聽說……」

    「你不必說了,這些,本宮都知道,如今哪真是多事之秋,按照藥理,陛下只怕也就這幾日就可以起來了,不過這些日子,都很是虛弱,不過只要悉心調養,也就可以痊癒,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陛下只要張開了眼,就好說了,你不必過分的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也只有陛下起來,就得召大臣們來長樂宮,得讓陛下下旨,將那秦少游……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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