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56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7 22:25
第四百八十九章:賭徒

    韋弘敏要氣瘋了。

    這麼大的陣仗,好不容易擺出來,這得花費多少工夫,靡費多少錢糧。

    十幾萬人啊,為了清早擺出這個架勢,幾乎是子夜時分就已經出動了,各營之間相互協調,將士們都是人困馬乏,結果造型擺好了,也算是威勢十足,可是……居然不見。

    不見就意味著得灰溜溜的回到城中去,這大軍一收兵,難道還要等下次?

    這已經兩次了,第一次的時候,還可以圖個新鮮,第二次的時候,官兵們也總能應付的過去,若是每日都如此,反覆的折騰,這可怎麼吃得消,只怕再如此下去,這些官兵都要嘩變不可。

    可是韋弘敏總不能說,陛下,我等都已經準備好了給你一個下馬威,就請陛下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好瞧一瞧我們五鎮軍馬的厲害。

    這種話,當然是不能說的。

    現在陛下『抱病』,讓韋弘敏無計可施,他只得道:「上官待詔,還是勞煩再通報一聲,就說老臣們心中掛念陛下病情,實在不成,臣等見駕之後,這就請陛下入城養病,留在這城外,只怕病情反覆。」

    上官婉兒卻是堅持己見:「韋都督,陛下就是這樣的意思,她既開了金口,便覆水難收了,我能體諒諸位都督心中的急迫,只是陛下有命,我也不敢相違。」

    韋弘敏的身後,立即傳來了冷哼。

    王方翼久在西域,一身的丘八脾氣,更何況,武則天在位時,對他極盡打壓,甚至自己的親戚。都被酷吏所檢舉,最終被武則天敲打,藉著他們來敲山震王方翼這隻老虎,是以王方翼怒氣衝衝,道:「這像什麼話,陛下有病,理當入城。莫非這大營之中,是有什麼佞臣挾持了陛下嗎?是啦。陛下若是不肯來見,必定是為人所迫,我等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見上皇,否則,就不客氣了。」

    他這是出言威脅。實在不成,就要打著救駕的名義衝進去了。

    畢竟他仗著十數萬的精兵在後,又有朝廷的放縱和默許,底氣很足。

    韋弘敏沒有制止王方翼口出『狂言』,只是面帶微笑,眼睛看著上官婉兒。

    這時候,有人道:「什麼。是誰挾持了上皇?」

    說話之間,轅門之內,秦少游卻是走了出來,他身後數十個衛士。個個虎背熊腰,按著刀柄,殺氣騰騰。

    韋弘敏等人看去,一見到秦少游,這韋弘敏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依然盡力使自己心情平靜。

    身後的王方翼冷笑:「老夫說的是誰,可就不太準了。總之現在陛下不見我等,必有隱情,此事非同小可。現在陛下出京,當然不能有任何疏漏。所以若是陛下再不出面,老夫為了上皇的安危,就少不得要魯莽了。」

    他話音落下,轅門的神策軍門衛以及秦少游的護衛頓時大怒,紛紛握緊刀柄,手中的刀鏗鏘一聲,抽拉出一半。

    五個都督的護衛也不甘示弱,紛紛按刀,一時之間,轅門處的氣氛可謂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秦少游與王方翼對視,秦少游最後收回目光,把手輕輕一壓,道:「都把刀收了,他們畢竟是客人,對客人拔刀相向,不免失禮。」

    神策軍的官兵這才收了刀。

    秦少游踱了兩步,背著手道:「上皇病了,你們沒有聽見嗎?現在在此胡鬧,有是何居心?王都督……」他抬起頭,笑了,只是這笑容有些冷,他一字一句道:「王都督方才說要闖進這大營來?若是王都督要闖,那麼神策軍也是悉聽尊便,只不過……至於這衝撞了聖駕的後果,卻是王都督自己擔負了。更何況,你們闖的進來嗎?」

    鄙視,赤裸裸的鄙視。

    城外十幾萬的精兵,秦少游卻是說,你們闖的進來嗎?

    這一下子,讓五個都督頓時面露怒容,便是韋弘敏亦是怒不可遏,自己擺了這麼大的陣勢,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給武則天和秦少游一個下馬威,可是此舉似乎並沒有嚇到秦少游,反而秦少游的張狂,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韋弘敏眯著眼,一字一句道:「殿下是什麼意思?」

    秦少游抿抿嘴,不露聲色道:「沒什麼意思,保護聖駕,是神策軍的職責,所以但凡有任何人未經陛下恩准,敢要跨進這大營一步,秦某人職責所在,少不得要得罪,神策軍……對於任何抱有敵意,妄圖衝撞聖駕之人,也絕不會客人,他們……」秦少游頓了頓,而後斬釘截鐵道:「他們是會殺人的。」

    「哼!」韋弘敏臉色鐵青,這個秦少游,真是一點兒台階都不給人下,方才王方翼放狠話,可以說是某種策略,無非是和自己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好逼迫武則天就範罷了。而秦少游這種態度,卻分明是在說,來啊,有種你來啊,你不來就是孫子。

    偏偏……貿貿然的闖營,這是絕對忌諱的事,後果極其嚴重,固然有可能趁此機會,能將武則天和秦少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網打盡,可是也有可能遭受天下人的責難,這個決心,韋弘敏當然下不了。

    只是下不了決心,秦少游卻是嘲諷滿滿,幾乎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五人,眼眸裡帶著的輕蔑赤裸裸到了極點。

    王方翼脾氣很壞,他怒氣衝衝的道:「秦少游,便是你挾持了上皇!」

    「是嗎?」秦少游哂然一笑:「是與不是,不是王都督說了算,不過王都督認為是,那麼不妨就來試一試嘛,神策軍,虛位以待。」

    更是沒有給他們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有種……你來打我啊。

    換做是王方翼的脾氣,早就打過去了。

    不過這件事事態太嚴重,即便是王方翼,也不敢造次,他只好看向韋弘敏,韋弘敏眯著眼,心裡轉過了無數個念頭。

    他當然清楚,此番藉著武則天被挾持的名義攻擊神策軍,不失為一勞永逸的辦法,反正只要神策軍在此覆滅,武則天和秦少游若是也被『亂兵』所殺,到時候怎麼解釋,當然是韋弘敏怎麼說怎麼算。

    大可以說,是秦少游挾持了上皇,自己要去救駕,雖然擊潰了神策軍,可是武則天卻被亂臣秦少游所殺。

    不過……此事後果太嚴重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眸眯著,最後冷冷看向秦少游道:「殿下,老夫給你三日之間,若是三日之內,老夫見不著上皇,那麼為了上皇的安危,就少不得要採取一些措施,望殿下好自為之,切莫自誤。」

    這番話帶著機鋒,明面上是給自己爭取時間,實則卻是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秦少游身上,見不到人,就來收你的屍。

    秦少游微笑,抿嘴不語。

    「我們走。」韋弘敏已是旋身,帶著熙熙攘攘的四個都督和侍衛,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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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已遠去,十幾萬大軍,自然是鳴金收兵,一下子如洪水一般的退去。

    而神策軍的大營,卻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秦少游站在轅門,眺望著如潮水一般退去的官兵,眼睛卻是眯起來,觀察著他們的陣容。

    一旁的上官婉兒臉色有些不好,道:「殿下,這些人,當真會……」

    秦少游篤定的道:「一定會的。你根本不明白他們,只是現在他們暫時下定不了決心罷了,不過他終究還是會下定決心的,你根本不明白此人,此人最愛冒險,往往願意孤注一擲,現在……我不過是送他一個藉口和由頭而已,也是在逼迫他鋌而走險,他現在或許還會有一些後怕,可是當他想到了這種可能,就會往深裡去想這件事能不能去做,做了會有什麼後果,這些後果能不能承擔,朝廷那邊,能給予他什麼幫助,最後……能否全身而退。若是想通了這些,他就肯下定決心了。」

    秦少遊說到這裡,不禁笑了,道:「他是個賭徒,賭徒的心理,一定要拿捏準確,得給他一點甜頭,尤其是要給他一線希望,當這一線希望被他所看到的時候,他便會朝思暮想,總想著用最簡單的辦法,去爭取這一絲希望,而這個簡單的辦法,就是鋌而走險。」

    上官婉兒不由笑了:「殿下到底是在說韋弘敏呢,還是在說殿下自己?」

    「啊……」秦少游愣了一下,他突然發現,自己所分析的韋弘敏,又何嘗不是自己,韋弘敏是賭徒,自己又何嘗不是賭徒。

    秦少游不由失笑,搖頭,道:「好像是的,我和他都是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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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8 00:23
第四百八十九章:天賜良機

    秦少游從不否認自己就是個賭徒。

    因為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豪賭一番了。

    所以當上官婉兒恥笑他是賭徒的時候,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不過接下來,上官婉兒卻有些擔心起來,她不禁道:「殿下,難道就不怕嗎?他們帶甲十萬,這裡又是昭義軍的地方,一旦……」

    秦少游搖搖頭,笑了,道:「怕個什麼,你以為此番,我帶著這麼多糧草來做什麼?這可是神策軍堅持一年的糧草,為了輸送,耗費了這麼多氣力,為的就是久戰,況且,他們想要久戰,只怕也不容易,韋弘敏不是蠢材,若是當真打著救駕的名義想要一勞永逸,就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攻,只能一鼓而定,否則……時間拖得越久,招致的非議就越多,韋氏可以控制一時的局面,可是可以讓這五個都督在此狂攻上皇的大營一年半載嗎?」

    「此戰,對於他們來說只能速勝,對於我來說,也只能速勝,我秦少游養兵千日,這些年來,對神策軍從未有過虧待,天下的錢糧,近三成都流入了神策府,而神策府的錢糧,又有近三成搭在了這神策軍身上,事到如今,我已沒有了選擇,只能依仗他們了,我是如此,上皇陛下如此,婉兒也是如此,從今日起,在這營中的所有人,都將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婉兒害怕了嗎?不必害怕……」秦少游哂然笑著,看著上官婉兒道:「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你越是害怕,麻煩就會纏身,當你心中無所畏懼,願意奮力一搏的時候,往往……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東西。」

    秦少游頓了頓:「其實從一開始,我便料想到了今日。所以你注意看,我是在這裡紮營,這裡面對的是衛州城,背後卻是鳳凰山,這裡兩面環山,而另兩面,北面與衛州遙遙相對,可以威脅衛州,東面則是一面平原,亦可野戰。這裡水源充足,足以讓我們堅持,現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韋弘敏是否敢做這個決定了。」

    上官婉兒不禁嫣然一笑:「原來你早有預謀,虧得陛下來陪你一番犯險。」

    「不。」秦少游固執的搖頭道:「上皇陛下並非是和我犯險,她也在豪賭,其實從她打算會獵河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此次的凶險了,她將命運交給了我。而我將命運交給了神策軍而已。」

    秦少游背著手,這時候河北與山東軍馬已經撤了個乾淨,他看著大營外曠野,不由一笑:「誠如韋弘敏那樣。但願他們肯信得過他們的將士,只有這樣,大家才能戰個痛快,陰謀詭計得不到的東西。那就真槍實刀的拼出來,我若是輸了,也願賭服輸。他們若是輸了,也必須承受代價。」

    上官婉兒循著秦少游的目光望向遠方,微微頜首:「我若是輸了,只好一死了之了。」

    她終究是女子,一旦輸了,就絕不可能有僥倖,只好以死明志。

    秦少游沒有勸慰什麼,道:「是啊,若是輸了,活著會比死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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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弘敏等人匆匆的回到了城中。

    這一路上,韋弘敏臉色都是鐵青,所謂的臉色鐵青,倒不是他憤恨武則天不肯見他,當初他抱病的時候不去覲見武則天,現在要覲見武則天,武則天不肯見,這也無可厚非,大家本來不過維持著最表面的客氣罷了,沒什麼可責怪的。

    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他猛地醒悟到了什麼。

    或許是因為秦少游的不客氣,卻似乎點醒了他什麼。

    這……是一個大好的時機啊。

    、假若武則天當真不肯出面,那麼自己何不就以救駕的名義徹底清除掉神策軍,再……

    他眸光中掠過一絲殺機,再斬草除根,將這些人,統統殺個乾淨。

    這個念頭起初冒出來的時候,他心裡恐懼到了極點,這是大逆不道,弒殺上皇,當今天子的母親,這絕對是不可原諒之事,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了。

    可是現在細細思量,卻發現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首先自己可以先佔據救駕的名義,一旦動了手,再將所有的責任,都推脫到秦少游身上,反正人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只需要說,秦少游挾持上皇,自己救駕斬殺亂兵,而亂兵趁亂殺死了上皇。

    一旦此事成了,那麼上皇對於韋家來說,就再無威脅,秦少游也就此可以斬草除根。

    只要自己堅持己見,王方翼這些人,巴不得如此,大家眾口一詞,朝廷就算出現了異議,可是上皇和秦少游一死,天下還有誰可制衡韋家,還不是韋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韋家只要肯包庇,一錘定音,那麼此事就可以成了。

    當然,這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這十數萬大軍可以將神策軍一舉殲滅,否則留下來就是隱患,不過韋弘敏雖然不是個算賬的賬房,可是這基本的數字概念卻是懂的,自己的軍馬,是神策軍的十倍,而且這裡又是衛州,自己佔著地利,一旦發動,勝算至少可佔九成。九成的勝算啊,這難道還需要猶豫嗎?

    可即便如此,他雖然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可是心裡卻還是緊張的厲害,甚至坐在馬上時,兩股之間都不由打著哆嗦,這個想法實在太膽大,也太過於冒險了。因為任何一點疏忽,都可以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就這樣放棄嗎?就這樣放棄這個大好時機嗎?

    他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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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9 01:19
第四百九十章:十拿九穩

    韋弘敏心裡在掙扎和猶豫。

    這確實是一件很難下定決心的事。

    而他這恍惚的樣子,卻是被王方翼看了個一清二楚。

    王方翼與武則天可謂是深仇大恨,況且又是武夫,膽子更大一些,他似乎也是若有所思。

    這一次若是當真可以藉著一個機會……對那神策軍動手,再手刃了武則天,不但可以為自己親戚報仇,最重要的是,這無疑是大功一件。

    韋家早就欲除武則天和秦少游而後快,這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只要再名正言順的情況之下處理掉武則天和秦少游,再把所有的過失推到死人身上,反正死人是不會鳴冤的,韋家那邊,豈不又少不得犒勞自己一番。

    王方翼自被韋家封為了神威軍都督,早就和韋家同穿了一條褲子,心裡冒出這個念頭,頓時難以遏制了,只是……他知道這麼大的事,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得韋弘敏拍板定案才成。

    於是他留了心思,等到了韋弘敏的昭義府,韋弘敏早在這裡給都督們安排了住處,大家也都乏了,各自去休息,倒是王方翼停住,卻是低聲對韋弘敏道:「韋都督且留步。」

    韋弘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話要說,又見他左右張望,似乎這話還不能讓人知道,便笑了笑:「王都督有話,不妨到後園的花廳裡說。」

    王方翼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到了較為僻靜的後園花廳,韋弘敏讓人上了茶水,再屏退左右,這廳中只剩下了自己和王方翼,他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對王方翼。道:「王都督有什麼話,不妨之言,這裡沒有外人。」

    王方翼喝了口茶,沉吟片刻,道:「韋都督,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哎……這幾日可是折騰的夠嗆,咱們幾次去覲見上皇。上皇卻都是不見,難道明日,咱們還要再去見嗎?」

    韋弘敏從他的話裡捕捉到了一絲不同的意味。

    他沒有說上皇帶病,而見不了他們,而只是說上皇不見,這言辭之中。對上皇還真是飽含了敵意啊。

    韋弘敏不露聲色,笑道:「是嗎,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王都督,你我畢竟是臣子,上皇若是不見,又如之奈何。明日再去試試吧,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上皇終是會見你我的。」

    王方翼卻是冷笑,道:「話可不是這麼說。你我倒是不怕這個麻煩,可是長此以往,將士們心裡只怕會有怨言啊,上皇的做法,實在讓人寒心,這麼多將士,重整旗鼓。為的就是壯壯上皇的聲勢,可是呢,如何?寒心透了。還有那個秦少游。今日他說的話也實在難聽的很,此人伴駕在上皇左右。只怕沒有少說你我的惡言。」

    王方翼一番『牢騷』,韋弘敏只是微笑著聽,不置可否。

    王方翼見韋弘敏沒有阻止自己繼續說下去,便道:「我看,上皇……或許當真被秦少游挾持了,秦少游此人,奸邪無比,天下人都說他是功臣,可是誰人不知,他佔山為王,對朝廷多有不恭,便是對皇上和娘娘,也是素來失禮。本都督很擔心,現在上皇已經置之險境了,你我都是臣子,現在上皇與我們相隔不過咫尺之遙,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終於還是圖窮匕見了,韋弘敏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道:「王都督的意思是。」

    王方翼冷笑,道:「上皇不知所蹤,如今連個人影都見不著,事情不是已經十分明顯了嗎?韋都督,我就說句實話吧,依著我看,上皇現在生死難料,我等若是再見不著上皇,就噹噹機立斷,非要進那神策軍的大營看看了。否則上皇若是當真有什麼危險,你我是萬死莫恕。」

    韋弘敏捋著須,他本來一時難以下決定,沒想到王方翼居然此時來遊說自己,這使他的心思大動,道:「若是上皇沒有遇險呢,若是秦少游也沒有挾持上皇呢?」

    這個問題,似乎王方翼繞不過了,對啊,王方翼打著的,就是救駕的旗號,可是假如……

    不過王方翼似乎冥冥中感覺到,韋弘敏似乎在盼著自己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而這個答案,他有些難以開口,最終他咬咬牙,冷笑道:「真到了救駕的時候,秦少游有沒有挾持上皇,又有什麼關係,到了那時,怎麼個說法,還不是你我說了算,咱們想怎麼圓就怎麼圓,這人都死了,難道鬼還會說話?」

    這一番話,終於把他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

    韋弘敏眯著眼,不禁莞爾笑了。

    他沒有斥責王方翼,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想了想:「老夫其實有些擔心。」

    「韋都督擔心什麼?擔心朝廷?朝廷有多少人,不是視秦少游和神策軍為眼中釘,他們能說什麼?即便是有人想說什麼,可是無憑無據,只要你我眾口一詞,他們又能奈何,木已成舟了,說再多也是無益。」

    韋弘敏卻是輕笑,道:「其實老夫倒是不擔心這個,真正擔心的卻只有一樣,那便是神策軍大營能攻下來嗎?若是攻不下,那才是真正要糟糕了。到了那時,你我今日的心思,全部毀於一旦,我們是滿盤皆輸,這等於是授人以柄,到時,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啊。」

    王方翼心裡大喜過望。

    韋弘敏擔心的原來是這個,假若擔心的是這個,那麼就說明,韋弘敏也已經動心了。

    現在最重要的,只剩下如何說服韋弘敏地問題,或者是告訴韋弘敏,自己有多大把握的問題。

    韋弘敏畢竟曾是侍中,這行軍打仗的事,當然遠不如王方翼,王方翼沉吟片刻道:「我不敢說有十成把握,可是九成,卻是有的。韋公,神策軍不過區區萬餘人,且不說韋公這裡,有五萬精卒,我與其他都督帶來的兵馬,俱都是各鎮的精銳,就拿神威軍來說吧,人數雖不過萬人,卻有三成,都是老夫在西域帶來的精壯護衛,這些人隨著老夫南征北戰,個個都是善戰之士,而其他七千人馬,都是精騎,老夫帶慣了兵的,自招募神威軍之後,更是不敢懈怠,可謂是嘔心瀝血,神威軍實力,只怕不在禁軍之下,單憑這個,勝算就足夠了,再者,此戰老夫可以親自指揮,一個小小的神策軍,人數不及我等一成,只要處置妥當,當無問題。」

    王方翼乃是大唐眼下碩果僅存的大將之一,論起行軍打仗,天下沒幾個人可以跟他相比了,他在西域大小數百戰,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他既敢做出這樣的保證,那麼誰也挑不出一個刺來。

    韋弘敏苦笑:「可是那神策軍,也不容小覷啊,王都督久在西域,或許並不知情,這神策軍……」

    王方翼面帶不屑,道:「神策軍在你們眼裡,固然是精兵,可是在老夫看來,不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罷了,他們的戰績,無非就是討賊和奪門而已,那河北的賊軍,不過是一群府兵,可能在關東人眼裡,實力驚人,可是在邊鎮上,卻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神策軍討賊成功,有什麼可誇耀的?至於宮變,這宮變講究的,可不是兵強馬壯,尤其是在夜裡,黑燈瞎火的,講究的卻是兵貴神速,出其不備,那神策軍倒那一戰倒也了得,不過借用的卻是火炮,火炮這東西,老夫倒是也有所耳聞,確實是很犀利,不過這是攻城之利器,可是在曠野之上,固然也有一些用途,頗有一些殺傷,可是一旦交戰,雙方鏖戰一起,也不過轉瞬之間,這火炮,不會有太多發揮的餘地,一旦戰情膠著在一起,難道他們連自己人都炸?至多,只要忍受一些傷亡,驅使著悍不畏死的精卒殺到了陣前或者是大營之下,那火炮便再無任何作用了,所以,韋公放心便是,這些小伎倆,固然可以嚇一嚇尋常人,可是在老夫眼裡,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神策軍,不足為慮。若是十倍於神策軍的五鎮軍馬都制不住神策軍,老夫豈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他的自傲,自然是有本錢的,畢竟一生之中,立下不知多少功績,如今自己是以多擊少,而且對神策軍,他也有所耳聞,更知道神策軍的殺手鐧是什麼,因而對此並不以為然,只要妥善的佈置專門針對其火炮的戰術,那火炮就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有了王方翼拍著胸脯的保證,韋弘敏倒是更加心動了。

    他臉色陰晴不定,最後猶豫了片刻,道:「當真能大功告成嗎?王都督,這可絕不是兒戲。」

    王方翼正色道:「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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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9 01:21
第四百九十一章:決心

    九成把握,足夠冒險一試了。

    有了王方翼的話,韋弘敏心裡篤定了一些。

    不過最終下決心,卻還是讓他不禁稍稍有些猶豫。

    最後韋弘敏嘆口氣,顯得有些蕭索,淡淡道:「這一次,確實是天賜良機,老夫,也不想錯過,這能怪誰呢,要怪,就怪那武則天和秦少游不開眼,他們非要來這衛州,那麼這衛州,索性就當做他們的葬身之地。王都督的一番話,很有道理,讓老夫受益匪淺,此次老夫願與王都督就豪賭這一次,只是該如何行動,老夫還想聽一聽王都督的高見。」

    王方翼毫不遲疑:「這首先,自然是極力得到三鎮都督的支持,不過他們大多都與韋公關係莫逆,只要韋公開了口,這事兒其實不難。而這其次,便是麻痺那武則天與秦少游了,我們還要去覲見一趟,武則天那妖婦,必定不會見我們,這一趟既是試探,同時,也是暫時使他們大意,他們初來乍到,總是會戒備一些,所以需要拖延一些時日,方才讓他們疑心盡去。」

    韋弘敏頜首點頭,道:「不錯,行軍打仗的事,老夫不懂,所以一切都拜託王都督,至於其他的事,就交給老夫來辦。」

    王方翼笑了笑:「韋公有勞。」

    二人商議定了,這麼大的決定,雖然已有了主意,可是韋弘敏卻還是激動,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卻還是裝作無事人一樣,他心裡自知,眼下還需去說動其他三鎮的都督,這事兒他不覺得難,唯獨是城外的神策軍,卻還要好生的看緊。

    整個衛州城,可謂是外鬆內緊。

    就在韋弘敏不斷的佈置時,神策軍的大營,反倒是極為安詳。

    過了兩日之後。五鎮軍馬又是齊出,韋弘敏打頭,其餘王方翼人等騎著高頭大馬抵達:了神策軍的大營,這一次又是覲見。

    某種程度,韋弘敏和王方翼都不希望武則天這一次見他們,因為一旦武則天這一次見了他們一面,那麼此前所做的準備。可能就白費了,既然上皇沒有被挾持。就很難再找到其他的藉口。

    因此在通報之後,五人帶著護衛烏壓壓的在轅門外,都不禁有些緊張,等到上官婉兒出來,韋弘敏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裡,他朝上官婉兒行禮,道:「上官待詔,卻是不知……陛下肯見了嗎?」

    上官婉兒只是看他一眼,微笑道:「這一次。怕又是要讓韋都督失望了,上皇今日身子更不好了,隨行的太醫正在診視,只怕不便相見,明日,明日再來看看,或許那時候。陛下的病就好了,陛下得知你們再三來覲見,心中也是感動,她知道你們的忠心,所以再三囑咐,讓你們不必記掛於心。」

    韋弘敏這個時候。反而是鬆了口氣,他假意道:「上皇再三抱病,臣等憂心如焚,實在是想見一見才好,只是既然不便相見,我亦無話可說,只求陛下早日養好鳳體。到時再來覲見不遲。」

    上官婉兒笑吟吟道:「韋都督有這樣的心思,那就好極了。」

    韋弘敏這時候卻是知道,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天意,他心裡冷哼,告了辭,旋過身上馬之後,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武則天那個惡婦既然不肯見,那麼也好,也省卻了自己深思熟慮,或者說自己搖擺不定。

    他勒著馬,帶著一干人等又回到城中。

    待衛州城門關緊,他佇馬在原地,身後四個都督已是勒馬上前,韋弘敏看著遠處高聳的昭義府建築,眼眸眯起來,淡淡道:「諸位都督,事到如今,我等就不可再猶豫不定了,這是天意,王都督,接下來,就一切拜託於你,如何定奪,你自己拿主意!」

    王方翼興奮的舔舔嘴:「小事一樁,我保管三日之內,踏平神策軍大營。」

    「好。」韋弘敏說了一個好字,再沒有說什麼,緊閉的雙唇,策馬朝著城中飛馬而去。

    噠噠噠噠……

    方才韋弘敏等人求見,秦少游則是帶著方靜站在大營中的哨塔上。

    從高處眺望,可以看到無數的軍馬出城出營,又可看到韋弘敏等人回城,其餘人馬也都如潮水一般褪去。

    秦少游背著手,一直在靜靜的俯瞰著,不發一言。

    良久,他突然道:「今日五鎮的軍馬格外的凌亂,方將軍可看清了嗎?」

    方靜笑呵呵的道:「想必是接二連三的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早已兵疲了,所以這才心不在焉,全然沒有章法可循。」

    「是嗎?」秦少游失笑,他旋即搖搖頭:「我看不對,那韋弘敏特地邀來各鎮諸侯來,自然是要壯聲勢,說穿了,起初的想法,就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不弱了他昭義軍的威風,假若他現在依然存著這個心思,那麼心裡存著希望,就一定會嚴令整肅軍馬,無論如何,都會擺出一個架勢出來,好耀武揚威。即便是兵疲,依著我看,也不至於如此。可是今日這個光景,卻分明是官兵上下懶惰,根本就無人管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這就說明,韋弘敏已經不指望耀武揚威了。」

    秦少游回過頭去,朝著方靜笑了笑:「也說明,韋弘敏改主意了。」

    …………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9 22:07
第五百章:一決勝負

    韋弘敏改主意了。

    當他不想給武則天一個下馬威的時候,意味著什麼呢?

    他花費了這麼多氣力,請了四鎮都督來,為的不就是給武則天和秦少游一個下馬威,在這示威的背後,卻是借此消弱河南府的影響。

    而如今,當這一切都放棄的時候……

    秦少游的目光裡,閃爍著別樣的意味。

    方靜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秦少游的暗示已經足夠的明顯。

    他不由道:「殿下的意思是,這韋弘敏……」

    秦少游淡笑,道:「不錯,韋弘敏膽大包天,打算要動強了,我早就說過,此人心機很深,而且膽大包天,最愛的就是冒險,而如今,他已將自己視為刀俎,而將我們,當做他的魚肉了。」

    「從現在開始,咱們這個大營,隨時可能遭遇到敵襲,方將軍,我們的四面八方,現在都是敵人,而上皇就在大營之中,只要是輸一次,那就是滿盤皆輸,再無翻身的可能,方將軍明白了嗎?我們已經容不得有絲毫的閃失和差錯了,出了一星半點的閃失,上皇會死,我會死,方將軍……也會死。而接下來,神策軍一旦覆亡,我們遠在河南府的家人和族人,都會死,死無葬身之地!」

    方靜臉色凝重點頭,道:「殿下……假若當真如此,某這便去做好準備。」

    他按著刀,心裡深深吸口氣,即將來的大戰,看來要費不少的功夫了。

    「且慢。」秦少游叫住他,看他片刻之後,道:「方才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不是為了告訴你和將士,你們是為了本王而戰。這一戰,為的是你們自己,既為了你們自己的前程,也為了你們自己的親族,方靜,你能明白嗎?」

    「明白。」方靜點頭。

    他十分明白這個道理,斬草除根。天下的事一向不都是如此嗎?這些所恨的,何止是一個武則天或是弘農王殿下,他們恨得,是整個河南府,今日若是戰敗,那麼明日。將會有無數人衝進河南府去,所有人親眷都要遭殃。

    這一戰……是為了自己。

    方靜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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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靜已是悄然的退下。

    可是秦少游卻是依然站在這哨樓上,他背著手,依舊俯瞰著大營外的曠野,曠野上,極少看到人煙,偶爾。只有幾個斥候和信使策馬而過。

    他隨即遠遠眺望衛州城,他的視線被衛州城的高聳城牆擋住,看不清裡頭的虛實,他沒有多說什麼。

    終於……還是到了和韋弘敏見真章的時候了。

    城中的韋弘敏。此刻理應也十分的不安吧,他此時必定也在害怕,即便他有天大的勝算,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依然不敢智珠在握。

    而自己呢……自己是否心安呢?

    秦少遊說不清,他面對的,是十倍於己的敵人。可是最後他還是選擇孤注一擲。

    或者是,從韋弘敏開始對商隊下手的時候,秦少游就已經下定了最後的決心。他無法去規避,更是無法後退。既然退無可退,那就豪賭這一場吧。

    現在……雙方都已經投擲出了自己所有的籌碼,接下來……就該一決勝負了。

    秦少游抿抿嘴,徐徐的下了哨樓,而後到了武則天的大營外,有宦官連忙進去通報,接著便請秦少游入內。

    武則天年紀老邁,這一路旅途勞頓,倒是遭了不少的罪,其實當初拒絕韋弘敏等人的覲見,既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在,同時,也是因為武則天的身體狀況並不好,並不願意將自己老邁的身子示之於人。

    見秦少游來了,武則天喝著茶,朝秦少游頜首點頭:「如何?」

    秦少游斬釘截鐵的道:「陛下,衛州城有異動。」

    短短的一小句話,武則天卻是明白了,她饒有興趣的把玩著手中的杯盞,沉吟著不說話,最後她微微一笑道:「有多大的把握?」

    秦少游想了想:「臣不敢拍胸脯作保。」

    這意思……其實就是秦少游都不敢確定。他固然可以為了安定武則天的心,而許下諸多的許諾,只是……秦少游最後還是說了實話,他今日面對的,可是十倍的敵人,即便任何人,只怕也無法言之鑿鑿。

    武則天並沒有因此而擔心,反是笑了,道:「是啊,愣誰也無法作保,沙場之上的事誰說的清呢,假若你做了保證,朕反而不敢信了。不過……無論如何,朕都會坐在這裡,等候著捷報,當然……若是當真有個萬一,哎……說句本心話,誰不怕死呢,朕其實也是凡夫俗子,斷然不至於悍不畏死,可是朕依然願意與你一起試一試,有些時候,總要賭一賭,贏了固然可喜,輸了,無非是一死而已,方才朕說,朕很怕死,不過朕卻還忘了說一句,朕怕死,卻更怕苟且般的活著,人生在世,若只是苟活著,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秦少游不禁笑了:「陛下倒是說到臣的心坎裡了。」

    武則天也不禁笑了,道:「秦少游,朕就拜託你了。」

    秦少游點頭:「臣不為了陛下,也要為太平公主殿下,和臣的兒子想一想,所以,臣定當效死。」

    神策軍大營裡,外鬆內緊。

    一切……都已經開始佈置起來。

    幾乎所有的官兵,都已經勒令不許隨意出營,兵不卸甲,以備任何突發的情況。

    方靜一宿未睡,他在做最後的準備,召集了許多的軍官,佈置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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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頭昏昏沉沉的,趕緊寫第二章。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2-29 22:38
第五百零一章:決戰之前

    在方靜的佈置之中,其實並沒有多少所謂兵家的詭計。

    兵法上的所謂奇襲,無論是聲東擊西,又或者是暗度陳倉,其實在這裡,根本沒有太多的作用。

    所以他的佈置,只侷限於戰術的層面,一旦遇襲,該當如何處置,一旦對陣,各部如何協調。

    其實真正的所謂作戰計劃,到了真正的戰場,根本沒有多少作用,水無常勢、兵無常形,只要一旦進了沙場,雙方搏命起來,那些預作後備的軍馬可能隨時要調動到第一線,那些準備作為側翼的兵馬可能要正面對敵,不過任何時候,一支真正的強軍,最重要的是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能夠組織迎敵,同樣的一小隊軍馬,若是被圍,有的索性落荒而逃,結果被四面堵截,被人殲滅,也有可能下馬投降,丟盔棄甲。也有可能盡力鏖戰,等到後方發現了這個情況,帶兵來營救,而一旦裡應外合,反而可能正是如此,能獲得極大的戰果。

    也正因為如此,神策軍最講究的還是任何時候各部之間的協調能力以及每一營、一隊人馬的組織能力。

    這一夜,本是以為昭義軍會來突襲,結果衛州城那兒全無動靜。

    方靜倒是鬆了口氣,索性去歇了片刻,等起來的時候,便有人來報:「將軍,都督有請。」

    以為出了事,方靜匆匆到了秦少游的大帳求見。

    卻見大帳之中秦少游一身戎裝,低頭奮筆疾書什麼,等看到方靜來了,便擱筆抬眸,道:「昨夜你的作戰計劃本王已經知道了,很不錯,怎麼。你一宿未睡嗎?」

    方靜苦笑道:「起初是以為賊軍會來襲,誰曉得等了個空。」

    秦少游笑了,哪裡有如臨大敵的樣子,道:「他們理應就這幾日痛下決心,這幾日倒是要辛苦了你,其實只要我們有了戒備,他們的奇襲就不會有作用。你倒是不必如此緊張,固然臨敵時不可疏忽和懈怠,卻也不必如此。」

    方靜點頭稱是。

    秦少游朝他眨眨眼,道:「方將軍可知本王在做什麼?」

    方靜愕然,道:「這個……某就當真不知了。」

    秦少游笑起來,道:「我在寫奏疏。若是咱們此番勝了,正好上奏朝廷請功,哈哈……你不許笑,本王可不是開玩笑,那韋弘敏打的主意就是只要殺死了我們所有人,那麼死人是不會辯解的,到了那時。便可把所有的髒水潑在我們身上,況且我們都已經死了,韋家勢大,誰敢再和他們唱反調。其實若是我們勝了。那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到了那時,天下必然震動,神策軍必定也要受人刮目相看,韋弘敏若是都死了,這韋弘敏是不是謀反,還不是靠我們來說。朝廷就算是因此而震怒,可是我們上奏表功,不照樣是奈何不得。」

    「也正因為如此。我得做好一些準備才好。」

    「下官有一句話斗膽要問。」被秦少游的『玩笑話』調起了氣氛,方靜也就沒有起初那樣的緊張了。道:「若是我們輸了呢,若是輸了,殿下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秦少游居然嬉皮笑臉道:「輸了也好,這些東西,肯定要被韋弘敏繳獲,你看,只要換一個名字,他們就可以照抄我們的捷報了,我也算是在臨死之前,做了一點功德,省卻了韋弘敏一些麻煩,將來真到了陰曹地府,我做了這麼多的壞事,或許可以贖減一二。」

    「哈哈……」方靜不禁笑起來,殿下倒是在戰前夠灑脫的,方靜點頭道:「既然殿下是事先寫捷報,那麼就請殿下,給下官多潤色一些,嗯……下官奮不顧身,悍不畏死,親上火線,手刃賊人數十,如何?」

    秦少游搖頭,道:「不可,不可,因為這親自上陣的事蹟,本王已經寫了自己了,若是你我二人太多雷同,反而不足為信,我得在給你編個好故事才好。」

    這種所謂捷報,不過是玩笑罷了,說句實在話,若是神策軍當真大捷,這樣的捷報上去,韋氏也只會嘔血三升,哪裡會有心思來封賞,記恨你還差不多,好處撈不著,可能還得被韋氏惦記著。

    可是秦少游和方靜居然很認真的討論,不知不覺,方靜緊張的心情,霎時輕鬆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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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秦少游和方靜不同,衛州城裡的韋弘敏卻並不覺得輕鬆。

    雖然是下定了決心,把所有的事都託付給了王方翼,那王方翼已經開始調動兵馬,做好最後準備了。

    可是對於韋弘敏來說,他依然還是略有擔心,固然王方翼再三保證,可是捫心自問,他當真全然相信王方翼嗎?王方翼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任何一個棋手,都不會信任一個棋子。

    只是……韋弘敏沒有選擇。

    此時他在自己的公房裡,門窗緊閉,奮筆作書。

    這一封並非是奏疏,而是一封私人的書信,他將這裡的情形大抵介紹了一遍,最後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打算進行一場豪賭,此戰之後,天下的格局將會改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可是無論是勝是負,天下都將震動。

    假若當真有個萬一,自然自己的妻兒,還需要託付。可若是勝了,也需先向韋氏說明一切,省的到時候,消息太過突兀,驚動了朝野。

    他斟酌著每一個字,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絲煩躁。

    十幾萬大軍對陣萬餘神策軍,這……理應是必勝的吧。

    還有什麼細節沒有釐清清楚呢?韋弘敏默默的想著,最後哂然一笑:「似乎是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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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1 21:19
第五百零一章:決戰

    韋弘敏這自嘲的一笑,終究還是鎮定下來。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轉圜餘地了,既然如此,還思慮什麼。

    見真章的時候,就要到了。

    他又困又乏,自是睡下,次日一早醒來,王方翼便來了。

    王方翼道:「韋公,三軍已經齊備,我欲今日午時襲神策營,大軍出發在即,不知韋公還有什麼吩咐?」

    韋弘敏不由愣了一下,道:「既是襲營,何不夜間行事,百日行事,那神策軍豈不是有了準備?」

    韋弘敏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啊,這兵法之道固然是高深,他也對此並不清楚,可是這麼淺顯的道理卻是知道的。

    這世上,放著好好的夜襲不用,偏偏白日貿然進擊,這不是捨本求末嗎?

    王方翼見韋弘敏滿臉疑惑,倒也不敢不解釋清楚,他笑了笑,道:「韋公這就有所不知了。我軍的優勢,在於人多,我們十倍於神策軍,這是最大的優勢。可是我們的劣勢是什麼呢?韋公,夜襲最需要的就是精兵,因為夜間行事,一旦軍中的士氣不足,或是將士不足以獨當一面,那麼極有可能,這人放出了城去,半途上就要拉下一大半,尋常的兵卒,即便是摸到了對方大營之中,稍有動靜,那神策軍夜裡衛戍的軍馬就可殺至,這樣做,太冒險了。」

    「神策軍是精兵,既是精兵,夜襲是不成的,夜襲往往多用於以寡擊眾,以一支精兵奇襲,而對方人多,摻差不齊,一旦遭遇到了襲擊,便會自亂陣腳,相互踐踏。而這神策軍不是尋常的軍馬。他們都是秦少游練出來的精銳,夜間的戒備也是森嚴,夜裡衛戍的軍卒也有千餘人,一旦遇襲。這樣的精兵絕不會自亂陣腳,反而會立即做出反應,只需要有人抵擋一刻,被驚醒的其他軍馬便可立即殺來,到了那時。所謂的奇襲,反而得不償失了。」

    「行軍打仗,最緊要的是審時度勢,決不可按部就班,神策軍最大的劣勢就是兵少,既然如此,那麼索性就在白日裡組織人馬,順勢掩殺過去,他們固然勇悍,卻也雙拳難敵四手。」

    王方翼所說的這些只是皮毛。不過此人素來懂的帶兵,況且又是身經百戰,這等事是最擅長的,他其實沒有點出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於,精兵和其餘的兵馬的區別在於,精兵的組織能力更強,往往一聲令下,精兵能夠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負隅頑抗。而若是尋常的官兵,往往打的都是順風仗而已,一旦戰事佔了上風,則士氣如虹。一旦出現問題,則兵敗如山倒。夜襲的辦法,很難成功,原因就是因為神策軍這樣的軍馬,絕不是夜襲能夠解決的,反而是在黑暗之中。十萬五鎮軍馬兵看不到將,將不知兵在哪裡,一旦出現任何的問題,都可能發生致命的後果。

    王方翼不敢賭這個運氣,既然自己的優勢在於人多勢眾,那麼顯然對他來說,最划算的就是直接碾壓了。

    韋弘敏臉色緩和了一些,頜首點頭,道:「王都督說的有理,那麼一切依王都督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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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午時分,衛州城城門洞開,緊接著無數的旌旗和軍馬湧出來,不只是如此,附近諸營,亦是開始人聲鼎沸。

    整個衛州城內外,頓時像是煮開了一鍋粥,神策軍大營見到了異動,連忙稟告到秦少游和方靜那裡。

    秦少游和方靜二人在互視一眼之後,方靜忍不住道:「指揮這五路軍馬的人定是那王方翼,假若是韋弘敏,這個老賊或許會來夜襲,一旦是來夜襲,神策軍倒是不怕,恰好可以順勢教一教他們這夜戰該如何打,這白日進擊,想必也只有王方翼才能有此經驗,他這是避開了他的短處,五路大軍雖是人多勢眾,可是終究曲徑分明,夜戰的話,各路軍馬根本無法有效節制,一旦出現狀況也難以讓武官們彈壓的住。不過他們白日要來……下官以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請殿下下令,下官這就帶兵前去迎敵。」

    秦少游微微一笑,道:「這一戰,關係的是你我,而不是你一人,你們在前作戰,本王豈可在營中高坐,本王與你一道去,我在後壓陣。」

    方靜應下,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帳,而在這大營之中,牛角號聲早已響起,無數的神策軍官兵不敢懈怠,紛紛整裝。

    快速反應,是神策軍操練的重點項目,迅速整裝,迅速找到自己的戰鬥位置,本就是一門大學問,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操練,方能熟稔。

    一面面旌旗已經樹立起來,一個個傳令兵則火速尋到了秦少游和方靜:「殿下,砲兵抵達了自己的位置。」

    「殿下,弩手就位。」

    「殿下,騎兵已經上馬。」

    秦少游對這種快速的集結,早已見怪不怪,重金砸出來的精兵,豈是等閒之輩。

    接著他與方靜分道揚鑣,自己帶著一隊親衛出現在轅門附近。

    這處大營的地形不錯,面對衛州城方向比較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身後又是依山傍水,唯一一處開闊地,便是大營東面的方向了。

    因此,除了佈置少量的人馬在衛州城方向之外,神策軍的所有精兵,都可以佈置到東面來。

    此時各營紛紛向營東推進,浩浩蕩蕩,在如雷的鼓聲之下,秦少游已可以眺望到一列列的方隊已經集結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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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1 23:26
第五百零二章:生死

    十餘萬軍馬要擺開陣勢何其不易。

    這便是王方翼擔心的地方。

    他遠遠眺望,一下子目瞪口呆,臉色也不禁鐵青起來。

    事情比他想像中糟糕,或者說神策軍的實力似乎還是出了他的預料。

    不過幾柱香時間,從示警到集結,再到列陣,居然不過短短幾柱香時間裡,神策軍就已經全部完畢。

    他們直接在東營方向列陣,做出了迎擊的姿態。

    而反觀這個時候的五鎮官軍,卻還是凌亂不堪,各部之間擁擠成了一團,鬆鬆垮垮,雖然王方翼督促了幾次,可是依然起不了什麼效果。

    這個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神策軍趁勢起強攻,若是趁著五鎮的官軍立足不穩之際,直接掩殺,這勝負可就難料了。

    對陣,最講究的就是士氣,一旦神策軍突襲,天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垮掉。

    一下子,王方翼信心不太足了,好在他的神威軍還有一些樣子,萬餘鐵騎,此時位於五鎮官軍的右翼,虎視眈眈的神策軍,假若這個時候,神策軍稍有異動,王方翼只好拿出自己的老本,下令截擊,以爭取時間了。

    不過對方雖然已經列好了隊列,卻似乎並沒有突襲的打算,兵貴神這沒有錯,這一點神策軍有極大的優勢,可是他們竟不一鼓作氣掩殺而來,這在王方翼心裡不禁升起一起疑惑。

    莫非是對方的主將謹慎,又或者是愚蠢,再或者對方莫非自信可以從容應戰?

    即便是王方翼這樣的老將,此刻也不禁心裡嘀咕起來,滿腹的疑惑。他從前面對的不過是胡人,又或者是叛軍,對於他們的作戰方法,王方翼自有一套手段,比如應付胡人的騎兵,對方是否佯攻。是否有埋伏,是否附近有側翼,這些他都可以憑著豐富的經驗做出判斷,再拿出一個最合適的辦法來應對。即便實力不濟。無法取勝,但也足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可是現在神策軍這一套,他是真的不懂。或者說,神策軍的作戰方式,讓他竟無法猜透對方的意圖。

    明明是一支精兵。可是卻不能有效的抓住轉瞬而過的戰機,可你要說他們是毫無作戰經驗,可是這迅集結之法,卻是前所未見,甚至較之飛騎軍更為迅捷,這樣的將領練出來的兵,怎麼可能會連基本的戰術都不通呢?

    王方翼糊塗了。

    他抬頭,看著城頭上站著的韋弘敏,雖然韋弘敏現在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但是王方翼依然感受到了壓力。

    他不禁失笑。這個時候,自己想這些小節做什麼,神策軍不出擊,那自是再好不過,正好給了自己陳兵的時間。

    他有板有眼的對身後的傳令兵下達了一個又一個的命令。一雙眼眸老辣的觀察著戰場上每一處的問題,最後再予以糾正。

    五鎮官軍摻差不齊,這讓王方翼有些惱火,不過當各路軍馬統統列陣之後,終於氣勢出來了,他心裡也就見見安了下來。無論如何,在他面前的,不過是萬餘神策軍,他們被自己壓縮在一個極為狹隘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施展出什麼火攻、奇襲之類的戰術。

    眼下,這些人所能面對的,只有十倍於己的五鎮官軍一浪又一浪的衝殺,只要他們有一次他們抵擋住,接下來便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王方翼想到這裡,徹底的恢復了信心。因為他早已觀察過地形,神策軍所面對的地方,恰恰是兵法所說的死地,這種地方,一旦被大量的官軍纏住,他們甚至連逃路都沒有。

    王方翼獰然一笑,高聲道:「諸軍,傳本都督的令」

    數十個傳令兵,早已支起耳朵等待著王方翼的命令。

    王方翼斬釘截鐵的道:「命神威軍鐵騎率先衝殺,昭義中軍與昭義左軍各掩其左右兩翼,本都督先試試這些賊軍的斤兩。」

    一聲號令之下,神威軍鐵騎飛馬而出,轟隆隆的馬蹄聲宛若驚雷。

    王方翼雖然只是小試牛刀,想要做一次試探性的攻擊,卻還是極盡揮霍的之能,可謂大手筆。

    這神威軍鐵騎,乃是他嘔心瀝血締造,多數的軍將,都是自他從西域帶來的,絕大多數,作戰都是英勇無比,為了締造這支鐵騎,王方翼可是花費了所有的心力,向朝廷討厭戰馬,在神威鎮一再加賦,弄得山東地面,天怒人怨。

    可也正因為如此,當神威軍鐵騎一出,整個沙場上的五鎮官軍氣勢頓時大振,無數人為之澎湃。

    負責左右兩翼包抄的昭義中軍與左軍亦有兩萬人,浩浩蕩蕩。

    而此時此刻,在他們的三四里之外,神策軍卻依舊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們沒有動作,一丁點動作都沒有,只是屏息的等待著,聽著那戰鼓的怒吼,聽到那鐵騎噠噠噠的不絕於耳。

    長久的操練,使他們保持著極好的耐力,所以這時候,他們顯得並不太凝重。倒是對方的鼓聲響起的時候,各隊的隊官卻已開始觀察敵情了。

    在陣前的斥候勒著馬,前進後退,將敵陣的消息一一稟告到了方靜這裡,方靜則在中軍,一臉凝重,卻還算沉得住氣,只是聽著一個個的稟告,卻不急於下達軍令。

    他遠遠眺望,前方的五鎮官軍甚至許多都掩藏在地平線外,偶爾冒出頭來的人,也不過是黑乎乎的影子而已。

    不過當馬蹄聲響起,方靜終於知道,決戰的時候到了。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2 23:44
第五百零三章:一戰定乾坤

    沙場上的喧囂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想要在這種場合保持著冷靜,克服著自己各種的情緒,顯然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

    關乎於這一點,無論是後頭壓陣的秦少游還是中軍坐鎮的方靜都明白,沙場上的情緒極為微妙,任何一丁點的情緒,都會無限的放大。

    當喊殺聲起來,鼓聲如雷時,激動的情緒就會蔓延所有人,所有人都會隨之歇斯底里的發出怒吼,都會目光赤紅,瘋狂的揮舞著自己的武器,恨不得將所有自己面前的人剁為肉醬。

    同樣如此的是,一旦這種被強行提起了情緒的人遇到了挫折,真正見到了血,見到了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當久攻不下不下,或者陷入鏖戰,乃至於遇挫的時候,這些本是情緒高昂的人,他們心底的那一絲恐懼,也會隨之不斷的放大,這種恐懼會讓他們徹底清醒過來,求生的慾望會讓他們毫不猶豫的丟盔棄甲,而後落荒而逃。

    所以沙場上的情緒,某種程度對於神策軍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問題,秦少游和方靜都不追求士氣的高昂,他們需要的士兵,從來都是無論遇到任何一種情況,都能保持著冷靜和清醒。

    要做到這一點,顯然十分的不容易,因為此時此刻,漫天的喊殺聲已經從對面傳來,無數的馬蹄聲踐踏著大地,攻擊的號角與戰鼓混雜一起,使人熱血沸騰。

    而神策軍……每一個人都沒有動。

    這得益於他們長久的操練,和軍中對他們從未間斷過的灌輸。

    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緊緊跟著自己隊官,聽候隊官吩咐。

    所有人必須保持節奏,要注意你身邊的人,你身邊的人在哪裡,你隨時要做到與他們齊頭並進。

    冷靜,冷靜,務求冷靜。你可以木若呆雞,但是絕不能無來由的如癲如狂。

    戰事受挫,更要如此,唯有如此。你們生存的機會再會更大。

    這種強力的灌輸,再配合針對性的操練,固然讓不少的官兵已經開始躍躍欲試,可是每一個人,依然做到了不動如山。

    方靜眯著眼。看到如洪峰一般的神威營鐵騎已經如旋風一般的越來越近。

    那烏壓壓的騎兵,宛如一道剛剛被摧毀的堤壩,此時瘋狂的洪水席捲而來。

    他伸出手,朝著號令兵做了個手勢。

    於是嗚嗚的牛角號聲吹響,四長兩短。

    這是蓄勢待發的信號,每日神策軍官兵都在各種節奏的號聲之中進行操練,這樣的聲音,他們早已耳熟能詳,甚至不需要思考,只是身體的條件反射。便立即開始有了動作。

    他們取出了連弩,他們開始檢查裝填箭矢的箭夾,檢查弩弦……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一開始,還有人有些緊張,畢竟這和操練不同,畢竟,除了相當一部分的老兵,這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親臨戰陣。他們不缺血氣方剛,也不缺勇敢,唯獨缺少面臨實戰的鎮定。

    不過……當熟悉的號角聲傳出,然後他們開始如往常一樣的對手中的連弩開始做最後的檢查時。他們突然漸漸冷靜下來。

    因為一切都和操練時一模一樣,這樣的動作,他們已經進行過數百數千次,每一個步驟都是如此,似乎眼前的敵人,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那嘈雜的喊殺聲,似乎距離自己也很遙遠。

    一切……都再熟悉不過,而這種熟悉不過的動作,卻終於讓許多人慢慢的凝神定氣起來。

    當第二聲號角響起,是五長一短。

    前頭的長音,是命令,後頭的短音,則是規則。

    譬如一個長音,是命令集結。兩個長音,是解散,三個長音,是預備,而五個長音,只則是待命攻擊的信號。

    至於後面的短音,就譬如方才只有一個短音,結合上頭的待命攻擊,則是告訴大家,採取的是第一種戰術攻擊狀態。

    命令傳達之後,士卒們開始分列,各自出現在自己攻擊的位置,他們緩緩抬起了連弩,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事實上,在另一方面,炮隊已經開始做好了準備。

    百餘門炮,此時蓄勢待發。

    敵軍距離尚遠,還遠遠搆不著連弩的射程,不過火炮的射程卻是差不多了。

    一門門火炮校準完畢,等候著最後的命令,當炮隊的武官吹起朱哨的那一刻,無數的引線點燃起來。

    ……………………………………………………………………………………………………………………………………………………………………………………………………………………………………………………………………………………………………

    神威軍鐵騎瘋狂的推進,他們猶如一隻隻殺戮的野獸,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在隊伍中的梁勇已經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風在耳邊呼嘯,策馬奔騰的梁勇彷彿飛馳在雲霧之中,週遭一切的景象都是模糊不清。

    作為從王方翼自西域調回來的老卒,梁勇早已熟諳了這種衝殺,他揮舞著刀,盡力的使自己的身體隨著戰馬的起伏而起伏,積蓄著氣力,等待著爆發的一刻。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將什麼神策軍放在眼裡,所以當王都督一聲令下,梁勇便躍躍欲試,他的心目中,唯一計較的就是此次可以殺死幾個神策軍的賊子,可以趁機立下多大的功勞。

    噠噠噠……

    他隨著千軍萬馬奔進。

    而這時,炮聲終於響了。

    先是大地猛地顫抖了一下,而後轟隆隆的轟鳴響起。緊接著,天上彷彿下起了火雨,等那『火雨』近了,卻是一個個燒得燙紅的鐵球如雹子一樣落下,頓時,衝鋒的隊形開始凌亂,許多人直接落馬,甚至有戰馬被直接砸中,轟然倒下。

    人仰馬翻。

    若是以往,騎兵只怕早已崩潰,這隆隆的炮響,足以讓戰馬驚慌,讓所有的騎兵喪膽。

    可是戰馬依舊在飛馳,迎著炮火,固然一個個人落地,地上留下一地的屍首,神威軍的鐵騎依然向前推進。

    梁勇猛地意識到,為何當初王都督會在操練時,製造巨大的轟鳴聲了。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人馬適應火炮的攻擊。

    也就是說,在神威鎮時,王方翼正是預感到將來要與神策軍作戰,所以早就進行了針對性的操練,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神策軍,一切戰術的應對,也是神策軍,而神策軍在天下人看來,最犀利的就是火炮,當初的王方翼,便是命人偷偷的私購諸多的火藥來,他們雖然沒有鑄造火炮的能力,卻有引燃火藥製造響動的能力,借此在校場上一次次的轟鳴,讓神威軍的鐵騎適應這種刺鼻的味道,和適應這種驚雷般的聲音。

    是以固然是損失巨大,可是神威軍沒有後退,他們依然一往無前。

    梁勇的眼睛都已經赤紅了,他緊了緊手中的戰刀,而前方的神策軍大營已經越來越清晰,甚至那一隊隊橫列在大營前的神策軍,也不再模糊。

    他不由獰笑,一次次的火炮轟鳴,沒有使他膽怯,作為一個悍卒。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早已將一切生死置之度外。

    而神威軍鐵騎,正因為有一個個梁勇這樣的人,當他們表現出了一往無前的決心,其餘開始慌亂的人這才勉強定下神來,一起隨著一個個梁勇,依然高舉起戰刀,發出一陣陣的怒吼。

    「殺!」

    鐵騎不退反進,一起迸發出了更大的喊殺聲。

    再衝刺了須臾功夫,火炮聲終於停了。

    他們已經越來越近,準頭不夠的火炮,顯然是害怕誤傷到了友軍,所以轟擊戛然而止。

    只是這戛然而止之後,梁勇才剛剛鬆一口氣,因為他起初以為,當闖過了這一關,前面就是坦途,眼前這些神策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只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這只是開始,開始而已。

    …………………………………………

    一列列的神策軍弩手氣定神閒,在火炮聲響起的時候,他們看到前方的敵軍人仰馬翻,損失慘重,頓時他們緊張的心情也平復了許多。

    而如今,這些敵軍已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時候,號角想起,五長四短。

    這是攻擊的信號。

    而這時候,第一列的人毫不猶豫的按動了機括。

    其實根本不需要瞄準,只是輕輕按動機括,繃緊的弩弦彈出,頓時發出嗡嗡的聲音,緊接著,搭在弩臂上的箭矢飛射而出。

    數千支飛箭,就這樣密集的****了出去,它們在空中高速的旋轉,箭簇的菱刺山散發著妖異的寒芒……目標……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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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第二章馬上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3 00:04
第五百零四章:連綿不絕

    梁勇的瞳孔收縮起來。

    當那無數破空的聲音嗖嗖響起,他很快就明白,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什麼。

    是弩

    也只有弩,才會在數百步外傷敵,也只有弩,才是平射,此時他看到正前方密集如林的『星點』朝自己方向射來,他不禁微微一愣。

    怎麼會是弩。

    進攻之前,神威軍曾派出了斥候,雖然不敢靠近神策軍,卻也曾在數百丈外遠遠的觀看,他們幾乎可以確定,對方的武器是弓,而且在此之前,神策軍也確實使用的是弓箭。

    之所以神威軍做出如此的判斷,其實並非是斥候的問題,因為在唐軍之中,弩往往是重弩的代名詞,一般情況,需要二至三人協力操作,雖然遠遠眺望,多少還可看出重弩的痕跡,就比如說他們作戰的陣型,就絕不是一個個分列,而是三兩人湊一起了。

    可是確實是弩。

    而且這種弩一定並不笨重,否則正前的隊列不過千人,怎麼可能射出上千支飛箭,梁勇疑惑了,他在西域鎮守時也曾見過弩,一般重弩還可堪一用,不過因為笨重,需要許多人來動。輕弩也不是沒有,卻因為造價高昂,再加上射程並不遠的緣故,大多數隻是彌補一些重弩的不足。

    既然對方用的是輕弩,何以射程依然可以到數百步外?

    這個時候,其實已經不及多想了。

    因為如雨的箭矢已經逼近,緊接著,無數的慘呼聲傳來,上百人轟然倒地,有人甚至直接被射成了刺蝟,密密麻麻,渾身是血。

    梁勇幸運的躲過了一枚羽箭,他把頭一偏,那箭矢嗤的一聲自他的耳畔飛過。不過即使如此,他的耳尖依然火辣辣的,而身後的人就沒有這樣幸運了,出了一聲不甘的慘呼之後。滾下了馬去。

    梁勇心裡撲哧了跳了一下,即便是他膽大,即便是他悍不畏死,即便他早已視死如歸,可是在此刻。他依舊是心有餘悸。

    他竟現握住戰刀的手罕見的開始顫抖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弩,為何這樣的犀利。

    他心裡想著,騎隊卻因為這一輪的弓弩射擊,頓時開始凌亂,許多人甚至萌生了退意,還有四百步,四百步而已。

    這時有人怒吼道:「弓弩填裝遠比弓箭要費時,殺啊,殺過去,他們來不及裝箭。」

    畢竟還是有人是明白事理的。

    聽到這麼一吼。梁勇也冷靜了下來。

    不過弩雖然威力大,準頭也好,可是填裝起來卻是麻煩,遠比弓箭要費時費力,現在只差幾百步,只差擊敗步了,衝過去,就是戰馬和戰刀的天下。

    報仇

    梁勇的眼睛紅了,他催動的戰馬,出衝刺。

    無數人在他的感召之下。也紛紛收起了畏懼之心,紛紛勒馬狂奔。

    只是

    方靜看著眼前那些稍稍凌亂卻依舊衝鋒向前的隊伍,嘴角卻是勾起了一絲微笑。

    這些人顯然不明白,當他們闖入這個距離的時候。就已經步入了死地。

    他已經不再指揮了,因為接下來,都將按照操練時進行。

    第一列弩手退出,第二列上前,弩箭早已裝填好,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攻擊的間隔和空隙。嗤嗤無數的弩箭飛著出去。

    這是神策軍專門為連弩所設置的三段擊戰術,在他們的操練過程中,有人發現連弩的射擊時間雖然不多,可是依然還有間隔,即便是自動填箭,減去了不少的步驟,可是這個過程,依然可以容納一些時間,於是神策軍將弩手們分為了三列,第一列射擊,第二列準備射擊,第三列填箭。

    如此一來,連弩的效用幾乎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

    嗖嗖嗖又是數千餘支箭矢如飛蝗一般射出,第三列已經出陣,在第二列的箭矢還未射入敵軍的陣中之時,第三列的箭矢亦是射出。

    而此時,原先的第一列,連弩已經準備完畢,他們取代了第三列的位置,抬起了手弩,他們瞄準的方向,早已是人仰馬翻,無數人如割麥子一樣倒下,這兩三百步的距離,竟是頃刻之間,成了一道不可踰越的鴻溝。

    他們果斷的按動了機括,旋即立即退入了陣中,在他們的身後,第二列又重複的出列。

    沒有間隔,沒有間隔

    這對於神威軍來說,不啻是災難。

    因為這如雨的飛蝗,居然一輪又一輪,沒有任何的間隙,第一輪射出,不出片刻,第二輪又開始收割生命,他們還在驚魂未定的時候,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的飛蝗便已自天兒降。

    梁勇一下子呆了。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竟是瞬間的麻痺了一般。

    弩的裝填箭矢時間短,這是常識,所以雖然射擊距離長,雖然威力巨大,可是很多時候,甚至不如弓箭好用,這也是常識。

    而現在所有的常識被打破,連弩的威力,使衝在最前的人被射到,緊接著,當前面的人被射成了刺蝟,翻落下馬,還在泥濘中掙扎的時候,後面的騎兵又暴露給了他們對面的弩手,一陣飛蝗過後,又是一列人倒下。

    竟是連一丁點給人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彷彿連綿不絕,永遠都沒有盡頭一樣。

    一枚羽箭,已是抵達了梁勇的腰腹,下一刻,狠狠扎進了他的身體,羽箭依然在腹部高的旋轉,彷彿連他的腸子都要擰出來,他怒了不甘的淒吼,腦子裡卻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為何,沒有間隔」

    第二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3 00: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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