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小官人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mk2258 2015-6-1 21:52: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7 94744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8 00:05
第五百九十六章:大治

  神策府到了如今,早已有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團。

  對於楊炯為首的一批人來說,顯然大肆招募兵馬是有害的,他們確實已經開始有了矛盾了。

  一方面,他們希望有更多的安全感,而另一方面,一旦魏王殿下窮兵黷武,就意味著大量的壯丁要入伍,勞力市場只怕會出現緊缺,除此之外,大量的資源向五軍營傾斜,就意味著往後在其他方面的投入要大大降低,商賈們最依賴的是道路和橋樑,唯有四通八達,不斷的降低輸送和輸出的成本,才是關鍵。

  但是另一方面,卻也有人對此頗為期待,許多商賈,從事的都是相關於紡織、冶煉,一旦擴軍,就意味著魏王殿下急需要大量的軍用物資,有一些物資,固然神策府自己可以供給,可是還有許多,卻需要大肆的採買,這對他們有利。

  所以秦少游的擴軍,卻在議事堂裡鬧得不可開交,支持的人極力支持,反對的又是極力反對,楊炯倒是很能理解秦少游的處境,事到如今,矛盾已經明面化,殿下若是再不未雨綢繆,未來怎麼辦?

  一旦出了事,那就極有可能連鍋都砸了,若是不擴軍,事到臨頭,一切可就都化為烏有了啊。

  短視的人自然是有的,可是楊炯卻並不短視,他最終還是決心四處幫助秦少游遊說,說服了許多人。

  議事堂在半月之後,總算是表示了支持,而這種支持,對於秦少游來說是極為重要的。

  這個時代所謂的民心,當然和尋常的平頭百姓無關,河南府乃至於整個五鎮,表面上是比朝廷和其他各鎮對人更尊重一些,可是也僅限於如此而已,這裡的民,指的是這個社會有能量的人。既有商賈,也有士族,官府要做任何事,若是能得到他們支持。則能事半功倍,而一旦強力推行,不計任何的後果,那麼勢必會引起反彈。

  楊炯這個人,如今在秦少游的心目中。甚至比王琚更加重要一些,因為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都非同一般,而最重要的是,他總是能為秦少游斡旋關係,使許多原本與士族和巨賈們相悖的一些問題最後得到他們的支持。

  楊炯這邊的問題敲定,那麼接下來就是鄭榮那兒了,鄭榮的五軍府,反而要輕鬆許多,畢竟那兒的豪強徹底被壓下去,五鎮幾乎成了河南府的巨賈和士族們的樂園。幾乎所有的政令,都向這些人傾斜,於是乎大量人湧入,填補了從前豪族的空缺。

  五鎮的豪強,此時已經再無力組織反抗了,一群土財主,遇到了河南府那些動輒上百萬貫身家的巨賈,還有那些人脈可達九州的士族,再加上魏王殿下的支持,官府的偏袒。神策軍和五軍營的虎視眈眈,他們幾乎已經玩不出任何的花樣,於是許多家族衰弱下去,也有一些人。索性賣了莊子,另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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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榮是在三月初八進的洛陽,從衛州到洛陽,走水路倒是頗為便捷,只需兩三日就到,此番來洛陽。這位五軍府的掌舵人,心境卻全然的變了。

  從前的鄭榮,雖是侍中,每日想的是家國天下,可是更多時候,他卻被太多太多的事羈絆,那個長安的朝廷,就好像一片未開發的林莽,到處都是荊棘,甚至可以說是寸步難行,但凡想要做任何事,都有無窮的阻力在阻擋你,鄭榮則像是個捆綁了手腳的人,在那夾縫之中,尋求自己的作為。

  五軍府雖小,轄地不過三十一州,可是鄭榮卻發現,這裡的事比朝中所轄的三百餘州要多的多。

  長安的朝廷其實就是個******,管的東西不多,無非就是賑濟災民,調撥兵馬,或是在官員任免上做文章。其實無論任何時候,歷朝歷代,朝廷都是『無為』的,倒不是說這是統治者的國策,而是因為,當下的組織條件,想要有為而不可得。

  可是五軍府卻是全然不同,在這裡,他實在有太多需要作為的地方了,各州的州城不斷的擴大,大量的人開始湧入,商賈們想要建一些作坊,那麼……就少不得需要修橋鋪路,各處的運河,需要有人管理和疏通,碼頭和城市,也需要連接。

  況且許多作坊,大多都牽涉到了棉紡,是極容易引發火災的,一旦出了事故,若是放任不管,可能一夜之間,便要將半個城市燒掉,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就必須得有專門的滅火人員。因為各州城的人口增加,三教九流聚集,就不免引起治安問題,單憑原有的差役,已經捉襟見肘,又必須招募專門的捕盜人員,市場的交易量越來越大,徵稅已經不可能再由尋常的差役負責,而是聘任專門的稅吏。

  整個五軍府的過程,其實就是專業化。

  原有的衙門架構,此時不得不統統打散,此前朝廷的差役來源,除了一部分專職之外,絕大多數,都是服徭役的壯丁,這些人在以往,倒是勉強能夠勝任一些事,可是到了如今,無論是捕盜、滅火、徵稅、文書、修橋補路、疏通河道、興修水利、登記戶籍、接待商賈、居中協調交易、計算錢糧,如此種種,那些大字不識的壯丁,幾乎都無法勝任了。

  唯有專門的人才,方才將這些事做好。所以五軍府的差役,已經直接從太平學裡招募了,學了律學、算學、明經、水利的人才,幾乎是有多少要多少。而捕盜、滅火的人員,則索性從神策軍的退役人員裡調撥。

  可是這些讀了書的人,若是像從前攤派的徭役一樣。直接徵調你來,隨便給一點口糧就可以使喚,顯然已經不太可能。

  於是乎,就免不了要給予合理的報酬。

  在這種情況之下。五軍府則效仿神策府一樣,開始制定吏員的薪金體系,一等吏每月得錢多少,二等吏得錢多少,總共九等。從最初的一月一貫兩百錢,再到最高的每月十三貫,全憑你自己熬資歷慢慢來。

  單是這一筆開銷,就足夠讓鄭榮肉痛了,三十一州,一百多個縣,招募的吏員接近三萬餘人啊,這三萬人,每月的薪金,一年下來。可就是近百萬貫錢不見蹤影了,再加上其他的開銷,足足兩百萬貫不見了蹤影。

  不過……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衙門的專業化,某種程度,讓效率大大的提高,以往徵稅,大多是靠那些差役,可是效率低到令人髮指,幾個會算數的。加一大群大字不識的人,要征一個縣的錢糧,其結果可想而知?而專門的稅吏,幾乎都是從太平算學裡徵募來的算學能手。各種賬目一清二楚,查起帳來也不含糊,一年下來,雖然稅額沒有增加,可是收取上來的稅,卻是足足增加了近一倍。

  而從退伍軍人之中招募來的捕役。顯然也極有效率,從前的差役,大多數都是本鄉就地招募來的壯丁,鄉里鄉親,許多事根本無法去管,因而罪案頻發,再加上這些人壓根就沒有戰鬥力,即便給了他們槍棒,一旦遇到聚眾的人,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可是現在的捕役則全然不同,在衛州只有捕役一百二十人,可是效率極高,往往幾個人,就可以獨當一面,尋常的潑皮見了,也只能繞道。

  也正因為如此,鄭榮發覺,這個錢確實沒有白花,因為往往他頒佈下去的政令,總能切實的施行,不再像其他地方那般,無論怎樣三令五申,最終都是屢禁不絕,官府想要施政,少不得就要依靠本地的豪族,而豪族們各自心懷鬼胎,盤根錯節的,你折騰我我折騰你,結果事兒辦不成,絕大多數時間,地方官卻都去操心勞力的擺平各家的關係去了。

  五軍府所轄的五鎮三十一州,如今已經開始有了一些變化,因為新奇的東西出現,因而比之從前多了幾分生機,衛州城是最顯而易見的,這足以讓鄭榮產生一些自豪。

  他心裡清楚,從現在開始,他已經不必再去操心鄭家的事了,鄭家和這新政已經捆綁一起,和魏王也捆綁一起,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他現在要做的,則是憑藉以往的許多經驗,再從自己的幕僚那兒,吸收許多神策府的知識,再施展自己的拳腳,治理一方,讓這荒蕪的五軍府,變成一處膏腴之地。

  此番來洛陽,當然是為了擴軍之事,據說此番擴軍,就意味著明年神策府給予五軍府的資助將會大大減少,這讓鄭榮很是擔憂,這一年來,他簡直就是散財童子,整個五軍府,處處都在花錢,可是進項卻是不多,憑藉著那點兒稅收,顯然是難以彌補這些不足的。

  不過他素知魏王殿下的心思,魏王既然做了決定,自然不可能動搖,況且他本就是從長安來的,韋家人的心思,他自然曉得,遲早有一日,雙方要撕破臉皮,因而早作準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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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跑來,他當然還是為了他的五軍府,既不能反對秦少游的擴軍,這個緣他還得來化。

  魏王府是洛陽頗為顯赫的建築,這兒附近的一條街道,都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因為現在的魏王總攬了太多的事,所以每日都有人來謁見,因而想見秦少游卻是不太容易。

  好在鄭榮畢竟不是尋常人,經過通報之後,立即便被人專門招待,引入魏王府的一處小廳,只是少待了片刻,秦少游便笑吟吟的進來:「鄭侍中,別來無恙,似乎消瘦了,怎麼,衛州那兒不好?」

  鄭榮忙是站起,道:「下官見過殿下。」旋即他苦笑搖頭:「衛州倒還不錯,雖不及長安洛陽,可是在下官眼裡,卻也是一處好地方,下官在那兒,倒是頗為習慣。」

  秦少游笑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知道鄭榮是個大忙人,只怕每日的事務,不會比王琚要少,可是此番快馬加鞭的趕來,當然不可能是來和自己寒暄的。

  就因為無論是神策府還是五軍府事無鉅細都要管,所以無論是秦少游,還是王琚、鄭榮這些人,已經漸漸養成了開門見山的習慣,若是還像從前那樣,一副清靜無為的樣子,屁大的事兒也要先寒暄個老半天,那麼這事兒也就別想做了。

  終究……還是環境改變人,所以秦少游已經發現鄭榮有些不耐煩了,於是索性單刀直入:「不知鄭侍中此番來,有什麼見教?」

  鄭榮這才松口氣,他來這裡不能駐留太久,明日就要打道回府,除了要見秦少游,還要見一些大商行的人,除此之外,和神策府的王琚以及議事堂的楊炯也需要溝通,他就怕秦少游和他東拉西扯,若是說個沒完,不知又要耽擱多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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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吊針寫的,好奇怪的病,吊完瓶子就好了,睡一覺起來,又開始頭痛渾身不舒服。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8 23:51
第五百九十七章:未雨綢繆

  既然都已經開門見山,自然也就暢所欲言了。

  鄭榮很不客氣,其實不客氣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五軍府的難處,說穿了,還是你魏王殿下的事啊,誰不曉得,這五鎮都已經成了你們秦家的天下,五鎮之事,就是你們秦家的家事,現在是你們秦家有麻煩,可不是我。

  所以他開始大倒苦水:「殿下,今年的開銷,可謂是極大,開拓運河,修橋鋪路,還有興建水利,甚至為了安置那些從各家出來的奴僕,五軍府的開銷也是不小。這些,倒就不說了,單說想要把事做成,沒有人可不成,因而五軍府也效仿了神策府,淘汰掉以往的雜役,而該為任用吏員,一年下來,花費極大。」

  「如今這五軍府的攤子,鋪的實在是太大了,可是又沒有法子,事事都是息息相關,遺落了一環,其他地方就難以施展,就說開拓運河吧,開拓運河不就是為了便利商賈嗎,希望商賈能在五鎮三十多州來做點買賣,可是單有運河也不成,若是道路泥濘,未必能把人吸引來,所以非要修橋鋪路不可,既然要如此,就免商賈們要來,少不得要有青壯,若是連勞力他們都招募不到,那作坊豈不是形同虛設,五鎮三十多州,人是有的,可問題卻又不少,既然把青壯們從鄉間吸引到了城裡,農地怎麼辦?農是根本啊,一旦那麼多田地沒人耕種,荒蕪在那兒,可是要出大事的,因而不得已,只好興農,得興修水利,來彌補農人的不足,水利還不夠。還得學著神策府這兒,盡力用畜力來代替,可是五鎮的百姓大多貧寒,指望他們自己購買牛馬嗎?這筆錢,少不得又要官府來墊付,都是五軍府自己買來的牛馬,賤價推給農戶。」

  「這麼多千頭萬緒的事,又得招募人來管理,總而言之,走到哪處。都是錢,下官主持五軍府,現在算是明白了,所謂的治理,就是撒錢啊,這錢撒了下去,效果自然是有的,五鎮的工坊開了不少,商賈也來了不少。各處的農地呢,竟也還算穩定,各處的運河,有的已經修好了。有的還在繼續開拓,下頭的百姓,好日子倒是盼的著的,可是≧≧,這些改變。卻都是殿下用錢堆起來的,今歲才九個多月,花費的錢就多達三千萬貫。這是一筆不菲的開銷,可是下官卻覺得,這筆錢花費的倒是很值當,往後等運河和道路以及水利大致修建的差不多了,就不必有這樣大的開銷了,不過修修補補,偶爾一些小工程卻是要有的,除此之外,就是引太平學至各州,開設分學堂,還有許多此類的事,把這個基礎打牢了,往後……也就慢慢的能步入正軌,三五年後,雖然五軍府三十餘州,固然是及不上神策府的治地,可是料想,也絕對能成為富庶之地,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就地徵收的稅賦,也能勉強維持收支。」

  「可是這幾年,卻是至關重要,今年花銷如此,以下官的估計,就算明年五軍府勒緊褲腰帶,可是這開銷,也在三千萬貫以上,下官不是來哭窮,實在是沒有辦法,下官聽說殿下要擴軍,此事……下官是極力贊成的,擴軍本就是重中之重,不可小視,也正因為如此,五軍府是理應和殿下一道兒共體時艱,下官在五軍府裡,也招了幕僚們想盡辦法節省開支,不過……該花銷的,卻又不能省……」

  秦少游認真聽著,事實上秦少游確實也難,某種程度來說,現在要錢的地方太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當初他這個攤子,確實鋪設的有些大,又是大肆練兵,又是完善各方面的機構,又是興學和興農,又是四處開拓運河。

  現在的秦少游,倒是頗有些像是當年的隋煬帝,當然……秦少游唯一比隋煬帝好的地方就在於,河南府終究已經發展了起來,每年的歲入,確實可以供他揮霍。

  當然……揮霍也是有限度的,至少到了如今,鄭榮要錢的時候,秦少游也頗感為難,因為這筆錢,秦少游也知道不能省,總不能運河修到一半就停了,徵募來的吏員,直接拖欠薪俸,既然當初胃口大,現在這筆錢就不得不花。

  鄭榮看了一眼秦少游,便繼續道:「既然不能省,那麼下官只能採取一些措施,錢,神策府可以少挪借一些,五軍府這兒,能減少開支就減少開支,不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下官也不是來化緣的,而是希望議事堂那兒,通過幾個法令,當然,下官知道,若是沒有殿下的點頭,議事堂那兒,只怕也過不了。」

  秦少游見他成竹在胸,不由道:「鄭侍中莫非已有了應對之法。」

  鄭榮道:「自然是有,既然要擴軍,反正擴的絕大多數,都是五軍營,五軍營本就駐在衛州,那麼要採購的軍需,何不如就地採買?如此一來,就省卻了許多不必要的運輸開銷,除此之外,一旦法令頒佈,下官……」他眨眨眼,對秦少游不禁帶著諧趣的意味道:「實不相瞞,下官,已經將五軍營附近的一大塊地,賤價買了了來,只要法令一出,到時候,這河南府相關的商行,還不趕緊到那兒去開設工坊,以供軍需,臣算了算,賣地的話,是一筆收益,還有稅賦又是一筆收入,五軍府那兒,明年的壓力,大可以減緩一些。」

  鄭榮終於圖窮匕見了。

  不過他這個辦法,倒是很實在。

  現在五鎮那兒倒是有一些工坊,可是眼下卻還沒有形成規模,畢竟許多設施還不完善,商賈們雖然做好了準備,卻還沒有直接把錢砸進去。

  既然如此,那麼索性就來個法令,反正軍需是五軍營採買,做些強制規定也沒什麼,到了那時,那些供應五軍營的工坊,就不得不搬去衛州了,要開設工坊,就需要土地。鄭榮把主意打在土地方面,而且一旦開設,這可是供應二十萬軍馬的軍需,所需的人員極多,還可以帶動衛州的不少相關生業,你要造軍服,就少不得需要布匹和皮具,那麼一個軍服的工坊,邊上就少不得得有在發紡織和生絲的加工作坊,布匹出來。總要染色,那麼染坊也就有了,那刀槍劍戟,也需要鋼鐵和木料,總而言之,到了那時,將會有許多商賈聚眾而來,五軍府明年的稅賦,則可以大大增加。

  秦少游聽罷。不禁笑了,原來鄭榮打的是這個主意,這傢伙,也算是老謀深算了。從前的模式是,神策府挪了錢糧送到五軍府那兒,而顯然,鄭榮並不滿足於如此。靠人接濟,當然不如自己有造血能力更好。

  不過這個提議,倒是頗有意思。至少能解一些燃眉之急,而且……確實對於五軍府有益,對五軍府有益,那麼就對秦少游來說,也不算什麼壞處。

  所以秦少游沉吟了片刻,隨即道:「這事兒……倒是可以,只是神策府和議事堂那兒,卻還是需要去打個招呼,否則,那邊只怕是要罵娘的。」

  鄭榮笑了:「下官已經下了拜帖,去見王賢侄,和楊賢弟,今夜只怕就要和他們洽商此事了。」

  秦少游心裡不禁嘀咕,這傢伙,只怕是全部都謀劃好了的,想必也料定了自己會同意,還真是老謀深算啊。

  秦少游苦笑:「罷,既如此,你先去說說,若是那邊點了頭,便可順水推舟,若是他們不肯,本王就出面罷,鄭侍中的事,其實也是本王的事,本就不分彼此,既然是好提議,自然是要趕緊辦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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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總算落定,雖然鄭榮知道,真正的阻力理應不是在秦少游這兒,可是秦少游既然給了個準確的答案,他也就心裡輕鬆了,便呷了口茶,笑道:「殿下,長安那兒,似乎動靜很大。」

  畢竟是侍中出身,當然也不可能眼光只侷限於五軍府,現在反正時間還有空餘,索性就說一些閒話。

  秦少游點頭:「韋后現在是以退為進,上皇聖明,她如此見縫插針,反倒讓韋家人進退失據了。」

  鄭榮苦笑,道:「殿下,其實下官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少游笑了:「鄭侍中,你我還有什麼可以避諱的嗎?」

  鄭榮淡淡道:「其實……問題的根本,從來就不是韋家啊,殿下難道還不明白嗎?假若問題出在韋家身上,事情倒是好辦了許多,古往今來的那些近臣和皇親國戚,權勢大時一手遮天,可是要剷除,也不過是一份聖旨的事罷了。」

  「下官敢問,韋家這幾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這幾年四處攬權,任用私人,難道大家都沒看明白嗎?可是韋家這樣做,為何無人敢站出來阻止呢?」

  「這是因為天子的縱容啊,因為大家都明白,當今天子,對韋家可謂是言聽計從,甚至不惜去做個兒皇帝,處處受制,而不自知。可是就算剷除了韋家,清了君側又能如何呢?即便韋家沒了,照樣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韋家,說到底,不過是天子昏暗不明而已。」

  這句話,自鄭榮口裡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個感受。

  他久在朝廷,見過了太多的傾軋,一腔的熱血,早已冷了,滿身的菱角,也早已消磨的一乾二淨。

  也正因為心灰意冷,事後回想,才知道他所恨的韋家,本質上,根本就不是韋家的問題。

  只是這番話,有些大逆不道而已。

  見秦少游的臉色還算平靜,鄭榮繼續道:「所以只要天子還在,韋家便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上皇此去,固然是挽回了一些局面,可是這又如何呢?其實……最終,也不過是堪堪自保而已,可是保了一年兩年三年,終究……那姓韋的,又會固態萌發,上皇的年紀,畢竟大了,下官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上皇還能活幾年?幾年之後,一旦上皇駕崩,還不是又要回到當初去?」

  「殿下現在招兵買馬,未嘗不是一個辦法。可是卻還不夠,問題的根本,還在人心上頭,這人心呢,有時候是最不重要的,可是有時候,卻比什麼都重要,韋家只所以能挾天子而令諸侯,便是因為這個人心,殿下之所以能夠在這裡站穩腳跟,也是因為人心,韋家有天子,殿下有上皇,可是一旦上皇出了什麼差錯,殿下難道真以為借二十萬將士,就可馬踏天下嗎?下官認為這是下策,上皇當初的時候,也握著天下的兵馬,可這又如何,終究還是拗不過李家,所以下官以為,到了如今,殿下理應未雨綢繆才是。」

  鄭榮說起此事的時候,露出幾分憂心。

  秦少游卻是淡淡一笑,道:「鄭侍中所言甚是,未雨綢繆,是理所應當的,也正因為如此,本王已經修書,請二皇子殿下,來這洛陽暫時落腳。」

  二皇子……

  鄭榮眼眸先是掠過了一絲詫異,旋即,頓時明白了什麼,而後道:「二皇子肯來嗎?」

  秦少游不禁笑了:「肯不肯是他的事,本王,不過是給他一個選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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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生病,更新有些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9 14:59
第五百九十八章:佈局

  鄭榮在廟堂上這麼多年,豈會不知秦少游的如意算盤。

  原來從一開始,這位殿下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他的目標,顯然是二皇子。

  聽說三皇子已經立為了太子,而二皇子轉眼之間,地位便顯得尷尬起來。

  至於那二皇子來不來,固然是取決於二皇子的野心,只怕另一方面,也有自身安危的考量。

  自大唐開朝以來,幾乎任何一次的接替伴隨來的都是血雨腥風,而一旦沒有得到皇位的皇子,絕大多數都極為淒慘,甚至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句話來形容都不為過。

  此時的二皇子,理應是沒有選擇了。

  鄭榮不得不佩服,秦少游的手腕高明,二皇子的事,或許是王琚的建議吧。

  想到此處,鄭榮吟吟一笑,道:「殿下,天子若是知道,此事……只怕……」

  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一層擔憂。

  三皇子成了太子,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二皇子假若跑來洛陽避難,又有誰不知是怎麼回事呢?那麼在朝廷眼裡,你秦少游無故收留一個皇子,到底意欲何為?這顯然是一個信號,足以引起許多人的警惕和擔憂。

  而鄭榮擔憂的是李顯,假若李顯震怒,一旦追究起來,事情就可能極為棘手了。

  這一點,不得不防啊。

  魏王殿下現在的實力固然是不低,甚至已經有了和朝廷抗衡的資本,可是一旦被人抓住了痛腳,可能就會麻煩纏身。

  其實某種程度,魏王固然有砸爛這個天下的資本,可是卻未必有重建這個世界的威望,也就是說,現在的威望,雖有足夠的威懾力。可是除非想要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卻是絕不能輕舉妄動的。

  他可以做一些小動作,甚至讓朝廷心知肚明,可是一旦曝露於陽光下,一個臣子做了臣子本不該做的事,可就不同了。

  所以鄭榮還是頗為擔心。

  秦少游卻是微微一笑:「方纔鄭侍中說,這朝廷現在的問題,根子就出在天子身上,本王以為,鄭侍中所言甚是。可是正因為所有問題都出自於天子,本王才這樣做。鄭侍中以為,天子當真完全信得過韋家嗎?」

  「這……」鄭榮反而有點回答不上來了,事實上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不過從種種跡象來看,答案應當是肯定的。

  秦少游卻是搖頭:「鄭侍中若是這樣認為,只怕就想的簡單了,當然,本王沒有說鄭侍中思慮不周的意思,而是大家只看到了韋家得了大權。卻沒有真正去想更深的原因,問題的根本,其實就出在天子的心理上。」

  「天子不堪為君,這句話。本王是不敢四處張揚的,可是既然鄭侍中要坦誠相待,那麼本王就索性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正因為天子不堪為君,並非是天子愚鈍。事實上,本王與天子打過一些交道,當今天子雖然談不上聰慧。卻也絕非愚蠢。一個並不愚蠢的人,卻是做了許多的蠢事,這是為什麼呢?哎……鄭侍中,這是因為天子的心思沒有放在他的本份上啊。對於治理這個天下,還有應對這麼多的勾心鬥角,天子只怕早已厭煩無比了,也正因為如此如此的厭煩,所以像這樣的人,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鄭榮畢竟是舉一反三之人,只一聽,大致便明白了什麼:「第一件事,當然是將天下交給信任的人去打理。」

  秦少游點頭,接了他的話茬;「不錯,這就是惰性啊,天子手中拿著大權,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這個東西,立即丟給別人,韋氏可以信任嗎?當然……是頗受信任的,可是呢,天子難道一點猶豫都沒有?本王深信,天子的心底深處,一定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何以還能如此信重呢?這是因為……對於天子來說,他不願去想最壞的結果,這個念頭即便出現,他也會強迫自己去相信,因為在他看來,若是韋氏不可信,那麼治理天下的事,就又要回到他的身上,他不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也不願意,去負擔這個重擔,為了自己輕鬆自在一些,或者說……不必去面對一些他不願面對的事,所以他只能選擇去相信,即便是自己去騙自己,也在所不惜。」

  秦少游歎口氣:「天子是個********之人,他絕不願意惹任何的麻煩,而如今,上皇去了長安,朝中反韋的力量開始凝聚,韋氏因為不得人心,已經不得不退居幕後,她讓天子立三皇子為太子,目的,當然是要離間宗室,若是二皇子對此沒有任何的異議,至少面上依然維護著兄弟之情,那麼對於韋後來說,這個離間分化之法,豈不是落空了?因而……對韋氏來說,二皇子這一走,她反而求之不得,至少……那位太子殿下最畏懼的不再是韋後,反而成了自己的兄弟,偏偏本王在此庇護二皇子,太子殿下,只怕對本王……也不免生出忌憚之心吧。」

  秦少游笑了笑:「而對於天子來說,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是不會願意惹來什麼麻煩的,尤其是現在的他,不得不出來主持大局的時候,因此……本王幾乎可以料定,天子唯一做的,就是不聞不問。」

  鄭榮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只是有一句話他沒有去說,因為這件事,若是往深裡去想,實在過於可怕。

  那二皇子一旦來了洛陽,秦少游就會遭到太子的忌憚,這就不免使太子倒向韋氏,那麼……魏王殿下為何要這樣做呢?

  若是按照朝廷的規矩,接下來,等到天子一死,理應就是太子登基,這太子就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魏王殿下當然不會愚蠢到得罪天子,除非……魏王殿下的未來佈局之中,根本就沒有太子殿下的一席之地,再直白一點。太子不可能登基。

  魏王殿下要結束韋氏的專權,又不想讓太子登基,這……莫非是要做霍光的事?誰來做天子,難道他想來說的算?

  鄭榮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看了一眼秦少游,秦少遊說起這些的時候,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事一樣,臉上沒有絲毫不同的表情。

  而鄭榮心裡也只有苦笑,魏王殿下所圖的,只怕也是不小吧。如今他已位極人臣,卻還在佈局這些,由此可見,他未必就甘居於人下。

  鄭榮心裡幽幽歎了口氣,他知道,有些事,已經不再是自己所能左右了,他原以為五姓七家,何等尊榮。可以左右任何的決策,而如今,在那衛州,他卻越來越深深感覺到。某種程度……所謂的高門,已經不再那樣的重要。

  至少……在這位魏王殿下的治下,是不需要這樣的角色的。

  門閥之所以能延續千年,自有它的道理。因為它們壟斷了所有土地,也壟斷了所有教育的資源,因為有土地。所以就有錢糧,有了錢糧,就有依附的人口,同時又因為教育的壟斷,使得任何當政者,都不敢漠視門閥的利益,否則高門們聯合起來,用前者的錢糧和人口來反抗你。而一旦你選擇了妥協,你需要治理天下,又必須用這些門閥的子弟來為你出謀劃策、治理地方,因為全天下識字的人只有這麼多,而高門獨佔八斗。

  也正因為如此,鄭榮是自信的,他自信鄭家遲早有一日,還可以翻身,這不是因為鄭家依然還有人脈,在其他地方還有田產,而是因為鄭家子弟,個個飽讀詩書,任何的統治者,都離不開鄭家上千子弟。

  可是等他到了衛州,接觸了河南府,他才知道錯了。

  秦少游在這裡,其實早已將任何高門的基礎和優勢,統統砸了個稀巴爛。

  工商的發展,使得大量的手頭較為寬裕的人口出現。而工商的發展,也提供了大量較為優質的工作崗位,讀書寫字,不再只是做官才能有施展的空間,這就形成了某種利誘,讓那些即便是砸鍋賣鐵讀書,也沒有進身之階的人看到了希望,再加上生活水平的提高,太平學的推廣,利用活字印刷的大規模印刷工坊的出現,使得寒門子弟紛紛進學讀書,而一旦讀書風靡起來,識字成為了普及的事,高門子弟能做的是,寒門也就能做了。

  除此之外,便是官府職能的改變,以往的官府,只管著治所裡的一片洞天,長官們無法將觸角伸進鄉間,而想要施政,唯一的辦法就是同地方上的高門和豪強們合作,強強聯手,互為犄角,高門和豪族,幾乎是治理地方最不可或缺的一環。而如今,高門的職能,卻是被在新的體系徹底取代,大量有較高水平的吏員開始被聘用,再加上大量的農戶脫離了鄉間去了城市,鄉間已經不再是從前那樣一潭死水了,格局一變,就有了官府插手的空間,地方上的豪族,本來是得利於土地的壟斷,而一旦大量人進入城市,鄉間土地的價值頓時暴跌,又因為做工往往比之務農回報更加豐厚,那些固守在鄉間的豪強們,只能坐吃山空,積攢了十幾代的錢糧,可能還不如一個一夜暴富的工坊主幾年置辦下來的資產。

  鄭榮是何其聰明的人,正是曉得,原來在這裡,還有一個這樣的世界,這個世界對於自己來說,是何等的陌生,在這個世界裡,鄭家原有的手段和資本,居然一錢不值,他心中除了震撼,同時也明白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鄭家不能再走老路,那條老路,往後是必定走不通的,至少在魏王殿下這裡走不通,唯一地法子,就是學著關東的士族一樣,走出一條新路出來。

  而現在,他冒出了一個念頭,殿下現在的這些佈局,或者從根上,未必就是針對韋家,當然……韋家固然是大敵,可是與此同時呢,與此同時那些舊有的門閥和豪強,怕也是他的目標吧,也正因為如此,似乎這位殿下,似乎並不在乎『民心』,那些本來就可能要被他打垮或是同化之人的心,對這位殿下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太子不會有任何機會。

  除非……神策府毀於一旦,而這位魏王殿下屍骨無存。

  他深深吸口氣,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自己要做的,是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如此而已。

  「殿下……」鄭榮微微笑著站起來,朝秦少游作揖,道:「殿下既然已有謀劃,下官也就沒什麼警句良言了,二皇子的事,想必殿下已經安排妥當,時候不早,下官待會,還要去拜謁楊賢弟,下官暫先告辭。」

  秦少游見鄭榮居然沒有繼續深談下去,反而心裡覺得詫異,可是看到他那深沉的目光,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

  鄭榮理應是自己知道的心思的,他沒有多說什麼,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所以索性假裝不知道。

  秦少游心裡也是苦笑,鄭榮這個時候,一定是有些無力感,因為他這種自幼飽讀詩書之人,總會有自己的一點『原則』,不過……秦少游卻不由捫心自問,自己呢?自己難道能改變什麼嗎?

  「其實……何止是你正經隨波逐流,就連我秦少游……也只是隨波逐流啊,或許在你眼裡,我是野心勃勃,可是你卻永遠不會知道,野心勃勃的並非是我秦少游,而是在這河南府內外,乃至於未來五鎮上下所有人等,將來有一天,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野心勃勃,會推動著任何一個人,去做他們想做和不想做的事。」

  秦少游心裡這樣想著,面帶微笑:「本王送一送你。」

  鄭榮忙道:「殿下太客氣了。」

  秦少游將他送出去,便見這王府之外,停滿了車轎,鄭榮臨走時看了秦少游一眼:「殿下日理萬機,下官不如。」

  秦少游拍拍他的肩:「好吧,少說這些了,本王接下來該見恆通商行的那位大掌櫃了,你的時候不早,本王的時候,也是不早。」

  鄭榮又是行了個禮,上了車中去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9 15:0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0 14:44
第五百九十九章:天潢貴冑

  送走了鄭榮,秦少游搖頭一笑,他突然感覺有些疲憊,喚了人來,吩咐道:「今日不見客了,讓人回去吧。」

  說罷回到後院,鄭榮的想法,他是支持的,現在的秦少游,更多的像一個旁觀者,明明他有一種超越時代的高瞻遠矚,可是除了偶爾做一些正確的決定,更多時候,都在默默的任由他們成長。

  其實他深知,無論是王琚還是鄭榮,甚至於是楊炯這些人內心都是矛盾的。

  他們通過神策府受益,通過河南府而轉換了許多的思維,他們和秦少游一起,打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可是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卻還隱藏著另一個想法。

  他們終究還認可自己是大唐的臣子,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問題所在,畢竟他們跟著秦少游才幾年,可是他們作為大唐臣子的時間卻足足有半輩子以上。

  在他們的心底,天子自然該姓李,國號,當然也應當是大唐,莫說是他們,即便是洛陽城裡的絕大多數販夫走卒,只怕也大抵都是如此。

  這……某種程度也是人心。

  當然……這並不是意味著他們對秦少游不夠忠誠,秦少游幾乎可以肯定,真若是到了反目的那一日,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一邊。可即便如此,他們的心理依然矛盾。

  而秦少游自己呢,秦少游自己捫心自問,兩世為人的自己,對這個李家的宗室,既沒有太多的好感,絕不可能無條件的效忠,可是他也絕不反感。

  鄭榮方才詫異於自己的佈局,其實秦少游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錯愕,事實上,王琚、楊炯這些人的表現也都大抵如此。

  秦少游對此,也只是苦笑。

  在他們的心裡,固然朝廷做了許多的錯事。固然現在許多地方,因為李家宗室的軟弱,以至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想必這個時候。他們依舊還是認為,一切的錯誤並非是李氏,而是韋家吧,讓女人來背這種黑鍋,反正也算是老傳統。更何況,這個韋氏,本身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呢。

  可問題就在於,秦少游非要佈局不可,正因為他清楚未來會發生什麼,所以他才決心按自己的方式來提前未雨綢繆。

  問題的關鍵,其實不是韋家的仇視,也不是未來太子是否對自己會有什麼成見啊,固然秦少游是一個權臣,固然未來的天子可能會對自己有所壓制。其實秦少游都無所謂,他自信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與新天子維持某種微妙的平衡,這種打壓,也只能對自己不痛不癢。

  而真正的問題所在,其實現在已經不再是宗室了,而在於河南府,在於河南府上至士族、巨賈,下至最尋常的小民,最可笑的就是。如楊炯這樣的世家大族出身,對於李氏抱有某種盲目忠誠的人,秦少游幾乎可以百分百的確定,他們……才是最終非要埋葬李氏的主力軍。

  他們現在的猶豫。來自於他們的教育和認知。

  可是這樣的認知很快就會改變。

  因為秦少游已經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難以合上了。

  商業的繁榮,商品的瘋狂生產,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產能開始激劇的擴張。這種擴張是野蠻的,不講任何的道理,所以當擴張到了一定程度,就必須得到更多廉價的原料,必須有更多的壯丁來為自己生產,必須有足夠的人口來消費自己的商品。

  當生產到了某種極限,當消費也到了極限,當人口的限制到了頂峰,當原材料因為需求越來越旺盛而導致價格居高不下,那麼危機就誕生了。

  大量的商品,將囤積在貨倉裡,大量的人將失去生業,一旦如此,將會有無數人一夜之間,從家財萬貫,變成一貧如洗。

  即便是關東第一大家的楊家,也極有可能遭遇這個災難,到了那時,甚至數百年的基業,都有可能毀於一旦。

  那麼……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其實這個問題……一向很好解決,既然沒有人消費,那麼就創造消費,大量人失業,那就創造就業,可是任何東西都不是憑空創造的,不過秦少游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擴充軍備。

  因為擴充軍備,就需要無數的需求,需要無數的兵器,需要無數的軍服軍衣,可以讓那些舉步維艱的工坊重新開動起來,讓那些原本即將失業的匠人繼續有新的工作。

  可問題在於,秦少游的錢不是變出來的,他不可能養出越來越多的軍馬,而擁有取之不盡的錢糧,沒有錢糧,當然就是發債了。

  那麼……這個模式就是,秦少游向商賈們借錢,而後練兵,練兵創造了需求,商賈們掙了錢,工人們有了飯吃。

  這……似乎是一個完美無缺的計劃,不過……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錢借來了,該怎麼還,養了這麼多軍隊,本身就是個無底洞,借錢容易還錢難,一旦還不了錢,錢莊非要崩潰不可,而一旦錢莊崩潰,大家也都要完蛋。

  軍隊若是留在家裡,當然是純消耗品,想要讓軍隊創造價值,似乎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而軍隊唯一創造價值的機會就是……掠奪。

  掠奪土地,掠奪更多的人口,掠奪更多的資源,這才是未來這個環節中最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

  掠奪的越多,秦少游就能養更多的軍隊,商賈們的需求更多,於是便又可瘋狂的擴充產能,賺更多的錢,而越是擴充產能,就更需要更多的人力,更多的資源,匠人們的生活可以得到改善,那些擁有資源的士族也不愁家業。

  這幾乎是秦少游能找到的唯一辦法,商賈的本性,就是無限的貪婪,而一旦這裡的發展到了極限,這些對於大唐抱有忠心的人,會毫不猶豫成為推動秦少游與朝廷撕破臉的主要動力。

  秦少游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及早的做好這個準備,省得真到了那一日,卻又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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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幾日。卻傳來了好消息,二皇子離開了長安,這是朱樓那兒的急報,而且消息十分準確。朝廷的動向,自然也在朱樓的眼皮子底下,事情發生之後,廟堂上的人,態度居然變得曖昧不清起來。

  天子似乎不願意去糾纏這個問題。顯然李顯怕麻煩的性子此時不禁發作,他不願這個時候和秦少游攤牌,所以對此,居然隻字不提。

  而韋氏,暫時是在謀劃著什麼,也顧不上一個皇子。

  廟堂上的大臣們,則都沒有做聲,某種程度,大家未必是滿意三皇子的,對二皇子帶著某種同情。只不過,三皇子既是太子,他們也無可奈何。

  倒是那位太子殿下,據說是聽了二皇兄突然跑了,心急了一陣,卻又不好做聲。難道才剛剛做了太子,就急不可耐的要跳出來抨擊自己的兄長嗎?

  二皇子李重福之所以下定決心前去洛陽,實在是他內心的恐懼已經到了極限。

  他非常清楚,到了最後無論是韋氏坐了天下還是自己的兄弟成為了天子,他都沒有好果子吃。他最後一絲的希望,在長安已經斷絕,起初的時候,他是心亂如麻。可是很快,他便開始憂心忡忡,天潢貴冑,身為皇長子的他,居然發現自己一丁點的出路都沒有,於是。在這種焦慮之下,秦少游的召喚,此時便有了致命的誘惑。

  他終究還是心有不甘,終究還是不願意苟且偷生下去。

  於是,他終於悄然出發了,只帶著幾個忠心的僕役,趁著長安城裡亂糟糟的局勢,連夜出逃。

  這一路上,其實都是有驚無險,甚至是函谷關,對於來往的商旅,都沒有過多的盤查,何況李重福還使了一些錢,足夠矇混過關,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朱樓的人就已經開始對他暗中保護了,沿途上的許多人早已暗中被買通,足夠他能夠安全抵達洛陽。

  李重福的到來,在洛陽幾乎等同於重磅消息。

  不管怎麼說,這位皇子是值得同情的。

  秦少游帶著許多人,一大清早,便在碼頭等候,見到李重福的船來,等到船靠了案,李重福下了船,這位二皇子的心,終於是落了地。

  來到洛陽,對於他來說不啻是一場豪賭,他根本不知道洛陽的情況,也正因為如此,李重福不免有些心焦,可是看到迎接自己的排場時,還有那秦少游親自的迎接,讓他變得輕鬆起來。

  許多東西,雖然是管中窺豹,可是李重福看到了誠意,於是過了棧橋,與秦少游寒暄,對於這位天潢貴冑,秦少游幾乎沒有打過什麼交道,李顯在洛陽時,秦少游很忙,已經開始顯赫起來,而這些李顯的兒子們,顯然處境並不太妙,他們的身份過於尷尬,甚至,連和秦少游這樣的重臣來往,都怕引來不必要的猜測和麻煩。

  李重福這才發現,原來手握重權的魏王殿下,原來和自己的年齡是相仿的,他不禁有些愕然,而後秦少游問道:「殿下一路來,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吧。」

  「倒還算幸運,沿途還算平安,只是過函谷關時,心裡緊張了一陣。」

  秦少游笑了:「臣也聽說,朝廷加強了函谷關的衛戍,連侍中韋玄貞,居然都坐鎮了函谷關,聽說那兒,已經陳兵十餘萬了,關東這兒的商旅要出入,心裡都不禁發毛呢。」

  李重福不知道秦少游是不是意有所致,他謹慎的性子又發作了,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牢騷話。

  秦少游繼續道:「殿下既然來了,臣自然應當接風洗塵,不過殿下一路遠來,理應歇一歇才好,龍門宮,臣已經命人收拾好了,殿下……請吧。」

  龍門宮……李重福有些詫異。

  這洛陽的龍門宮也是行宮之一,乃是太子的居所,其實就是東宮,現在李重福不是太子,哪裡有資格入住龍門宮。

  這秦少游,倒是大膽的很,居然把行宮當做是招待李重福的地方了。

  若是傳出去,卻又不知會不會惹來麻煩。

  不過顯然秦少游對此,不以為然,李重福踟躕了一下:「我不過是個親王,豈敢在龍門下榻,殿下固有抬愛,收拾一間院子住下就可,龍門……只怕會有閒言碎語出來。」

  秦少游看著這個過份謹慎的二皇子,心裡也不禁想要笑,似乎李家的男人們,大多都是如此,一個個庸庸碌碌,風聲鶴唳的,難有他們先祖的氣魄,秦少游想了想,道:「殿下身份尊貴,又是龍子,其他地方,只怕委屈了殿下,下榻龍門宮,這是臣的主意,就算有閒話,那也是臣的過失,殿下不必擔心。」

  李重福顯得有些憂慮重重,他何嘗不想住到那兒去,他內心深處,將自己當做是天潢貴冑,是李氏的嫡親血脈,是真正的龍子龍孫,甚至,早在數月前,他還認為自己理應是皇太子,可是現在不同,他還是有些擔心,只是沉默了良久,道:「好吧,本王在那住幾日,若是有合適的宅院,煩請魏王再行安排。」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重福的心咯登了一下,他旋即又後悔了,後悔自己不應當這樣的冒失,也不應當答應下來住在那兒,他固然心裡也有蠢蠢欲動的野心,可是卻絕不是魯莽之人。

  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似乎也就不好出爾反爾了。

  他只好自嘲的笑笑,既來之則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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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送到,今天更新早啊,哇哈哈,一大清早就起來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0 14:5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1 11:15
第六百章:河山錦繡

    住在龍門,李重福的心定了一些。

    秦少游給予他的禮遇,顯然也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更讓他驚喜的是朝廷的動向,朝廷居然對此事不聞不問,這麼大一個皇子,似乎就這麼遺忘了。

    某種程度來說,遺忘,有時候對於李重福來說也是好事。

    而很顯然的是,李重福現在信心十足,因為他分明感覺到,朝廷的遺忘,當然不是對於一個皇子當真是覺得不痛不癢,這種事換做是哪朝哪代,都不是一件小事,而之所以如此,理由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位坐鎮洛陽的魏王殿下,實力顯然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強一些,以至於朝廷不得不遺忘不可,否則朝廷一旦較真,就可能在秦少游這兒碰到一鼻子的灰,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大失顏面。

    既然會大失顏面,索性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罷。

    許多時候,實力的體現,來自於許多方面,而秦少游確實是一棵大樹,至少……足以保護自己。

    當然……只是單單的保護還不夠,李重福需要的是,秦少游能夠成為自己的籌碼,進一步,則有機會問鼎,即便退一步,也可以獨善其身。

    這就牽涉到了秦少游的態度問題了,假若這位殿下態度不太好,對自己只是不冷不熱,又或者,只是想藉著自己的身份投機取巧,那麼情況可能很糟糕,因為今日你既可能成為他的棋子,明日,也可能成為一個棄子。

    秦少游的熱心,終究還是打消了他的念頭。

    因為幾日之後,除了大小的宴會之外,接著秦少游便邀請他動身,前去衛州,校閱三軍。

    校閱三軍……

    先是狐疑,之後便是喜出望外的李重福開始期待起來。

    自到了洛陽。他沒有一日不是快活的,這倒是在情理之中,因為長安那兒,實在憋的厲害。每一日都彷彿透不過氣來,每日都是提心吊膽,可是在這裡,難得有了輕鬆。

    更何況,秦少游邀請他校閱五軍營。總算打消掉了李重福最後的顧慮。

    他是皇子,何以秦少游要發出這樣的邀請?自然是希望,自己這個皇子的身份,可以提振五軍營的士氣,既然如此,那麼說明自己這個皇族的身份,很是管用,自己……還是頗有份量的。

    這和他在長安時完全不同,至少自己是絕不可能接觸到任何軍馬的,任何一點小動作。都可能遭來猜忌,甚至……可能是殺身之禍。

    李重福自然知道,軍馬的重要性,那韋氏掌握了廟堂,不是第一件事,就是將韋家人和自己的親信安插在軍中嗎?

    在洛陽,他已見識到了許多東西,這裡的繁華,確實超出了他的想像。

    在幾年前,他隨著自己的父皇離開洛陽。去了長安,那時候,他在洛陽已經生活了不少年頭,可是這一次回來。他卻是驚奇的發現,現在的洛陽,早和自己當初所見的全然不同了。

    原來的東市和西市,原本只是一些攤販的交易場所,而如今,卻是商行林立。除此之外,還開闢出了一個南市,聽伺候自己的宦官說,那兒更熱鬧,而且買賣做的極大,有的交易,甚至超過了數十萬貫之多,城裡的百姓,也比從前富庶了許多,各種娛樂都有,一到夜裡,絲竹陣陣,從前這只限於內城,可是如今,外城也不遑多讓。

    甚至還有傳言,整個衛州城裡,如今已經是一個大軍營了,十幾萬軍馬盤踞在那兒,到處都是營盤,那五軍營很是恢弘。可以容納許多的軍馬,大量的軍馬日夜操練,喊殺聲不絕於耳,操練時火炮隆隆,不只是如此,為了供應這些軍馬,每日來往於運河的糧船以及各種船隻宛如河水一樣,川流不息。

    這裡……簡直就是一片樂土啊。

    李重福顯然已經將自己和那位魏王,當成了命運共同體,而魏王的聲勢越大,對於他來說,顯然是樂見其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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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魏王的人便來了,原來是魏王殿下已經先行動身,因為他是輕車從簡,所以先行出發,終於李重福,既是皇太子,自然還需要一些排場,因而不必急著走。

    對於秦少游這種關懷備至,李重福精神一震,便也不急著趕去衛州,這一路帶著隨扈慢慢成行,其實現在去衛州極為方便,因為早在數月前,衛州與洛陽的運河已經聯通了,全程五百餘里,並不算遠,若是快舟,三日就可抵達,即便是慢一些的船隻,七八日也足夠了。

    李重福沿途欣賞著美景,尤其是途徑到孟津的時候,頓時被這孟津連綿的工坊所震撼,這方圓數百里,居然都是連綿的建築,無數的碼頭伸出棧橋,停靠著一艘艘的貨船,沿途到處都是人影,那煉鐵坊和磚窯坊伸出一個個的煙囪,冒著黑煙,一處處的滾滾黑煙直朝著天際衝去,整個天空,彷彿都灰濛濛的。

    這樣的場景,反而讓李重福不禁振奮,雖然空氣中的味道,總是帶著一絲焦煤的味道,有些刺鼻,可是這一幕幕的場景,卻讓他感受有些異樣,這裡固然沒有青山綠水,也不見任何綠油油的詩情畫意,卻給他一種磅礡的感覺,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展現在他的面前。

    船是水路巡檢的船,在秦少游治下的各個州縣,幾乎都設有水路巡檢,主要是維護運河的安全,以及疏通河道,追查水賊,所以隨船來保護李重福的,乃是洛陽水路巡檢司的一員副官,這人見李重福對這煉鐵坊有興致,也不禁饒有興趣的道:「殿下,冒黑煙的是鐵坊,那兒是磚窯,還有那裡,是燒炭的一處窯爐,現如今,都是用煤煉鐵,所以這煙最是刺鼻,而且彷彿漫天都帶著一股煤煙味。」這副官一面說,一面輕輕的煽了煽鼻子,繼續道:「孟津一帶,靠著河西那兒,煉鐵坊是最多的,足足有上百家,窯爐都有數百座,每年練出來的鋼鐵,多達七千萬斤,可是哪……即便如此,還是不足,尤其是魏王殿下四處招兵買馬,趕製刀槍劍戟,這精鐵的需求太旺盛了,現在許多人都在開窯,殿下看到了嗎?那一處大窯,就是陳記的鐵坊,他們能的爐子能煉出精鐵來,是五軍營最急需的,至於那些小爐,就不同了,只能打制一些農具,不過現在農具卻是極為暢銷,殿下有所不知,這兒的農耕和從前不同,從前是一家四五口種二十畝地,而如今,一家人,便有兩三個去了城裡務工,留守在家的,不過寥寥兩人而已,從前是刀耕火種,現在鄉下務農的人少了,靠著以前的老辦法可不成,所以對農具和畜力的需求極大,否則,這地可就真正荒蕪了,現在各家鐵坊,都在製造最時新的農具,銷量是極好的,還有牛馬,都是從大漠裡運來的,官府鼓勵用畜力代替人力,所以盡力壓低了牛馬的價格,再者,家裡有人在外務工,每月都會寄些錢回去,因而大家也買得起。」

    「殿下曉得現在時下最時興的是什麼?」這副官想必是想賣弄,難得能讓一個天潢貴冑的皇子對自己有興趣,所以紅光滿面,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了:「眼下最時興的是車馬行,代送書信的那種,殿下想想看,現在哪個村,哪個亭,哪個鄉的家裡沒人在外頭,因而書信往來最是頻繁,也有人托人帶東西的,若是逢年過節,在城裡的還要置辦一些衣衫,或是吃食教人往回帶呢,這車馬行走一趟,那可是十幾大車的書信和托寄的貨物呢,都是來回的跑,走村串戶的,大的車行,僱傭的夥計有上千人之多,都是往返於各地的,到了某鄉,把東西送去之後,還要住兩宿,等他們準備好了書信,再往回帶,一趟下來,便是幾十貫的收益。」

    李重福畢竟是年輕人,聽得有趣,也不打斷。

    那副官笑吟吟的道:「這裡,和別處就是不同啊,以往的時候呢,這錢比什麼都難掙,可是如今呢,卻彷彿處處都是商機似得,有時候突發奇想,說不準就是一個買賣,其實別看卑下在這兒這麼多年,這許多新奇的東西,沒世面啊,還是沒有見夠,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哈……在水路巡檢裡當差,比不得那些走街串戶的,這輩子啊,怕也指望不上大富大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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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晚上還有一章。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1 23:50
第六百零一章:彪悍民風

  李重福短暫的行程,所接受到的信息實在讓他驚駭。

  他看到的顯然是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好壞他無法去評論,不過有一點,他卻是明白。

  這個世界創造的力量顯然要比長安那個世界要大得多。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雖然他不會有什麼直觀的感受,也不過是管中窺豹,可是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他得到了許多的信息。

  原來……人力在這裡才是最值錢的,這和從前時全然不一樣,至少在那個時候,人是最賤的工具,某種程度,只要遇到了荒年,一兩貫就足夠買一個人力,而且……為了節省開支,那些捨不得投錢進去做的事,都可以用人力去取代。

  譬如耕種,人力顯然比畜生要值當的多,畢竟畜生的價格不菲,何況……畜生每日吃的也多,與其養頭畜生,分不如人力精細一些。

  李重福對於這種模式其實也是一知半解,不過大致,他卻明白了一些關係,無非就是盡力興修水利和改用畜力,來穩定農業,卻使得大量的人力得以解脫出來,解脫出來的人力,再去織布、煉鐵、伐木、採煤,最後再製造出無數的貨物,這些貨物最後又開始流轉,譬如農具回到了農人手裡,譬如衣衫到了採煤人身上,譬如刀劍則裝備了士兵。

  又因為大規模的生產,以及據說是技術的改進,於是,生產的數量已經越來越多,從前一百人一天可以織一百匹布,後來卻到了一百五十匹,乃至於兩百匹的地步,這個時候,據說是出了難題。那就是同樣的人,需要的布只有這樣多,多餘的布留著有什麼用?難道那些造布的人囤積在倉庫嗎?而那些織布的匠人們造出了超過了需求本身的布匹,難道第二年就歇業在家,等到這些布匹完全消化掉嗎?

  這樣顯然是不成的,莫說匠人們需要生業,否則就極有可能餓死,便是那些造布的商賈們,也絕不肯停工,唯一的法子。就是想盡法子,把剩餘的布匹兜售出去,本地既然已經無法增加消費,那麼就銷往其他地方,無論是劍南、江南或者是長安,又或者是大漠、渤海、暹羅、百濟,乃至於是吐蕃,只要有任何可能,這些人都會一擁而入。

  這才是……這裡的人與其他地方不同的地方啊。

  李重福雖然平時唯唯諾諾。卻也是絕頂聰明的人,他很快意識到,為何幾乎這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博古通今了。

  以往的農戶或是豪強。他們要管的,只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至多,也就是和官府交涉。而官府呢,一方面盯著朝廷的動向,一方面治理一方也就可以了。

  可是在這裡。卻是行不通,因為這裡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要維持他們現在的體面,和自己的優渥,唯一的法子,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把買賣做到任何有可能做成買賣的地方。

  因而……在這裡,印刷的書籍之中,關於各地特產以及風土人情的書冊是最火熱的,關於渤海、暹羅、百濟乃至於吐蕃、大食的書冊也賣得火熱。街頭巷尾的人,大多數對於那一畝三分地的事不太熱心,甚至連宮闈中的秘聞也不甚有什麼興趣,這裡的每一個人,彷彿都心懷著天下一樣,便是這個小小巡檢司的副官,先是介紹了一些孟津的事,緊接著便是開始滔滔不絕,如數家珍的說近來有倭人來做買賣,卻拿不出錢的趣聞。

  李重福心裡不禁有點兒詫異,似這等心懷天下的事,理應是廟堂諸公們想的事,可是在這裡,彷彿每一個人,都是高居廟堂上的宰相尚書,便是一個船伕,也能瞎掰幾句南詔國、林邑國和天竺國的事。

  李重福開始覺得有趣,後來卻不免有點兒後脊發涼。

  因為他感覺到了一種很古怪的民心。

  譬如有人說起倭國,便不禁會顯得義憤填膺,如有商賈在倭國被人殺了,據說就是他們官兵所為,又有說倭人蠻橫,做買賣不守規矩。

  這其實本來就是情理之中,畢竟雙方相隔在千里,又隔著汪洋大海,言語不通不說,各自的風俗又是不同,可是……似乎每一個人,都對此懷有某種怨氣,李重福仔細琢磨,卻大致明白能明白這種心理了,與倭人的交往,說穿了,就是做買賣,可是這買賣想要做起來,何其難也,自然會有諸多的摩擦,而對於這裡的每一個人來說,任何一筆買賣,都和他們息息相關,滯銷的貨物若是不賣一點是一點,可能許多人都會受到影響。

  因此這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一種渴望,那便是渴望河南府的商隊,到任何一處地方,都可以暢通無阻,唯有如此,方能使許多人富足,這種渴望,不如說是一種欲望,是一種人性的貪婪所驅動,幾乎所有的巨賈,似乎都有一種願望,那便是使天下各處都成為昭義五鎮一樣,成為他們可以為所欲為的樂園。

  這種潛藏在許多人心底深處的心思,使李重福想一想,都覺得有些後怕,要知道,雖然從前自己先祖在的時候,也曾四處大動過干戈,可是無論任何時候,不到迫不得已,朝廷是絕不會下定動兵的決心的,畢竟……隋煬帝的先例就擺在面前,固然天子好大喜功,可是臣民們聽到要動兵,卻往往談虎色變,對於大臣們來說,動兵會消耗掉國力,而且風險也是極大,即便是侵佔了領土,可是得到了領土卻大多得不償失。而對於百姓來說,動兵就意味著加稅,也意味著要徵募他們服徭役,許多家中的壯丁,要踏上那千里之外的戰場,生死不知。

  因此君王們往往以好大喜功的隋煬帝為戒,大臣們盡力的去談仁義道德,臣民們對於任何事都漠不關心,開疆擴土,除了讓王朝得到一點好名聲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征伐大漠,難道讓人去放牛羊馬?征服南詔,那連綿的大山,能開墾出幾塊有價值的土地?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2 00:2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2 10:57
第六百零二章:落地鳳凰不如雞

    在這裡的人……李重福的感覺就是好鬥。

    似乎在他們的骨血裡,都有一種競爭上游的東西,甚至從那巡檢司的一個小小官吏口裡,都能感受到他那種對於新事物的渴望,以及那種滿滿的爭強好勝之心。

    這讓李重福感受到了一絲憂慮。

    某種程度,這些人和蠻人沒什麼分別啊,他當然記得,這一處關東經學深植的土壤裡,許多人都是規規矩矩,安分守己的,可是卻不知是什麼時候起,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變得不安分起來。

    小小的官吏,渴望去萬里之外的大食,掌舵的舵夫,居然異想天開,想要什麼時候神策軍徵用他的船隻,前去倭國,美其名曰,教訓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倭人。

    甚至……雖然他們在表面上,對於李重福恭恭敬敬,可是李重福居然能感受到,他們的骨子裡,並沒有太多的敬意。

    這讓李重福感受到一些失落,甚至他懷疑這是秦少游暗中授意的結果,覺得是那位魏王殿下,名為尊皇子,實則卻是想利用自己,所以他的這些『部眾』,自然而然對自己沒有太多的敬畏之心。

    這讓他憂慮了一夜,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顧慮,因為他發現,那船夫對於那小武官,似乎也是這樣的情緒,雖然有客氣,卻沒有那種發自內心的誠惶誠恐和敬意。

    李重福便不禁開始琢磨起來,這些人……難道就這樣不通禮法嗎?難道就沒有人教化他們嗎?只不過……更讓他大跌眼鏡的是,這些人居然都受過教化,他親眼看到那個武官抱著一本書在船尾看,打發閒暇的時光,也看到一個隨船的學徒拿著筆在練字。

    李重福不禁哭笑不得。

    其實這深層的原因。李重福豈會知道,只怕是船中的所有人,甚至是船夫和小副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

    從前下層對於上層人的奴顏和煥發自心中的媚骨,某種程度。其實就是一種高山仰止,可望不可即的心理,他們本就是小民,與之打交道的也是小民,左鄰右舍亦都是如此,偶爾能見到幾個大人物,頓時便戰戰兢兢,心裡誠惶誠恐。

    而如今。上下尊卑的界限已經不甚分明了,這兒有太多太多的機會,也正因為如此,總會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入伍,經過數年之後,突然成為神策軍或是五軍營的將軍,有匠人技藝非凡,便是那些巨賈東家們,對他們也是禮敬有加。於是這裡的人突然都明白了,噢,原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其實也不過是如此啊。

    隔壁的張三,別看現在人五人力,做的好大的買賣,腰纏萬貫,甚至和議員們談笑風生,便是王琚王先生的府上也是待若上賓的人,想當初,還不是一樣跟自己光著屁股玩泥巴,如今別看是發跡了。可是和自己一樣,也就這麼一回事。自己只是時運不好罷了,否則……也能和他一樣。

    同坊的那個趙武。從前還流著鼻涕跟著自己屁股後頭轉悠呢,可是現在了不得了,早幾年進了神策軍,立了功勞,後來五軍營建起來,直接調撥去了五軍營成了將軍,據說乃是方靜方都督的得意門生,魏王殿下親自接見,一起喝過酒的。

    這時候……原來那些高不可攀的人,神秘感在絕大多數洛陽人眼裡,已經徹底消亡殆盡,他們突然發現,原來那些曾經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人,其實也不過是如此,並沒有從前自己想像中那樣金貴,只要自己運氣好,肯努力一些,或許也有出頭的一日。

    更何況,現在各種話本和書籍流行開來,在這裡天南地北的人都有,往來的人自四面八方在此匯聚,信息的交流是以往的十倍百倍,人的眼界,也就不自覺的開闊起來,固然懂得禮節,可是那種敬畏之心,卻早已不見蹤影。

    人人逐利,則禮崩樂壞啊。

    李重福心裡不由感慨,這讓他對於這裡的好感,頓時大打折扣,甚至不由浮想聯翩,假若有一日,自己登基做了天子,斷不能如此,人……還是守著規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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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功夫,衛州便遙遙在望了,對於衛州之行,李重福心裡充滿了期待,等他真正到了衛州,還是被這蔚為壯觀的場景所震撼。

    上了碼頭,便是連綿的城垛和大營,站在高處,遙望下去,連綿數十里,一眼看不到盡頭。

    那漫天的喊殺,還有火炮的隆隆聲,不絕於耳,這裡彷彿連空氣都帶著鋒利的氣息,刮在人臉上,給人一種精神一震的感覺。

    這種氣氛,終究還是喚醒了李重福血液裡的某種尚武之氣,而前來迎接他的,則是秦少游為首的一隊官軍。

    秦少游依然還是老樣子,不過因為來的早,想必這幾日也到處子巡視,所以膚色黑了一些,不過精神卻是士足,至於他帶來的衛士,則個個是虎背熊腰,殺氣騰騰。

    秦少游朝李重福行禮:「殿下辛苦。」

    李重福忙道:「哪裡,哪裡,本王是沾了魏王的光,這才能一覽三軍將士的風采,辛苦二字,何從談起。」

    寒暄了幾句,接著便是進城,小憩片刻之後,秦少游便領著李重福等上了觀武樓。

    觀武樓在衛州城的西面城牆,與城樓連為一體,倒像是個很高的哨塔,上頭只能容納幾人的位置,所以屏退了左右,秦少游和李重福登上去,從那裡向下眺望,那無數的軍營和操練的兵馬便可一覽無餘了。

    這裡足足有數十丈高,起初李重福還有些害怕。可是漸漸習慣了這個高度,再自下俯瞰,也不禁為這建築的匠心所折服。

    從這裡恰好可以觀看到整個五軍營的全貌。包括一個個校場操練的官兵,還有那各處井然有序的軍營。顯然這是專門為了督促操練而建的,這樣的樓塔,附近有十幾處,可從各個方位,觀摩操練。

    而下頭無數的官軍,顯然是不知有人在觀摩他們,可是沒有人鬆懈和偷懶,那些武官們一身戎裝。吹著竹哨,各自帶著自己的部眾出操,一絲不苟,有的在站隊列,有的在練習搏殺,因為太高,所以一些操練李重福也看不甚清,不過遠遠眺望,看著下頭這整齊方列的模糊影子,卻讓他心中澎湃。

    這裡可是十幾萬大軍在各營各個校場操練。那直破雲霄的口令、竹哨。呼喝聲,都給他一種別樣的感覺。

    秦少游似乎已經看慣了這種操練,所以神色平常。只是眼睛隨意掃了掃,隨口道:「殿下以為如何?」

    「啊……」這裡太高,所以風也大,風聲在耳邊呼嘯,所以李重福只隱隱聽到秦少游的聲音,這時候他連忙回過神,收了收被狂風吹捲的衣袂,不禁道:「魏王方才說什麼?」

    秦少游只得高聲再說一句:「殿下以為如何?」

    李重福忙是驚歎道:「精兵強將,得此勁旅。何愁天下不平。」

    秦少游不禁笑了,道:「平天下……並非是五軍營的職責。」

    「……」李重福感覺自己碰到了一顆軟釘子。這倒是沒有錯,某種程度來說。這個什麼五軍營,顯然只是地方武裝,秦少游……不過是最大的那個諸侯罷了,雖然實力強勁,可是他說的沒錯,秦少游沒有資格平天下。

    自己方才不過是脫口而出,只是覺得用這樣的詞句來形容,恰如其分,想不到反而失禮了。

    秦少游接著道:「不過……假若真有那麼天下大亂的一日,本王為天子和殿下定江山,亦當效勞。」

    呼…本來尷尬的李重福,臉色緩和起來,似乎這句話,像是給他一個台階下,可是又好像,這是秦少游意有所指。

    他忙道:「本王素來知道魏王忠心耿耿,父皇也時常誇讚魏王。」

    秦少游看他說話不溫不火,反而覺得有些不太對胃口,這裡的人,因為生活節奏加快,無論是官吏還是軍人,或者是商賈還是尋常的百姓,因為生活緊湊,時間珍貴,所以極少去咬文嚼字,說話都較為樸實,什麼事都是撿重要的說,便是那鄭榮,都已經融入了其中,這樣的高門大族出身的人,也開始不再崇尚清談了,所以對於這位長安來的皇子,秦少游跟他打交道,總感覺有些不太習慣。

    他看了這個謹慎的皇子一眼,突然話鋒一轉:「殿下,這裡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少游的直接,讓李重福愣了一下,他顯然覺得這秦少游有些粗魯,或者說,言辭不夠委婉,不過他卻沒有皺眉,笑了笑:「魏王與本王有什麼話不可以講呢?」

    他有點套近乎的意思。

    秦少游抿嘴一笑:「以我之見,這天下,只怕很快就要分崩離析了。」

    「啊……」李重福又嚇了一跳,這句話實在是太過大膽了。

    秦少游繼續道:「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歷朝歷代,儲君之位,都是立嫡以長,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古往今來,多少次因為破壞了這樣的禮法,而導致禍起蕭牆的,殿下博古通今,想必心中也是瞭然。而如今,天子並無嫡子,而庶子之中,殿下為長,可是三皇子卻拜為太子,這真是咄咄怪事,並非是我秦某要挑撥離間,而是如此一來,天下人議論紛紛,長此以往,可不是好事。殿下現在是皇長子,卻備受冷遇,這不是國家之福。」

    李重福不說話了。

    他萬萬想不到,秦少游如此直接,原本以為,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可,反正是你請我來,肯定是有支持我的意思在,你知我知,只是這等話,最好還是不要拿出來討論,說出來……這就是大逆不道了。

    可是偏偏,秦少游一點忌諱都沒有。這到底是憨直呢,還是這位魏王別有所圖呢?

    李重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面對這樣的人,是最讓他頭痛的,若是惺惺作態,表示一下自己兄弟友愛,他怕秦少游會錯了意思,結果失去這麼一顆大樹。

    可若是附和秦少游……

    李重福很是踟躕了一陣子,方才憋紅了臉:「是啊,歷朝歷代,凡是如此的,沒有一個不遭遇變亂的。」

    他沒有牽涉到自己身上,只是單純的討論歷史問題。

    秦少游其實早就摸透了這位皇子的性子,朱樓那兒,相關於李重福的匯報,足足有半籮筐的卷宗那麼多,所以李重福的回答,也在秦少游的情理之中。

    秦少游快人快語,懶得和他周旋,事實上,這也是因為秦少游的底氣十足,李重福,不過是個落難的皇子而已,而現今的秦少游,卻是實權的親王,秦少游道:「那麼……卻是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這一下,卻等於是把李重福逼到了牆角,讓他逃無可逃了。

    你有什麼打算,不妨直說,可是不說,就錯過了機會了。

    李重福完全想不到,自己和秦少游的交流,會是以這樣的方式,他心裡只是苦笑,這顯然不太對他的胃口,所以沉吟良久,他才徐徐道:「本王……如今……哎……不瞞魏王,本王如今……已是走投無路了。」

    他還是決心說實話,因為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處境,惺惺作態,反而可能惹人反感。

    他說話的功夫,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秦少游的反應,他見秦少游眉毛挑了挑,嘴上含笑,卻也不知心裡想著什麼,因而不免心中有些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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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夜更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3 09:16
第六百零三章:共治天下

  對於李重福的回答,秦少游顯得頗為滿意。

  這個傢伙,終於還是實話實說了。

  某種程度,秦少游對於這位皇子雲裡霧裡的性子有些反感,只是現在,秦少游需要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子而已。

  秦少游沉吟片刻:「走投無路?殿下的話,會不會言重了?」

  李重福反而打開了話匣子,一臉憤恨的道:「誠如魏王所言,我乃長子,何以太子卻是我的弟弟?這顯然並非是父皇的本意,而是那韋氏的圖謀,她既然這樣做,何止是我,便是李家宗室,也是岌岌可危,哎……我倒也並不怕死,怕就怕,祖宗的江山和基業,落在那個惡婦之手。」

  秦少游嚅囁著什麼,沉吟道:「那麼……假如,殿下可以做太子呢?」

  「什麼?」李重福萬萬想不到秦少游會說這樣的話,他驚愕的看著秦少游。

  秦少游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李重福:「我的意思是,假若本王能讓殿下做太子,甚至是做天子呢。」

  李重福滿是震撼,他覺得秦少游不像是開玩笑,也不像是試探,而且自來了洛陽,見識到了秦少游的實力,再加上屢次韋氏和秦少游之間鬥法,秦少游往往都佔了上風,他心裡不由升起了希望,不禁在想:「魏王說的如此懇切,而且如此信心十足,莫非……是當真有辦法?」

  抑制著心中的激動,李重福幾乎脫口而出:」若是如此,便是祖宗之幸,社稷之幸了,只是……此事只怕很不容易,我並非是質疑魏王,只是,那韋氏終究是控制了父皇,權傾一時,只怕沒有這樣容易。而且,父皇既然已經開了金口,怕是……「

  秦少游只是抿著笑著,他突然道:「這些。不是殿下去思慮的,是本王的事,若是能成,殿下則為儲君,甚或是天子。即便不成,一切罪責,自然也是本王來承擔,不過事關重大,本王自然還希望問一問殿下的心意才好。」

  這……才是秦少游的目的。

  他邀了李重福來,先是安排在了洛陽,而後一路讓他走馬觀花的抵達了衛州,讓他看看五軍營,最後才問起此事,前者。是為了給這個皇子信心,是彰顯實力,告訴他,自己是有一定能力干涉廟堂中的事的,而後者,表面上是詢問李重福的心思,而實際上,卻像是對李重福說,如果此事成了,殿下能做儲君。甚至能做天子,那麼我秦少游,能得到什麼。

  李重福絕不是傻子,這樣的弦外之音。他怎麼會聽不懂。

  其實他最怕的,就是秦少游是個『大忠臣』,大忠臣固然心思可敬,可是憑著一腔熱血去為自己做事,總是讓自己覺得不太靠譜。

  反不如,人家貪圖實在的利益為好。因為一個貪婪的人,知道事情辦成,能從中牟取到什麼利益,方才會拼盡了全力去做,就指望一群赤膽忠心的人去為你赴湯蹈火並不容易,可是指望一群建功封侯的人為你去拚命反而更讓人踏實一樣的道理。

  李重福不禁激動起來,實際上,到了他這個境地,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經不錯了,他固然偶爾也會有貪念,可是現在這個處境實在不妙,而如今,他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面對秦少游,李重福幾乎毫不猶豫的道:「魏王若是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絕不辜負魏王大恩,異日若有機會收拾河山,定與魏王共治天下,裂河北、關東之土,以酬魏王忠勇。」

  河北、山東之土,這天下假若分為七份的話,一份是關東,一份是河北,一份是關中,一份是關西,一份是劍南,一份是江南,最後一份便算淮中之地,這就幾乎等同於,是要講天下的七分之二,直接割給秦少游。

  當然……別看他很大方,可也不過是窮大方罷了,現在的李重福,依然是一無所有,這不過是空口的承諾而已。

  秦少游只是抿嘴笑了笑,道:「殿下太客氣了。」

  他沒有拒絕,只是說客氣,算是接受了這個承諾。

  這反而讓李重福心情輕鬆起來,說句實在話,其實他更擔心秦少游不要這個酬勞,因為一個不好酬勞的人,要嘛這個人別有所圖,要嘛就是壓根就不想把事情辦好。

  現在秦少游答應下來,似乎臉上還頗為自喜,這就意味著,秦少游對這件事有一定的把握,沒有把握,這空口的承諾,就永遠無法兌現,又何喜之有?

  李重福不禁道:「只是,不知魏王有何打算。」

  他想試探一下秦少游,看看秦少游到底有什麼法子,至少……也好交個底。

  秦少游卻沒有回答,只是俯瞰著下頭操練的軍馬,一言不發。

  李重福訕訕一笑,沒有繼續問下去。

  秦少游若即若離的表現,對李重福多少顯得有些不太尊重,不過李重福不介意,他現在最在乎的,還是自己是否當真有機會。

  此時已到了正午,操練的官兵足足從卯時到現在,足足三個時辰,緊接著,伙房開始分發飯食,可即便如此,遠處的大營也沒有任何的混亂,即便是用飯,也是令行禁止。

  秦少游與李重福下了樓,李重福吹了一個多時辰的風,已是沒心思用飯,便要求去休息了,秦少游也沒有阻止,他與本地的幾個官員用過了飯,喝了幾口茶,接著有人來報:「殿下,上官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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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公子不是別人,當然是上官辰,這幾日,上官辰特意的去了長安一趟,當然是以訪友的名義,這位洛陽城出了名的魏王鐵桿,即便去了長安,也無人敢打他的主意,反而這廝經過函谷關的時候,還去拜謁了那坐鎮函谷關的韋玄貞。

  一去一回,可謂是光明正大,在長安的日子,也頗為逍遙,每日都是與人推杯把盞,很是快活了一陣。

  他聽說秦少游在衛州,便馬不停蹄的來了。

  秦少游在衛州的五軍營裡的白虎堂見了他,二人坐下,沒有什麼寒暄,上官辰直截了當的道:「那韋氏倒還算是聰明,一面退居了幕後,另一面,卻又是慫恿天子立了三皇子為太子,如此一來,長安的議論倒是少了一些,前者是換湯不換藥,順道兒,還離間了宗室,下官也有些佩服這個女人了。不過聽說……這是一個叫韋承慶的主意,這個人,在上皇在位的時候,就任雍王府參軍,雍王府府中文翰,皆出自其手,可謂文采風流,聲名遠揚;此後一路高昇,也算是如日中天,不過平時,他在韋家人中並不起眼,這一次,卻是受了韋後的垂青了。」

  「下官讓人打聽過他,才曉得這個小子平時都是深居簡出,聲名在韋家人中算是好的,做人低調而務實,確實不是凡人。」

  上官辰沉默了一下,繼續道:「他現在是韋後身邊的紅人,就在半月前,幾乎三天進了兩次宮裡,想必……是因為韋後有什麼事,都尋他出主意了。」

  秦少游頜首:「韋家畢竟不是小戶,族中子弟眾多,總會有幾個成器的。」

  上官辰搖頭,道:「可是問題不在這裡,下官在長安,開始注意到這個人的時候,便命人打探他的情況,分析出此人的性子……哎……此人哪,只怕也是個和韋弘敏一樣,是個果決之人。」

  「哦?」秦少游知道上官辰所說的果決是什麼。

  每一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不同性格的人,在面對同樣的事時,他們的表現是不同的。

  朱樓那兒,除了打探消息,最重要的還有信息的收攏,通過不同的信息,去分析一個人的心理和性情,而這,才是最至關重要的。現在這個韋承慶漸漸成為了韋後的左膀右臂,那麼現在,他當然成了重點關注的對象,既然朱樓盯上了他,肯定通過以往的作為,將他分析透了,上官辰十分篤定的說他是個果決之人,這就意味著,往後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都可能和果決二字攸關。

  秦少游皺眉:「若是一個這樣的人,可就不好辦了,對付韋家,若是能溫水煮青蛙,那自然是極好,可若是遇到這樣的,怕就怕他們快刀斬亂麻。」

  上官辰笑了,道:「不錯,下官也是有這樣的擔心,殿下這句溫水煮青蛙,也尤為貼切,其實人若是顧慮越多,反而好對付,怕就怕韋弘敏那樣性子的,總是會惹來不少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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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點前更第二章。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3 23:02
第六百零四章:攤牌

  所謂溫水煮青蛙,不過是秦少游的一種手段而已。

  藉著自己足以讓朝廷尾大不掉的實力,使朝廷不會輕易和河南府翻臉,不得不維持著一種斗而不破的局面。而在這種局面之下,秦少游除非真正的謀反,其他的一些小動作,都會被容忍。

  也正因為如此,這位魏王殿下才會借此不斷來鞏固自己的實力。

  朝廷呢,見秦少游的行為並不『過份』,於是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想要如此,也未必都行得通,比如朝中有韋弘敏這樣的人,人家可就未必能容忍了。

  現在這個韋承慶,似乎有些不好對付,既然他行事果決,那麼秦少游……也不得不改變方略了。

  秦少游突然道:「一個行事果決的人,他若想為韋家來削弱本王,做的第一件事,理應是什麼?」

  上官辰沉默片刻:「這……可說不準,不過料來……殿下,眼下其實對於韋家來說,心頭之患,不在河南府,而在蕭牆之內。」

  蕭牆之內四字,是一種隱喻,意思就是說,韋家真正的危機,是在韋家的內部,甚至可能是在大明宮裡。

  秦少游頜首點點頭,上官辰說的不錯,蕭牆之內,其實就是在長安宮中的上皇。

  上皇在長安,猶如韋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正因為上皇的存在,所以才使一些反韋之人開始甚囂塵上,再加上,上皇外結了神策軍,不容小覷,一不小心,他們就可能會翻船。

  這個女人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她的號召力,她終究是天子的生母。具有足夠的號召力,韋家若是能控制住局面時倒還好,而一旦出現問題,武則天登高一呼,韋家就要分崩離析了。

  秦少游毫不猶豫的道:「假若這個韋承慶當真受了韋后的信任,那麼他著手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要對付上皇了,此人既然行事果決,眼裡就絕不會容下上皇這粒沙子,上官老弟。上皇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秦少游絕不是妄加揣測,當初武則天去長安,當然是要承擔一些風險的,不過之所以武則天依然要去,只是因為,她算準了韋家的人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張膽的魚死網破,所以才冒險而去。

  這其實,也是某種程度的溫水煮青蛙。既不給韋家人一個痛快,可是步步緊逼,一次次給他們添堵,偏偏讓他們無法痛下徹底決裂的決心。結果就使韋家的人處處陷入被動。

  可是……一旦韋家出現個認識到這種局面所產生巨大危害的傢伙,那麼……這樣的情況還會繼續下去嗎?

  當然不會,那麼接下來,勢必就是韋家開始鋌而走險了。

  上官辰也不禁憂心忡忡起來:「現在。下官在長安的人,倒是沒有發現這樣的跡象,不過殿下的擔憂。不無可能,殿下以為,眼下當如何應對,是否以拖待變,還是事先做好準備。」

  秦少游微微一笑,道:「其實如果真的到了這個地步,那麼……真正攤牌的時候,怕也要到了,假若那個韋承慶,是第二個韋弘敏,那麼……理應得來個痛快。上皇是絕頂聰明之人,她雖是孤身在宮中,但絕不是任人宰割之輩,眼下……不必聯絡她,宮中對於她極為防範,讓人與她接觸,反而是得不償失,我們做我們的,而她,若是有了警覺,自然會有她的應對之策。」

  上官辰不由哭笑不得,話說,秦少游似乎對於武則天一向很有細心,一個女人,孤身入了敵營,秦少游居然說的出不必擔心。

  只是……上官辰仔細想了想,也就釋然,無論是上皇,還是這位魏王殿下,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啊,他們都不擔心,自己擔心個什麼。

  卻見秦少游道:「不過……接下來,上官老弟卻需要辛苦一下,要準備動身成行,再去長安一趟了。」

  又要去長安……上官辰只是轉念之間,便明白,秦少游似乎是要準備謀劃大局,接下來,理應會有大事發生了,自己……理應是要去長安坐鎮,居中調度的,於是他毫不猶豫道:「明日我便動身,卻不知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秦少游沉吟片刻:「一切,審時度勢即可,這裡距離長安畢竟太遠,事先的任何安排,都難以預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你到了長安之後,一切從權吧。」

  一切從權,就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了上官辰手裡。

  是徹底和朝廷反目,還是繼續溫水煮青蛙,又或者是採取什麼行動,都與上官辰息息相關。

  上官辰自然曉得秦少游話中的意思,他去了長安,就徹底代表了秦少游了。

  深吸了一口氣,上官辰反而沒有任何的緊張,他的姐姐,畢竟也在長安,就在上皇身邊,假若上皇那兒出了什麼不測,上官婉兒也非要香消玉損不可,自己這一趟去……於公於私,都是理所應當。

  上官辰毫不猶豫道:「下官遵命。」

  難得這個傢伙,居然也正經了一回。

  反而秦少游從先前的凝重,變得輕鬆起來,他不禁失笑道:「去了長安,可不能再通宵達旦的夜夜笙歌了,年輕人,總要愛惜身體才好,你瞧瞧你,一臉酒色掏空的樣子。」

  上官辰委屈的道:「下官若無此犧牲,如何為殿下效力。」

  依舊又恢復了他的厚顏無恥的本色。

  秦少游不禁笑了,寒暄了幾句,上官辰要為明日的成行做準備,所以起身告辭,他臨走之時,秦少游突然叫住他:「上官辰……」

  上官辰回頭,有些詫異,秦少游叫的是他的全名。

  秦少游道:「小心一些。」

  上官辰呵呵兩聲,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回身朝秦少游深深一揖,接著便是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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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起來的太晚了,第二更送到。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6-4-14 23:12
第六百零五章:驚天密謀
       
        上官辰匆匆去了。

        他時間倉促,所以只帶著幾個隨從便在次日清早成行。

        這個隱匿在秦少游賬下如隱形人一般的人物,如今卻是肩負著極大的使命。

        當他在碼頭上了船,遙望著愈來愈遠的五軍營大營,神色不感到輕鬆。

        即便是他如何沒心沒肺,他也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何等殘酷的博弈,而博弈的地點,就在長安。

        魏王殿下既然請了二皇子來,這就意味著,他可以放手一搏了,也正因為如此,秦少游才對自己說,長安之事,盡皆由自己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四字,就意味著魏王殿下已經做好了準備。

        上官辰在艙中吃著酒,幾日功夫,抵達了函谷關,而後,他照例去拜謁了韋玄貞。

        上官辰又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韋玄貞頗感詫異,這個傢伙,一個月前就去過長安一趟,才打了個來回,卻又要過關,這讓韋玄貞覺得匪夷所思。

        既然上官辰來訪,韋玄貞固然知道此人底細,不願意打什麼交道,卻也想試探一下此人來意。

        於是便在自己的臨時行轅裡會見上官辰。

        「賢侄又要去長安嗎?」

        看著風塵僕僕的上官辰,韋玄貞似笑非笑。

        上官辰笑吟吟的道:「是,長安有一筆買賣需要處理,小侄非去不可。」

        上官辰打著的,乃是做買賣的幌子。

        而他為秦少游效力,是人所共知的事。

        不過韋玄貞沒有點破,只是笑吟吟的道:「啊……賢侄看來也不清閒啊,怎麼樣,賢侄是從哪裡來?」

        「衛州。」上官辰沒有瞞他。

        聽到衛州二字,韋玄貞眯起眼睛,衛州的事,他也是知道的,秦少游現在在衛州練兵。聲勢浩大,據說是養兵二十萬,虎視眈眈,這讓韋玄貞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函谷關這裡,不得不一次次的增加兵力,現在的情況,是外鬆內緊,表面上。函谷關這兒還算是防範輕鬆,可是內裡,卻是緊張無比,生怕一夕之間,那位擁兵自重的魏王殿下便兵臨城下了。

        韋玄貞道:「衛州?衛州是個好地方啊,老夫聽說,那秦少游也在衛州,哈哈……怎麼,你見過了秦少游了?」

        上官辰點頭:「是,魏王殿下確實是在衛州。小侄與他會過一面。」

        韋玄貞目光幽幽的看他,這個上官辰,倒是知無不答,不過……即便答了又能如何呢,其實就算他矢口否認,自己也是不會相信的,這個人既然是要去長安,肯定是身負使命,至於負了什麼使命,這才是重點。

        韋玄貞知道其他的話可以問出來。可是一些不會答的,也指望不了上官辰回答,於是他的問話也就點到為止。便笑吟吟的道:「衛州是個好地方啊,那是兵家必爭之地。四通八達,既是洛陽的屏障,亦是河北的門戶。」

        上官辰抿嘴一笑:「函谷關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韋玄貞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來。

        緊接著有人送茶上來,韋玄貞請上官辰喝茶,上官辰押了口茶。漫不經心的道:「此次去京兆,途徑了函谷關,這才來拜謁世叔,世叔一直留在函谷關嗎?世叔乃是侍中,駐紮在外,難免會被人所猜測。」

        他這無心之言,勾起了韋玄貞心裡的不快,確實,他是堂堂侍中,可是一直待在函谷關,現在反而成了函谷關守將似得,韋玄貞終究還是個要面子的人,想到肯定會有一些流言蜚語,臉色冷了下來。

        上官辰道:「何況,小侄還聽說過一些事,說是現在娘娘對於韋承慶更加信賴有加,那韋承慶,不過是個小小黃門侍郎罷了,可是三番五次入宮,如魚得水,長安內外,都說他如今,乃是朝中的隱相,政令多出於他這黃門侍郎之手,這些事,世叔知道嗎?」

        韋玄貞臉色脹紅,韋承慶的事他怎麼會不知道,那韋承慶,乃是自己的侄子,雖然還算親近,可是現在一個侄子,日益得到重要,反觀自己,實在是讓人唏噓,現在上官辰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臉色自然不好看,於是冷冷道:「哦,承慶乃是老夫的侄輩,倒是個四平八穩的人。」

        「世叔難道就一點都沒有想過回到長安去嗎?」上官辰突然道。

        韋玄貞打了個哈哈:「回長安做什麼,函谷關這裡,自在逍遙,老夫素來想尋個清靜所在,這裡最好。」只是臉色很不好看了。

        韋玄貞已經不想和上官辰說什麼話了,只是寒暄幾句,上官辰看時候差不多了,也準備繼續成行,於是告辭而去。

        對於這個上官家的人,韋玄貞還算客氣,送了他出去,回到自己行轅的時候,方才的小廳裡,閃出一個人來,卻是自己的女婿張晉,張晉眯著眼,道:「泰山大人,何故與他說這麼多話,此人……」

        韋玄貞擺擺手:「不,老夫不過是試一試他罷了,你沒看明白嗎?方才此人,想離間韋家,呵……這種彫蟲小技,他居然也用在了老夫身上,這是欺老夫糊塗嗎?老夫,怎麼會上他的當。」

        張晉想說的就是這個,見韋玄貞一臉從容,不由鬆了口氣:「問題的關鍵是,他去長安,卻不知抱著什麼目的。」

        韋玄貞臉色陰暗不定,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徐徐道:「一定是有重大的事,若非如此,他不會去長安,那秦少游,將二皇子請了去,肯定圖謀不小,現在上官辰又心急火燎的要去長安,可見……他們終於是耐不住了,這麼說來,極有可能要有大事發生。」

        韋玄貞滿臉警惕之色,他對於上官辰,可一點都不敢怠慢啊。

        上官辰的身份,許多人多少瞭解一些,此人相當於秦少游下頭的禮部尚書,專門負責為秦少游與人打關係,而且此人確實做的不壞,幾乎和許多人。甚至是一些韋家的人,也都保持著表面上的友情。

        而且,據聞,此人還負責為秦少游打探消息。韋玄貞冷著臉:「老夫一直在懷疑,上一次,鬧得滿城風雨的事兒,就和他有關係,這個人……不可小看啊。連娘娘下藥的事都能打探到,上一次,他也去了長安,可是過不了多久,武則天那個女人便抵達了長安,以至咱們韋家處處的被動。而如今,才剛剛去了衛州打了個來回,他便又要入關,這必定是接受了秦少游重大的使命,又要鬧出點事來了。」

        張晉抿抿嘴:「何不如索性派出一隊人馬去。將他追回來,或者索性扮作是山賊,將他殺了。」

        韋玄貞嗔怒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冷笑:「殺了一個上官辰又有什麼用?秦少游賬下,難道還缺一個這樣的人,今日殺了一個他,明日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關鍵是秦少游,而不是他的這些門下走狗,況且。此人的朋友極多,真要殺了,只會引來更多的揣測,沒有這個必要。」

        張晉唯唯諾諾的點頭。也覺得自己有些冒失。

        韋玄貞嘆口氣:「總而言之,他既然要去長安,就必定要嚴加防範,你立即修書一封,送去長安吧,讓那邊知曉此事。更該讓娘娘不可小心大意。」

        張晉頜首:「小婿這就去辦。」

        韋玄貞並不感到輕鬆,他皺起眉,不禁又開始在猜測,這個上官辰,到底故弄什麼玄虛。

        …………………………………………………………………………………………………………………………………………………………………………………………………………………………………………………………………………………………………

        事實上,函谷關的急報,比上官辰還要快一些,上官辰還沒有入京,快報就已經送到了宮中。

        韋后對於函谷關送來的任何消息,都是絕不敢等閒視之的,等看到急報中提及的只是這樣一件『小事』,反而是有點兒莫名其妙,她固然曉得這個上官辰不簡單,可是專門因為此人來京,就送來急報,在她看來,還是有點兒大題小做。

        這其實也是韋后最大的弱點,她和武則天其實都一樣,同樣是野心勃勃,同樣有很高明的手腕,否則,又怎麼能掌握住李顯,權傾一時。

        她唯獨比不上武則天的,只是她終究還是個普通的女人,武則天高瞻遠矚,眼睛不是放在一個角落,而是整個天下。而她卻顯得有些『鼠目寸光』,絕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盯著宮中的一片天。

        好在這個不同尋常的快報,還是足夠引起她的警惕。

        近幾日,韋承慶入宮的頻率已經越來越高,甚至絕大多數時候,他都在宮裡的中書省裡後命,只要韋后一個傳喚,只需要幾柱香,這黃門侍郎便可立即去長樂宮覲見。

        韋后將那韋承慶尋來,隨後將快報遞到他的手裡:「本宮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韋卿家能否見告嗎?」

        韋承慶只看了一眼,隨即眯起眼睛,目中滿帶著警惕,他沉吟片刻道:「韋侍中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嗅到了一點兒不同的意味。」

        見韋承慶又要侃侃而談,韋后道:「你繼續說下去。」

        韋承慶道:「上官辰的身份,臣就不贅言了,此人是秦少游的爪牙,何以屢屢來長安?他既然來,必定是奉秦少游的指令,想要做什麼,此人在秦少游賬下,絕不是什麼小人物,既然如此,這番來長安,圖謀一定不小。娘娘……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啊,此人,就是秦少游射來的暗箭,決不可等閒視之。」

        韋后皺眉:「真的有這樣的嚴重。」

        不過她終究還是信了,自己的父親雖然糊塗,可畢竟不是傻子,況且連韋承慶都這樣認為,那麼……看來是要有所防範了。

        「既然如此,那麼就讓人時刻盯著他吧,萬不得已時,索性給他一個了斷。」

        韋承慶卻只是微微一笑,搖頭道:「這未嘗不是一個法子,可是臣以為,卻不能治本。」

        韋后道:「什麼是治本?」

        韋承慶嘆口氣:「此人既然來長安,那麼勢必的要動用所有能動用的力量,來做對韋家有害的事,而在這長安,什麼才是他們的力量呢?在從前,秦少游在長安,影響並不太深,至多,也就是蓄養一些販夫走卒,為他打探一些消息罷了,可是如今卻是不同了,上皇就在長安,而現在許多人,都將希望放在了上皇身上,娘娘……以臣的大膽預測,上官辰此番來,必定是要聯絡這些人,圖謀什麼大事。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固然是讓人監視他,效果也不大,他畢竟不是普通人,既然明目張膽的來,就肯定有辦法掩人耳目。」

        韋后眉頭皺得更深。

        其實她現在確實最擔心的,就是一批長安城中的反韋之人,這些人可不是尋常的百姓,他們既有一部分是勳貴,有一部分是朝中大臣,也有名士,更有一些將軍,甚至是一些關中的門閥也摻和其中。若是如此說來,那上官辰,或許還真是跑來聯絡這些人,密謀大事也不一定。

        甚至……可能會發生宮變嗎?

        雖然韋后已經有了足夠的警惕,可是這事兒,還真是說不準。

        「那麼,依卿之見,又當如何呢?」

        韋后信任的看了韋承慶一眼,韋承慶之所以受她信賴,除了是他的話總有許多道理,只怕也和他的氣度分不開。

        這個人,和別人不同,別人遇到了事,要嘛沉默不語,要嘛就是驚慌失措,可是他呢,無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韋后見他如此鎮定自若,也不由受他感染,心裡鎮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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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大章,明天更新會早點。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4-14 23:1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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