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5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3 21:55
第五百零五章:兵敗如山倒

    梁勇已經摔落下馬,倒在了泥濘之中,他腹部已是被鮮血浸透,從他的耳邊,呼嘯著無數的飛箭,飛箭幾乎是源源不斷,似乎沒有任何的停歇。

    身邊不時有人落馬,泥濘之中,無數人在哀嚎,有人在地上打滾,其慘狀讓人不禁心悸。

    梁勇睜著被泥水和血水模糊的眼睛,貪婪的吸著空氣,他的瞳孔深處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悲哀。

    怎麼可能。

    他的見識,或者說他的眼界,使他曾經無所畏懼,他面對過許多的敵人,每一種敵人,都有他們的特點,有的好馬戰,他們的刀子很鋒利,他們座下的戰馬很神駿,而梁勇從不退縮,因為他知道,對付這種騎兵,自己可以用什麼手段。有的好用弓箭,弓箭遮天蔽日的射下,他依然也不畏懼,因為他知道,對面的弓箭手和自己比的不過是運氣,若是運氣好,自己能衝過去,便可提刀對他們殺戮,即便運氣不好,被箭矢扎中,那也並不至於絕望,箭傷畢竟還可以救治,只要己方大勝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他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卻是沒來由的一陣恐懼,這種恐懼在全身蔓延,而偏偏,這種恐懼竟是十分可笑,竟不是因為恐懼即將到來的死亡。

    他所懼的,是這種前所未見的東西,正因為前所未見,所以他陡然發現,自己方才的勇氣竟是如此的可笑,可笑的何止是他一個,那些就在方才還嗷嗷叫著,提刀跨馬,揚言要將對面的神策軍斬殺殆盡的人,豈不是很可笑嗎?

    更多的人落馬,無數人發出哀嚎,當他們自信滿滿跨上馬的一刻。梁勇才發現,他們不是在賭運氣,不是賭自己是否有運氣衝過重重的荊棘,殺到這些神策軍的身邊在。他們連賭的資本都沒有,從一開始,他們就輸了,而眼前的人間煉獄,無數的箭矢平射而來,無數人落馬哀嚎,這是一開始就已經命中注定的。當王方翼都督下達了命令,他們的選擇,就是奔赴地獄,沒有任何的選擇。

    他發出了一聲長嘯,這裡已經更加混亂了,因為越來越的人開始要四散奔逃,大批的人開始向兩側躲避,而兩側則是掩護他們的昭義軍,這些人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繼續衝鋒就是送死,他們想活下去,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寶貴了。於是這些人和馬像是瘋了一樣,好不猶豫的扎進了兩翼的昭義軍,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全軍大亂,混亂愈演愈烈。後隊的人已經嚇破了膽,前隊的人瘋狂要逃,而無數的飛箭出現他們的後背。將他們射落下馬。

    箭雨,依舊沒有停歇,這已經足以讓人絕望了。

    當大家知道,他們永遠衝不破這一層障礙的時候,絕望就開始蔓延。

    兵敗如山倒。

    ……………………………………………………………………………………………………………………………………………………………………………………………………………………………………………………………………………………………………

    神威軍一退,他們的噩夢顯然還沒有結束。

    因為當他們留下無數的屍首脫離了弩箭的射程之後,卻又來了一場新的輪迴。

    轟隆隆……炮聲隆隆,從天而降的火雨落下,留下了更多的人。

    在連弩隊的兩翼上,三千神策軍鐵騎已經整裝待發,他們提起了手中的長刃,在號角的催促下,一齊爆發出了怒吼。

    轟隆隆……轟隆隆……

    兩翼的神策鐵騎瘋狂的開始衝擊早已亂了陣腳的昭義軍步卒,密集的衝鋒,將他們一次次的切割開,人馬過處,便是一條鮮血染紅的道路,緊接著他們勒馬返回,繼續朝那早已混亂的亂兵中反覆的衝殺。

    昭義軍在神威軍受挫之後,早已大亂,此時步卒在曠野上面對騎兵,沒有掩護,沒有任何遮掩,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

    號角聲繼續響起,這一次是三長一短。

    這是停止攻擊的名流。

    一列列的弩手開始停止射擊,但是又開始補充箭夾裡的箭矢,以備下一場大戰。

    而這時候,數萬神威軍和昭義軍,早已是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只留下了無數的屍首。

    大獲全勝!

    昭義軍和神威軍留下了六七千人的屍首,傷者更是不計其數,其餘人,也早已喪膽,而至此,除了十幾個衝擊昭義軍亂兵的騎兵傷亡之外,神策軍幾乎沒有任何的損失。

    當無數人風聲鶴唳的敗退回來。

    王方翼臉上的驚愕可想而知。

    他是老將,老將最寶貴的財富就是無數次廝殺中獲取的經驗。

    不得不說,他的經驗極為豐富,整個大唐,怕也找不到可以和他比肩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對此戰自信滿滿,甚至可以說,他自覺地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他哪裡料到,會敗得這樣的慘。

    而他的潰敗,某種程度,正是敗在了他的經驗上。

    他自以為是的認為,神策軍的手段只有這些,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把自己全部的身家押了上去,結果……卻發現,這種騎軍密集的衝鋒,完全等於是給神策軍送人頭。

    而更可怕的是,此時看著這地獄般的場景,五鎮官軍早已膽寒,而他……也不禁喪膽了。

    他猛地意識到一個比兵敗更為可怕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他壓根就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勝敗按理來說,是兵家常事,他並沒有完全曙光,他還有賭注,固然這一次失策,可是他完全可以重整旗鼓,再戰下去。

    只不過……他的想法並不美好,因為他意識到的是,即便現在再給他百萬軍馬,居然也無法用一種有效的辦法去對付這只軍馬。

    他輸了……輸的很徹底,固然現在還有本錢,可是敏銳的他卻是知道,再戰下去,也只有死的更慘罷了。

    王方翼咬了咬牙。

    聽到無數的哀嚎,使他的心中煩躁無比,身邊已有人哭喪著臉道:「王都督,快退吧,賊軍……就要殺上來了。」

    大家都已經害怕了,誰不害怕呢,若說殺敵三百,自損一千,大家還有理由不害怕,大不了,就拚命罷了,用我們十條命,去拼對方三條命,我們的命比較多,能夠承受這麼大的折損,耗也可以把你們這些神策賊軍耗死。

    可是他們眼睜睜看到的現實卻是,他們所謂的犧牲,得不到任何的回報,他們付出的巨大傷亡,居然不能撼動神策軍分毫,他們只是在無意義的把人送去地獄,卻連拖人下水的資格都沒有。

    這才是真正讓人恐懼的地方,也正因為這種恐懼,幾個武官已圍上了,一個個紅著眼睛:「再不走,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了。」

    「王都督,賊軍勢大,理應避戰,不可再打下去了。」

    「將士們都已膽寒,留在這裡,必敗無疑。」

    王方翼豈會不明白他們所說的,絕沒有誇張,這不是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這只是最赤裸裸的現實。

    他抬頭,看著衛州城的城頭,他已經看不到韋弘敏的身影了,不過看得到看不到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他長長嘆了口氣:「昭義前軍殿後,其餘人,速速入城避戰。」

    只有入城了,這支已經嚇破了膽的聯軍只要拉到曠野中去,王方翼敢用人頭擔保,他們保準會散個一乾二淨,而且神策軍的鐵騎一旦追擊,想必無數人都會丟盔棄甲,所以他為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們帶進城去,雖說這並非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卻可以暫時穩住陣腳,至於進了城之後會面對什麼,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因為他心裡明白,到了那時,他還能不能指揮聯軍還是個問題。

    他咬了咬牙,之所以選擇昭義軍殿後,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其他人是客軍,你若是逼的他們狠了,讓他們掩護著大軍入城,這些絕對不會客氣,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反戈一擊,到時候,情況可能更糟。

    昭義軍畢竟是本地人,守土有責,況且……他們的親眷族人都在昭義鎮,不會輕易反叛。

    他話音落下,便勒著馬,帶著自己的親兵護衛,呼啦啦的往衛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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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十點半二更。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3 21:5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4 16:16
第五百五十六章:敗軍之將

    衛州城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無數的亂兵湧入城中,而城外想要斷後的昭義軍則終於被襲,這些人顯然成了棄子,哀嚎陣陣,於是許多人還未入城,為了防止神策軍殺來,連忙緊閉。

    城中的亂兵早已沒了次序,到處都是,此時武官們也顧不得去管束,其實莫說是那些兵丁心亂如麻,惶恐不安,武官們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方翼與一些武官抵達了昭義府。

    昭義府門前已經加強了衛戍,一隊隊親兵神色緊張,生怕有亂兵造次,見到了王方翼來,忙是迎上來,等他翻身下馬,請他入內。

    昭義府的正堂裡,所有人都是鴉雀無聲。

    當王方翼進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有人忍不住冷哼,直接發難:「王都督,這就是你的十拿九穩?」

    王方翼面色一冷,卻苦澀搖頭,竟是無法反駁,若是換做從前他的性子,只怕早已暴怒,偏偏這個時候,面對指責,只是沉默。

    這時候,坐在上一臉鐵青的韋弘敏卻終於咳嗽了一聲。

    在這裡,畢竟還是他做主的,他代表的是韋家。

    韋弘敏淡淡道:「事到如今,指責又有何用?當初的時候,誰料到神策軍會如此強大,又誰料到,我等十幾萬大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說到這裡,韋弘敏只是歎息,這是一句實話,當初的時候,確實誰也沒有預料,若說王方翼帶著十幾萬人,與那神策軍大戰三百合,最後不幸落敗,韋弘敏或許還可以指責王方翼幾句。

    畢竟,若是能戰個三百合,至少可以說嗎,神策軍並非是不可戰勝,只不過是王方翼在決策上出了問題。最後落敗而已。

    可是這樣幾乎一面倒的完敗,反而讓王方翼無可指摘了,因為換做是誰,只怕都不會比王方翼做的更好。那神策軍幾乎只是用了半個時辰,就將數萬精銳殺個片甲不留,這些可都是韋弘敏在城頭上看的真切的。

    韋弘敏唯一後悔的,只是當初不該貿然動兵,只是如今。卻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他苦澀一笑:「況且,眼下相互指摘,也是於事無補,城中現在人心浮動,最緊要的,還是先穩住人心。我已打算好了,也已經立即派人火速去長安,將這裡的前因後果告知了朝廷,相信用不了兩天,快馬便可抵達長安。而陛下和韋後若是見了奏報,也必然會有所舉動,到時只要有聖旨來,命那秦少游立即收手,他的神策軍若是敢不從命,那就是抗旨不尊,他沒有這樣大的膽子。他若是繼續逞兇,到時朝廷必定下旨討賊,固然他這神策軍再強大,能與天下人為敵嗎?」

    「守住四天。守住這往返的四天,一切就好辦了,可是守不住,我等俱都要與這衛州城毀於一旦!」

    這才是韋弘敏如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一次是他先襲擊神策軍,可以說是有錯在先,秦少游反擊,也是理所應當,可是一旦朝廷有了明文的旨意,秦少游絕不敢執意繼續動手。如此一來,就可將傷害降到最低。

    聽了韋弘敏的話,大家都不由心中一震,倒是都打起了精神,不管如何,情況看上去,似乎也並沒有太過糟糕,固守四天,似乎並不太難。

    王方翼已是出了昭義府,帶著一隊親兵,前去營中招撫亂兵了。

    最後的結果,很讓王方翼詫異,因為韋弘敏依然選擇了讓王方翼來主持這衛州城的防務。

    關於這一點,王方翼對韋弘敏倒是有了一些佩服,這個人沒有因為自己的失利而過於苛責,而且能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確實是所有人之中無可替代的最佳主帥人選,若是換了別人,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而如今,王方翼固然依然還有調動軍馬的權利,心裡卻只是苦笑,他十分清楚,自己要面對的情況十分糟糕,一方面是剛剛大敗,軍心紊亂,另一方面是各部之間起初的時候還能勉強的統合起來,可是如今都是嚇破了膽,各部已經不太容易使喚了。

    再加上神策軍最善用火器,火器利於攻城,這就更加糟糕了。

    好在只需要堅守四天,雖然王方翼懷疑,四天的時間聖旨只怕未必能到,這想必是韋弘敏為了振奮人心的辦法,無非是望梅止渴的手段罷了。

    可是王方翼已經沒有了選擇,無論如何,他賬面上還有十萬大軍,這十萬大軍固守一座堅城,想必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已命親兵去請各部的武官來了,緊接著他出現在昭義後軍的大營,不得不說,昭義軍對自己的態度極不友善,顯然是因為他當初送昭義軍斷後,惹來昭義軍的其他部人馬的憤慨。

    王方翼臉色卻很平靜,他沒有和他們解釋什麼,只是佈置了大帳,而後耐心的等候著諸將。

    只是雖是命人去請,足足三十餘人,來的卻不過寥寥十幾人而已,其他人卻是不見蹤影,有的是壓根沒有找到,有的索性不來,找不到是情有可原的,當初一窩蜂湧入城中,許多客軍壓根在衛州沒有駐紮點,都是直接出現在某個街巷,侵佔了民居,雀占鳩巢,到底各部駐紮在哪裡,現在也是一筆糊塗賬,一些亂兵直接在城中劫掠的也有,鬧得雞飛狗跳,可是王方翼卻又不敢下辣手整肅軍紀,初敗的軍馬,總要讓他們發洩一下,若當真的狠心彈壓,只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第二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7 00:2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4 23:16
第五百五十七章:攻城

    王方翼深感這衛州城內局勢之糟糕。

    卻是一時之間,又是無計可施。

    其實這半日來雖然退到了城中,可是他的心裡卻依然還心有餘悸,白日一戰,實在輸的過於徹底,偏偏有輸的一點都不冤枉。

    數萬人衝擊敵陣,這若是換做從前,即便是遇到再精銳的軍馬,以神威軍鐵騎的威力,再加上兩翼有足夠的掩護,也不至於還未近前,就被殺的人仰馬翻,以至於直接在距離敵陣三百步外被擊潰,兵敗如山倒。

    這是前所未見的事,王方翼最恐懼之處,倒也不至於是如此,而是他發現,神策軍的戰法還有他們所用的手段都是全新,根本就在超脫了從前的作戰經驗,這就好像一群驍勇的印第安戰士,這些印第安人征戰了多年,可謂臨戰的經驗豐富到了極點,可是一遇到那些歐羅巴來的殖民者,用著火槍的密集攻擊一打,頓時全部抓瞎,所有的戰術和經驗,此時反而全部成了累贅。

    在王方翼以往的認知之中,兩軍對陣,想要發揮最大的攻擊效果,尤其是對騎兵來說,自然是密集的進行衝鋒,因為隊伍越是密集,這就好像把手握成了拳頭,狠狠一擊,往往是無往而不利。

    這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經驗,可是這經驗,卻是白白便宜了神策軍,如此密集的衝鋒,面對那如暴雨一般的箭雨,簡直就是送死。

    王方翼趁著等待的功夫,心裡不禁琢磨起來,如此看來,對付神策軍,似乎只能將兵散開,或許可以應對他的弩手,至少也可以降低巨大的傷亡,只是……問題又出現了。一旦散開,兵丁難以約束不說,一旦對方的鐵騎一沖,似乎……

    王方翼發現,神策軍的戰法雖然簡單,可是依仗著那箭雨,竟是無往而不利,甚至壓根沒有任何可以克制的辦法。

    他心裡苦笑,只是守城呢,這城該怎麼守?

    顯然這又是犯難的問題。若說這十萬大軍,不是現在的驚弓之鳥,若是振奮一下士氣,勉強倒是可以守一守。

    可是如今,他面對的現實卻是,守軍士氣跌到了谷底,風聲鶴唳,想必這時候,一聽到神策軍三字。就已經膽寒了。其中各部之間,本來在此之前就互不統屬,這樣下去……

    心裡嘆息一番,又幾次催促。總算是將各部的主將叫來了七八成。

    看著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人,有主軍,有客軍,只是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緊張無比,有人懶洋洋的,有人對王方翼甚至不屑於顧。

    這種情緒。王方翼也只好傻眼,因為他心裡清楚,韋弘敏是個極聰明的人,他看出了問題的關鍵,這是非戰之罪,白日一戰,雖然是一敗塗地,可是卻怪不到王方翼頭上,只是韋弘敏能這樣想,其他人就未必這樣想了,今日外頭死了這麼多人,一敗塗地,帶兵的可是你王方翼,更何況,大家本來就有各自的主公,也只是暫時聽你節制而已,憑什麼大家就聽你的使喚,難道要像那昭義後軍那樣,被你下令去送死嗎?現在這些昭義後軍的屍骨可就還在城外呢。

    王方翼心知這種情緒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化解,便也沒有多言什麼,只是簡略的分派了一下防務,並沒有急於將具體的措施提出來,眼下先讓各部勉強拼湊起來,有個防守的樣子才要緊,其他的,只好徐徐圖之了。

    佈置下這一切,王方翼又困又乏,索性就在這裡暫時睡下。

    可是到了天剛拂曉時,轟隆隆的聲音卻是讓王方翼猛地驚醒,他昨夜做了一夜的噩夢,然後這轟隆隆宛若驚雷的聲音實在嚇得他不輕,渾身冷汗淋淋,後襟都濕透了。

    「怎麼回事?」他趿鞋起來。

    「都督……都督,神策軍,在南門放炮了……」

    王方翼驚魂未定,雖然早就知道,神策軍的攻城手段是放炮,可是現在這炮聲隆隆,還是讓他心中憂懼,他披掛之後,來不及洗漱:「去南門。」

    帶著一隊親兵抵達南門的時候,便發現這裡被無數的火雨侵襲,這裡的守軍早就嚇得面如土色,紛紛躲在城垣後不敢冒頭,可是那火雨,火雨砸在城桓上,炸出無數的碎石,碎石四濺,已有不少人渾身是血,更有不幸的人直接被火炮飛來的鐵球砸中,慘不忍睹。

    許多守軍開始後退,想要撤出火炮的射程之內,王方翼卻是急了,連忙冒著彈雨大吼:「劉將軍在哪,在哪裡?」

    劉將軍便是這裡的武官,好不容易將他找到,王方翼一把抓住他鎖甲上方露出來的內襟,道:「立即帶著人固守於此,不可撤退,萬萬不可撤,一旦撤了,賊軍若是趁勢……」

    這劉將軍驚慌失措,這時卻是怒了,禁不住冷言冷語的道:「不撤?不撤難道在此送死嗎?昨日已經送過了一次死,今次還要再來一次?弟兄們此,只能被動挨打,根本就無法還擊,留在這裡,也是死無葬身之地……哼!」

    「你!」王方翼暴怒,道:「來人,將此人拿下。」

    幾個親兵一擁而上,這姓劉的將軍卻是有些急了,王方翼毫不猶豫,知道這個時候,若是不給一點下馬威,卻是不成了,便索性拔刀而起,一刀下去,給了這將軍一個了斷,然後赤紅著眼,看著許多守軍愕然的朝這邊看來,他獰然一笑,道:「本都督有令,固守南門,誰若是敢後退一步,此人便是榜樣,爾等在此固守,本督自會調度兵馬來壓陣,否則一旦陷了城,我等便與昨日的亡魂一般,俱都死無葬身之地,言盡於此,誰還想退?」

    守軍總算是被嚇住,戰戰兢兢的回到彈雨之中。

    王方翼卻是憂心忡忡,這樣的士氣,只怕連四天都堅持不住,他忙是命親兵道:「去,立即調後巷的軍馬來,加強南門的衛戍,不可懈怠。」

    他不敢離開這裡,生怕一走,守軍又一哄而散,好不容易,才有援軍到達,這些都是神威軍本部的殘軍,雖然已經嚇破了膽,可是王方翼好歹能夠調動。

    到了這時,王方翼方才輕鬆了一些,正打算想辦法繼續加強南門的衛戍,卻不料這時候,一枚燒紅的鐵球卻是朝著他的方向砸來,在他的身側呼嘯而過,砰的一聲,將身側的一個親兵砸飛,那親兵只剩下了半具燒焦的屍首。

    王方翼倒吸了口涼氣,最後咬咬牙,疾步而去,帶來的親兵個個面露懼色,匆匆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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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清早的時候,神策軍的砲兵便在南門下佈置好了陣地,對於這些炮手們來說,他們的職責在平時倒並不輕鬆,畢竟時刻帶著這些火炮、火藥和砲彈行動,雖有輔兵和車馬,卻還是艱難無比,往往行軍之時,他們總是落到最後,不得不抽調軍馬保護他們。

    而到了營地,神策軍的軍令之中,卻需要各營都保持臨戰狀態,這就意味著,每到一處,他們就得把火炮搭起來,等到動身時,又要拆卸,如此反覆,不少人都是氣喘吁吁,可是一旦到了戰時,他們就輕鬆了許多,只需要不斷裝填砲彈,點燃引信就可以了。

    倒是其他的弩手和騎兵雖然沒有攻擊,卻早已集結起來,只等城中出現任何的空隙,便要蓄勢待發,發起攻擊。

    秦少游清早也到了這裡,這個時代,火炮固然是攻城利器,不過對於秦少游來說,卻還有許多不滿意之處的,因為一旦遇到了堅城,火炮很多時候,並不會起太大的效果。

    自然,現在的火炮並非是對付城頭上的敵人,而是在炮營的中郎將指揮下,攻擊各處城牆,尋找出對方較為薄弱的城牆段。

    這個時代的城市,各處城牆的情況是不同的,有的城牆段,可以追溯到兩漢時期,有些則是新築,有的這兩年有過修補,可是也有一些提防因為年久失修,是最容易突破的目標。

    在一次次的轟擊之後,總算那中郎將大致測算出了位置,緊接著,便是讓人上重炮了。

    巨大的重炮在數十人的呼喝聲中推上前,專門用於攻擊城牆的特製火炮開始裝填,秦少游對這重達數千斤的火炮也不由暗中咋舌,便興致勃勃的看著幾個輔炮開始裝填火藥,等待萬事俱備時,專門有人提醒道;「殿下,該摀住耳朵,這炮的聲音比往常的要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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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4 23:25
第五百五十八章:破城在即

    轟隆隆

    巨炮出巨響,而後大地開始顫抖起來。

    一枚巨大的砲彈直接越過了野地,穿越了城牆,砸入了城中。

    「咳咳」那中郎將一時尷尬,目標是城牆,不過似乎有些偏了,他連忙命人重新校準,秦少游對此也只是莞爾。

    倒在這時,方靜卻是帶著幾個親兵找了來,道:「殿下,有人求見。」

    有人..

    秦少游不禁笑了:「人?什麼人?這個時候,本王可沒心思去見什麼人。」

    方靜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是這城裡的人。」

    秦少游沉默了一下,似乎來了興趣,道:「噢?是嗎?那得去見一見才好。」

    他匆匆與方靜到了中軍大帳,果然看到一個兵丁模樣的中年人在此焦灼的等待,他一見到秦少游,忙是拜倒在地:「見過殿下..」

    秦少游一聽他的口音,就曉得他是正兒八經的長安人,關中人腔調總是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更加中氣十足一些。

    他打量著這個人,露出一絲笑容,此人身材有些矮胖,四旬上下,臉上的表情還算冷靜,眼底顯得有些不可測,這顯然是個經歷過許多事的人,他穿著城中守軍的衣甲,當然他不可能是一個無名小卒這樣簡單,秦少游慢悠悠的道:「是誰叫你來的..」

    這人抬眸,深深的看了秦少游一眼,二人的目光碰撞一起,彷彿都能從對方的眼中捉摸到許多的訊息。

    方靜見狀,自覺地走出了大帳,門口有十幾個親兵守衛,他揮揮手:「你們全部退下,過一炷香之後再來。」

    親衛們撤去,方靜一人站在大帳門口,按著手中的刀柄。充當著護衛之責。

    在他的腦後,聽到了語焉不詳的低聲密語:「已經有快報..朝廷那邊..必定會有快馬..聖旨若是到了..至多也就四五日..情況緊急..朝廷不會坐視不理..到了那時..殿下當如何..」

    「殿下..莫非..謀反是大罪..天下的人心..並非在殿下這裡..殿下理當未雨綢繆..」

    偶爾會有秦少游的聲音傳出來:「本王為何信你..好..本王可以..韋弘敏和王方翼二人..」

    方靜眯著眼,他對帳內的談話沒有太大的興趣,等到那人徐徐走出來的時候。那人忙是笑呵呵的朝方靜作揖,方靜只是對他點點頭,便有親兵請他去了。

    方靜到帳中,卻秦少游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他徐徐道:「韋弘敏去向朝廷求救了。方靜,你說我們在這幾日的功夫裡,能不能取下衛州城?」

    方靜不敢怠慢,忙道:「末將盡力而為。」

    「呵..」秦少游失笑,道:「神策軍當然應該盡力而為,噢,你加緊攻城吧,我要去覲見上皇。」

    足足一個上午的炮擊,讓整個衛州城內人心更加惶惶然起來。

    尤其是那巨炮的響動,更是駭人。南邊一段城牆在一次次的轟擊之下,已經開始有坍塌的跡象。

    這已讓王方翼焦頭爛額,而更麻煩的卻是為了堵住缺口,他想徵調人去緊急修補城牆,只是可惜卻是根本無從找到人手。

    這種渙散的軍心,讓他心裡憋著悶氣,偏生莫可奈何。

    城中的謠言已經開始加劇了,各種消息都有,有說神策軍得了增援,城外已有十萬。時不時又有人說神策軍已經攻入了城。結果大多都是自己嚇唬自己,卻是不勝其擾。

    已經感覺自己陷入了絕境的官軍頓時成了亂兵,何止是不聽王方翼節制,便是自己的官長。也有些約束不住了,各部之間毆鬥的事多不勝數。

    王方翼氣呼呼的到了昭義府,好不容易在正午的時候,炮聲停了下來,他自覺地理應和幾個都督碰碰頭才好,若是不能得到他們絕對的支持。這城中的防務,只怕是難以堅持了。

    畢竟那一處即將坍塌的城牆,只怕堅持不到明日,而那個時候,神策軍必定會從那一處缺口狂攻,守軍若是肯團結一致,並且做好應戰的準備,畢竟只是一個缺口,神策軍的軍馬無法展開,所以並不足以致命,只要調度得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是依舊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可就不好說了。

    等他進了中堂,見韋弘敏正在與幾個都督喫茶,他上前向韋弘敏行了禮。

    韋弘敏當先道:「現在情形如何了,哎這足足一上午的驚雷,實在讓老夫寢食難安啊,方都督,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王方翼倒是很不客氣,也沒有報喜不報憂,他必須把情況的嚴重直截了當說出來,只有這樣,才能讓各大都督們盡心。所以他道:「如今軍心震動,亂兵越來越多,況且神策軍攻城甚急,他們用的又是火器,某對此極為憂心,韋公,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眼下的時局已經越來越維持了,再這樣下去,只怕這城是守不住了,哎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韋弘敏臉色鐵青,他原本還想從王方翼的口中得到一些安慰,可是哪裡想到,情況比他想像中更加的不樂觀,連王方翼都沒有太大的把握,難道這衛州城,當然要陷落嗎?

    這時候他想到此時奏疏只怕距離長安還遠,突然有一種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感覺,於是不由苦嘆,良久才道:「王都督認為可以固守幾日?」

    王方翼看了他一眼,道:「若是照這樣下去,堅持不了三日。」

    第二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4 23:2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5 19:17
第五百五十九章:性命攸關

    堅持不了三日。

    王方翼的話有些危言聳聽。

    不過王方翼也未必說的不是實話,現在城內這個局面,能穩住局面就已經僥倖,守城,那是笑話。

    也正因為如此,在他的構想之中,還是逼迫各大都督出面,節制住各部的兵馬,自己的威信不足,現在神策軍還沒有殺入城呢,真到那時候,許多事就難以預料了。

    說穿了,他這是哭窮獲取更多的支持。

    韋弘敏臉色拉簧,堅持不了三日,就意味著神策軍可以趕在聖旨到來之前殺入城中,而以那秦少游的尿性,怕是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揪出來了,自己和秦少游可是有深仇大恨的,若說在戰敗之前,他想的還是如何為韋家謀劃,而如今,卻是性命要緊了。

    只是連王方翼都這樣說,自己還能有什麼法子?

    眼下也唯有苦笑以對罷了。

    只是他心裡還是有所不甘:「真的沒有切實可行的辦法嗎?」

    王方翼道:「辦法也不是全然沒有,只不過韋公明鑑,我軍的數量,仍舊是那秦少游的十倍,如今又是守城,難道連幾日都堅持不下去?究其原因,不過是城中士氣低迷,將士們嚇破了膽,不敢死戰罷了,想要挽大局,非要有個法子不可。」

    「什麼法子?」

    王方翼道:「其一,請韋公出面言明,得告訴將士,告訴他們神策軍乃是反賊,朝廷已經下旨,只要守住了城,朝廷必有重賞,除此之外,這衛州城的庫房都要打開,無論還有多少錢糧,都要立即撥出去。作為賞賜。再者,諸位都督就少不得要出些力氣了」

    「出什麼氣力。」這時候,有人微微笑著,看著王方翼。打斷了王方翼的話。

    王方翼看過去,說話的乃是振武軍都督魏定芳,這魏定芳乃是韋家的姻親,先祖就一直在河北為將,可謂是將門世家。韋家將他們安置在河北的振武鎮,節制六州,也算是某種恩賞。

    振武鎮在整個河北,很不起眼,小小的六州四十餘縣土地,又是苦寒的綏、銀、麟、勝等州,幾乎是與突厥人為鄰,不少轄制的州縣,甚至是在大漠,不過名義上屬于振武軍罷了。此番振武軍帶來的也是一萬人,不過和神威軍相比,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跟叫花子差不多。

    王方翼見魏定芳不懷好意,忍不住道:「魏都督,如今我等同船相渡,自然該齊心協力。」

    魏定芳卻是冷笑,道:「可是昨日,老夫就與你同船相渡了,只是結果如何呢?」

    這又是舊事重提了。

    王方翼心裡咯噔一下。不曉得為何這魏都督為何突然難,這個節骨眼,是算賬的時候嗎?他只得按住心頭的不悅,勉強笑道:「昨日一戰。確實是我的疏失,可是」

    魏定芳毫不客氣的道:「既然這是王都督的疏失,這一個小小的疏失,就折了三萬人馬,那麼老夫倒要敢問,若是今日老夫與你同船相渡。王都督又來了個疏失了呢?不是老夫不信你,只是振武鎮的子弟是隨老夫來這裡的,老夫既然帶他們來了,就得把他們帶去,可若是這些人都因為王都督的疏失而喪了性命,那麼敢問,王都督讓老夫拿什麼去給父老交代?」

    這番話已是很不客氣了。

    王方翼臉色一變。

    而韋弘敏的臉色也是極為不好看了。

    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麼,當初他設置的所謂都督制,確實能夠極大的遏制河南府,這是因為各大都督都是自私的,他們到了自己的封地,自然不肯讓自己的錢糧和壯丁都跑去河南,無論如何,都會進行干涉,往往會比地方的官吏要賣命的多。

    某種程度,這頗有點包產到戶的味道,讓這些都督們將封地和軍隊當做了自己的私產,自然而然,借用他們的私心,便可以遏制住秦少游的私心。

    可是韋弘敏卻是忘了,對於這些都督們來說,其他都已經不緊要了,朝廷的韋家很重要嗎,當然還是頗為重要的,畢竟朝廷的實力,遠在一方諸侯之上,而且又佔著大義的名分,只要一封詔,就足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相比於韋家,還有什麼最重要?那就是私軍,這些私軍,才是都督們的命根子啊,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想要在自己的封地上繼續享受特權,想讓自己的子孫在此繁衍,並且公侯萬代下去,想要讓朝廷對他們尚且有幾分忌憚,甚至不得不禮敬有加,那麼對他緊要的就是私兵,只有有了足夠的資本,他們才能立足,才能延續他們的富貴。

    昨日一戰,神威軍搭了進去,昭義軍也搭了進去,昭義軍倒是無妨,韋弘敏是韋家的人,是韋家最重要的棋子,韋家要遏制秦少游,當然離不開韋弘敏,所以即便韋弘敏損失慘重,可是韋家依然會施以援手,朝廷的諸多好處,仍舊還是向昭義鎮傾斜。

    可是其他人呢?

    就比如魏定芳來說,他固然是得到過韋家的巨大恩惠,同時他也忌憚於韋家的權勢。也正因為如此,韋弘敏請他來『狩獵』,他二話不說,就帶人出發了。

    可是願意支持韋家,並不代表他願意把自己的本錢全部砸進去,沒了這個本錢,他這個都督就是有名無實。

    韋弘敏製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軍閥,想藉著他們的私心去制衡河南府,只是他卻算漏了一樣,這些有私心的軍閥,在關鍵時刻可是會拆台的。

    王方翼不禁看了韋弘敏一眼,韋弘敏沒有做聲。

    他不得不道:「如今我們受困於城中,若是不肯同心協力,你我盡死於此,魏都督,事情緊急,怎麼還能做口舌之爭。」

    魏定芳卻是笑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王方翼,嘴角微微勾起,竟是帶著幾分嘲弄。

    韋弘敏沒有吭聲。

    而另外兩個都督居然也是不置一詞,按理來說,他們此刻應當來勸和幾句,讓雙方冷靜下來,可是這兩個都督卻彷彿是在看戲一樣,不露聲色。

    昭義府內。

    就當五個都督會商的時候,一隊振武軍的衛士蜂擁而來,上百餘人,個個明火執仗,遇到的一些昭義軍護衛想要阻攔,為之人卻是厲聲道:「我等奉魏都督之命,特來保護魏都督,你們讓開。」

    昭義府的一個中郎將嚇了一跳,他知道這事蹊蹺,忙是上前,溫言道:「魏都督確實是在這裡,不過這裡自有我等保護,不勞..」

    「哼,你們信不過,我等現在就要見魏都督,統統讓開,否則..」

    許多人開始拔刀。

    昭義府的護衛見狀,卻是不敢讓事態惡化,那中郎忙道:「大家都是一家人,這是何必,是何必..」

    正說著,卻又是兩隊軍馬湧來,為的人昭義府的中郎卻是認得,乃是朔方鎮的一個副將。

    「瞎了眼嗎?這昭義府外頭,到處都是我們的弟兄,誰敢阻攔,攔者殺無赦。」

    昭義府的人,心已沉到了谷底,看到面前一個個猙獰的面孔,看到那晃動的一柄柄長刀,聚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

    大事不妙了

    中堂裡。

    外頭的動靜王方翼聽了個真切。

    王方翼的臉色也是變了,他不由看向了韋弘敏,韋弘敏猛地醒悟什麼,他豁然而起,突然看向魏定芳,道:「魏都督,我們韋家待你不薄!」

    韋弘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突然感到了一絲後悔,因為眼下這個局面,似乎以情動人,顯得未免過於幼稚。

    他旋即道:「參與的,不只是你魏定芳一人吧?」他眼睛看向其他兩個都督,那二人面無表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韋弘敏獰笑:「好啊,果然是佩服,這世上狼心狗肺的老夫倒是見過,可是似爾等這樣的,卻是前所未見,且不說我們韋家待你們不薄,可是你們也要明白,今日你們在這裡造次,至此之後,可就沒有法子頭了,你們可知道..可知道。」

    「可知道什麼..」魏定芳依舊帶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知道這朝廷若是知道,少不得要下旨,將我們碎屍萬段嗎?還是韋娘娘若是得知,我等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第一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5 19:2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6 08:19
第五百六十章:奸臣賊子

    看著滿不在乎的魏定芳,韋弘敏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固然是個老奸巨猾之人,只是近日,卻因為大敗,而失去了一些方寸,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發現自己疏忽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這個世界,是沒有人願意陪你去死的,這些通過利益紐帶連接起來的夥伴,同時也會因為自己的根本利益而毫不猶豫的將你拋棄,甚至……是反戈一擊。

    魏定芳對於韋家的忠誠,只源於韋家能夠給予他帶來多少好處,而一旦失去了這樣的好處,那麼這一切的基礎也就不見了。

    魏定芳面帶冷笑,道:「你們韋家將來如何,那是以後的事,朝廷往後是什麼樣子,這可說不準。總之嘛,這都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老夫只知道一件事,老夫知道昨日這位方都督十幾萬大軍,只小半時辰,便被萬餘神策軍一舉擊潰,老夫還知道,王方翼沒有動人家一根毫毛。老夫更知道,如今大軍固守於此,人心惶惶,十幾萬大軍,居然被萬餘人圍了。韋公聽到了外頭的炮聲嗎,從清早到現在,不絕於耳,這轟隆隆的,讓老夫的耳朵都要炸聾了,老夫膽寒了啊,老夫只是凡夫俗子,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會去想也不敢想太遠的事,老夫只知道,手裡頭有萬餘子弟兵,這些人若是葬送於此,老夫也就完了,老夫更知道,若是這神策軍進了城,老夫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魏定芳說到這裡,表情越來越嚴厲,繼續道:「死……韋公若是不怕,可是我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如今,老夫還有退路嗎?老夫自然是有退路的。那秦少游的眼中釘,無過是韋公而已,韋公要死,我們不攔著,只要別教我們陪葬就可以。」

    韋弘敏冷笑:「你們今日如此,你們認為秦少游會信任你們,秦少游會……」

    「會。」魏定芳幾乎毫不猶豫的道:「當然會,秦少游不需要信任我們,我們要做的,也不是取信於弘農郡王。我們今日要做的,只需要失信於你們韋家就可以了。」

    韋弘敏打了個冷戰,他猛地明白了。

    他們不需要取信秦少游,他們只要失信韋家就可以了,怎麼樣才能失信韋家呢,那就是在今時今日,直接將韋弘敏這個韋家最重要的人物宰了,只要他們手上沾了血,他們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韋家的死敵,而一旦成了韋家的死敵,他們就永遠不可能再和韋家有什麼勾結,這……豈不就是取信了秦少游嗎?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啊。

    這些人都是一方諸侯,用處都是不小,秦少游怎麼會對這些人為難呢,為難了。這世上豈不是少了一份反韋的力量?

    而對於韋家來說,這幾個人已經徹底成了死仇,說難聽一些。即便韋家之中有有識之士,認為應當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不計較他們以往的惡行,願意拋出橄欖枝,可是這些人會相信韋家將來不會秋後算賬嗎?他們就會相信,他們幫著韋家整垮了秦少游,韋家隻手遮天的時候,不會殺了他們的頭來報仇雪恨嗎?

    這才是魏定芳地盤算,他要拿韋弘敏的人頭,來做他的投名狀,度過眼下的難關。

    韋弘敏心寒了,他不禁道:「來人……」

    人沒有來……

    卻是無數凌亂的腳步傳來,衝進來的,卻是無數朔方和振武軍的人馬。

    韋弘敏忙是後退,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結局竟是如此,他甚至想過,自己會死於秦少游之手,可是現在這樣的處境,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他也怕死,可是他比魏定芳這些人不同的是,魏定芳他們還有路可以選擇,而他無處可逃。

    他最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的看向王方翼,道:「王都督……」

    王方翼方才就已經愣住了。

    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見慣了生死,可是就在韋弘敏和魏定芳二人說話的時候,他居然陷入了沉默。

    都到了這個份上,就算是今日殺死了魏定芳,那又如何?城中的軍馬必定會發生內訌,或者說,內訌早已開始了。

    這個時候,所謂的守城,本身就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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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候,王方翼抬起了頭,他火辣辣的看著韋弘敏,然後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幾個走得快的朔方鎮官兵見狀,還道是他要對魏定芳和其他兩個都督不利,忙是搶上去。

    可是誰知,王方翼卻是猛地朝著韋弘敏的方向衝去。

    韋弘敏見王方翼拔刀,本來還有些許的安慰,可是那明晃晃的刀刃,竟是毫不猶豫的衝向了自己。

    白刀子進,紅刀子處。

    嗤……

    入肉的聲音很清脆,很快,長刀帶著血雨拔出,王方翼的身上,已是被這漫天的血雨浸濕。

    他面無表情,韋弘敏呃啊一聲發出了慘叫,他支撐不住,一把朝著王方翼鐵塔般的身子伏去,搭在韋弘敏的胸前。

    廳堂中的人都愣了一下,魏定芳也不禁微楞,這傢伙……根本就不是我們一夥的啊。

    王方翼長長吐出一口氣,旋即厲聲道:「奸賊韋弘敏,作惡多端,大逆不道,竟是妄想誅殺上皇,他昭義軍勢大,裹挾了本督,如今他已窮途末路,本都督順天應命,今日將此賊格殺於此,還有誰,有誰與這奸賊狼狽為奸?」

    這一番話,當真是冠冕堂皇,這等於是把所有的髒水,統統都潑在了韋弘敏身上,而他王方翼,自然是被韋弘敏所裹挾,於是不得不忍辱負重,而今,卻是終於將韋弘敏這個亂臣賊子誅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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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6 21:56
第五百六十一章:為了活著

    韋弘敏倒地,他最後棧戀塵世的眼眸,居然沒有一丁點出人意外之色。

    彷彿王方翼這個舉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魏定芳如此,王方翼為何不可以如此呢?

    當魏定芳等人下定決心的時候,王方翼就理應知道,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無論他和武則天有多大的仇恨,他的選擇只有兩個,要嘛今日和韋弘敏死在一起,要嘛,就是殺死韋弘敏,拿著這個投名狀,成為武則天或者秦少游可以利用的人。

    他沒有選擇,當人沒有選擇的時候,自然而然,現在的這個舉動也就沒有什麼教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了。

    韋弘敏生是韋家人,死是韋家鬼,可是其他人不願意做這個鬼。

    王方翼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刀送回了刀鞘之中,看著已經倒地的韋弘敏,韋弘敏還沒有死透,還在血泊中掙扎。

    王方翼幾乎再沒有去看韋弘敏一眼,因為在他心裡,韋弘敏已經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了,而他……卻還想活著,不是他沒有去死的勇氣,而是他心裡清楚,韋家給他的這個厚恩,從一開始就是將自己當做一枚棋子罷了,藉以箝制河南府的棋子,一枚棋子,怎麼甘心去為那些廟堂上的棋手們去死呢?他有一萬個可以去死的理由,可以為了親朋好友,可以為了許多許多人,唯獨……不可能為了韋家。

    所以他眼眸一沉,目光卻是注視著魏定芳。

    魏定芳三人在這突然的變局之中漸漸回過神來,細細一思,也就明白了王方翼的心思,韋弘敏死了,每個人都想從韋弘敏的屍首上撈取到一點自己的好處,絕大多數時候,似他們這樣的人。往往不是從敵人的屍首上享用他們的榮華富貴,而是在『自己人』的屍首上狂歡。

    魏定芳笑了,他心裡轉了無數個念頭,這裡裡裡外外,都是自己的人,只要他一聲令下,便可以索性將王方翼一併殺了,畢竟……三個人拿著韋弘敏的人頭去報功,卻比四個人要好一些。

    而王方翼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從魏定芳的笑容背後。似乎看到了一絲殺機,王方翼淡淡的道:「今日之後,我等就再無路可走了,除了效忠上皇,仰仗弘農郡王,再無出路。」

    言盡於此,一句很簡短的話。

    可是這話中,卻是王方翼掙扎求生的最後一根稻草。這裡盡都是朔方軍和振武軍的人馬,只要魏定芳下定了決心。今日自己可能就要交代於此了。

    他這是提醒魏定芳,眼下的一點投名狀,實在不算什麼,今日之後。我們就與河南府密不可分,整個朝廷只要還在韋家之手,那麼朝廷就是我們的敵人,朝廷是何等的龐然大物。你今日就算殺了我,又有什麼用,無非是讓朝廷再任命一個新的心腹去神威軍罷了。自己一死,手下的那些部眾必定會是神策軍和你朔方軍、振武軍的死敵,到了那時,韋氏的力量就增加了幾分,而你們的力量就減少了幾分,一旦讓韋氏得勢,今日你的下場,未必會比韋弘敏更好,而留下了我王方翼,神威鎮自此效忠河南府,對於上皇和弘農郡王來說,如虎添翼,將來若是壓垮了韋家,難道還怕你們沒有高官厚祿嗎?

    這番話,暗藏機鋒,其實就是讓魏定芳看遠一些,不要斤斤計較這眼前的得失。

    魏定芳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後他臉色突然平靜下來,那殺機一轉即逝,便笑道:「王都督說的不錯,今日之後,我等自是效忠上皇,如今逆賊韋弘敏已經伏誅,我等主持城中大局,理應立即迎上皇入城,除此之外,便是追討韋弘敏的亂黨餘孽了,噢……還有,韋弘敏謀反,打大逆不道,惹來了人神共憤,你我身為臣子,雖是誅殺了這個惡賊,卻少不得要上書一封,向朝廷解釋才是,不不不,不應當是解釋,而應當是報捷。」

    王方翼長長鬆了口氣,他心裡清楚,自己的性命只是在這剎那之間保住了,他變得輕鬆起來:「韋弘敏的餘孽,倒是好說,昭義軍的武官,大多都是韋弘敏任命,這些人需要誅殺乾淨,一個不留,至於昭義軍的士卒,暫時可以看管起來,且看上皇的意思,我願與魏都督一同上書報捷,不過卻還要請魏都督先草擬一份才好,我是粗人,哈哈……」

    眾人都笑起來。

    這個時候,似乎一下子親密起來。

    眾人分頭行事,朔方鎮都督帶人出城拿著韋弘敏的人頭去報功,迎神策軍入城,王方翼則是帶著人馬,追討城中韋弘敏的亂黨餘孽。

    魏定芳則是留在這裡,準備好上奏的奏疏。

    這份奏疏,當然十分重要,某種程度來說,這不是給朝廷看的,韋弘敏都已經殺了,朝廷怎麼看待他們,其實都已經不太重要了,魏定芳是要給武則天、給秦少游看。

    所以他毫不猶豫,奮筆疾書,先說明了事情的經過,比如韋弘敏膽大包天,居然要對上皇動手,而自己與王方翼等人,迫於他的淫威,又如何委曲求全,又大書特書韋弘敏的醜態,無非是說,此人如何險惡,如何喪心病狂,於是自己與王方翼人等,抓住機會,帶兵殺入昭義府,將這個惡賊斬殺,如今叛軍已經被朔方四鎮平定,所有的餘孽正在追討,還請朝廷不必擔心云云。

    他在這裡,咬死了韋弘敏乃是他與王方翼等人殺死,這當然是告訴韋氏,咱們已經反目成仇了,也是告訴武則天與秦少游,我們與韋家已經不共戴天。

    對於未來的事,魏定芳也不過是一聲嘆息罷了,其實他總是感覺到,朝廷勢大,神策軍固然犀利,可是畢竟不過萬餘人馬,自保有餘,進取卻還是差了火候,而且天下本就姓李,朝廷必定人心依附,而認同神策府的,也不過是河南一府之地罷了,即便振武四鎮與河南府休戚與共,可是比其朝廷和天下其他三十二鎮來,終究還處於弱勢。

    只是……眼下是火燒眉毛,那一日的一場大戰,他是看的清楚,知道神策軍的厲害,而神策軍就在城外,他一點都不指望朝廷地旨意能夠讓秦少游等人動心,他不想死,所以他只能出此下策,而踏上這一步,從此之後,也就不能回頭了,念及於此,他心裡也不過是苦笑。

    既然不能回頭,那麼……就只好一路走到黑了。

    但願……自己運氣不壞吧。

    他最後毫不猶豫的在奏疏之下,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振武軍都督魏定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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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無數的殺戮已經開始。

    這城中的部署本就混亂,王方翼先是裝作沒事人一樣,又要召集諸將,名義上,自然是商討守城的事,好不容易催促了眾將來,緊接著一隊隊親衛出現,直接將所有昭義軍的武官統統格殺。

    不過事情總有不密的時候,昭義府發生的異動,也有一些昭義軍的人嗅到了一點危險,這些人沒有按著吩咐到王方翼的大帳來,而是帶著自己的兵丁,固守在自己的營房,企圖觀望風向。

    王方翼對付不了秦少游,也戰勝不了神策軍,可是要應付這些人,卻是綽綽有餘。

    他親自點齊人馬,四處攻殺,城中一片混亂,許多人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而在南門這裡,當城外的人看到城內火起,起火的方向不是靠近南門,任誰都明白,這與火炮的轟擊無關,城內亂了。

    秦少游打馬,遙遙的看著城內的火光,他知道,昨日來拜謁自己的那個人,想必已經和他的主人們完成了他們的承諾。

    昨日他見的那個人,正是魏定芳的心腹,魏定芳眼見大勢已去,不願意與韋弘敏一道去送死,便毫不猶豫選擇了反戈一擊,他派出了心腹,偷偷與秦少游來密商,秦少游自然對此求之不得。

    這倒不是秦少游沒有取下衛州城的把握,而是他非常清楚,就算拿下了衛州城,以自己的能力,最後除了殺韋弘敏等人洩憤之外,對自己並無半分的好處。

    之所以如此,倒是頗有些成也蕭何敗蕭何的味道,神策軍的攻擊力之強,固然世所罕見,尤其是連弩裝配之後,戰力更加是提升了好幾個台階。

    只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卻是無法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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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7 23:37
第五百六十二章:歸降

    凡事,總是有利有弊,誠如這神策軍一般,神策軍固然是精銳中的精銳,戰鬥力驚人。

    這些,既是因為秦少游的苦心締造,同時,也是用無數的錢糧砸出來的,幾乎每年兩千餘萬貫的投入,足以讓所有人為之咋舌,這幾乎等同於,一個尋常的士卒,秦少游在他身上的花費,就有一千多貫之多,一千多貫在這個時代,足以算是小富之家了,足夠養活一家七八口人,而且生活無憂,出入有車馬,住在寬大的宅院裡,有幾個奴僕照顧。

    若是尋常的平民百姓,一年有個七八十貫,都已經足夠餬口,甚至完全可以做到吃飽穿暖,而秦少游只在一個人身上,就砸了千貫,這絕對是讓人咋舌的數字。

    也正是因為如此,神策軍可謂天下第一強軍,可以直面數萬鐵騎和步卒的衝擊,短時間內,將他們一舉擊潰,以至於他們人人喪膽,風聲鶴唳。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因為神策軍都是精兵,這就導致了秦少游的神策軍,一直都維持在一萬五千人上下,即便是再擴充,兩萬人已經是極限,除非秦少游願意犧牲神策軍的戰鬥力,否則,自己將這五鎮的軍馬即便斬殺殆盡,又拿什麼去對神威鎮、振武等鎮進行有效佔領呢?

    若是不能有效佔領,神策軍又龜縮去河南府,其實不過是重創了韋家,可是韋家只需要一紙詔命,又可以任命他們的心腹,對原先那些被殺的人取而代之罷了,三五年之後,昭義鎮死了一個韋弘敏,就會出一個張弘敏,神威鎮死了一個王方翼,就會多一個劉方翼,這對秦少游來說,不會有任何的好處。這一次的軍事行動,也不過是一次洩憤罷了。

    可是假若這些人肯殺韋弘敏則不同了,這不但省卻了秦少游攻城的麻煩,另一方面。他們已是一方諸侯,朝廷也不是想換就換,他們已經與韋氏不共戴天,自然而然,就將自己命運寄託在了武則天和自己身上。他們別無選擇,可問題在於,韋家報復不了秦少游,那是因為秦少游與武則天勾結一起,既有大義的名義,又有神策軍的保護,足以自成體系,讓韋氏難以下口,可是對於他們這尋常的小諸侯來說,韋氏要收拾他們就太容易了。因而他們能做的,只能是與秦少游抱團一起,甚至唯命是從。

    如此一來,這些人就順理成章的成了秦少游在各鎮的代理人,這無形中擴大了秦少游的實力,使秦少游不再拘泥於小小的河南府了。

    果不其然,在半個時辰之後,秦少游下令砲兵嚴守待命,而衛州城的城門卻是大開,緊接著。朔方鎮都督梁宇帶著一隊親兵匆匆趕來。

    他並沒有先見秦少游,按著規矩,他先去覲見了武則天。

    武則天在大帳裡,看著這個陌生的都督。此人在不久之前,還是韋家的心腹,而如今,卻是恭順的獻上了韋弘敏的級,一再是宣誓了自己對武則天的忠誠。

    「陛下,韋弘敏這逆賊。妄圖對陛下不利,臣等豈容他放肆,今日已將此賊誅殺,城中十萬軍民,盡在城中恭候陛下。」

    「哦?」武則天眯著眼睛,她雖是垂垂老矣,卻哪裡不知道,城中生的是什麼,命人驗證過級的正身之後,武則天含笑道:「愛卿有勞了。」

    梁宇可不敢居功,這件事雖然說的是冠冕堂皇,可是實際上有多少齷蹉上皇會不知道嗎?當初他們可都是跟著韋弘敏一起要弒殺武則天的,只不過現在被神策軍打的灰頭土臉,這才反戈罷了,梁宇並不蠢,他毫不猶豫道:「臣實在汗顏,哪裡敢居功,都是陛下洪恩,這是天意。」

    武則天不禁笑了,她倒是沒有繼續客氣下去,只是淡淡道:「很好,那麼朕明日入城,你且去,恭候朕的大駕吧。」

    梁宇大喜,忙是告辭出來,緊接著,他馬不停蹄的要見秦少游。

    梁宇身為都督,又不是傻子,武則天固然利用秦少游復起,而這秦少游,自然而然也就成為了武則天集團之中最核心的人物,甚至這個人的決定,幾乎不亞於武則天。

    能不能真正與神策軍磨合一起容納入武則天集團,還得徵求秦少游的認可。

    秦少游在自己的大帳中見他。

    他一進來,見帳中除了秦少游之外空無一人,心下便明白,弘農郡王如此,是不打算虛禮客套,而是要『深談』,深談的意思就是,把話挑明了來說。

    一眼看到秦少游,梁宇在這個年輕郡王面前,心裡只是苦笑,自己也算是一把老骨頭,如今卻要供這個青年人來驅策了。

    他忙是上前一步,行禮道:「見過弘農郡王殿下,鄙人」

    「你是梁宇?」秦少游沒有等他自我介紹,而是開門見山的問。

    梁宇故作驚訝,道:「殿下居然認得下官實在慚愧。」

    秦少游含笑道:「梁都督聲震河北,我豈會不知,梁都督,秦某有禮。」

    梁宇不敢接受,見秦少游要作揖,忙是側過身,苦笑道:「殿下太客氣了。下官此番來,是來拜見殿下,怎麼當得起殿下的禮。」

    這等於是自己就把自己放在了很卑微的位置上,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梁宇心知肚明,自己壓根就沒有擺譜的資格。

    秦少游便也不客氣了,頜點頭:「那麼我們該說正事了嗎?」

    第一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7 23:42
第五百六十三章:控制

    正事肯定要談的。

    這梁宇去見武則天,就是走一個形式,表示臣服。

    而到了秦少游這裡,則是實實在在的洽商了。

    雖然大家已經成了利益共同體,甚至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這梁宇眼下已經沒有了任何出路,等到他們的奏疏到了長安,等到這裡的消息傳到了韋后耳朵裡,那麼接下來,他們必須面對韋家瘋狂的報復,除非……他們得到了秦少游的支持,大家各取所需、抱團取暖,方才能夠化險為夷。

    梁宇對此不敢怠慢,許多事他心知肚明,眼下的自家,還有魏定芳和王方翼這些人,其實都沒有籌碼,一丁點都沒有,所以他也無從拒絕秦少游的所謂正事。

    「不知殿下要談什麼?」梁宇始終的臉上帶笑,既然沒有選擇,那就恭順一些,也未嘗不可。

    秦少游對他的態度是很滿意的,不過他是在預料之中,他只是笑了笑,隨即道:「你是朔方鎮都督,這朔方有多少戶人口,有多少錢糧。」

    這是要摸清楚底細了。

    梁宇道:「朔方有戶十三萬,轄五州三十餘縣,因地處偏僻,錢糧的收益大抵不在農田,而在於過往的關卡收益,如今府庫之中,有錢三十九萬貫,有糧九萬石,殿下,若是朔方單獨一鎮來說,是難以維持的,不過朝廷此前,也會撥發出一些錢糧救濟一些,勉強也過得去。下官在朔方,徵募了兩萬朔方軍,卻是比不得昭義、神威鎮,畢竟那兒是苦寒之地,所以寒酸了一些,殿下見笑了。」

    這些數據,其實秦少游是大致有底的。朱樓可不是省油的燈,早就將各鎮的底細摸的差不多了,之所以他明知故問,某種程度也是試探,想看看這個梁宇是不是藏了私,或者是有什麼隱瞞自己。

    當然,這種小心思秦少游自是不會抖落出來,朔方鎮……咳咳……還真是和朱樓那邊給的消息一樣,真夠寒酸的。

    五個州,才十三余萬戶。頂多也就五十萬人口,這一州之地,就相當於一個弘農郡了,弘農郡的戶籍,有近四十多萬戶,偏偏人家可是六個州啊,土地和下轄的縣是弘農郡的三倍。

    不過畢竟是邊鎮之地,倒也情有可原。

    某種程度,這朔方和昭義府、神策府相比。簡直是乞丐中的乞丐,連神威鎮都可以碾壓掉他。自然,當真說這三十餘縣只有五十萬不到的人口,秦少游是一點兒也不信的。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在戶人口確實不多。這一方面是官府組織能力較為低下的原因,再者就是這個時代豪族和世家遍地,這些高門大族,幾乎壟斷了地方上許多的權利。許多人不能承受朝廷的攤派和徭役以及賦稅,大多都願意投靠大族為奴為僕,雖然成了奴人。看上去不是很好聽,而且還需供養那些高門,可是細細算下來,總比被官府隨意攤派和收稅的好。

    畢竟對於高門來說,這些人是自己的奴婢,少不得要給他口飯吃,既然你肯為我家種地,你的每一分氣力都是我家的財產,總不能教你餓死。可是對於官府則是不然,地方官吏不但要完成朝廷所加派的賦稅指標,自己也要中飽私囊,這一來二去,表面上稅賦不高,實則卻是剝皮敲鼓。

    如此一來,整個社會就陷入了某種惡循環之中,高門因為有特權,所以即便是交稅,那也不過是意思意思而已,而大量的人口隱匿在高門那兒,使得在戶的人口銳減,在戶的人口越少,朝廷卻需要運轉,所需的錢糧卻是一分都不能減,於是地方官吏就更加賣力的將一切轉嫁到了在戶的百姓身上,在戶的百姓不堪忍受,更多人托庇於高門,尋得高門的庇護,成為他們的奴人。

    幾乎各道、各州、各縣,這樣的事早就屢見不鮮,高門的繁榮昌盛,自然而然也就源於此,因為大量人口為了躲避官府,紛紛轉投到了他們的門下,他們的土地便瘋狂的增長,他們的奴僕越來越多,於是終於成為了一個個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

    朔方這樣的邊鎮,只怕隱匿人口的事更加嚴重。

    所以某種程度,秦少游也知道暫時自己無法追究,因為眼下也沒有追究的必要,他現在只需要知道,朔方鎮現在很窮就可以了。

    只是這逃戶的問題,終究還是要解決,如若不然,則會引起國家興亡的一個怪圈國窮民富。

    這裡的國是朝廷,而所謂的『民』,卻絕非是尋常百姓,而是那些豪族和高門的民,一旦如此,則朝廷難以為繼,而地方的豪民卻是不斷壯大,任何一丁點的動亂,都足以葬送掉一個王朝,因為對於豪民來說,他們的利益是建立在宗族之上,而非朝廷和國家,因此他們不必為這個國家的利益來負責,即便天下亡了,也不過是大隋換成了大唐,姓楊的天子換成了姓李的天子而已,他們的富貴根基不會動搖,當然,若是不幸遇到了五胡亂華,那麼他們的運氣也就到此為止,徹底被人一鍋端。

    秦少游頜首點頭,道:「嗯,你說的有理,只不過……梁都督,這關卡的稅賦,依著本王看,實在是多此一舉,朔方在津要之地上,固然可以坐地收錢,不過若如此,商賈只怕卻不肯往朔方出關了,本王倒是有一個主意,卻是不知梁都督以為如何?」

    一聽到秦少游不肯讓朔方鎮坐地收錢,梁宇倒是緊張起來,朔方和其他地方不同,這兒靠著長城,是最重要的出關要道,而且那兒土地貧瘠,人口又少,想要維持他這個朔方鎮,難道靠種地?若是少了這麼一大塊的財源,朔方鎮往後當真要吃灰了。

    只是秦少游若是當真提出來,他竟是發現自己無法拒絕,因為此時形勢比人強,他只得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道:「還請殿下指教。」

    秦少游慢悠悠的道:「往後呢,朔方裁撤沿途所有的關卡,索性就讓那些行走於朔方的商賈暢通無阻吧,自然,在地商戶若是開工坊和做門臉的買賣,朔方鎮依然可以收取一些稅賦的……」

    說到這裡,梁宇心沉了下去,你們河南府沒有沿途的關卡稅賦,這是因為河南府本身就有無數的工坊和商舖啊,這些稅賦卻是不少,足以維持河南府的收支,可是朔方鎮既不生產,又沒有足夠的商舖,大多都是走貨的客商途經此地,這若是不抽稅,難道吃西北風嗎?

    卻聽秦少游道:「至於你們錢糧的不足,由神策府供養就是。」

    說到這裡,梁宇陡然明白了。

    秦少游取消掉朔方鎮徵稅的權利,如此一來,能夠促進商貿的往來,而商貿的往來增加,就使河南府的商貿更加發達,更多的工坊將拔地而起,而這些工坊,卻為神策府創造了收益,與此同時,朔方鎮的錢糧收支,卻由神策府來撥給。

    這是什麼?

    梁宇又不是傻子,這等於是將朔方鎮的稅拱手讓給了秦少游,秦少游則扮演了朝廷的角色,撥出錢糧來供養朔方府,這豈不是變相的讓河南府成了朔方新的朝廷,這世上的事,永遠離不開錢糧,而一旦朔方不得不指望河南府每年撥付的錢糧時,朔方與河南府下屬的弘農郡又有什麼區別?

    原先朝廷給予了梁宇特權,可是秦少游卻是通過免除關稅,將這個特權收到了河南府,表面上說是秦少游供養了朔方鎮,而同時卻也是在方方面面,控制住了朔方。

    梁宇對此倒是有幾分牴觸。

    做土皇帝畢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誰也不希望自己頭上有個天皇老子,可是秦少游這個要求,他卻不得不考慮,因為若是不聽從秦少游的話,他就是想做天皇老子的兒子也不得,失去了神策軍的庇護,梁宇連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深吸一口氣,短暫的猶豫之後,道:「下官願聽任殿下的安排。」

    沒有法子啊,他倒是想反抗,甚至想翻臉,直接指出,這樣的做法,就形同於將朔方置於神策府地全權統治了,被人包養之後,就意味著只要人家斷了奶,隨時可讓你餓死,而你若想不餓死,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對他言聽計從,朔方鎮相當於成了秦少游的屬地,朔方的官吏等同於成了秦少游的屬官,朔方軍,也等同於成了秦少游的兵馬。

    而自己……不過是秦少游的代理人罷了,可是……梁宇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表示願意接受秦少游的安排。

    …………………………………………………………………………………………………………………………………………………………………………………………………………………………………………………………………………

    第二章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3-8 22:22
第五百六十四章:諸侯之主

    梁宇的心裡,或許會有所不忿,只是他無路可走,一個落水的人,任何一根稻草,也會毫不猶豫的抓住,而秦少游恰恰是他最後一棵稻草。

    秦少游見梁宇心悅誠服的樣子,心裡也想笑,他當然清楚梁宇是不得已而為之。

    現在是利用錢糧的手段控制住朔方,緊接著,在拿出了錢糧之後,理應就是以幫助操練朔方軍的理由,派出自己的武官去接掌朔方的軍務,而後則是開始給朔方各種施政的指導意見,當然,修建朔方與洛陽的運河也是當務之急,等到運河開通,朔方一切都靠著神策府來供養,他們的軍馬經由神策府來操練,他們的所有施政,都需經過神策府批准的時候,這朔方,就徹底與河南府沒有什麼區別了。

    現在梁宇肯低頭,那麼接下來,神威鎮、振武鎮都將乖乖就範,至於這昭義府,自然也不能例外,自此之後,自己如虎添翼。

    原先朝廷弄出來的一個個諸侯,卻被河南府利用錢糧的手段勒住了他們的脖子,最後又重新歸於了中央集權的統治之下,只不過這一次,中央並非是朝廷,而是河南府罷了。

    梁宇畢竟是個表率,他的臣服,對於秦少游幫助極大,秦少游自然不能怠慢了他,便笑吟吟的道:「梁都督放心,上皇恩威並施,似梁都督這樣的忠臣,自然不會虧待的。」

    雖然只是一句客套的話,卻是傳遞了某個信號,雖然這一次讓你吃了虧,可是以後,卻是會有補償,至於如何補償,現在說不準,雖然只是一句空頭的承諾,卻總算讓梁宇踏實了一些。

    接下來的洽商,就輕鬆和平和了許多。二人的關係,也親暱了不少。

    梁宇總算得到了一些安慰,其實在來之前,他就想到朔方不得不對這秦少游馬是瞻。所以也有心理準備,雖然結果還是出了他的預期。這秦少游壓根不想讓他成為附庸,壓根就是想徹底控制住朔方軍,使他心裡有些失望,值得安慰的是。至少他的性命可以保全,自己這個都督,總算還在身上。

    梁宇看天色不早,自然是告辭衛州城去,秦少游一直將他送他轅門,遠遠看到他和親衛入了城,這才吁了口氣,大功告成。

    梁宇就是榜樣,接下來神策府將擬定出一個控制五鎮的章程出來,這五鎮的戶冊。多的有七八十萬之多,少的也有十幾萬,轄制了四十餘州,總戶有一百五十萬,人口則達到了五百萬之多,不可謂不算是一份大禮。

    河南府,也終於有了自己的後花園,再不是一個拘泥於東都的勢力了。

    更何況經過了此戰之後,天下三十餘鎮諸侯,誰還敢把事情做的太絕。神策府的商行,照舊可以無往而不利。

    固然有人想刁難神策府,至多也就是做一些小動作罷了,秦少游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次。

    「真不容易啊。」秦少游心裡幽幽嘆了口氣,心裡卻又不禁想笑,若是韋氏知道這裡生了什麼,她此刻會是什麼心情呢?一定極不好受吧。

    要怪,就怪韋弘敏吧,怪只怪韋弘敏不自量力。他若是乖一些,或者是性子緩一些,也不可能鬧到這不可收拾的地步。

    秦少游有些乏了,打了個哈哈,了大營,歇息不提。

    次日一大清早。

    四鎮都督便帶著人馬又抵達了神策軍大營,恭迎武則天入城。

    武則天的鑾駕在無數官軍的拱衛之下,進入衛州,衛州城內的昭義府已是張燈結綵,這裡早沒有了殺戮的痕跡,在經過幾個大都督的幫助下,已經弄成了一個簡單的行營,倒是有了一些模樣。

    城內的亂象也已經漸漸穩定下來,神策軍入城的時候,也無人敢阻攔。

    一切都是風平浪靜,而對於王方翼和魏定芳等人來說,他們顯然遇到了一個踟躕不決的問題。

    昨夜梁宇入城,大致講了一些與武則天和秦少游會面的情況。

    梁宇既然已經徹底的依附了神策軍,那麼自己應當如何呢?是效仿梁宇一樣,任由秦少游擺佈嗎?

    其實魏定芳的振武軍和梁宇的朔方軍差不多,都在邊鎮地帶,地處苦寒,所以他似乎可選的選項不多,連梁宇都已經俯稱臣了,自己又憑什麼抵制呢?

    而王方翼不同,王方翼的神威軍在山東,這本來是朝廷有意為之,便是想借助王方翼來箝制河南府,因此他的封地人口不少,且土地都很肥沃,足以自給自足。所以從這一點上,他是極不甘心被控制和擺佈的,只不過王方翼當初是攻殺武則天的始作俑者,那韋弘敏又是他親手格殺,此時若是牴觸,會不會被孤立起來,甚至直接....

    有些事,後果不堪設想啊。

    正因為如此,大家雖然都不情願,卻都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如此一來,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就變得可笑了,他們是主動去尋秦少游,願意受秦少游控制呢,還是等秦少游提出了要求再做考慮呢?

    主動一些自是極好的,反正自己的控制權眼看就要保不住了,與其被動,給人一個不好的印象,倒還不如索性主動一些。

    想了想,王方翼最先動身,決心去拜訪秦少游。

    這一路上,他早想好了各種的措辭,心不在焉的到樂秦少游的行轅,通報之後,便進入了行轅之中,等到了正堂,便見秦少游正在案牘上奮筆疾,秦少游抬了抬眉,道:「噢,是王都督到了。」

    第一章送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3-8 23: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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