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箭神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mk2258 2015-8-12 19:49:2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1 327612
OSos 發表於 2016-3-30 14:04
第466章 借勢
    送走了竇嬰,天子看著小山一樣的竹簡,眼神閃爍。.`

    在大漢近七十年的歷史上,有兩個利益集團是皇室最為頭疼的。一是軍功集團,也就是開國元勛;一是外戚集團,即太后或皇后的家族。

    在開始的時候,軍功集團的威脅最大,因為他們不僅資歷老,心計深,而且手中有軍權。即使是高皇帝劉邦在世的時候,對軍功集團也多有忍讓,強悍如呂后,面對軍功集團的整體實力也不敢掉以輕心,呂家最後還是被以周勃為的軍功集團掀翻了。

    如今,隨著那些老臣逝世,軍功集團已經漸漸式微。像周亞夫那樣有能力的軍功二代三代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軍功集團的子弟都沒能保住父祖的榮耀,對軍隊的影響已經消失。

    相對軍功集團則言,外戚集團的威脅要小得多,因為他們手中沒有軍權,他們只能依附在皇權上。呂后是個例外,因為呂家不僅是外戚,還是軍功集團的一部分,呂后的兄弟呂澤和呂釋之都是軍中大將。

    呂后之後的薄家就沒有呂家的威風,竇家同樣如此。可是因為太皇太后竇氏的長壽,竇家的實力又比薄家要強得多。竇嬰本人有軍功在身,他在軍中也有相當的影響力。貶抑竇嬰,固然有王太后壓制竇氏有關,與天子內心的擔憂也不無關係。

    所以,天子不讓竇嬰這樣的老臣參與北伐大計。如今讓竇嬰參與南征的謀劃,也只是用他的經驗,沒有讓他真正統兵的想法。可竇嬰顯然不滿足於此,他利用這個機會,將竇氏、陳氏子弟重新團結到自己周圍,這讓天子不能不提高警惕。

    可是,看到這一堆竹簡,天子又不能簡單的一貶了之。

    北伐的順利讓天子意識到了戰前充分的情報準備有多麼重要。如果不是梁嘯提議對匈奴地形進行繪圖,河南之戰不可能這麼順利——天子最初的反擊戰略根本不是這個。

    南征的困難不小,如果不把準備工作做細。w?ww.`很可能重蹈秦軍覆轍。

    準備工作必須要做,可是怎麼做?

    竇家子弟人數眾多,影響力不小,如果拒絕他們。無異於將這一群人全部拒之門外,勢必會引起反彈。如果不加以控制,這些人重新進入朝堂,又必然會造成尾大不掉。

    「你們怎麼看?」天子把目光投入吾丘壽王和徐樂。特別是徐樂,他是竇嬰的助手之一。

    徐樂感受到了天子的目光。略作思索,微微欠身。「陛下,臣覺得可用。」

    天子盯著徐樂,不說話。

    「臣奉陛下之命,配合魏其侯準備相關資料,這些日子出沒胡市,也算不辭勞苦。可是這些資料之中,臣的努力不過十一。若無魏其侯統籌,無少年協助,再給臣半年時間。也未必能做到這樣的成果。這還是在長安,若是遊歷南越,實地考察,臣估計,沒有十年時間都不可能真正有所收穫。」

    天子眼神閃爍。

    「常言說得好,無事則生非。這些少年不愁衣食,又仕途無望,他們嘯聚街頭,打架鬥毆,長安號為難治。他們是其中因素之一。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四出遊歷。如此一來,既為朝廷做了事,又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一舉兩得。」

    天子又看向韓嫣和吾丘壽王。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頭附和。「臣等也以為如此甚好。」

    天子笑笑。「好吧,朝廷可以不讓他們做官,卻不能不讓他們做事。既然他們閒得難受,就找點事給他們做吧。若人人都像陳家兄弟一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天子說著,拿起一卷竹簡。在手裡掂了掂。「走,去長樂宮。」

    ——

    王太后看著不請自來的天子,非常意外。?.??`c?om一般情況下,除了日常請安之外,天子很少來長樂宮,就算是她下詔讓他來,他通常也是推三阻四,推說政務多,拖上好久,勉強來了也是稍坐一會兒就走。如今主動登門,實在不多見。

    「這是什麼?」

    天子將竹簡推到王太後面前。「魏其侯最近的功績。」

    王太后狐疑不已,打開竹簡,看了幾行字。「這有什麼呢,丞相也能做。」

    「是麼?」天子意味深長的笑笑。「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還有竇家近百子弟從旁協助。」

    王太后臉色微變,沉下了臉。「天子究竟想說什麼?」

    「母后,魏其侯不過是個中大夫,卻能全力以赴,為朝廷分憂。丞相身為百官之,若不能做出點成績,朝廷臉面何存,母后的臉面何存?」

    王太后哼了一聲,卻無法反駁。天子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她找不到理由反駁。可是她也清楚,真論本事,田蚡肯定不如竇嬰。論實力,田氏、王氏子弟也沒法和竇家相提並論,雙方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你想怎麼樣?」

    「讓王氏、田氏子弟也做點正事吧。」天子拍拍竹簡。「就算成績有所不如,至少也要讓人看看態度。總不能竇氏子弟做正事的時候,他們卻在街頭生事。我聽說,我那幾個表兄最近都很霸道,還有我那個外甥,是不是也有些過份了?」

    王太后怒道:「這是誰閒得沒事,淨在天子面前嚼舌根,詆毀我家子弟?他們這是想幹什麼,是想對我不利麼?」

    「母后,是不是,我很清楚。」天子站了起來,擺擺衣袖。「我也不說別的,希望幾位國舅在酒宴之餘,也能做點實事。如果哪一天,他們也能拿出這樣一副上疏,那也是母后臉上有光,對不對?」

    說完,天子轉身就走。走到殿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對了,有一件事忘了說,皇后的兩位兄弟打造出了新的刀劍,朝廷準備用他們的技術更新武庫的儲備,希望母后能出面和姑母商量一下。此外,皇后身邊的兩個夫人有了身孕,母后也多照顧些。如果能生下一個兩個皇子,也是朝廷之福。」

    說完,天子歪了歪嘴,揚長而去。

    王太后氣得臉色鐵青,將案上的竹簡掃在地上,破口大罵。可是罵了一陣之後,她又覺得非常沮喪。竇嬰復起,皇后姊妹有子,竇家、陳家前後夾擊,形勢對王家非常不利。難道她這個太后被太皇太后壓了這麼多年,還沒喘幾口氣,又要被皇后代替?

    王太后命人召蓋侯王信、周陽侯田勝、武安侯田蚡入宮,一起商議。王太后聲色俱厲,要求他們管束自己的子弟,做點正事,一定不能讓竇家、陳家壓過風頭。

    王信等人戰戰兢兢,點頭答應。

    王太后又讓人召長女陽信長公主進宮,讓她再獻一些容貌俱佳的女子入宮。衛子夫成功地得到了天子寵愛,可惜運氣不好,連生兩個女兒。為了能壓過皇后一頭,必須盡快找一些能生養的女子入宮。

    王太后同時提醒陽信長公主,陳家之所以能出此奇招,除了和館陶長公主擅長此道之外,和淮南公主劉陵了有不小關係。你要費點心思,和劉陵拉好關係,別讓她只為館陶長公主效力。

    陽信長公主會意,領命而去。

    得知長樂宮的動靜,天子哈哈大笑。

    ——

    韓說帶著幾個遊俠兒,晝夜兼程,在潁川追上了梁嘯。

    梁嘯正在灌家小住,得知有京城的遊俠兒追來投奔,非常意外。他在長安很有名,但是他除了自己找來的幾個兒時玩伴之外,真正意義上的門客只有秦歌推薦的龐碩一人。很多人上門自薦,都被他拒絕了。

    不過,聽到韓說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是明白了其中的原由。韓說是韓嫣的弟弟,他大老遠的跑來,不是做門客這麼簡單。那些遊俠兒也不是來追隨他的,而是追隨韓說的。

    梁嘯讓人把韓說請了進來。

    韓說很年輕,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和韓嫣有幾分相似,有足夠吃軟飯的資本。放在後世,也是一個花樣少年。

    歷史上也有人說,韓說和韓嫣一樣,都是天子的寵臣,恐怕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來投奔我?」梁嘯打量著韓說,笑笑。「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收門客的。」

    「那是因為他們不夠優秀。」韓說自信滿滿。「君侯何不看看我的身手再說?」

    梁嘯想了想,點頭答應。不得不說,如果不考慮韓說是韓嫣的弟弟這一條,韓說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陽光少年。歷史上,他後來也是以軍功封侯,最大的污點可能就是和江充混在了一起,被太子劉據幹掉了。

    「好啊,那就看看。」

    梁嘯轉身,給希婭使了個眼色。希婭應了一聲,走下台階,翻身上馬。「你要比什麼,騎射還是矛戟?」

    韓說眉頭一挑,有些意外。「你?」隨即又搖搖頭。「我不和女子比武。」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西域傳說中的亞馬遜女戰士。」梁嘯笑了。「我看你容貌嬌好,不亞於女子,如果你能戰勝她,我就收你做門客。否則的話,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做部下吧。以你兄長的實力,給你求個官,應該很容易吧。」

    韓說大怒,翻身上馬。

    -

    -(未完待續。)

第466章 借勢
OSos 發表於 2016-3-30 14:05
第467章 寶山
    韓說的兄長韓嫣是天子的孌童,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雖然韓嫣文武全才,能騎善射,在同齡人中算得上佼佼者,但是一提到韓嫣,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孌童二字。

    這是韓說最惱火的事,他對韓嫣這個兄長的感情也因此變得很複雜。

    一方面,如果不是韓嫣,韓家的日子可能會更窘迫。其曾祖韓信曾經是叛徒,其祖韓頹當又從匈奴歸降大漢,雖然因此封侯一千二百三十七戶,但是這叛臣的污點卻很難洗淨,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吳楚之亂時,韓頹當功冠全軍,卻沒有得到益封,便是這個原因。

    另一方面,在得到了朝廷的優待時,韓家在民間的名聲卻壞到了極點。

    所以梁嘯一提容貌二字,並讓他和女子對陣,韓說就火了。他翻身上馬,綽矛喝道:「梁君侯,若僥倖得勝,不求其他,只求與君侯一戰。」

    梁嘯笑笑。「沒關係,哪怕是大戰三百回合都可以。」

    韓說一聽,更是氣得雙目赤紅。梁嘯這名話說得很露骨,等於指著他的臉說他是送上門的孌童了。他怒喝一聲,猛踢戰馬,雙手端平了大戟,向希婭衝去。

    自從馬鐙流行開來之後,持戟近戰便取代了騎射。成為遊俠少年們最愛的項目。近距離格鬥,更能彰顯勇氣和力量,最適合好勇鬥狠的遊俠少年,韓說便是其中好手。

    見韓說勢若瘋虎,拍馬殺來,希婭不慌不忙,一手挽韁,一手提矛,與韓說迎面而馳。

    如果是騎射,一箭不中還有再射一箭的機會,可是持矛戟對沖,勝負只在一霎,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不是勝,就是敗,更多的可能是兩敗俱傷,凶險異常。因此。要想取勝,不僅要有足夠的勇氣,面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更要有足夠的眼力、臂力,才能把握住稍瞬即逝的機會。儘可能刺中對方的要害。

    韓說選擇格鬥,自然是因為他在這上面下過苦功。? ? ?`可是,他被梁嘯激怒,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平靜,手中的長戟不穩,沒能刺中目標,被希婭輕輕一磕,從希婭的身邊滑過,自己頭上的冠卻被希婭矛頭擊中,繫帶繃斷。髻也散開,頓時狼狽不堪。

    僅僅一個回合,勝負立判。

    韓說緩緩的勒住馬,低下頭,將長戟扔在地上,拔出腰間的長劍,大叫一聲,就往脖子抹去。

    「噹!」一聲脆響,一枝羽箭飛至,將韓說手中的長劍射落在地。

    韓說轉過身。怒視著持弓而立的梁嘯。「君侯這是何意,難道死也不能嗎?」

    「你要死,那是你的事。不過你別死在灌家。」梁嘯聳聳肩。「我在灌家做客,不想給主人帶來什麼麻煩。你能不能死遠點?」

    「噗!」韓說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噴湧而出。

    趁著這空檔,韓說的同伴搶上前去,將韓說從馬背上拽了下來。他們可不敢讓韓說出什麼意外。

    這時,灌夫也趕了過來,正好看到韓說欲自刎的一幕,不由得讚了一句:「好小子。有骨氣!」

    梁嘯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他死在你家,也和我沒關係了。恕不奉陪。」說完,扔下灌夫和韓說一行,自顧自的進門,「哐當」一聲關上了院門。

    灌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仔細問了一遍,才知道韓說要自殺的原委。他不僅不生氣,反而對韓說大加讚賞,引為同道中人。

    「沒想到韓嫣居然有你這樣的弟弟。有志氣,有志氣。」

    看著連挑大拇指的灌夫,韓說不知道是該感謝他呢,還是應該唾他一臉的唾沫。灌夫卻一點也沒感覺到韓說的複雜心情,他自高奮勇,要為韓說說情,求梁嘯將他收入門下。

    沒等韓說拒絕,灌夫就推門而入,大步流星地趕到梁嘯面前,做起了說客。

    梁嘯有些懵。這貨是真傻,還是裝傻,你看不出來韓說是個眼線嘛?

    「我不收。」梁嘯一口拒絕。「要收,你收。我給你面子,不趕他走就是。」

    見梁嘯堅決,灌夫苦勸無果,只得怏怏而退,將情況與韓說說了,併力邀韓說暫且到他的麾下,將來有機會,再向梁嘯推薦。韓說聽了,倒沒推辭,便屈尊做了灌夫的部下。

    梁嘯在灌家呆了兩天便繼續起程。在汝南與灌夫分別。灌夫等人徑往豫章,而他則先去淮南省親,然後再趕往豫章。

    ——

    淮南王劉安沒有在灌家停留,先回壽春做了些部署。等梁嘯、劉陵到達壽春的時候,他幾乎沒讓梁嘯有個喘氣的時間,立刻召集相關的門客與他商議。

    商議的內容只有一個:甄別之前收集的南方資料,看看哪些具有參考價值,哪些是無關緊要的奇聞趣事。

    與竇嬰爭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經過與梁嘯的接觸,劉安也意識到他雖然有門客三千,但大多缺乏實證經驗,有的只是道聽途說,有的走馬觀花,浮光掠影,深入研究並探索背後機理的人非常少。

    正因為如此,三千門客除了幫他編出幾部書之外,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利益,而劉陵在梁嘯的引導下,僅用了兩三年時間,就對原本只能充分當作玉的廉價替代品的琉璃做出了重大改進,賺了大筆錢的同時,還研製出了千里眼。太史令司馬遷用千里眼觀星,得出了足以震驚當前學界的認識。

    這些都對劉安產生了觸動,促使他重新審視自己的學術研究。

    淮南門客濟濟一堂,爭相目睹這位一舉奪走淮南翁主芳心的少年俊傑。

    由庶民之身,以軍功封侯,成為食邑三千八百戶的封君,迎娶淮南翁主,梁嘯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完成了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實現的目標,足以讓他成為羨慕嫉妒恨的目標,同時也成為很多人學習的榜樣。不少人認為聽他一席談,也許就能茅塞頓開,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成功學從來就是最暢銷的學問,在重實利,輕虛名的漢代尤其如此。淮南王府門客雖然都是文化人,甘於清貧的卻不多。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摩拳擦掌,想借此機會駁倒梁嘯,一展自己的才華。踩著名人上位,從來都是成名捷徑。

    梁嘯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心裡頗有些感慨。這大概是這個時代規模最大的知識分子團隊了。即使數十年後太學成立,也沒有這樣的規模。只可惜,劉安為養這些人耗費了巨額財富,最後只留下了一部《淮南子》。

    入寶山而空回,用來形容劉安最恰當不過。梁嘯垂涎這個寶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今天終於有機會進山挖寶,他也非常興奮,希望能從裡面挑選出一些有用的人才。

    見梁嘯從後堂走出,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聚集在梁嘯臉上。沒等梁嘯入座,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站起來,準備問。

    梁嘯轉身看著劉安。「阿舅,殺機四伏啊。」

    劉安撫著鬍鬚笑笑。「也讓你見識見識我淮南的實力,莫要小視了天下俊秀。」

    梁嘯微微一笑:「我可從來沒說我在學術上有什麼成就啊。你們這麼做,是不是找錯了對象?要是論射藝,我倒是有點興趣。」說著,他有意無意的瞟了淮南太子劉遷一眼。

    劉遷默默地把頭扭了過去,裝作沒看見梁嘯調侃的目光。他原本打算和梁嘯說笑兩句,調節一下氣氛,也體現出一個太子的風度,聽到這句調侃,他只希望待會兒有人能把梁嘯噎死。

    上次在驛館外的比賽,是劉遷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大恥辱。興沖沖的去挑戰,結果梁嘯八箭射完,他連舉弓的勇氣都沒有。那些箭何止是射在靶上,簡直是射在他的臉上,將他的尊嚴射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劉遷往人群中的親信遞了一個眼神,立刻有人站了起來。

    「梁君侯,在下淮南竹由,有一個問題,久思不得其解,還望梁君侯不吝賜教。」

    梁嘯微微一笑。他雖然不是以目力著稱,但畢竟習射多年,觀察能力還是有的。劉遷與此人交流的眼神落在他的眼中,他豈能不知此人來者不善。不過,你有千般妙計,我有一定之規,引經據典我不行,討論這些基本常識,嘿嘿,有什麼好怕的。

    「賜教不敢當。」梁嘯很謙虛,甚至有些惶恐。「我出身卑賤,沒讀過什麼書,只是略有小智而已。你可千萬不能提什麼難題,要不然,我會很丟臉的。」

    劉遷笑了,嘴角微挑。

    竹由也笑了。「君侯說笑了,你可是折服大儒董夫子的奇才,普通問題如何敢在你面前獻醜。其實,這也是一個老問題,君侯想必也聽過,也就是《列子》中曾經提及的兩小兒辯日。」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在座的就算不是黃老學派,在淮南呆久了,多少對這個故事有所耳聞。《列子》中的這個故事雖說是道家調侃儒家先師孔子用的,但說得實際一點,道家也解答不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已經是公認的難題。

    竹由一開口就拿出這個問題考問梁嘯,可見戰意甚濃,實在不怎麼友好。再聯想到他和太子劉遷的交情,這裡面的意味就很明白了,絕不是簡單的討論學術這麼簡單。

    淮南王劉安沉下了臉,瞪了劉遷一眼。劉遷一臉的無辜。

    劉陵扯了扯梁嘯的袖子,示意道:「這個問題……還是由我來回答吧。」

    -

    -(未完待續。)

第467章 寶山
OSos 發表於 2016-3-30 14:06
第468章 辯日
    劉遷正等著看梁嘯的笑話,怎麼能讓劉陵代勞。他立刻笑道:「王妹,這第一個問題,還是由妹婿來回答吧。你雖是翁主,妹婿也是封君,總不能讓女子拔了頭籌。」

    劉陵眉頭緊皺,正待要質問劉遷是何用意,梁嘯伸手輕按她的香肩。「陵兒,太子說得對,這個簡單的問題就由我來回答吧。待會兒有更難的題,你再幫我就是了。」

    劉陵苦笑,心道這還是簡單的題?

    門客們也面面相覷,搞不清梁嘯是真的深不可測,還是根本不知道厲害。這個問題簡單嗎?如果真的那麼簡單,會連孔夫子都回答不出來。

    就在眾人睽睽之下,梁嘯一本正經地看著竹由。「竹君,你說,這兩個小兒討論的是什麼問題啊?」

    「轟!」眾人再次嘩然,譏笑聲一片。原本還以為梁嘯真有兩把刷子,現在才知道,他連問題是什麼都不知道。有人立刻意識到,梁嘯以為這個問題簡單,大概是被題目騙了。兩小兒辯日嘛,他一定以為小孩子討論的問題能是什麼高深的問題,這才一口答應,還拒絕了劉陵的幫忙。

    這可真是貽笑大方了,無知者無畏啊。

    竹由也是如此想,他強忍著笑,先背了一遍《列子》原文,又體貼地解釋了一遍,生怕梁嘯聽不懂古文似的。眾人聽出了他的調侃之意,更是搖頭嘆息。竹由這麼做,實在不夠厚道,也不夠明智。梁嘯畢竟是淮南王的女婿,你如此作弄他,置淮南王的臉面於何處?

    梁嘯靜靜的聽完,拍了拍手,如釋重負。「果然是小兒才會討論的問題。」他隨即又奇道:「竹君,你莫不是故意考我麼,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會百思不得其解?要不。你還是換個問題吧。」

    眾人聽了,不禁啞然失笑。有人覺得梁嘯是無知,聽了問題,還沒感覺到其中的敵意;有人覺得梁嘯是故意裝傻。??.??`c?o?m?說不定真的知道;有人則覺得梁嘯可能真的回答不出來,但是他很聰明,反嗆了竹由一句。

    竹由臉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這話怎麼回答?是說我真的不懂,所以才向你請教,還是說我其實早就知道。就是故意來刁難你的?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坑啊。

    「這個……還請梁君侯指教。」

    梁嘯說道:「好吧,大王,有琉璃片麼,最好是盤型的,帶點弧度。我可能需要演示一下,要不然這個問題真不太好說。」

    劉安皺了皺眉還沒有說話,劉遷搶過話頭。「有,我立刻派人去取。」他生怕淮南王偏心梁嘯,推說沒有。好讓梁嘯趁機下台。「我淮南其他的也許不多,琉璃盤卻多得很。」

    劉安嘆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劉陵一眼。劉陵卻胸有成竹。梁嘯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這個問題,梁嘯沒有解釋過,但是他拿來開過孔子的玩笑,不至於要竹由再說一遍。

    時間不長,有侍者拿來了幾個琉璃盤,正如梁嘯要求的那樣中間微凹。

    梁嘯拿過一隻盤子,曲指輕彈。琉璃聲清如玉,久久乃絕。梁嘯招了招手,示意竹由近前來。竹由離席而起,走到梁嘯面前。梁嘯將琉璃盤舉在他的面前。擋在他的眼睛。「你頭不要動,眼珠動,對比正中間和邊上看到的景物區別,自然就明白了。」

    竹由將信將疑,將盤子貼在眼前,頭不動。眼珠轉動,仔細看了一會,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明白了嗎?」

    「呃……似乎明白了一些。」竹由放下盤子,偷覷劉遷的眼睛,又道:「卻又不太明白,還請梁君侯做詳細說明。」

    梁嘯狐疑地看了竹由一眼。「竹君這是故意考校我?翁主提出折射原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連定式都寫出來了,你沒看?」

    竹由原本的確是有為難梁嘯的意思。他研究這個問題已經有很久了,也有一些猜想,按梁嘯的方法透過琉璃盤看四周的景色之後,已經有所領悟,只是受劉遷所托,一定要梁嘯解釋一番才肯罷休。在他看來,他懂了,梁嘯未必懂,如果解釋得不到位,他還有機會挑出破綻進行攻擊。

    可是,聽了梁嘯這句話,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梁嘯也許是真的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和光的折射原理有關?

    劉陵製出琉璃,進而提出折射原理,這件事在淮南王府曾經引起鬨動。無數人被懸賞和好奇心鼓動,都做過一番研究,但都未能成功的寫出定式。竹由也是其中之一。劉陵得出定式之後,竹由又做了深入研究,對此頗有些心得。

    但是,他沒想到這個原理可以用來解釋「兩小兒辯日」這個難題。如今被梁嘯一提醒,他才徹底領悟梁嘯讓他隔著琉璃盤看東西的原因。

    剎那間,他豁然開朗,大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眉毛一挑,正準備向梁嘯施禮以示謝意,卻看到了劉遷凶狠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凜,連忙將湧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請君侯賜教。」

    「還沒明白?」梁嘯的眉頭揚了起來,眼神中多了幾分鄙夷,似乎竹由已經笨到不可救藥的地步。竹由心裡委屈,卻又不能說,只好尷尬的站在場中,進退兩難。

    梁嘯轉身,不再理竹由,又請了幾個對這個問題有興趣的門客來。並不是每個門客都需要配合劉遷,在梁嘯的提示下,很快有人明白了其中的原理,頓時讚不絕口,覺得梁嘯的解釋巧妙之極。

    眾人再次嘩然,好奇心大起,紛紛試驗。一時間,琉璃盤成了最炙手可熱的玩具,誰都想拿來看一眼,反倒把梁嘯這個主角丟在一旁。

    「真的能解開這個問題?」劉安也好奇起來,也拿起一隻琉璃盤,湊在眼前細看。

    「哈哈,沒什麼。」梁嘯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本來也不是什麼難題嘛。」

    劉遷聽了,氣得臉色青。原本想看梁嘯一個笑話,沒想到卻成就了他。他也拿起一個琉璃盤看了看,卻半懂不懂。他正想問問竹由,梁嘯卻湊了過來,一臉可惡的笑容。

    「太子,懂了麼?」

    劉遷的臉頰一陣抽搐,欲言又止,只能含糊地點點頭。

    「那不如就由太子解釋一下吧?」梁嘯嘿嘿笑道:「我讀書少,言辭粗鄙,恐怕講不清楚。太子學識淵博,一定能說得明白易懂,婦孺皆知。」

    劉安不明就理,見劉遷點頭,以為劉遷真的懂了,也樂得給劉遷一個露臉的機會。「遷兒,若是明白,不妨解說一番。」

    劉遷剎那間有種被家人拋棄的感覺,恨得咬牙切齒。女婿是人,親生兒子就不是人嗎?

    見劉遷這副表情,劉安立刻知道自己想多了,劉遷根本就沒搞明白。劉陵也連忙拉了梁嘯一把,示意他別再擠兌劉遷了。不管怎麼說,畢竟是自己的兄長,以後還要相處的。

    梁嘯卻有些不依不饒,追問道:「太子,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不會想不明白吧?」

    劉遷大怒。「既然簡單,你何不自己說?莫不是你自己說不清楚,這才讓別人說?」

    梁嘯眉毛一揚。「我說不清楚?我是怕我說了,你們聽不懂。」

    「你也太自負了。」劉遷又驚又喜,梁嘯說出這樣的話,無異於向整個淮南王府的門客挑戰,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我淮南也是有些人才的,你儘管講,看看能不能有人懂。」

    「當真?」

    「自然是真的。」劉遷哼了一聲,得意洋洋地看了劉陵一眼。

    劉陵不動聲色。她搞不清梁嘯想幹什麼,但是她清楚,梁嘯不是那種頭腦衝動的人。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梁嘯皮笑肉不笑的乾笑了兩聲。「那好,你可聽清楚了。等我講完,我可能會提問。」

    劉遷不屑一顧。他在這方面的確不算突出,可是梁嘯講完,他還搞不懂?那也太小看人了。

    梁嘯拍拍手,示意議論紛紛的門客們安靜。「諸君,如果剛才竹君講的這個故事是真的。那麼,我們至少可以為孔夫子讚一聲。他雖然沒能解答這個問題,但他做到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坦然的承認自己不懂。不像某些人,不懂裝懂。」

    眾人鴉雀無聲,不知道梁嘯犯了什麼病。這不是和劉遷過不去麼?

    「諸君,我是個武夫,沒什麼學問。不過,我覺得做學問和行軍作戰一樣,都要腳踏實地,不能自欺欺人。趙括學兵法,自以為天下無敵,不料一戰而亡,還連累了四十萬精銳,以致趙國元氣大傷。做學問也是如此,如果自以為是,所得的學問大多也作不得數,縱然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過是一句空言。」

    眾人紛紛點頭。

    劉陵心中一動,有些明白了梁嘯的意思。她看了一眼劉安,劉安也想到了,父女倆心照不宣的笑了。劉遷已經被梁嘯明嘲暗諷得心浮氣躁,看到這副情景,更是惱怒。他根本不知道父親和妹妹在笑什麼,越覺得自己像個傻瓜,被排斥在外,成了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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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468章 辯日
OSos 發表於 2016-3-30 14:07
第469章 糊塗

    梁嘯講得很詳細,甚至可能是他有史以來講解得最為細緻的一次。以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經歷,他都不敢保證。

    在座的門客都是劉安的座上賓,都是劉安倚重的人,他們大多都研究過劉陵得出的折射定理的定式,理解遠比一般人深刻。通過琉璃盤看到了那些相似的景象後,他們覺得自己是真的懂了。可是當他們看到梁嘯通過折射定理來推衍時,他們又一次現自己結論下得太早了。

    和梁嘯的解釋相比,他們的理解過於粗疏,過於簡略。用梁嘯的話說,最多只是定性,離定量還有相當遠的距離。就像能理解折射原理,卻還沒有寫出定式一樣,相去不吝萬里。

    如果以射箭作比喻,這就像普通箭手和梁嘯這樣的神箭手之間有著不可踰越的距離一樣。

    不僅是這些門客聽得津津有味,甘之如飴,就連劉陵都覺得大有收穫。她在折射定理上下過很大功夫,自以為已經站在了最高層,可是聽梁嘯講完,她才意識到,她還沒有真正理解這個定理。

    梁嘯足足講了有小半個時辰,才結束了講解。他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打量著聽得入神的眾人,嘴角微挑。「諸君,我講得還算清楚麼?」

    「清楚。」左吳撫掌而嘆。「我聽過不少人講述這個折射定式,都沒有梁君侯深入淺出,條理清楚。」

    伍被也點頭讚道:「沒錯。這才是融匯貫通,舉一反三的境界,非常人可及。」

    左吳是劉安的第一心腹,伍被是與雷被併稱淮南二被的頂級謀臣,他們異口同聲的稱讚梁嘯講得好,其他人更是讚不絕口。

    梁嘯眉毛一挑。「這麼說,諸位都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講得這麼清楚,還不明白。那實上是愚不可及了。」

    梁嘯轉身看著劉遷。. `劉遷也在連連點頭,被梁嘯看了一眼,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太子。你明白了嗎?」

    劉遷看看四周,尷尬不已。所有人都明白了,我能不明白,你當是最笨的那一個嗎?

    梁嘯追問道:「有沒有問題?」

    「呃……沒有問題。」

    「那好,我來問你一個問題。」梁嘯咧著嘴笑了。像是獵人看到獵物掉進了陷阱裡。他拿起琉璃盤,擺在劉遷面前,慢慢的轉動,直到一個近似水平的角度,這才問道:「太子現在還能透過琉璃盤看到東西嗎?」

    劉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本應該透過琉璃盤看到對面的東西,現在看到的只是一片反光。

    這是怎麼回事?

    劉遷打量著梁嘯,面脹得通紅。他幾乎都能猜得出,這是梁嘯專門給他留的一個坑。

    「你……你想幹什麼?」

    梁嘯笑了,笑得非常得意。「不想幹什麼,我只是想請太子解釋一下原因。為什麼你看不到琉璃盤對面的東西了。」

    劉遷張口結舌。雙目赤紅,幾乎要拍案而起。梁嘯當著這麼多年的面讓他難堪,實在是忍可無忍。可是他又不能真的怒,要不然的話,他不僅輸了陣,而且輸了風度。

    劉陵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劉安咳嗽了一聲:「伯鳴,這是為何?」

    梁嘯瞅了劉安一眼,欠身施禮。「這個問題,就留給諸位解答吧。淮南人才濟濟。能寫出那麼大的文章,肯定有人解得出這樣的小問題。諸君,獻醜,獻醜。」

    眾人相對無語。堂上一片死寂。今天淮南王府的三千門客都被打了臉,而且打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還想為難人家?真是自取其辱。

    ——

    講座結束,劉陵和梁嘯回到後堂。憋了半天的劉陵終於有機會開口。

    「夫君,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不僅掃了王兄的臉面,連我父王都有些受不住了。」

    梁嘯非常詫異。「別人不理解也就罷了。你怎麼也這麼問?」

    「你是……希望我父王他們能知恥而後勇,沉下心來研究一些實用之學?」

    「這是一方面。你父王在道的層次上已經很難再有大的突破,應該沉下心來,研究一些看似瑣碎,實際更紮實的術。道術相依,沒有堅實的術做基礎,道不過是空中樓閣。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

    劉陵眼珠一轉。「你還希望朝廷認定你和我王兄不睦?以我那王兄的脾氣,回去肯定得火。我嫂嫂可是修成君的女兒,王太后的外孫,用不了一個月,這裡生的事就能全部傳到王太后的耳朵裡。」

    「關鍵是要傳到天子耳朵裡。我希望天子覺得你王兄就是一個廢物,沒什麼威脅。」

    劉陵斜睨著梁嘯,似笑非笑。「在你心裡,我王兄大概本來就是一個廢物吧?」

    「我怎麼認為並不重要,關鍵是天子怎麼認為。」梁嘯收起笑容。「你真以為天子對擁有三千門客的淮南能夠放心?你知道當初天子為什麼決定讓劉非去北疆參戰,又不讓他做主力,而是讓他牽制左賢王部?」

    劉陵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沉默了片刻:「那該怎麼辦?」

    「分流。濫竽充數的趕走,志向高遠的推薦到朝廷,與你父王志同道合,願意效忠你父王的,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去遊歷。剩下的人少說話,多做事。」

    「志向高遠的推薦到朝廷?」

    「沒錯,推薦到朝廷。這些人志向太大,淮南留不住他們,不如推薦他們去朝廷,多少還能留點情份。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以他們的能力,很快就能脫穎而出。他們在朝廷站穩腳跟,萬一將來淮南有事,他們還能說上話。」

    劉陵想了想。「我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不過,父王恐怕捨不得。」

    「我也擔心這個問題。」梁嘯搖搖頭。「我只能提一些大方向,怎麼操作還要看你父王的。說一千,道一萬,真正能保障安全的還是實力。如果你父王能好好揮這些人的聰明才智,朝廷就算忌憚也不敢輕舉妄動。我講這麼多,無非是想告訴他們,不要輕視這些看似瑣碎的學問,將學問做到實處。」

    他嘆了一口氣,朝空中揮了揮拳頭。「如果實力足夠,誰願意裝孫子啊。」

    劉陵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你怎麼不自己積累實力,卻把這個機會讓給淮南?」

    「你以為我不想自己幹?」在劉陵面前,梁嘯顧忌要少得多,不時會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反正大家都不是什麼順臣,如今又睡到了一張床上,生死與共。「我既沒有淮南的根基,又被天子盯得緊,只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希望你父王不要讓我失望。」

    劉陵咯咯笑道:「這麼說,我淮南倒是撿了一個大便宜,小女子這廂謝過梁君侯了。」

    「怎麼謝?」梁嘯眨眨眼。「這麼大的禮物,可不能簡單的一句謝就算完了。」

    劉陵眉眼生春,輕輕一推,將梁嘯推到床邊,揚聲叫道:「貝塔,希婭,還不進來,等著我去請麼?」

    貝塔、希婭紅著臉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梁嘯一看,嚇了一跳。「你們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最近教了她們一套導引術,準備和夫君一起合練。」劉陵眉梢一挑,伸出粉紅的舌尖,從豐潤的嘴唇上滑過。「夫君,你可得拿出本事來,不要讓我們失望喲。」

    看著三個寬衣解帶的美女,梁嘯尾巴骨一陣麻癢,身子已自酥了半邊。

    ——

    劉遷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進門就忍不住破口大罵,將迎上來的太子妃嚇了一大跳。太子妃怯生生的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梁嘯那個賤民,竟敢對我無禮。」劉遷伸手推開太子妃,大步闖到屋裡,雙手叉腰,來回轉了兩圈,見案上放著筆墨書籍,還有一張看起來像是計算題的帛書,問道:「這是什麼?」

    「京城傳來的題,據說是妹婿梁嘯所出……」

    一聽梁嘯二字,劉遷更是火大,沖上去,將案上的東西全部抹在地上,還覺得不解氣,又將案几用力掀翻。筆墨簡牘撒了一地,太子妃嚇得花容失色,縮在一旁。

    「婦道人家,相夫教子就夠了,讀什麼書,解什麼題?」劉遷瞪了太子妃一眼。「你難道也要學我妹妹?哼,她嫁了梁嘯這賤民,將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太子妃聽出了意思。「梁嘯惹你了?」

    「豈止是惹我。」劉遷咬牙切齒。「他簡直是沒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裡。他以為我淮南是窮親戚,可以任他隨意污辱麼?這個賤民,簡直是該死,該死,該死!」

    太子妃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她湊了過來,著意奉承,陪著劉遷顛鸞倒鳳了一番。劉遷精疲力盡,倒頭便睡。太子妃卻披衣而起,叫來兩個隨嫁侍女,讓她們出去打聽講學的經過。

    侍女出去了,太子妃坐在重新收拾好的書案前,拿出那幅從京城傳來的帛書,蛾眉微顫。

    「這人……還真是個謎啊。聰明起來聰明得讓天子擔憂,糊塗起來又糊塗得讓人哭笑不得。剛娶了翁主就對太子這麼無禮,還真是不多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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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469章 糊塗
OSos 發表於 2016-3-30 14:08
第470章 風氣
    在淮南呆了半個月,梁嘯起程赴任,劉陵則趕回京城。

    朝廷有制度,二千石官員必須有人質在京。任子弟為郎是其中一種,父母妻兒等主要家庭成員定居在長安也是一種。梁嘯年紀輕,沒有子弟,只有母親與妻子。劉陵身為翁主,自然要比梁媌有份量,何況她足智多謀,堪為梁嘯心腹,天子自然要把他們分開才放心。

    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根本不需要大家說明。

    新婚燕爾,正是情濃之時,卻不得不兩地分居,梁嘯的內心是崩潰的,背地裡不知道詛咒了天子多少次。反倒是劉陵早有心理準備,反過來勸了梁嘯幾句,為怕他寂寞,又將貝塔、希婭兩個亞馬遜女戰士留給他。

    儘管如此,梁嘯也能從她的眉宇間看出「悔教夫婿覓封侯」的遺憾。

    楊柳依依,伊人漸行漸遠,梁嘯嘆了一口氣,帶著以鄧國斌為的十三名淮南門客起程,趕往豫章。

    這十三名淮南門客都是梁嘯和劉安商量之後挑選出來的。要條件不是聰明——淮南門客的智商水平都不低——而是對技術問題有沒有濃厚的興趣。在這個人人都想當官的時代,如果沒有一點乎自然的熱情,是很難在技術上有所成就的。

    技術需要積累,需要耐得住寂寞。

    鄧國斌自不用說,他一直就是劉陵的左膀右臂。其他十二人也都有極強的好奇心,而且膺服於梁嘯積術以致道的笨辦法。梁嘯考劉遷的那個問題已然是淮南門客的談資之一,但是真正能讓梁嘯滿意的只有三十餘人,這十二人就是那三十餘人中的一部分。

    梁嘯以《幾何原本》為教材,對這十三人進行數理基礎培訓。他本人在理科上也沒有特別深的造詣,但他要給這十三人傳授的並不是多高深的理論,而是嚴密的邏輯思維。他一向認為,論道要腦洞大開,天馬行空,敢於做大膽假設;論術則要嚴謹踏實。步步為營,立足於小心求證。

    至於具體的科學理論,初中水平的數理化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梁嘯有自知之明。他充其量就是一個引路人,而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除了個人富足生活,他也只有這麼一個追求稍微和高尚能搭上一點邊。

    ——

    修成子仲翻身下馬,像一匹小馬駒似的衝進了承明殿。

    「阿舅,阿舅。」

    正在和韓嫣、吾丘壽王等人討論問題的天子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修成子仲。這個外甥和他年齡差不太多,卻頑劣異常,不習慣宮裡的氣氛,除非必要,很少進宮。他突然入宮,天子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你怎麼來了?來看太后大母的?」天子站起身,擺擺手,示意吾丘壽王等人稍候。他和修成子仲的母親金俗雖然不同父,感情卻一直不錯,對修成子仲這個頑劣少年也另眼相看。

    「呃……」修成子仲愣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份帛書,遞到天子面前。「喏,我姊姊剛剛送回來的信,上面有一道新題。」

    「新題?」天子接過帛書,揚揚眉,取笑道:「你什麼時候也關心起學問來了?」

    修成子仲撓撓頭,有些苦惱。「如今長安城裡的少年都喜歡說點學問文章,我如果一點也不懂,豈不丟人?這道題還沒有在長安出現。我想先弄懂,到時候小夥伴們玩耍,我也好顯擺一下。我家的門客都解不了,丞相又太忙。我只好來求阿舅了。」

    「是麼?」天子笑得更加開心。長安城的紈袴少年都在談論學問?這可是個好事啊。哪怕十個裡面有九個附庸風雅,只有一個是真心問學,那也是好事,總比天天走馬鬥狗的好。

    君子德風,小人德草,他將射道之問作為問策的題目。不就是想要這個結果麼。這也是德化天下的象徵之一啊。

    天子心中滿意,仔細看了一下修成子仲帶來的帛書,眉頭不禁輕顫。題目也便罷了,梁嘯和淮南太子劉遷交惡的消息更加引人矚目。梁嘯和劉遷一向不對付,但是梁嘯新娶了劉陵,他們成了一家人,怎麼還生了衝突?

    天子沉吟片刻,將帛書遞給韓嫣等人。

    韓嫣剛看了一半就說道:「又在作偽,他分明是心中有鬼,這才故意與劉遷生衝突,好讓陛下放心。」

    天子瞥了韓嫣一眼,沒有說話。自從韓說被梁嘯污辱,險些憤而自殺的消息傳到長安,韓嫣對梁嘯的印象就壞到了極點,處處不忘攻擊梁嘯。對這種帶有明顯洩憤傾向的意見,天子有所保留。

    「我覺得不太可能。」吾丘壽王沉吟道。他看起來不太有把握,吞吞吐吐。「梁嘯之前求親的時候,就受到劉遷輕慢。如今婚姻已成,他要報復一下劉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梁嘯這人……可不是什麼君子。」

    天子笑了起來。「他不僅不是什麼君子,還是一個名至實歸的小人。」

    眾人也附和的笑了起來,韓嫣臉上的怒意淡了幾分。

    天子又轉向徐樂。「你怎麼看?」

    徐樂剛看完帛書。他不緊不慢的說道:「臣以為,真也好,偽也罷,梁嘯知道避嫌,這便是朝廷之福。」

    天子微微頜,以示對徐樂意見的贊同,只是眉宇間難掩失落之意。不能讓梁嘯心悅誠服的俯稱臣,多少是個遺憾。如果君臣不能同心同德,他又怎麼能盡梁嘯之才。

    「你們研究研究這個題吧,我看很有意思。」

    「這看起來像是那個定式的延伸。」吾丘壽王搶先言。剛才他的言不合天子之意,讓他不免惴惴,這時連忙表示對梁嘯的不屑。「其實並沒有什麼新的明。」

    「沒錯,不過是新瓶裝舊酒,看似不同,其實味道還是一樣。」

    天子眉頭輕聳,再次將目光轉向徐樂。徐樂盯著帛書,想了想。「臣以為不然。」

    「你說。」

    「顏淵曾嘆:仰之彌高,鑽之彌堅。能從舊說中生新意,比創立一個新說還要難。折射定式面世數年,何曾有人推衍得如此圓融?這讓臣想起他的射道,若非長年累月苦研精修,又怎麼能得出射道之問?」

    天子若有所思,再次點頭。「沒錯,在這方面,我的確沒見過誰像他這麼耐得住寂寞的。他不光是射藝出眾,做學問,也常能見人所不能見。」他輕嘆一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陛下所言甚是,主父偃也作如是說。」

    「主父偃?」天子想了想。「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徐樂笑了。「陛下,主父偃曾到梁嘯府中自薦,卻被梁嘯拒絕了。他們曾有過短暫的交談,主父偃有知人之明,對梁嘯的判斷與陛下不謀而合。」

    「是麼?」天子很意外。「他人在哪裡?」

    ——

    中秋節的前幾天,梁嘯趕到了豫章船廠。

    灌夫和韓說已到豫章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和豫章太守夏侯定一起,不僅對豫章船廠進行了必要的整頓,還選好了天子賜給梁嘯種菜的百頃良田。

    天子忌憚梁嘯,壓制梁嘯,那都是涉事雙方心裡才知道的事,在外人看來,天子對梁嘯的恩寵簡直無以復加。面對這樣的天子寵臣,巴結還來不及呢,誰敢主動惹事。

    夏侯定等人對梁嘯非常客氣,點頭哈腰,曲意奉承,沒有一點二千石太守應有的氣節。由此可見,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從來不少見,哪怕是漢代。不僅是對梁嘯,夏侯定對韓說也一樣客氣,只是他的客氣並沒有讓韓說覺得開心,反而非常鬱悶。

    再一次看到韓說,梁嘯心情不錯,有一種又找到施虐對象的感覺。

    「怎麼還沒死?」梁嘯將韓說叫到面前,皺了皺眉,一臉的意外。「是不是想想又捨不得死了?」

    韓說非常無語,把俊臉扭了過去,一本正經的看風景。

    灌夫湊了過來,也不看看梁嘯和韓說的臉色,迫不及待的說道:「君侯,這小子不錯的,勇氣可嘉,武藝也不錯,能和我戰上數十回合。」

    梁嘯眨眨眼睛,露出一種不出我意料的笑容。「你們倆真搞到一起了?」

    韓說大怒。「梁君侯,你多少也是有食邑的封君,說話能不能文明一點?」

    梁嘯哼了一聲:「怎麼著,你做得,我說不得?有食邑的封君怎麼了,老子的食邑是用戰功掙來的,又不是……」話到嘴邊,梁嘯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夏侯定,決定還是保留一點底限。「……那啥。」

    韓說被氣得臉色青,按著劍,憤然而去。

    灌夫見狀,生怕韓說又去自殺,連忙跟著去了。

    夏侯定尷尬不已。他是個官場老油條,豈能看不出梁嘯和韓說不和。一想到之前對韓說的禮敬,他覺得梁嘯的笑容特別假,而且暗藏殺機。他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臉上的笑容無比真誠。「梁君侯,江南卑濕,你……能適應嗎?要不,你還是住在山上吧,那裡氣候乾燥一些,風景也看得過去。」

    「山?什麼山?」

    「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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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470章 風氣
OSos 發表於 2016-3-31 09:50
第471章陷阱
    廬山不在五嶽之列,但是論名頭,廬山一點也不比五嶽差,甚至可以和號稱「五嶽歸來不看山」的黃山比肩。有人說,廬山很可能是古人詩文中出場率最高的山。不論是李白的「飛流直下三千尺」,還是蘇軾的「不識廬山真面目」,都是耳熟能詳的名句。

    廬山豈止是還能看得過去,簡直是人間仙境啊。兩千年後,廬山可是國家領導人避暑盛地。

    現在,這歸我了

    在經歷了諸多不爽之後,梁嘯第一次覺得離開京城其實也不錯。在長安,他這個二千石的中大夫並不起眼,可是在這兒,他是京城來的天子親信,連太守都得俯首聽命,小心奉承。

    梁嘯一口答應,樓船徑直駛往廬山。

    一登上廬山,梁嘯就非常滿意。山腳下正是燠熱無比的八月火爐天,山上卻涼爽如秋,不僅暑氣全消,甚至還要披上一件薄氅才舒服。涼風習習,空氣清新,繁茂的林間鳥鳴聲聲,抬頭看去,卻怎麼也找不到鳥的身影。

    「地處甚佳,若能在山中建一精舍,從此讀書習武,了此殘生,也算是一樂事。」

    見梁嘯滿意,夏侯定終於鬆了一口氣。「君侯說笑了,你春秋鼎盛,正是為朝廷效力的大好年華,如何能就此歸隱只是暫時歇歇,養精蓄銳,用不了多久,陛下詔書便到,還要君侯馳騁沙場呢。」

    梁嘯大笑。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個夏侯定真會說話,不動聲色的就拍了馬屁。

    「君侯,此地名為白鹿嶺,是該山南麓。離船廠只有數里之遙。南面那道山嶺,君侯看到了麼你看它像什麼」

    梁嘯順著夏侯定的手看去,只見遠處一道山嶺聳然峙立。兩側是兩道稍緩的山嶺,依然比旁邊高出不少。看起來很像是大雁。

    「鴻雁雄鷹」

    「是金鳳。」夏侯定笑道:「豫章屬楚地,鳳凰是楚人最喜歡的神獸,金鳳更是鳳凰中的極品。此嶺以金鳳為名,卻一直未見真神。如今君侯到此,金鳳嶺才算是名符其實。」

    梁嘯瞥了夏侯定一眼。「夏侯府君,你這話,我可不敢受。聖人以鳳為喻,我不過是一武夫。如果敢與聖人比肩。這要是傳到長安,不知道多少人要告我的黑狀呢。」梁嘯說著,有意無意的掃了韓說一眼。韓說心虛,轉過了頭,佯作不知。

    夏侯定哈哈大笑,一副爽朗模樣。「君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容某賣弄一番。聖人以鳳為喻,不過是儒者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在楚地,鳳凰象火。乃是承日之輝的神獸,落在人間,便是輔佐明君的英雄。且多善射。君侯來自長安,奉天子之詔,督造戰船,又以射藝聞名天下,豈不比那孔子更合鳳凰之喻」

    梁嘯翻了個白眼,一時竟無言以對。

    「再者,孔丘一生不遇明主,故有鳳鳥不至之嘆。如今明君在世,鳳鳥齊鳴。才是盛世氣象嘛。」

    梁嘯雖然不怎麼喜歡夏侯定,也不得不說這貨真能拍馬屁。說起來是在誇他。其實拍的是天子馬屁。就算韓說把這些話傳回去,天子也找不到他的毛病。說不定還會龍顏大悅。

    「話雖如此,某還是不敢當。」梁嘯站在山坡之上,叉著腰,俯視遠處的彭蠡澤。「不過,我倒是有意效仿聖人,有教無類。此處風景上佳,幽深安靜,交通又非常方便,正適合教學。我想在此建一座精舍,且耕且讀,不知府君以為如何」

    「那太好了。」夏侯定不假思索,高聲叫好。「那我就在附近為君侯選址,派人修建精舍,再將那百頃良田安排在此。如此一來,君侯造船講學兩不誤,又可免受俗人打擾。」

    梁嘯也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他徵詢了一下桓遠的意思。桓遠哪裡有什麼意見,看到這楚山楚水,他已經醉了,自然是一口答應。

    見梁嘯同意,夏侯定雷厲風行,立刻安排下去。

    在夏侯定的陪同下,梁嘯來到了豫章船廠。

    豫章船廠就在彭蠡澤西岸,正如夏侯定所說,離白鹿嶺、金鳳嶺都很近,就是離豫章郡治南昌遠一點。

    一進船廠,梁嘯心裡就咯噔一下,廬山帶來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這是大漢最大的造船廠

    低矮破舊的房屋,面龐黝黑,沉默寡言的工人,船塢裡倒是排著整齊的樓船,但數量實在有限,滿打滿算,不會超出十艘。說是船廠,不如說是廢墟來得更準確些。

    「夏侯府君,你沒走錯地方吧」

    夏侯定肯定的搖搖頭。「君侯,我怎麼可能走錯呢。沒錯,這裡就是豫章船廠。」

    「豫章船廠是我朝最大的船廠,就這麼點人,這麼幾艘船」梁嘯哭笑不得。「府君,我來之前,可是看過檔案的,你別拿我當傻子。」

    「豈敢,豈敢。」夏侯定嚇出一腦門的細汗,連連搖頭。他讓人叫來樓船丞,讓樓船丞向梁嘯匯報具體的項目。樓船丞是一個足足有六十歲的老者,瘦小乾枯,走得有些急,喘了半天才有力氣說話。

    一開口,梁嘯就傻了,他根本聽不懂。

    「梁君侯,他是本地人,一輩子沒出過遠門。」夏侯定很抱歉的說道。

    梁嘯笑了。他再遲鈍,也能看出這裡面的問題了。他擺擺手,起身攬住夏侯定的肩膀,連拖帶挾,將夏侯定帶到一旁。「夏侯府君,我是武人,喜歡直來直去。你就不必拐彎子了。說吧,誰讓你給我使絆子。」

    夏侯定一臉茫然。「梁君侯,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梁嘯鬆開夏侯定,歪著頭,打量著自己的一雙手。「夏侯府君,最近有一件大案,你知道嗎」

    夏侯定眨眨眼睛。「不知道梁君侯說是的哪一樁大案。」

    「就是朝廷在查江都王劉建的案子。」梁嘯斜睨著夏侯定。「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雖然這件案子還沒有公佈,但是長安的達官貴人可是一清二楚。」

    夏侯定額頭的細汗變成了豆大的汗珠。他知道這件大案,也知道梁嘯的意思。江都王劉建倒霉的主要原因就是眼前這位冠軍侯。與劉建相比,他夏侯定算哪根蔥

    梁嘯收起笑容,一字一句的說道:「究竟是誰」

    夏侯定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好,既然府君忠義,不肯出賣背後的那位貴人,我就不為難你了。白鹿嶺的精舍就不用府君操心了,所有的錢,我都會如數支付。至於府君,你就安心等候天子詔書吧。這段時間,你可以安排人進京求援,也許來得及攔住我的彈劾文書。」

    說完,梁嘯轉身就走。

    夏侯定大急,緊趕兩步,趕到梁嘯面前,「撲通」一聲跪倒,連連叩頭。「梁君侯,梁君侯,請高抬貴手,饒某一命。」

    「我饒你,天子不會饒我啊。」梁嘯陰惻惻地笑了兩聲。「督造樓船,是為征討南越做準備。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天子震怒,我的首級不保。府君,不知你身後的那位大人物能不能為我說情啊」

    夏侯定驚駭莫名。「陛下命君侯督造樓船,是為了征討南越」

    梁嘯笑了起來。「看你這樣子,似乎你效忠的那位貴人並沒有告訴你實話。」

    夏侯定汗如雨下。他再笨,也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天子雄心勃勃的要征討四方,誰敢耽誤他的征伐,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梁嘯蹲了下來,拍拍夏侯定的肩膀。「是田丞相吧」

    夏侯定仰起頭,瞪著梁嘯,屏住了呼吸。見夏侯定這副表情,梁嘯知道自己猜中了。「你不用這麼看我,我的仇人不少,但是敢在這件事上給我挖坑的人還不多。田丞相應該是其中一個。」

    「我我不能說。」夏侯定突然大哭起來,連連叩頭,額頭很快就見了血。「梁君侯,我原本也是武人,從軍三十年,大小百餘戰,寸功未定。眼見年老體衰,功業不成,咬牙借了百金子錢,卻只換了這豫章太守之職」

    梁嘯眯起了眼睛。「你曾經從軍」

    「君侯,你看。」夏侯定二話不說,解開腰帶,扯開官服,露出傷痕纍纍的胸膛。

    梁嘯只看了一眼,眉頭就不由得一跳。夏侯定身上的傷交錯縱橫,絕不是一次兩次戰鬥就能形成的。看樣子,他也是個老軍人,只可惜運氣不好,不僅沒能立功封侯,連一官半職都沒混到,最後只能借高利貸,走權貴門路,才謀得豫章太守一職。

    別說現在,就是兩千年後,江西都算不上經濟發達地區。做豫章太守,連可供盤剝的大戶都找不到幾個,銅山又由少府直接負責,有點油水的地方也就是豫章船廠這塊肥肉了。借高利貸做官,當然不是為了實現什麼人生理想,先把本撈回來才是頭等大事。

    「起來,把衣服穿好。」

    夏侯定怔怔地看著梁嘯。「君侯,你肯饒我一命」

    「能不能饒你,要看你的態度如何。」梁嘯出去,把灌夫和韓說叫了進來。「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我也許可以給你留條生路。如果你還是冥頑不靈,想負隅頑抗,那我也只好滿足你的心願,讓你做個替死鬼。」

    未完待續。



第471章陷阱
OSos 發表於 2016-4-4 20:56
第472章 制衡

    夏侯定和田蚡之間只有利益關係,沒有君臣關係。在生死面前,他沒有替田蚡頂罪的義務。

    聽完夏侯定的交待,灌夫和韓說都傻了。他們前一段時間都接受過夏侯定的好處,誰也不曾想,這些好處竟來自於貪污的船廠經費。

    「你這殺才!」灌夫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夏侯定踹翻在地。「你這是坑老子麼?」

    事到如今,夏侯定只是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灌夫更加生氣,撲上去又要打。梁嘯咳嗽一聲:「好啦,你打死他也沒用,不如想點實在的。你們說,該怎麼辦?」

    灌夫臉色糾結。「這個……君侯,也沒多少錢,就不必了吧?涉及到朝廷臉面,以後不好相處啊。」

    梁嘯不吭聲,瞟了韓說一眼。「你呢?」

    韓說雙手抱胸,靠著牆,耷拉著眼皮。「我是君侯麾下的一個小小軍侯,豈敢有什麼意見,一切全憑君侯處置。」

    梁嘯也不說話,把目光又移回到灌夫的臉上。灌夫進退兩難,求助地看著梁嘯。梁嘯遞了一個眼神。灌夫明白了,轉身走到韓說面前,攏著他的肩膀。「走,一旁說話。」

    韓說皺了皺眉,卻還是被灌夫拉走了。梁嘯打量著夏侯定,歪了歪嘴。「看來你這條老命可以保住了。」

    夏侯定尷尬不已,連連拱手。他知道,如果不是梁嘯放水,僅憑灌夫是遠遠不夠的。

    「多謝君侯。」

    「你也不用謝我,我只是替你不值。」梁嘯嘆了一口氣。「征戰一生,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貪污上。未免可惜。死罪可以免,活罪逃不掉。免職之後,你去找衛青吧。在他麾下征戰,說不定還有機會立功。」

    夏侯定再次拱手。連連稱謝。

    過了一會兒,灌夫回來了,韓說跟在後面,一臉的不情願。灌夫走到梁嘯面前,拱手道:「君侯,你看……」

    梁嘯哼了一聲。他讓灌夫旁聽,就是因為他知道灌夫和田蚡關係很好,肯定要出面把事情掩蓋下去。至於這裡面有多少是同情夏侯定。那就說不準了。

    「我沒什麼問題,麻煩夏侯府君自己寫一份自訴,到時候你們二位簽上大名就行。真要出了事,誰了跑不掉。」

    「一定,一定。」

    「另外,麻煩你轉告田丞相。他怎麼弄錢,我管不著,但是挖坑埋我的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要不然的話。劉建就是他的榜樣。」

    灌夫打了個寒戰,用力地點了點頭。

    ——

    梁嘯對豫章船廠進行了一個徹底審計,然後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派人送往朝廷。

    豫章船廠的情況很不理想,要想在兩年時間內造出天子需要的戰船,難度不小。他可以看在老兵的份上饒夏侯定一命,但是他不會替夏侯定背這個黑鍋,沒有點夏侯定的名,就是最大的同情。至於田蚡怎麼向天子解釋,那是田蚡自己的事。

    天子肯定會發火,但貪污船廠經費這麼點事,還不足以扳倒田蚡。

    夏侯定自知麻煩不小。也沒心思操持廬山精舍的事了。梁嘯自己接了過來,他告訴那些工匠。該怎麼做,你們還怎麼做。不會少你們一個錢。就算官府不給錢,我本人也支付得起。

    工匠們吃了這顆定心丸,這才安了心,繼續抓緊施工。

    船廠的事一時半會還無法開展工作,梁嘯乾脆就把心思放在廬山別墅上。他修改了圖紙,加大了窗戶,改善採光。漢代的房子採光大多不好,屋裡昏暗,白天也要點燈。梁嘯不願意屋裡總是一股油煙味,他決定建一座用琉璃作窗戶的新式房子。

    聽完梁嘯的修改建議,工匠們嚇得半天沒能收回自己的舌頭。用琉璃做窗戶?這位冠軍侯究竟富到了什麼程度,居然如此奢侈。不過,他們不敢違背梁嘯的意思,只能按令行事。

    梁嘯派人趕往淮南,請淮南王劉安加班加點,生產他需要的琉璃。

    ——

    田蚡看完灌夫派人送來的信,醜臉扭結起來,變得更加不堪入目。

    夏侯定是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求他買官的人多了去了,區區一個豫章太守,誰記得那麼多。挖坑害梁嘯?這更是捕風捉影,至少他自己沒有任何印象。

    田蚡讓人請來了門客藉福。藉福一聽,卻有些印象,確認夏侯定是花了一百金買的官,得了豫章太守之後,他非常感激,經常派人送一些豫章的特產來。上次來的時候,正值梁嘯大婚,藉福曾提及梁嘯和田蚡之間的衝突,大概是夏侯定想表忠心,才做出這些事。

    田蚡一聽就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夏侯定自己的主意,肯定是藉福的要求。門客就是臣子,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他被梁嘯欺負得這麼狼狽,門客要為他出氣,也是很正常的事。

    「梁嘯不是普通人,這樣的事,以後就不要做了。」田蚡撓了撓眉心。「除非有能置他於死地的辦法,否則不要輕舉妄動。」

    「喏。」藉福應了。他也沒把這件事當回事。別說灌夫已經出面把事情壓了下來,就算沒壓下來也沒關係,這麼一點事還傷不到田蚡。

    田蚡問道:「怎麼向陛下交待?」

    藉福說道:「這次恐怕要破點財。」他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也是個機會。如果能找到梁嘯、灌夫貪墨的證據,或許可以打壓一下竇嬰的風頭。」

    田蚡皺起眉,沉吟良久,嘆了一口氣。「夏侯定啊,這筆生意虧大了。」

    ——

    天子皺起了眉。「豫章船廠的情況怎麼會這麼差?」

    田蚡笑道:「陛下,自本朝建立以來,南方就沒有發生過大的戰事,戰備鬆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這也算有利有弊,沒有什麼框架,才好大展拳腳嘛。以陛下的聖明,以梁嘯的能力,用不了幾年,豫章船廠就會重現秦時規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正如北疆的情況一般。」

    天子瞅了田蚡一眼,臉色稍霽。「話雖如此,可是需要的開支卻比之前預計的多不少。北疆的戰事尚未結束,從哪兒籌集所需的費用?大司農能拿得出來嗎?」

    「大司農正全力支撐北疆的戰事,恐怕抽不出太多的財賦。不過,等籌備完成,應該也差不多了。陛下,臣願意獻千金,以解燃眉之急。」

    天子很意外,著實打量了田蚡片刻,心生疑竇。「丞相主動納金,卻是為何?」

    田蚡長嘆一聲,裝出一副內疚的模樣。「陛下,論公,臣身為丞相,有選賢之職。夏侯定不能勝任,是臣用人不當。縱使陛下寬恕,臣也難辭其咎,願意納金贖罪。論私,臣身為國戚,為朝廷分憂也是義不容辭的事。臣能力有限,既不能征戰沙場,又不能講學論道,只就有捐些錢,聊表寸心了。」

    天子點點頭,難得的溫和。「你的心意,我領了。錢嘛,就不用了。南征又不急在一時,縱使拖上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問題。倒是北疆的戰事正是緊要,將士們凱旋在即,該有的賞賜要盡快籌集到位,莫寒了將士之心。」

    「陛下放心,臣早就安排妥當了,就連封賞的土地,臣也一應準備到位。」

    「如此甚好。」天子非常滿意,又和田蚡說了一陣閒話,像家人閒聊一般輕鬆自在。

    田蚡卻有些著急。他明裡暗裡的提醒天子竇嬰最近風頭太勁,名聲太響,天子卻無動於衷。這可如此是好。他和竇嬰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對手,長此以往,他很可能再次被竇嬰壓住。

    田蚡左思右想,做出了一個決定,看似不經意的提了一句。「陛下,臣聽說梁嘯南行時,曾在灌家住過幾日,灌夫招待甚是慇勤。」

    「怎麼了?」

    「派灌夫為副,本是要讓他制衡梁嘯,如今兩人成了忘年交,豈不有失朝廷本意?韓說雖然忠心無虞,畢竟年輕,又出身富貴,恐怕不是梁嘯那種草莽之徒的對手。依臣看,應該再派一個監軍為好。」

    天子轉了轉眼睛。「監軍就不必了,還是選派一個合適的豫章太守為宜。另外,豫章船廠責任重大,不能再由豫章管理,還是轉到少府轄下,由朝廷直接管理比較好。」

    田蚡臉色一變,大失所望。夏侯定失官,騰出了豫章太守的空缺,他正準備派另一個人去上任。沒想到天子把豫章船廠直接轉到了少府。少府是天子私府,不歸丞相府統轄。如此一來,豫章郡還有什麼油水可撈?

    田蚡暗自叫苦,卻不敢爭辯,生怕天子起疑。如今形勢不比從前,出身陳家的兩位夫人有了身孕,竇嬰復起,名聲卓著,陳竇兩家有死灰復燃之相,連王太后都不敢輕易惹天子不高興,他就更不敢自找麻煩了。

    田蚡喏喏退下。他剛出了大殿,天子臉上的笑容便散去。他盯著田蚡的背影,輕笑一聲,滿是輕蔑。他轉過身,對隱在帷幕之後的郭舍人說道:「傳竇嬰入宮,有人說他的閒話了,他總得來給朕一個交待。」

    郭舍人應了一聲,笑嘻嘻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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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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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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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os 發表於 2016-4-4 20:56
第473章 爭鋒
    竇家高朋滿座,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竇嬰重回朝堂,雖然只是個中大夫,官職還不如韓嫣,卻給很多人帶來了希望。在他們看來,竇嬰受到天子重用,遲早會再登三公,這時候正是依附的大好時機。

    於是,門客蜂擁而來,不僅新到長安的人紛紛上門自薦,就連之前因竇嬰失勢而離開的人又回來不少,每天都有人高談闊論,不是朗誦自己的詩賦,就是指點江山,獻計獻策。

    竇嬰卻沒有一點高興,反而非常生氣。這樣的盛況,當年屢見不鮮,可是他賦閒在家的時候,這些人一個也看不到了。所謂交情,不過如此。所謂忠誠,也不過都是些騙人的謊話。

    按照竇嬰的脾氣,他根本不想和這些人說話,只想拿棍子把他們轟出去。

    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他迫切地要瞭解各方的信息。除了南越和西域,他對其他的信息也非常關注。他知道天子志在四方,匈奴、南越只不過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將來必然要開拓四境。討匈奴,他沒趕上,征南越,他也有些倉促,吃一塹,長一智,現在就開始收集其他的信息,才能搶佔先機。

    他可不想再像上一次一樣,被梁嘯當面駁斥,顏面大失。

    他收集到了很多信息,但這些信息不僅很雜,而且有些互相矛盾,真偽難辨。他命人一一記下來,有機會再派人去驗證。竇氏、陳氏子弟數百,總能找到幾個有能力、有膽略地出去遊歷。

    聽說天子有詔,得知田蚡在天子面前說他的壞話,竇嬰很生氣,隨即跟著郭舍人趕往未央宮。

    主父偃站在門外。見竇嬰的車出來,他立刻衝了上去,抓住竇嬰的車軾。大聲說道:「竇公,臨緇主父偃。有一言相勸。」

    竇嬰本來有些不耐煩。這種上門自薦,大言不慚的人,他看得太多了。可是聽到主父偃的名字,他覺得有些耳熟,還是讓車伕停了下來。

    「主父偃?」竇嬰打量著主父偃。「你是不是去過冠軍侯府?」

    主父偃很意外。「冠軍侯在竇公面前提起過我?」

    「這倒不是,是在陛下面前提起過。」

    主父偃又驚又喜。梁嘯沒有接受他為門客,只是送了十金,他當時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畢竟十金不是他的目的。請梁嘯向天子推薦他才是他最渴望的。原本他以為沒戲了,沒想到梁嘯居然在天子面前提到了他。

    這是個意外之喜。剎那間,主父偃對梁嘯多了幾分感激。施恩不圖報,這才是真正的君子,若非竇嬰提起,他都不知道這件事。

    竇嬰撫著鬍鬚,心裡盤算起來。梁嘯向天子推薦主父偃,但是天子一直沒有召見主父偃,究竟是什麼原因?梁嘯看似粗魯,實則胸有成府。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應該接受主父偃的自薦。

    竇嬰瞟了一眼不遠處的郭舍人。計上心來。

    「你看到那輛馬車了嗎?」

    主父偃連連點頭,他當然看到了郭舍人的馬車,只是不知深淺,不敢貿然上前。

    「那是天子最寵愛的倡人郭舍人。」

    主父偃眼珠一轉,恍然大悟。他連連向竇嬰致謝,又幾步趕到郭舍人的馬車前,深施一禮。「臨淄主父偃,拜見郭君。」

    郭舍人嚇了一跳。他雖然深受天子寵信,但他身份卑賤。只是一個倡優,什麼時候被士子這麼禮敬。他連忙下車還禮。剛準備說話,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是臨淄人主父偃?」

    主父偃剛剛聽說梁嘯在天子面前提起過他。倒也不意外,從容應道:「正是。」

    「天子正找你呢,你跟我回宮吧。」郭舍人大喜,今天的運氣真不錯,來請竇嬰,卻找到了天子急於召見的主父偃,真是一舉兩得。

    主父偃大喜,連忙謝過,上了郭舍人的車,跟他一起趕往未央宮。仕途有望,他對梁嘯和竇嬰二人充滿感激。若非梁嘯,天子不會知道他。若非竇嬰,他又如何能抓住眼前這個機會。

    ——

    得知主父偃就在宮外,天子非常高興,立刻命人召他入宮。

    趁著主父偃還沒到的時間,天子和竇嬰聊了幾句,說起了豫章船廠的事,又不動聲色的將田蚡詆毀他的事透露了幾句。

    竇嬰很生氣,直言道:「陛下,臣家中是有不少客人,不過,他們並不是臣的門客,而是臣的消息來源。對臣來說,他們和胡市的胡商沒什麼區別。」

    天子笑了。「竇公,你都打聽了一些什麼樣的消息?」

    竇嬰就在等天子這句話,立刻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天子聽了,心情大好。把梁嘯趕到豫章,他多少還是有些惋惜的。滿朝文武之中,梁嘯的學問雖不算好,眼界卻極為開闊,想問題也比一般人更遠一步。梁嘯走了,談及遠期目標時便少了一個能夠談得來的人。如今竇嬰未雨綢繆,他自然高興。

    「以竇公看來,除了匈奴、南越,還有哪些方向?」

    竇嬰這些天一直在考慮這些事,見天子發問,正中下懷,立刻侃侃而談,為天子描繪了一幅宏偉的藍圖。除了進一步加強西域通商之外,他還建議東征朝鮮,西討羌,並進一步溝通天竺。眾口相傳,朝鮮早在周初就有中原人,而天竺也是西域人常說的一個大國,有各種珍寶異獸,離大漢又不算遠,可以納入大漢疆域。

    天子聽得眉飛色舞,心潮澎湃,很是誇了竇嬰幾句。

    正說得高興,主父偃入殿,拜倒在天子面前,奉上他準備多時的對策。

    天子隨即展閱,看了幾行字,就不禁拍案叫好,歡喜不禁,讓竇嬰也來看看。竇嬰看了,也非常意外,連聲稱讚。君臣二人一邊讀,一邊討論,眉飛色舞。

    主父偃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天子看了一大半,手都快拍紅了,突然看到了一些看似眼熟的內容。他停了片刻,又繼續讀了下去。直到把對策讀完,他才抬起來,笑盈盈的看著主父偃。

    「聽說,你去過冠軍侯梁嘯府中?」

    「陛下所言甚是,臣曾經去冠軍侯府求見。」

    「梁嘯對你如何?」

    主父偃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他此刻雖然以梁嘯充滿感激,卻沒有表露出半分。他見過人太多了,又對天子的性格做過一番研究。當初見梁嘯時,他就建議梁嘯謹慎處事,以免天子猜忌。如今天子將梁嘯調到豫章這件事上,他豈能不知究竟。這時候誇梁嘯,等於害他。

    「冠軍侯當時急於進宮見駕,賺了十金。」

    天子笑笑。「他沒有和你論及朝政?」

    主父偃搖搖頭。梁嘯當時的確沒有提及任何朝政。

    天子展開主父偃的上書,指指其中有關推恩策的部分,笑道:「你可知道,推恩諸侯子弟,分而治之,這是梁嘯半年前就提出的建議?」

    主父偃恍然大悟。他立刻明白了天子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更明白了梁嘯的精明。他連忙說道:「陛下,這大概是英雄所見略同。不過,冠軍侯從未與我說起此事,這是我自己的主意。」

    天子哈哈大笑。他只是有些疑問而已,並不能斷定這個主意是梁嘯告訴主父偃的。從主父偃其餘的文章中,他也能看出主父偃的見識與才氣,根本不需要搶梁嘯的功勞。

    「竇公,你看……」

    竇嬰人老成精,對天子的想法心知肚明。他笑著拱拱手。「恭賀陛下又得一賢才。野無遺賢,大業可成。」

    天子心中暗笑。竇嬰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動聲色地捅了田蚡一刀。選賢與能是丞相責任之一。主父偃去過丞相府,田蚡沒能推薦上來,反而選了一些如夏侯定之類的貪官,他這個丞相做得可真是不稱職呢。

    竇嬰與田蚡針鋒相對,這才是他期望的局面。如果他們還像以前一樣親如父子,他又怎麼敢用竇嬰。

    天子與主父偃長談一日,相見恨晚。當天晚上,主父偃便成了郎中,與徐樂、嚴安並列,入值承明殿。

    ——

    劉陵在長門園被人攔住去路,館陶長公主盛情相邀,請她在長門園稍歇半日。

    劉陵盛情難卻,來到長門園,見到了館陶長公主。兩人親熱地說了一會兒閒話,館陶長公主立刻引入了正題。她在這裡等劉陵可不僅僅是想為劉陵接風,而是遇到了難題。

    陽信長公主進獻了一批美女入宮,不僅貌美,而且能歌善舞,頗得天子歡心。這讓館陶長公主感受到了壓力。陳家那對姊妹花是長得不錯,可她們畢竟出身富貴,在歌舞方面,怎麼可能和那些經過專業培訓的女子相提並論。眼看著剛剛扳回的一局又要失手,館陶長公主徬徨無計,只能找劉陵幫忙。

    劉陵笑了起來。「就算她們得寵又如何,還能威脅到皇后之位不成?太主,你是關心則亂啊。」

    見劉陵渾不在意,館陶長公主也鬆了一口氣。「當真無事?」

    「無事。」劉陵說道:「只要陳家能為天子生下一個皇子,這太子之位就是陳家的,就算陽信長公主送再多的美女入宮,又能如何?不過是又一個衛子夫罷了。」

    她瞟了一眼館陶長公主。「太主,你讀了那麼多年的《老子》,難道不知『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的道理嗎?」

    館陶長公主長嘆一聲:「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正如你所說,關心則亂,除非皇后能生下皇子,我才能真正放心。那兩個孩子,畢竟不是我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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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473章 爭鋒 本帖最後由 OSos 於 2016-4-11 22:12 編輯

OSos 發表於 2016-4-4 20:57
第474章 麻煩
    見館陶長公主仍不死心,劉陵也沒什麼好辦法。..重親是會導致不孕的機會大增,也可能生出痴呆兒,但畢竟那只是可能性比較大,並不是說一定生不出健康的孩子。館陶長公主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

    任何人到了這個地步,都沒什麼退路可言。

    劉陵沉思了很久,慢吞吞地說道:「也許……還有另外的辦法。」

    館陶長公主大喜。「什麼辦法?翁主若能解我此憂,我將感激不盡。」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揚長避短罷了。」劉陵抬起頭,目光灼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太主,以你之見,陛下除了希望多幾個皇子之外,還有什麼願望?」

    館陶長公主略作思索。「當然是開疆拓土,征伐四方。」

    「那太主以為,哪個願望實現的難度更大?」

    館陶長公主眼睛一亮,撫手而笑。「沒錯,沒錯。翁主果然有良平之智,不讓鬚眉。皇子麼,是個女子都能生,只要有了,多幾個,少幾個,無關緊要。可是征伐四方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不僅要有大量的錢財,還要有人才,缺一不可。這些麼,呵呵……」

    劉陵微笑著欠身施禮。「太主謬讚,陵愧不敢當。」

    館陶長公主心情大好,眉開眼笑,打趣道:「翁主,不是我說,若不是你,天子大概還不至於將冠軍侯趕到豫章去造船。他善用兵,你善謀政,你們成了夫妻,誰不得小心三分?」

    劉陵苦笑道:「太主說得沒錯。有時候,做棟樑真不如做一棵歪脖樹。若不是我……」

    劉陵欲言又止,神情失落。館陶長公主見了,連忙說道:「你看,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卻勾起了你的心思。不說了,不說了。這不過是一時的挫折,遲早會過去的。」她頓了頓,又伸出手,輕按劉陵的手背。意味深長的說道:「若我陳家能富貴長保,必不會忘了你們夫妻的恩德。出將入相,不在話下。」

    劉陵躬身一拜。「願為皇后與太子效犬馬之勞。」

    館陶長公主聽了,心花怒放。果然響鼓不用重鎚,劉陵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話一挑明。兩人頓時覺得又親熱了幾分。劉陵將省親的經過說了一番,以示親近。館陶長公主聽了,也對梁嘯提出的那個問題好奇不已,追問了起來。

    「這個題似乎已經在長安城出現了,只是尚未有人能解。..」

    「這麼快?」

    「哼哼,你忘了麼,淮南可有耳目。」

    劉陵早有心理準備,卻故意做出一副震驚的樣子,半晌才道:「這麼說,淮南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長安的有心人,說不定還會被人中傷,簡直是危如累卵啊。」

    「放心吧,天子聖明,魏其侯如今又是天子近臣,必要的時候,會幫你們解說的。便是皇后,也斷不會看著你們被人誣陷。」

    「那就多謝太主了。」劉陵轉憂為喜。「其實說起來,太主才是最能左右朝野的,當年若不是太主。王家哪能有今天。」

    想起往事,館陶長公主也不免扼腕嘆惜。兩人越說越投機,恨不得推心置腹。趁著這熱乎勁兒,劉陵為館陶長公主謀劃了一番。如今皇后在位。只要那對姊妹花能生出一個皇子,太子之位就算是定了。剩下事,就看陳竇兩家如何與王田兩家爭衡,看誰更能獲取天子的歡心。

    劉陵建議,用陰謀,不如用陽謀。

    何謂陽謀?投其所好。助天子成其功業。

    天子好什麼?館陶長公主說得明白:一是美人。美人不僅能給他歡愉,而且能為他生兒育女。二是征伐。征伐天下,建功立業,是天子眼下最為熱心的事業。

    而這方面正是陳竇兩家的長處。王田兩家出身庶民,子弟中也沒什麼出色的人才,最優秀的田蚡不過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因此,在這方面做文章,王田兩家根本沒有一點取勝的機會。

    出於謹慎而言,劉陵建議館陶長公主不要企圖染指兵權。朝廷對兵權非常敏感,呂后那件事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外戚與兵權結合,會刺激天子,反而不美,不如避嫌。除了兵權之外,可做的事還有很多。

    就目前而言,有兩件事可以做。

    一是派子弟外出遊歷,開拓眼界。這有兩個好處:一是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免得惹人注意。二是可以增廣見聞,為以後出仕,牧守地方做好準備。

    二是出人出錢,多做一些利國利民的研究。上可報效國家,下可開拓財源,發家致富。

    館陶長公主大喜。這兩件事,其實陳竇兩家早就在做。正如劉陵所說,這是兩全其美的事,陳須兄弟在冶鐵技術上的研究已經是一個最有說服力的例子。雖然還沒有打造出削鐵如泥的寶刀,卻已經深得天子歡心。

    聽了劉陵一席話,館陶長公主覺得可以進一步加大投入,當成一個長遠規划來做。

    「翁主,有你們夫妻相助,是天祐我陳家。」

    ——

    在長門園休息了一夜,劉陵辭別了長公主,趕回長安城。

    梁家迎來了一件喜事:月亮生了一個兒子,母子平安。小傢伙虎頭虎腦,哭聲洪亮,聽到的人都說虎父無犬子,將來必然像梁嘯一樣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算上大宛公主所生的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這是梁嘯的第二個兒子,第三個孩子。剛剛二十出頭,就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梁家人丁興旺,梁媌也因此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笑。

    「算上蓉清肚子裡的孩子,我家很快就有第四個孩子啦。」梁媌樂呵呵的拉著劉陵的手。「翁主,你可得抓緊啊。」

    劉陵不說話,低下頭,輕撫自己的肚子,面色微紅。梁媌一見,頓時明白了,喜得語無倫次。

    「翁主,你……你也有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大概是去淮南的路上。」劉陵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個月的月事一直沒來,最近又有些犯困,總像睡不夠似的,聽起來和月亮、蓉清有孕的時候有些相似,我估計……」

    「不是估計,是真的。」梁媌雙手捧著劉陵的臉,心疼不已。「你沒注意自己的臉色麼?唉呀,你這孩子,果然是沒經驗的,一點也不知道疼惜自己。」

    得知主婦劉陵有喜,梁嘯立刻熱鬧起來,就連產婦月亮都來恭賀。梁媌再也不讓劉陵操持,立刻把家務接了過去,讓劉陵好好休息,保養身子,準備為梁家再添一個大胖小子。劉陵是正妻,她生的兒子才是嫡子,只有嫡子才有資格繼承爵位,意義自然不同。

    劉陵拗不過梁媌,只得依了。不過,她與梁媌商議,派人去豫章,將月亮生了兒子的好消息通知梁嘯,也讓他高興高興。梁媌想了想,覺得不如讓月亮本人去豫章,反正她也是個閒不住的,與其在長安悶著,不如去豫章陪梁嘯來得自在。

    劉陵也覺得不錯,決定等孩子滿了月,就讓他們母子起程。

    十來天后,梁嘯的信使到達長安,送來了家書。

    ——

    十月下,北疆傳來捷報,衛青等人大破匈奴主力於陰山,斬首三萬,匈奴單于單騎夜遁。

    消息一經傳出,長安城一片歡騰。

    天子大朝,下詔丞相、御史大夫議功,準備獎賞參戰將士。衛青功勞最著,當然要重賞。

    丞相田蚡、御史大夫韓安國領詔。

    下朝之後,天子回到後殿,臉上的興奮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還多了幾分怒意。緊隨其後的韓嫣見狀,立刻問道:「陛下可是擔心有人會拿上次的戰績做比較?」

    在韓嫣面前,天子不用太多的掩飾。他陰著臉,說道:「衛青真是令我失望,這次出征,不論是兵力還是武器配備都比上次優良,成績卻不如上次理想,重兵圍困之下,居然還讓單于跑了,這讓老將們會如何想?」

    韓嫣心中明鏡也似。天子不高興,固然是因為衛青這一仗雖然勝了,卻不夠精采,不僅斬首級數與傷亡相當,而且沒打出像梁嘯那樣千里奔襲的精妙戰術,難免會被人拿來和梁嘯做比較。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衛子夫又生了一個女兒,有失寵之跡。

    不過,他也不介意借這個機會給梁嘯找點麻煩。

    「老將們久經戰陣,知道匈奴人的厲害,倒不會說什麼。如果說有人說三道四,臣覺得也就一兩人而已。」

    天子回過頭,瞅了韓嫣一眼。「你是說梁嘯?」

    韓嫣笑而不語。

    天子眉毛微挑。「梁嘯與衛青關係甚好,應該不會說什麼吧。」

    「他自然不會指責衛青,可是其他人,就很難說了。」韓嫣笑得更加燦爛。「比如張次公、公孫敖,梁嘯對他們就一直不怎麼看得上眼。不過話又說回來,梁嘯的確有才,普通人,的確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天子眉頭皺得更緊。普通人?恐怕就連他這個天子都未必在梁嘯眼中吧。這可怎麼辦?明明是一場勝仗,現在反倒成了麻煩。他想了很久,最後說道:「你去一趟豫章,看看船廠的籌備情況,順便再看看你弟弟。」

    韓嫣大喜,大聲應喏。「唯!」

    -

    -(未完待續。)

第474章 麻煩
OSos 發表於 2016-4-4 20:57
第475章 新居
    梁嘯走在剛剛落成的新屋中,非常滿意。..

    裝上琉璃窗的新屋採光非常好,屋內明亮,不用點燈,也能正常看書寫字。

    當然代價也不菲。琉璃是稀罕物,即使淮南已經實現了批量生產,依然是貴重物品,像梁嘯這樣用琉璃做窗戶的土豪,放眼天下也是獨一無二的。

    就連提供琉璃片的淮南王都沒有這麼奢侈。

    「君侯,我擔心這些琉璃會被人偷了。」灌夫揪著鬍子,眼神閃爍。

    「最可能的賊大概就是你灌校尉吧?」

    灌夫哈哈一笑。不得不說,他雖然還沒到要下手偷的地步,但是看著這亮閃閃的琉璃片,他也覺得梁嘯太奢侈了。這哪裡是琉璃片啊,簡直是一塊塊金光閃閃的金子。

    「你覺得怎麼樣?」梁嘯轉頭問韓說。

    韓說也有些看傻眼了。他在長安看過的有錢人不少,拿琉璃貼窗戶的還沒見過。琉璃當然沒有玉貴重,可是也沒見過誰家拿玉貼窗戶啊。諸侯王死的時候,金縷玉衣勉強能夠拿來做比較。

    「好。」

    「你覺得有人會偷嗎?」

    「呃……」韓說想了想,很嚴肅的點點頭。「我覺得灌校尉說得對,很有可能。俗話說得好,財帛動人心,窮山惡水出刁民,君侯將琉璃這麼貴重的東西放在窗戶上,不是誨盜麼。」

    「是這樣啊。」梁嘯思索片刻。「看來是我疏忽了,要不這樣吧,即日起,你調回來,給你五十個人,負責這裡的安全,特別是這裡的琉璃,別被人偷了。」

    「我?」

    「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不會拒絕吧?」梁嘯笑道:「你跟著來,不就是想學點東西的麼?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天天守在這裡,豈不更好?」

    韓說無語。梁嘯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他就是想推辭也推辭不掉了。不過。正如梁嘯所說,他到這兒來,可不是送給梁嘯虐的,而是想偷師學藝,從梁嘯這兒多學點東西。這個機會的確不錯。

    「好。既然君侯信任我,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子,好好幹。」梁嘯老氣橫秋的拍拍韓說的肩膀。「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是我看好你。」

    韓說很囧,不知道是該感謝梁嘯,還是該罵梁嘯。話說得這麼直白,不等於當眾宣佈他是奸細麼?我以後還怎麼混。

    ——

    梁嘯讓韓說守護精舍,的確有為難他的成份。不過,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把韓說困住,不讓他到處跑。

    在豫章造船。一方面是為天子北伐南征準備戰船,另一方面也是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如果想駕船出海,擁有一艘好船是必須的,而且這艘船必須有獨特之處,確保面對天子派遣的水師時也有一定的優勢。

    他當然不希望這個秘密經由韓說之嘴,傳到天子耳中。就連讓他知道這件事都不行。

    這個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豫章船廠的擴建工程還處於籌劃階段,梁嘯抓緊時間,開始在精舍中給淮南門客們講解數理基礎——難度相當於初中課程,太高深了他也講不了。與此同時。他還將豫章船廠的匠師請來,讓他們一起旁聽,並且從他們的子弟中招收了一些聰明伶俐的少年,作為預備力量。

    除了講解數理基礎。梁嘯還和匠師們商量,決定引入船模製造工序。

    漢代的造船業已經比較發達,特別是水道縱橫的江南,造船更是很常見的事。做船模也不稀奇,明器中很常見。不過,專門為了造船而做船模。卻是一個新鮮事物。

    在此之前,造小船是憑經驗,造大船,更是憑著匠師多年的經驗積累,一代人一代人口耳傳說,慢慢豐富。那些尺寸都記在匠師們的心裡,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數據。

    梁嘯提出製作嚴格按比例縮小的船模作為造船之前的準備,遭到了不少人的質疑。一部分人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一部分人則是擔心丟了飯碗。有了船模,誰都可以按樣造船,以後匠師們還造什麼吃飯?

    漢代匠師是賤業,地位尚在農民之下,甚至不少人就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官奴婢。農民還有土地,他們有的只是自己手上的技術和腦子裡的經驗。失去了這些經驗,他們就是純粹的苦役。

    為了消除這些人的擔憂,梁嘯和他們反覆商量,最後決定上書朝廷,請求將這些工匠納入工官體系,特別是經驗豐富的匠師,由朝廷發給俸祿,高的可達千石,低的也能保證基本的生活。

    這個條件成功的取得了匠師們的支持。樓船令不過六百石,一個工匠能夠享受千石俸祿,比樓船令還要高,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取得了意見一致之後,梁嘯就在精舍裡開始了造船前的技術準備工作。

    這個工作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全新的內容,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熟悉。不過,幾年的習射讓他有足夠的耐心,而紮實的數理基礎也讓他比一般人領悟得更快,能夠舉一反三,而這個時代的造船理論也沒有系統化,還需要他來進行整合統籌。

    就像當初習射一樣,梁嘯投入了十二分的熱忱和激情。

    ——

    十一月中,月亮和孩子在十餘名騎士的保護下,趕到了豫章,隨行的除了兩千斤黃金,還有一封劉陵的親筆信。

    梁嘯看完信,苦笑著搖搖頭。天子派韓嫣來豫章,恐怕不是視察豫章船廠這麼簡單。劉陵的猜測命中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她卻找不到破解之道。

    不管他怎麼說,傳到天子耳中的話都有可能是另外一個意思。腹誹之罪雖然還沒有登上歷史舞台,但心病難醫卻是亙古不變的難題。怎麼才能讓天子相信他心無怨言?

    他做不到。人心隔肚皮,他就算將心挖出來給天子看,天子也未必相信。再說了,他也沒那麼*。

    信任是相互的。你不信任我,我憑什麼一定要費心費力地爭取你的信任。

    梁嘯將劉陵的信收好,抱起襁褓中的孩子,舉在面前,看了一眼。

    小傢伙睡得正香,吧嗒著小嘴,兩隻小手蜷在胸前。

    「怎麼樣,好看不?」月亮湊了過來,抱著梁嘯的肩膀,吃吃笑道,一股濃濃的奶香味湧入梁嘯的鼻子。

    「好看。」梁嘯樂得合不攏嘴。「我阿母是不是樂壞了?」

    「嗯哪。我覺得,有了這孩子之後,阿母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哈哈哈……」梁嘯將臉湊了過去,在月亮圓盤般的臉上親了一下。「阿母想個孫子想得太久了,你別計較。到這兒以後,你就自由了,過些日子,我陪你去騎馬。」

    「好啊,好啊。」月亮眉飛色舞,隨即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對了,我聽征夫人說,衛子夫生了個女兒,天子很不高興,好久沒去她的宮裡了。」

    「又是一個女兒?」梁嘯暗自發笑,看起來,衛子夫的命運也要被改變了。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不喜歡女兒?」

    「誰說的?」梁嘯表示反對。「我就喜歡女兒,至少我不覺得兒子和女兒有什麼了不得的區別。」

    「我就知道你和別人不一樣。」月亮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們草原上也是喜歡兒子的,只是沒你們漢人這麼區別。我生了平安後,阿母的臉色……」她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下去。

    梁嘯笑笑,沒有理會。月亮畢竟是胡人,她理解不了那麼多高深的東西。劉陵讓她來豫章,也算是有心。當然,這也不排除她希望表現得像個大婦。

    「你離開長安之前,可曾聽到江都的消息?」

    月亮茫然。「江都有什麼消息?今年的租稅?」

    梁嘯白了月亮一眼。這位草原兒子可真是心大,江都鬧出那麼大的事來,她居然連什麼事都不知道。算了,問她也是白問,還是等著吧,有消息,劉陵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傳來。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應付韓嫣為好。

    梁嘯抱著孩子,坐在椅子中,看著劉陵的信,有些走神。這座莊園是新建的,創新之處不僅是用琉璃作窗,桌椅也都變成了西域式的高腳,書桌前的這張圈椅是梁嘯為自己定製的,又寬又大,簡直就是一張小榻。

    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撇著小嘴就要哭。

    月亮連忙將孩子抱了過去,解開衣襟,給孩子喂奶。

    梁嘯眼神一轉,看到月亮胸前的那對渾圓的月亮,一時性動。他還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月亮的身體呢。他伸手將月亮摟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別動,孩子餓了。」月亮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的喂奶。

    梁嘯抱著月亮的腰,誇張地咂了咂嘴。

    月亮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臉色通紅,起身就想掙脫。梁嘯哪裡會讓她脫身,緊緊地摟著她。「別動!」

    「夫君,這……可是白天!」月亮心虛地看看明亮的琉璃窗。「被人看見……多不好。」

    「這是我的地盤,誰會看見?」梁嘯轉過頭,目光透過琉璃窗,一直看到遠處波光粼粼的彭蠡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天才。

    面對大湖,無遮無擋,任他風霜刀劍嚴相逼,我自春暖花開啊。

    -

    -(未完待續。)

第475章 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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