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54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3
第九百九十九章 稅額

    “英國人今年的收入是三百萬英磅。eΩom”宋克沉吟著道:“迄今為止,他們的動產稅加稅三十七次,世俗補助金加稅二十次,教士補助金加稅二十二次,加上關稅收入,合計收入三百一十五萬磅,王室的直接收入也增加過了二十萬磅,他們在建造一艘艘千噸以上的大型戰艦,野心真是不小啊。我們要小心,福摩薩的城堡,一定要加快修築!”

    英國人的稅種和稅率是和大明這邊截然不同,還是帶有強烈的中世紀遺風,動產稅是根據人的財產來徵收,而教士和世俗補助金這些稅種就是宗教稅收,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加稅後,英國人的人均稅收負擔從享利二世時的零點一磅左右達到了零點一五,增加額度相當之大。這還只是直接稅,還有大量的貿易公司的稅收增加了。

    比如去年羊毛進出口公司的稅額是過了十萬磅,比起二百年前增加了十倍,商人冒險家公司的紅酒,呢絨和其它商品稅額過四十萬磅,漢薩商人同盟的稅額也過了十萬磅。

    另外英國女王的舉債率也大幅度增加了,當年喬治和愛德華等國王借上幾萬磅就嚇的要死,現在伊麗莎白女王的負債已經過了四十六萬磅,直接往五十萬磅邁進。

    宋克並沒有和高文律這個敗將說的太多,打仗除了軍人的榮譽和勇氣,重要的還是戰艦和火炮,這些東西都是要真金白銀來購買,相比較而言,正在興起的英國是一個純粹的帝國,而荷蘭人畢竟是銀行家和航海家的聯盟,這個聯盟太分散,導致民間的貿易繁榮和富裕,還有商船的數量並不能轉化為戰爭實力,相形之下,英國此時的體制還有王政和宗教的殘餘,在幾十年後還有國王被送上斷頭台的戰亂,但越是這樣的體制,其戰爭實力反而比荷蘭人要強悍許多。

    身為即將上任的台灣總督,宋克心中考慮的事情當然要比高文律這樣純粹的將領要複雜許多,也要深遠的多。

    “總之控制了福摩薩島,對各處的貿易要順暢很多,生絲貿易,鹿皮貿易,蔗糖,瓷器”高文律又喝了一杯,大笑道:“前景光明,我已經在預想我回到歐洲後的退休生活了。”

    宋克笑道:“何必回歐洲呢,在巴達維亞甚至福摩薩退休也很好啊。我就想留在福摩薩,風景好,氣候好,在海邊看著蔚藍的大海,悠然垂釣,這是多大的樂趣。”

    “總督閣下說的很是,我會考慮的。”

    宋克心念一動,突然道:“最近在笨港十寨的明國人怎麼樣了,聽說他們和李旦的兒子李國助相處的很好。我們期待的明國海盜內亂似乎並沒有生。”

    “是的。”高文律道:“這真是叫人失望。”

    宋克沉吟道:“聽說他們的領也換了人,從南方人換成了一群來自北方的商人。他們擁有強悍的武力,以火槍手為主?”

    “是的,”高文律道:“我們在笨港也有倉庫和停泊船隻,那些北方的明國人是一家和記商行派過來的,他們也有自己的船隻,打跨了顏氏的勢力後接收了十寨的船隻,現在他們也擁有二十多艘商船和戰船,實力相當不錯當然,比起我們來還差的很遠。他們的主要貿易點就是往日本和呂宋的航道,不過他們和西班牙人的關係很惡劣,多半是轉口貿易,因為我們的限制,西班牙人的商船也沒有辦法過來,我想他們的利益增長點不會太高。”

    宋克道:“他們是不是有和我們搶奪海上地盤的打算?”

    高文律失笑道:“他們的海軍實力連我們的零頭都比不上所有戰艦加起來也打不過巴達維亞號吧。”

    “不過”高文律沉吟道:“根據情報,和記的戰船在海上徵稅,還有和我們的商船起過摩擦,在福摩薩島,也就是明國朝廷所謂的東蕃島,和記他們所說的台灣島上,和記也是往內6不停的推進。他們的辦法很巧妙,用小型堡壘配合騎兵和大量的火槍兵推進,打的那些土人毫無辦法。不過,他們對土人比較手軟,一直不肯用屠殺的手段,我看他們很難真正控制打下來的地盤。”

    “明國人到底是文明人的國度,在接近他們本國國土的地方不會做的肆無忌憚的。”

    宋克的解釋接近殖民者的心態,高文律點頭表示贊同。

    “我們不能坐由他們展了。”宋克道:“在6地上,我們的力量暫時不足。和記的人聽說好幾千,有大量的火槍兵,我感覺比明國水師還要難打。至於海上,他們的力量還差的遠。既然他們在海上徵稅,我們就到處破壞他們的徵稅舉動,不停的削弱他們的海上貿易,打擊他們的現銀收入,這樣會使他們難以維持的。不過這種舉措先要緩慢進行,我們畢竟立足未穩,以先做好自己為主。”

    高文律道:“若是這樣,我們需要多調戰艦過來。”

    宋克道:“先等我們從澎湖脫身,然後運送材料修築熱蘭遮堡,等堡壘築成,我們再選址建第二個堡壘,甚至第三個,以壘堡為中心,清剿土人,穩固力量,和明國商人做生意,搶和記的商業地盤,同時我會從巴達維亞調大型戰艦過來,鄣顯力量,那時候我們在海上可以與和記的戰艦摩擦,乃至真的給他們一場戰爭,打服了這些明國商人,我們的東亞和東南亞戰略佈局才能真正順暢完成。”

    宋克一臉嚴肅的道:“在此之前要謹慎小心,不要給和記口實,不要暴露我們的戰略目標。要給他們一種錯覺,就像是我們在笨港做的那樣,叫他們以為我們只是需要一個貿易轉口的港口基地就行了,而我們一旦要出手,就要雷霆一擊,務必使和記感受到我們的實力和決心!”

    “是!”高文律站起身來,立正答應著。

    “軍門大人,這是本季的分紅。”

    李平之身前是十餘個銀箱,每個箱中裝著二百多斤兩千餘兩,這一季給鄭國昌的分紅就是兩萬多兩。

    名義上來說,鄭國昌在和記北方的草原佈局裡有乾股,這是和麻承恩早就一樣的待遇。和記崛起的過程中,鄭國昌和麻承恩兩人出力最大,獲利當然也最為豐厚。麻承恩調任錦州,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吃虧,而且表現的相當亮眼,比起孫承宗力撐的遼鎮總兵馬世龍強出太多馬世龍也是西軍世家,不過家丁力量太弱,不要說和麻家不能比,就是現在遼西的將門,祖家不提了,底下的其餘將門的實力,馬世龍也是遠遠比不上,孫承宗也是考慮要平衡遼西將門的實力,故意推馬世龍等人上位,遼西將門這時候還遠不及十年後威風,對孫閣老的決斷就是不滿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下來。不過這也導致遼西上下離心,將領們出工不出力,惡果很快就要呈現出來了。

    除了在北方的佈局鄭國昌出了不小力之外,在福建這邊,半年來和記能迅打開局面,當然也是和鄭國昌息息相關。

    荷蘭人的被俘戰船便宜賣給了和記,並且順當的移交,對許心素等豪商的施壓,使和記能夠買到便宜又量足的生絲,對福建水師建立交情,俞咨皋等水師將領也是看在鄭國昌的面子上才開始與和記往來要知道在正經的水師將領眼裡,哪有什麼真正良善的海商?說是海商,就是海盜!

    歷史上俞咨高就是力排眾議,不肯招安鄭芝龍等海盜,一定要率水師清剿,結果慘敗,諸衛精華損失殆盡,俞咨皋本人被捕拿問斬,從這一點來看,水師上下對所謂的海商海盜是什麼態度就很清楚了。

    和記也是一直給水師上下奉公守法的印象,在台灣的開墾也是件好事,吸納了不少沿海的貧苦百姓,這事鄭國昌當然還是支持的,不然按過去的做法是定然不許百姓隨意離鄉,因為海外不服王化,屬於化外之地,中原天子當然不會隨意允許自己治下的百姓離開。所謂棄父母之邦,死不足惜,這種話也不是沒有市場的。

    鄭國昌幫忙不小,這一次李平之拿來的銀子就是台灣行軍司作主送過來的,北方的分紅當然還有一份。

    “老夫就腆顏收下了。”鄭國昌不帶煙火氣的揮揮袖,自然有家僕過來將銀箱搬抬進去。這麼多銀子,所有人都喜笑顏開。

    “軍門大人容稟。”李平之又笑道:“俞總爺,海防道孫大人都各有一份,已經送到諸位大人的府上了。”

    “哦,很好。”鄭國昌確實有些擔心,和記那邊對自己是絕對不敢怠慢的,但會不會因為和自己的關係太過密切而容易忽視福建這邊其餘的官員,特別是俞咨皋這樣的高級將領,那是斷然不能怠慢的。

    聽到李平之的話,鄭國昌臉上露出滿意之色,他想了想,又道:“我聽說和記在北邊還是有些缺錢的。你替我和文瀾說一聲罷,這幾個月的分紅就不要送過來了,隔著幾千里地,他銀本又不足,何必還費這個事。”——

    架空是真的吃力不討好的,開頭那幾百字是查英國當時的稅率和各種稅法,pdf下了好多個,反應出來的就幾百字,沒辦法,強迫症。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4
第一千章 小心

    “這個事在下可不敢打包票。”李平之笑道:“我知道我們大人對軍門大人是十分尊重的。對了,聽說軍司打算修復故元中都,那裡地方廣闊,故都氣勢恢宏,地方極大,盡可展佈起來。上回有信過來,在那裡可能會修築大量的宅邸區域,都是照蘇州園林的樣子來修,我們大人已經定了會給軍門大人留一套,將來大人退居優遊林下時,也可以到塞北住一住,領略草原風光的同時,照樣是住在江南園林之中,盡享退居之福,豈不美哉?”

    這事也是鄭國昌向張瀚正式提起過的,麻承恩代表麻家的利益,鄭國昌的家族不大,只代表自己就行了。

    他們和張瀚牽扯過深,一旦有所反覆,最好的結果也是會被免官,一旦失勢,免官就可能只是第一步,底下就會是群狼一沖而上來撕咬,失勢又財富超過了權勢所能護持的幅度,財富就是一種累贅和負擔,而就算此時放棄,又有幾人能相信他鄭國昌是兩袖清風回鄉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只能和張瀚繼續綁在一起……這也是此前鄭國昌和麻承恩兩人偷偷到草原和張瀚見面的原因所在,他們必須要得到張瀚一個明確的承諾,這樣才能放心繼續合作下去,否則兩人就算深陷進來,也得想辦法慢慢抽身。

    這一次的消息果然更令鄭國昌高興,他笑著道:“這果然是好消息,老夫心懷大慰。”

    李平之趁熱打鐵道:“軍門大人不妨先送家人到青城暫居,那裡也有相當多的很像樣子的官邸,一應使費,日常照應當然都是我們大人的,斷然不會受半點委屈。”

    這一次鄭國昌還是有些猶豫,他想了想,說道:“那邊還亂著,文瀾自己也要顧慮很多事情,青城聽說也並不大,老夫的家眷就不必去湊這個熱鬧了……還是等舊中都修復了再說吧。文瀾給老夫的信中也提起過舊中都的規模相當恢宏大氣,老夫也是相當心動的,哈哈。”

    李平之微笑著應了,接著便開始用談正事的口吻道:“軍門大人,我們的移民數量還是相當不足。未來數年,我們打算遷移幾萬遼民過來,不過暫時和東江那邊有些不愉快,移民之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容易,最近我們還是打算在福建沿海,漳福等府招募百姓移民到笨港那邊去,那邊土地肥沃之極,沿海地方距離山地很遠,大量田畝可以輕鬆就開出來。氣候溫潤,土地肥沃,近海多魚,多野物,百姓去了,容易生存,比在這邊苦熬要好的多,到時候,他們也會感激軍門大人的。”

    “這事你們可以做。”鄭國昌笑道:“福建這邊闖海向來是可行的事,此前顏思齊就帶了萬把人走,官府也沒有過多干涉。你們和記向來恭順,從未有滋擾海疆之事,你們上岸活動,老夫置之不理也不怕會有福建籍的言官會出來多事。這事你們盡可放手去做,但要記得,放手去做,不是放聲去做。”

    李平之哈哈一笑,說道:“老大人真是善謔,在下明白了。”

    鄭國昌道:“人數還是要有限制,三萬以下,動靜不大。”

    李平之道:“在下明白,準定不會超過三萬人。”

    遼民的稱民其實還是在進行之中,按和東江鎮談好的就是當初招募的將士和其家人都可以赴台,當然有了上次的衝突之後,現在東江鎮的配合度相當有限,不過在和裕升的大炮巨艦的威脅之下,相信東江鎮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堅船利炮的威脅他們還沒有解決,做事不會太過份的。

    未來兩到三年內,五萬遼民加五萬閩浙移民將會構成十萬人以上的大規模的移民潮,將會以一百戶為一屯堡村落的形式往台南內部遷移。

    鄭成功移民十幾萬到台也是大概差不多的地點……從笨港到大員一帶都是後世台南區域,近海平原多,山地少,物資十分豐富,不像台中到台北有相當大的山地區域,台北也有大片的宜於屯墾的地方,所以幾十年後也迅速發展起來了。

    一直到清朝中葉時,台灣才完成了漢民移民的過程,清政府設了一府數縣,幾十萬人口,台灣才真正歸於中國版圖之內。

    不管何時人當然是最重要的,鄭成功移民,陳永華等官員興農植桑,局面迅速穩定,台灣方有養活鄭軍確定延平基業的根本,相比起來,當初的顏思齊和鄭芝龍格局都是太小……當然也可能是沒有被逼到那份上的原故。

    十餘萬移民當然也只是基礎和底子,未來幾十年內可能會達到幾十萬乃至百萬的規模,這就需要長期的規劃和運作,而不是在海邊建個堡子屯田就能完事了。

    “爾等要好做。”鄭國昌斂了笑容,用告誡的語氣說道:“孫國楨,俞咨皋都已經上報,與紅夷簽定了和約,彼棄澎湖,我們容忍他們使用東番港口存身,其不准至我大明岸邊騷擾地方,我們也允許他們前來做正常的貿易往來。此後彼輩會慢慢騰出手來,他們遲早會和你們發生齟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李平之很沉靜的點點頭,說道:“老大人放心,我們定然會好生防著他們的。”

    ……

    聽了李平之的話,常威有些鬱悶的道:“同僚叫我們小心,鄭軍門也是一樣的意思,俞咨皋也是叫我們小心,我們就真的是這樣的形象,人畜無害?”

    眾人聞言頗為贊同,蔣奎道:“他們大約是真的沒把李指揮的三千部下放在眼裡吧。”

    常威贊同道:“其實如果不是海上力量稍有不足,憑第四團完全能橫掃島上的荷蘭人,他們才幾個人幾條槍,正面對上,咱們完全能打的他們找不著北。”

    李守信道:“他們的戰鬥經驗應該比我們的新軍將士強的多,不過我們還是有信心在陸上正面會戰時獲得勝利。但我們必須要承認,暫時沒有實力去攻打他們已經修築好的堡壘區域,強攻是不可能獲勝的。”

    常威怒道:“這幫狗、娘養的也會築堡,和咱們商團軍在草原上干的活一樣,也真是活見了鬼了。”

    常威等人當然不知道堡壘戰術本來就不是張瀚的發明,以點帶面,中心建堡,處處開花,要的就是防禦和進攻能夠配套,這種打法,明軍就沒有辦法,女真人也沒有辦法。前者是軍隊不行,後者是物資不足和體系落後,只有這個時代的荷蘭人與和裕升可以這麼搞。

    殖民者的慣技就是在沿岸邊的地方築堡,然後沿內陸一路修堡推進,一個軍堡可以輻射數百里方圓的地方,主要也是視抵抗者的實力而定,象台灣這種地方,如果不是有和裕升這種外來勢力,荷蘭人修三四個軍堡,基本上就算是可以說是拿下來了。

    “他們在大員那邊修的城堡我去看過。”李守信以純粹的軍人身份說道:“值得稱讚,也值得肯定。事實上我們大人還有參謀司的人都提起過這種棱堡。”

    李守信站起身來,拔出佩刀走到室外,眾人都跟著他走出來。

    “你們看,”李守信畫了一個簡單的棱堡圖,說道:“棱堡的概念說著複雜,其實是十分簡單的,以前的城防主要是一個凸起的多邊形,而棱堡是凹進去的多邊形,這樣的改進使得無論進攻城堡的哪一天,進攻方都會暴露給兩三個棱堡面,防守一方可以用火力交叉攻擊……這種堡壘配合火炮和火銃,幾乎是沒有辦法正面攻克的。比如這個熱蘭遮城,其實是一個大型棱堡,有好多個多層棱堡的集合,其一面近海,我部沒有辦法從靠海的一邊攻擊,另外三面都是棱堡構造,而且無門,只能打掉其火力點再攀爬,那又會遭遇第二和第三層上層堡壘自上而下的火力打擊。這麼說吧,敵軍只要以一千人守堡就能兼顧各個火力點的輸出了,我們三千人是無論如何也攻不進去的。不要說三千人,就算六千,九千,兩萬人也很難。除非配置超過二百門的火炮,以一萬以上的老兵,不惜代價不懼死傷的強攻,以傷亡數千人的代價可以拿下,除此之外,就是只能用長期圍困的辦法拿下此堡了。”

    “對強攻這樣的軍堡,我軍是否有必勝的信念和不懼死傷堅持進攻的決心,士兵們是否會持續聽令攻擊而不崩潰,老實說,我沒有信心。”

    李守信補充完畢,退向一邊,他在軍司沒有任職,就是純粹的軍事主官,和十二團在遼東的情形不怎麼相同,那邊的溫忠發等人還要負責屯田還有和東江鎮打交道的事,而第四團在台灣就只管打仗和訓練,任何軍政外交事宜都由行軍司來負責,軍隊主官不必操心軍事之外的事情。

    常威皺眉道:“聽說已經任命了周耀為軍訓司新的司官,在他的調教下,我商團軍的整體面貌會有大的改進吧?”

    李守信頷首道:“確實會,周耀帶兵就是一個狠字,要我說,本軍真的什麼也不缺,體能技戰術訓練很規範實用,裝備軍餉待遇也差不多到頂了,但各級將領多數不是邊軍出身,打的仗也不算多,而且激烈程度很低。這樣沒有受到捶打的軍隊,一旦遇到大仗會有麻煩。我們大人真的是英明天縱,看到這一點,果斷用周司官,我想草原上的十來萬戰兵和輜兵有難了,但對我們商團軍來說是大好事。”

    常威和張續文等人都是暗暗點頭,李守信的判斷和他們私下裡的交流結果也是一樣的。

    蔣奎和王鄣等軍方人員並不怎麼服氣,王鄣笑道:“我已經接到調令,到軍訓司培訓一段時間,李指揮你把周司官誇到天上去了,我倒想親自領教一下。”——

    一千章了,感慨一下,和標題一樣,這本書寫的小心翼翼,不敢馬虎怠慢,如果成績不能更好,應該水平就是這樣了,為什麼上天不給我更好的天賦呢,我不高興啊,天知乎?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4
第一千零一章 探索

    李守信用同情的眼光看著王鄣,直到把這個團級參謀官看的毛骨悚然,李守信道:“周司官帶兵的時候你在李莊留守,後來隨使團到平戶,然後直接留在台灣這邊等著組建部隊,我估計你是真不瞭解他啊,這樣吧,你走的時候我會請你喝酒的,另外多吃點鹿肉,養養身子,還有我會叫人準備點跌打損傷的好藥給你隨身帶著的……”

    一番話說的在場的人都笑起來,王鄣本人倒是緊張起來了。

    常威笑道:“你既然要去青城那邊,想必我兄長會召見你當面詢問台灣這邊的情形,你如實匯報就行。不過,要強調再強調,我們這邊的局面雖然緊張,但未到刀兵相見的時候。我們要造大船,是未雨綢繆,一切還會以軍司那邊的需要為主的。”

    王鄣點頭,此前派甘輝出去也是給遼東那邊吹吹風,製造一些緊張和壓迫感,台灣這邊對各方的緊張氣氛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從水師的實力到陸師的實力,台灣這邊有信心和荷蘭人掰一下腕子,而同時考慮到現在駐在澎湖的大明水師還有相當的實力,對荷蘭人想必是有效的牽制,加上與巡撫在內的大明文武官員的良好關係,說荷蘭人敢怎麼樣……包括常威在內,台灣這邊的高層並沒有太多的擔心。

    “何時動身?”張續文溫言道:“到時候我們也要替你踐行的。”

    “張政事不必客氣了。”王鄣笑道:“聽說你要沿河而下,這一次打算深入到三百里開外,那邊就有相當多的高山族人,安全方面,請一定要多加小心。”

    如果從地圖上來看,此時和裕升開拓的地方是後世台灣台南市範圍,屬於南北朝向的島嶼的東邊,與澎湖列島十分接近,所以也是顏思齊等人開始選擇安身立命根基時的最佳選擇,近澎湖各島,是淡水河的出水口,平原地帶,真的十分易於安身屯墾,開初的十寨設立,順風順水,福建本地人對台灣的氣候飲食和水質也很適應,瘧疾方面問題也不是太大,不像後來大規模移民時,瘧疾橫行,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而從衛星地圖可以發現,十寨區域就是台灣幾個淡水河的出海口區域,張續文現在要做的就是沿河口一直往東部去,預定距離是三百里外,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現在行軍司控制和哨騎所至的範圍了。

    常威也有些擔心,說道:“你看本地那些結社的山民是怎麼說的,大坑,守城大山,霧峰,大橫屏山,大坪山,阿冷山,八仙山,開刀山,梅峰,端岩……那天那人說著往裡頭的地名,我聽著便是感覺頭疼的很。笨港到荷蘭人所築熱蘭遮城,地勢都是一樣的,南尖北闊,而且諸水交匯,很多地方水太多了,形成了沼澤和平地交匯地方,稍有不慎就會陷在淤泥之中,行軍很是困難。二百里外就是山多平地少,土人皆是結社在山中,此輩披髮紋面,性情凶悍難以馴服,我們迄今為止也沒有對馴服這些人有太多的辦法。續文兄一意要一直東行,確實是叫我很是擔心哪。”

    以常威等人的看法,所居笨港地方,勘測出來的方圓近二百里地方,除了近海外,還有好幾條大河沖涮而過,還有五六條相當規模的溪流在境內,除了交匯出相當大的濕地區域外,也使得沖涮下來的平原土地異常的肥沃,福建那邊是找不到這樣原生態的地力肥沃的地方了,這麼大的地方,土地是以百萬畝來計算的,事實上後來鄭成功移民十幾萬人也就是在台南地方安置,拿下熱蘭遮城之後改為郡王府邸所在,後來將台南這一片改為東寧府,清軍打下台灣之後在台南設府,一直到二百多年之後才改為在台北,這裡可以說是移民和屯墾的最佳地點,堪稱治理全台的最佳跳板。

    既然已經佔了塊好地方,再繼續探索,從軍事上有必要,而張續文代表的是民事這一塊,似乎就沒有太大必要了。

    “常政事,諸位同仁。”張續文正色道:“我們這是在替大人在海外經營一塊基業,或北或南,都是萬世不移之基。不管將來和大明如何,都算是進或攻,退可守。如果我們只滿足這一小塊地盤,還是和荷蘭人共有之處,那在下前往探索就沒有太大必要。如果我們是要替大人打一個可為倚靠的退步之基,那無論如何不能困守笨港一隅之地。”

    常威等人,此時才知道張續文的真實打算。

    確實,按張續文此時的說法,那麼民政官員的探索就很有必要了。軍事上來說,往北和南方,東邊都有精銳哨兵探索過了。據此前的哨兵回報,沿海岸二百里左右多半是和台南差不多的地形,平原和山地交錯,平原為主,土地肥沃綠植十分茂盛,就是一塊天賜的寶地。一直到極北的港口,有西班牙人活動的台北地方也是如此,往南已經很小範圍,基本上也是完全一樣。

    而往東,越向東走地勢越高,山地增多而平地減少,甚至有一些地方是完全的山地,一座山連一座山,山上幾乎極少很少有平地,山民的日子都是種少數的作物,比如高粱一類耐旱作物,平時是以打獵和摘野果野菜為生,日子過的很苦。

    台灣的地形就是如此,澎湖到台南台北一帶沿海岸線是平原,越往東去地勢越高,甚至導致東西不能相連,南北無法溝通。

    “總要小心結社山民。”常威無法再勸,只得道:“彼輩雖不是食人生番,然而也桀驁難馴,續文切要小心。”

    “此次當然是以勘察為主,接觸為次。”張續文笑道:“不過總要加強接觸,使其畏威懷德。我們是要佔據整個台灣為基業的,對山民除非是殺光屠淨,否則總要接觸,慢慢使其降服歸順我們才是。”

    “記得是降服和歸順。”常威微微一笑,卻是霸氣盡顯:“他們那些老頭子,臭規矩多,我們能答應的就是給他們土地和吃食,他們拿勞力來換,至於他們的什麼風俗規矩,統統不要講。是他們歸順和融入我們,這一點定要堅持。大人在草原也是這樣做的,要是咱們一時趨就,給他們保留那些野性,將來後患無窮,不僅我們麻煩,可能還會遺禍給子孫。大人曾經說過,我們華夏先民就是挾著弓箭口說仁德,慢慢佔據現在這般大的土地,我們這些子孫後代,黃帝苗裔,可不能給祖先丟臉啊。”

    張續文輕輕點頭,其實如果以純粹懷柔的路線去做,一路撒糧食給好處,土人都缺乏各種鐵器,台灣行軍司這邊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收服一些高山族人部落。但那樣的話,常威和軍方都不贊同,張續文本人也並不贊同。

    所有人都有了草原上和北虜打交道的經驗,知道這些文明較為原始的人一味討好是沒用的,今日給明日就要更多,後日不給了前兩天的就算白給了,反生報怨。除非是拿軍司出產沒有底線沒有原則沒有時限的一味討好這些人,不過這樣到底是征服他們還是把這些人當爹供養起來?

    只有一手拿糧食,一手拿刀劍,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刀劍之下再給他們生存的機會,把這個度掌握好了,再慢慢灌輸他們華夏文明,這才是令其真正融入的好辦法。

    只是這個度,到底是怎麼掌握,現在還沒有個定論。象上次張續文等人過來不久時土人進攻,軍司便是殺掉其部族的全部長者族老,只留青壯和孩童,這樣才能使戰敗被俘的土人真正歸順,被編入各個屯莊中編管效力。

    “大家彼此珍重吧。”常威過幾天也要坐船出海,去平戶和李國助商量一下李家放在笨港的物資處理問題,以前顏思齊等人也算是李旦的部下,笨港也可以算是李家的產業,大量的值物貨物和現銀放在這裡也沒有問題。但現在笨港這裡算是和裕升的基業了,和李家最多算是友好同盟的關係,常威不知道李國助是怎麼想的,為了取信盟友,台灣這邊再缺錢也沒有打人家倉庫的主意,甚至在平時常威壓根不准任何人接近李家的倉庫區域,這件事拖了很久,也不宜再拖下去了。

    常威去平戶,王鄣去青城報導,張續文也要遠行深入大山,十天半月都未必回得來。李平之還在福州沒有回來,蔣奎和李守信等人奉命鎮守老營。

    各人拱手作揖,互相致意告別,在這個時代,一去幾千里的長途,哪怕是健壯的青年也不敢打保票說自己不生病,況且除了張續文外都要坐船,海上的風浪是沒有辦法預測和規避的,幾百年後一樣有漁船遭遇暴風遇難的事情,何況是這個風帆木船的時代,每人神色都是十分鄭重,神色儼然,因為這一次告別,也可能是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下次再見,說不準就有誰再也回不來。

    眾人告別之後各自散開,常威拉住蔣奎,輕聲道:“傑日涅夫那邊的警衛一定要加強。荷蘭人的熱蘭遮城距離我們很近,他們萬一要是知道了這幫俄羅斯人的存在,很難說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萬一突襲過來搶人,猝不及防之下很可能會吃虧的。我們剛剛在人多的時候可以藐視荷蘭人,其實他們應該算是我們的勁敵。我打聽過,他們的步兵用的火槍相當精準犀利,射程不在我們的火銃之下,他們的老兵也是身經百戰,而且真的悍不畏死。你想他們這些人都是從幾萬里外飄泊海外,是何等凶悍敢死的性格。在海上多年,到處鎮壓屠殺各處的土人,練成嫻熟的廝殺技藝和殺人的意志,這些人真打起來,一千多人也不是不能和我們的第四團打一打,何況他們在巴達維亞有相當強的實力,兵力最多時聽說有一萬人左右。總之,要多加小心!”

    蔣奎面露震驚之色,半響後才道:“我知曉了,一定多加小心。”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4
第一千零二章 財貨

    常威去平戶時,特意叫船長從澎湖一帶繞了一圈。

    這是一艘已經滿載的小型商船,長十四米,寬四米,標準的硬帆福船,名叫樺門堡號,載重四十餘噸,裝滿了台灣這邊的特產,也就是鹿皮和鹿肉為主,一些土特產為輔。

    如果是鐵器,就是從天津裝船,最多到台灣補充淡水和給養,生絲的話也是從福建沿海裝運直航便可。

    近半年來和記船隊和李家的船隊聯手控制了閩浙海面,海盜絕跡,那些海商也變得老老實實,交了平安狀便得平安通過,沒有人敢隨便打不該打的主意。

    在漳州,福州等處,和記都有自己的停泊點和收貨點,沿海的守兵都打點好了,許心素這些沿海的大豪也是收起了傲氣,轉變了只和荷蘭人合作的態度,開始與和記認真貿易。

    銷往日本的生絲量,每年都有固定的配合,荷蘭人的配額是一萬擔,和記一年也差不多銷這個量,日本此時的人口沒有做過統計,估計也有兩三千萬人左右的規模,但其國內需要用生絲,每年都會購買的人群在逐漸增多,由於銀礦的發現使得日本富裕了兩百年,從購買力上來說還有可發掘的地方,與日本的貿易還是在穩步增長之中。

    鹿皮和鹿肉也很受歡迎,歷史上荷蘭人佔據了台灣之後大力發展鹿皮貿易,不僅賣往日本,也往東印度和印尼群島販賣,一張鹿皮賣十五兩銀子,一年利潤好幾十萬,這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貿易利潤點。

    船上有淡淡的腥氣,常威並不介意,不僅是皮貨的味道,也有海風吹來的大海的味道。

    常威不僅不介意,相反他還很興奮。

    身為行軍司的政事官,他的責任是坐鎮台灣,這是最主要的責任,沒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他是不能離開的。在台灣這麼久了,前後離開過兩回,連上次和李家談結盟滅顏思齊的事情也是別人去的,常威等閒絕對不能離開。

    這一次各人都有事情,另外常威要和李國助談的事情也很深遠李家的庫藏只是一個引子,常威要知道李國助到底是怎麼想的。

    “看,那邊是鳳尾櫃嶼。”

    樺門堡號的船長是鄭芝虎,和名字一樣,這是一個脾氣暴燥,性烈如火的傢伙。

    好在經過出使俄羅斯的經歷,在冰天雪地裡熬了一年多,再爆的性子也熬平了許多,鄭芝虎和其兄弟回台灣之後就開始上船歷練,他們早就接受過和裕升正統的軍人訓練,也是投效了近兩年的時間,完全可以信的過,鄭芝龍兄弟與甘輝洪旭施大宣楊天生等人都在船上歷練,眾人幾乎都當了船長,也有人在縱帆船上當了大副,等西式戰艦多了,這些青年人多半還是要到戰艦上當船長,他們都是優秀的航海人才,和他們能在歷史上留下名一樣,本身的素質和本領確實是一等一的當時的海上討生活的福建人成千上萬,留下名的還是這一群人,本身就說明了一切,張瀚在知道是這些人跟著李國助到李莊時感覺十分欣喜,事實證明張瀚是對的。

    聽到鄭芝虎的叫聲,常威一眼便看到橫亙在海灘高處的炮台。

    炮台並不大,方廣也就幾十步的樣子,在遠處似乎也能看到炮台高處火炮的身影。

    在港口區,蔚藍色的海水上下起伏著,五六艘戰船正在隨著海水上下起伏,這些船下了錨,軍艦上的人員應該多半都在岸上了,因為在海岸邊到炮台處到處是螞蟻般的人群,上上下下,顯得十分忙碌。

    遠處有十幾艘明軍的小船,也是降了帆在海上飄著,他們應該是在監視荷蘭人。

    雙方已經立了約定,荷蘭人應該是拆除在澎湖的建築物和炮台,運走建築物料,包括石塊和各種鐵器,還有重型火器,眼前這些船應該就是等著在運走這些物料。

    “荷蘭人真下本啊。”這一次趕過來跟著常威一起出門的何斌也是讚歎著。

    何斌已經在台灣行軍司就任,擔任張續文的副手,原本這次他該隨張續文公幹,不過因為常威身邊也需要人,這一次還是由他跟著上平戶。

    常威點點頭,說道:“這些東西卸下來時搬運到大員,修築新的大型城堡。”

    何斌道:“那邊我也去看了。只能說是四個字:其志非小。”

    “也可以說是野心勃勃吧?”

    “當然。”何斌悠然道:“政事,我敢說未來三年之內,我們最大的對手就是荷蘭人。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也該視我們為最大的敵人。現在的變數就在於我們的造船能力還有人才的儲備作養,在三年內能不能頂住壓力,三年之後是否能夠反擊。在此期間,能不能穩住平安狀的發放,還有對倭國貿易的收益,這些東西是至關重要的。”

    “總要叫人看出點東西。”常威用讚賞的眼神看了眼何斌,知道張續文等人推薦的不錯,眼前這個黑瘦矮小的福建人不愧也是在北方錘煉了兩年多,不僅有福建這邊人的精明和通曉海貿之事,也有北方那邊的恢宏大氣,看問題不是只看眼前,能看到整個大勢演化,這才是勉強談得上參謀顧問!

    不遠處的荷蘭港口內好像也看到了這邊的小船,在一陣嘈雜聲響之後炮台上突然有火炮打放了一炮。

    隆隆炮聲中白煙泛起,炮彈飛嘯而來,打在幾百步外落水了。

    似乎傳來一陣狂笑聲,荷蘭人顯然也知道打不著,就是一次警告。

    “狗日的好囂張。”鄭芝虎怒道:“我們還擊吧?”

    “算了。”常威深吸口氣,說道:“打也打不著,況且那邊福建水師也驚動了,咱們一還擊,壞了事,連軍門大人都不好回護我們。”

    茫茫大海之上,小型商船調轉方向,吃風起航,往著日本平戶方向駛去。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話算應景了。”

    平戶的光景和當初常威蔣奎他們第一次過來時好像沒有任何區別,但常威上岸之後仔細觀察,感覺氣氛還是比李旦在時要差很多。

    港口的戒備很森嚴,有一些李家的家兵和梳著倭人髮髻,手持倭刀的浪人到處巡視著李旦在時,港口只有那些接生意的中國商人和通事,也有倭商和倭人苦力,哪裡能看到什麼守衛的身影?

    李旦在時,哪個不知死活的敢跑到平戶來生事?

    不誇張的說,李旦鼎盛時的實力不在王直之下,十幾萬部眾千多戰艦,整個日本都在其艦隊之下顫抖,上到德川幕府下到各處大名都是對李旦畢恭畢敬,惹惱李旦,入侵當然不太可能,日本當時也有十幾萬百戰劫後餘生的戰國精銳,但封鎖日本海岸,四處襲擾,使其寸板不得下海,這一點是完全能做得到的。

    海上的力量完全不對稱的強大,當然也就不必擔心被人所算計,李旦暮年之時,光是憑自己過往的名聲便能護持李家大小和整個平戶的平安了。

    李國助與常威對面而坐,閣門大開,整個平戶彷彿都在兩人腳下,他彷彿看出常威的心思,微笑著道:“近來先父的舊部分出去不少,平戶這裡確實不能和當年相比了。我的聲威名氣也是遠遠不能和先父相比,家族寄託我一身,凡事小心沒過逾的,叫常兄見笑了。”

    常威聽著這露怯的話,反是肅然起敬,他抱拳道:“聽了李兄這話,才知道李爺當年辛苦創下來的家業可保,想來李爺泉下有知,也必定是欣慰的了。”

    “常兄過獎。”李國助呵呵一笑,說道:“和文瀾兄一別經年,聽說他已經輕取青城,佔了半個草原,麾下控弦數十萬,誠為可敬。說實在的,先父也曾經有過南面而王的想法,不過還是頹然放棄。因為我輩縱橫海上容易,想到陸上去發展就難了,先父一心想做又做不到的,文瀾才二十來歲就輕輕巧巧的做到了,從這一點來說,這真是英明天授,一般人是沒有辦法比的實話實說吧,我已經下定決心與文瀾合作,與和裕升合作,常老弟這一次來,到底有什麼指教,直說吧。”

    原來李國助是這樣的態度!

    常威目光炯炯,既然對方這麼直接爽快,他當然也是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當下便是將來意一五一十的說了。

    “台灣那邊的算是我李家的祖業。”李國助沉吟片刻,說道:“先父不曾有所交代,其實就算是一種交代了。你我兩家既然交好,我這裡暫時用不上的東西,你們都可以拿去用”

    常威這一下可是真心驚了。

    李家在台灣笨港其實是狡兔三窟的一種做法,早早派人在那邊立下基業,蓋上倉庫,將大量的金銀和值錢的物事搬運過去,顏思齊等人其實就是李旦放在台灣看倉庫的,屯田移民貿易都是顏思齊發展自身的做法。

    歷史上顏思齊死後鄭芝龍接收了笨港十寨,除了人員和船隊外,最要緊的就是把李家放在台灣的百萬財富給侵吞了,從此鄭芝龍扶搖直上,再無人可制——

    今天兩章        (.)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4
第一千零三章 押送

    說白了打仗就是打的錢糧,海盜也是要吃飯的,當頭的沒有好處給下頭,誰願一直給你賣命?畫餅充饑也得有個時限,說一百句好話也不及一錠大銀管用。鄭芝龍靠著這些財富打敗了劉香,兼併了許心素和擊敗了李國助,又打敗了荷蘭人和大明福建水師,到崇禎末年近南明時期時,他的勢力遍及漳泉諸府,幾十萬人替他賣命,船隻過千,水師將士十餘萬,家產過千萬兩白銀,正是有這種強悍的實力,鄭芝龍才能擁立唐王繼位,是為隆武帝。

    以一個認李旦為義父,在日本廝混跑買賣的通事小夥計,然後成為海商,大海盜,最終成為劍履上殿,贊拜不名的擁立皇帝的元老大臣,鄭芝龍也算走到了人生巔峰。可惜最終晚節不報,其看到清軍勢大,海盜那種骨子裡見風使舵的東西佔了上風,想在明清之間遊走來獲取更大的好處,結果降清之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強盜,什麼是真正的強權,自己被斬,千萬身家被搶個乾乾淨淨。

    鄭成功其實幾乎是白手起家,到做出一番事業之後,其父舊部紛紛歸來,舊日貿易線路一個個搶回來,重新才又回覆到鄭芝龍極盛時的基業。

    可以說,李旦留下的這筆財富,對鄭芝龍的發展至關重要。

    常威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下拜道:“李大公子這麼慷慨,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拿什麼回報”

    “你應該知道我要什麼回報的。”李國助起身回禮,開著玩笑道:“一百萬左右的財貨,總得有東西回報啊。”

    “可是李兄要的我沒有辦法答應啊。”常威面露無奈之色的道:“我得派人稟報我文瀾兄,不過請李兄放心,我們已經有穩定的塘報體系往青城了,最多二十多天左右,消息就傳回來了。”

    “十天內到青城?”李國助頗感震驚,也明白了和裕升的組織能力和決心,當然更堅定了他搏一注的信心。

    李家的這筆財富,李旦離世之時沒有特別交代,只是說了凡事李國助做主。而與和記的合作,和張瀚建立私人交情,甚至李國助冒險潛入大同,這些事都是李旦同意和全力支持,若不然李國助也不會把這些事進行的這般順利。

    李國助的心思也很明顯,就是拿這一注財貨博一個在和記這邊真正的地位。光是盟好關係的話,將來張瀚真的作出一番事業來,李國助到時投附,相信也會有不小的回報,但如果在此時拿這麼一筆重注投下來,將來的回報可就不是對盟友那麼簡單了,甚至會超過相當多的高級官員和軍方重將,成為第一序列的功臣。

    當然李國助也不是真的把李家的寶壓在張瀚身上,張瀚麾下是有十萬雄兵,也是佔了草原,可是大明還有百萬邊軍和廣闊無邊的疆域,億萬生民,還有大義和人心所向,張瀚距離真正的成功還很遠。

    對李家來說,多那一百多萬很好,沒有也無所謂貿易線路和實力盤基礎還在,一年十萬以上的純利還是有的,與和記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就算是在貿易上也是大有便宜,每年都有穩定的鐵器供給就是相當穩固的貿易點,李家不缺錢,財貨放著反而是種浪費。

    不過不管怎樣說,常威也是讚歎李國助的豪氣,畢竟是一百萬兩,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相當巨大的財富。哪怕是富有天下的萬曆天子,在世時也是不肯拿出這麼多銀子來保護他的帝國,可想而知人對財富的不同感覺和性格,導致最終的處理和決斷會有多大的偏差。

    “你們與荷蘭人必有一戰。”李國助接著道:“不過在武力上我已經幫不上你們了。先父舊部散去不少,顏思齊一部,劉香一部,還有很多零散走掉了的,去呂宋等處的也不少。平戶這裡我養太多船也無太大意義,所以任由他們走開,彼此還保有幾分情面。現在我只有一些商船和少量戰船,商路來說,有你們的鐵器和各種雜貨,我的生意還很過的去,也不必如前幾年那樣指望來船多帶裱物回去才能賺錢不過我現在只能有力自保,在日本這裡對荷蘭人算個牽制。要說真動手打,想在海上擊敗荷蘭人,要麼如先父那樣,千艘大小戰船和十數萬勇悍將士,用蟻多咬死象之法,要麼就要堅持文瀾兄的想法,多造堅船大炮,與荷蘭人正面海戰。”

    常威深深點頭果然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

    李國助又道:“彼輩在巴達維亞有商船過百艘,大型戰艦十幾艘,最多時駐軍萬人,誠為勁敵。而且他們自萬里之外而來,性格都十分堅韌果決,絕非善類,不可以常理揣度,簡單來說,這就是一群有組織的更凶悍的海盜,對他們要萬分小心,絕不可掉以輕心。不過他們的本質還是要做買賣賺錢,真的打痛了,叫他們感覺付出與所得不成正比,可能勝利就在前方向你招手了。我對荷蘭人的瞭解也是有限的很,只能幫常兄弟這麼多,抱歉了。”

    常威心中突然有隱隱的不安感自己等人是不是太過樂觀,對荷蘭人是不是太不夠小心戒備,過於大意了?

    “停步!”

    一小隊的火銃手啪的一聲齊涮涮的站住,所有人一碰軍靴,發出巨大的轟響聲。

    “稍息。”帶隊的中隊長有些無奈,這些傢伙,都已經再三強調了淡化軍人痕跡,不過這幫傢伙看來是改不掉了。

    秦伯升憨憨一笑,撓頭道:“中隊長,實在是沒有辦法改這些東西在新軍訓練時就烙在骨子裡了,俺現在睡覺都是和衣睡,挺的筆直,就怕夜裡緊急集合”

    “可不是,我早起還是習慣疊豆腐塊被子。”

    “我們小隊牙涮牙缸都是按順序擺。”

    “每天擦槍,不擦睡不著覺。”

    “刺刀天天也是要磨一次,不聽到那刺拉刺啦的聲響,渾身不得勁。”

    “得,得!”中隊長知道這幫傢伙表面上是在述說軍人痕跡實在抹不去,其實就是轉彎抹角的想要調回到草原上去,至不濟也是想回李莊最少在大同府境內,商團軍的軍人就是全套軍人打扮,走路行軍就是得有個軍人樣子,地方上的大同鎮軍和官府百姓都習慣了,沒有人說三道四,也不必擔心人說什麼。

    自從被調到這押送任務上來之後,每天跟著車隊跑還不算什麼,再多的苦軍人們也不怕,何況只是坐車,少數時候需要走路,一天最多十幾二十里路,對這些體能超棒的小夥子們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走南闖北,殺土匪打桿子,和響馬真刀真槍的幹這些事原本都是很激動人心的。結果押送兩個月後,最少眼前這些軍人押送的運河線路,也就是從京師到通州,再到德州,臨清,濟寧府,再到淮安,揚州,至江邊抵南京,這一條線就算結束了,從這些軍人正式開始押運,和沿途的響馬打過幾次之後,可能是殺戮太狠,不曾留手,也可能是所謂的山東響馬原本就是欺善怕惡的孬貨,反正打過幾仗之後,深深領教了商團軍的戰鬥力之後,響馬們就再也不肯出現在商團軍的眼前了。

    一路平安,在武力面前,一些地方上的喇虎無賴和官紳們設立的稅卡也是不敢為難和記的商隊,當然對地方勢力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打點,這樣大家和氣生財,不生事非。

    這麼一路過來,仗沒得打,事情也沒幾件,相反還要淡化軍人色彩,免生事非。他們雖然還穿著灰色的軍袍,身上的軍銜胸章卻都是去除了,火銃在平時也是要收起來,只持長槍或按腰刀,擺出標準的鏢行鏢師模樣來。

    這樣一路前行,終於抵達南京,可算是把這些小夥子們給憋壞了。

    要不是公事在身,小夥子們都知道軍令如山,恐怕早就有人真的打報告,請求調往草原前線去打仗了。

    至不濟也要去寬甸,那裡可是對東虜的第一線!

    哪怕是去台灣,那邊的土人也經常騷擾,聽說是幾乎天天有仗可打。

    和記的軍人,可以說是用各種辦法把好戰的情緒給鼓動起來了,打仗有戰時津貼,有獲得勛章的可能,有軍功就有授田,就算是真的打仗死了,撫卹也是能叫全家人一下子過上好日子,種種的手段相加,使得軍人們有著比正常人更加好戰和凶悍的心理!

    “看啊!”秦伯升突然指著前方,這裡是石城門內商行聚集之所,往右走上數里就是國子監,東北方向是鐘鼓樓,在後世都是南京最繁華的地方,在此時也是商行林立,百姓摩肩擦踵,人煙十分稠密。

    剛剛車隊進來,護衛們集體列隊時已經很引人矚目,畢竟南京駐軍雖多,有諸衛京營兵和操江兵,號稱十幾二十萬之多,其實各衛都已經糜爛,軍伍都被勳貴和武官世家瓜分,軍人們自己也不願集結出操,平時都是當僕役或是小商小販,真正執槍巡邏或是點卯的時候都是臨時僱傭那些城外的鄉農百姓去頂替,這樣的軍隊,當然毫無榮譽感可言,對城中的百姓來說,恐怕最少有二百年沒有見到真正的軍人是怎麼樣子了。

    眼前這幾十人的小小隊伍,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是涮新了很多人的認知。        (.)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5
第一千零四章 皮貨

    秦伯升一聲叫喊,更是引人矚目了。

    中隊長一個爆栗過去,笑罵道:“看你個頭,不准鬼喊鬼叫的。”

    “是真的”秦伯升還是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道:“那是不是個書生,是不是個男的,他怎麼塗脂抹粉,還穿著粉色繡花的綢衫?”

    眾人都隨著秦伯升的指頭指向的地方看過去,果然看到好幾個弱不禁風的生員,塗脂抹粉,寬袍大袖,一副弱不禁風的文弱模樣。

    看到這一群粗壯漢子瞧著自己,生員們都是一臉傲氣,斜眼看了看,便是自顧自的走了。

    秦伯升撓撓頭,笑道:“這真是看鄉巴佬的眼神啊,不過還好我原本就是鄉巴佬。”

    “他娘的。”這一次連中隊長也是開罵道:“一群二伊子,什麼鳥樣。”

    “原來南都就是這般模樣,開眼了。”

    “都說南邊的人和北邊不同,還好咱們北人還有一點質樸尚武之風。要都是如南人這樣,不要說東虜,北虜也早就南下,到時候還是四等人,看他們還能做出這般嘴臉不能。”

    “行了。”中隊長約束眾人,笑道:“咱們只管押運,現在休整完畢,和車隊一起把貨物送到分號,然後輪流放假休息。這南京城可是有太祖年間就營業的酒樓,放假期間還是不准飲酒,不過你們可以好好的大吃大喝一番!”

    “准咱們找女人不?”一個老兵厚著臉皮道:“秦淮河可有名呢。”

    “他娘的。”中隊長笑罵道:“你們只要照價給銀,不准喝花酒,不准賭錢,老子管你們這麼多。”

    一聲歡呼,所有士兵都是面色微微漲紅,不少人都是東張西望起來,眼前這個無比繁華的大城在眾人的記憶中只有京師可比,都是五六十里方圓的龐大城池,都是在城外也有相當稠密的人煙村落附郭居住,象士兵們從小認為的大城根本無法比這兩個城池相比。

    相較之下,京師似乎更巍峨壯闊,更冷峻,更威風,而南京則多了幾分水氣和柔和,來往的居民也似乎比京師的居民多幾分從容和隨意畢竟是平民百姓多,而且生活富足,不像京師,要麼富貴如是達官貴人勳戚世家,落魄則是躲避戰亂和饑荒的北方流民。

    這幾年來,北方災荒嚴重,到處有飢民逃荒,加上遼東戰事,大量遼民逃入關內之後繼續往京師逃亡,相比南京,京師不僅是政治中心,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軍事要塞,遇到警訊,人們逃往京師躲避已經成為慣例,而南京這邊由於自平息倭亂之後再無戰事,幾十年間連小規模的匪盜都不曾有過,更不曾有過大規模的流民潮和饑荒,整座城市都是沉浸在富裕祥和的氣氛之中,居民的氣質和城市也是息息相關,最少在秦伯升等人眼中,眼前這座城市既有虎踞鐘山的金陵王霸之氣,也有江南城市特有的水色溫婉,真是一座叫人著迷的江南大城啊。

    貨物終於卸下,在卸貨的時候,鐘樓附近的很多商家和路過的商家百姓都跑過來瞧熱鬧和記的車隊已經來過好幾次,並且出手相當大方,直接買下來附近好幾幢樓和十幾個院子,打通了當倉庫存貨,除了騾馬行還有鏢行,帳局,雜貨和鐵器店舖,這麼大手筆,一下子就震住了南都整個商業圈子,消息很快擴散開來,南京的商圈當然是以江南蘇商為主,浙商的存在感也不低,另外淮揚鹽商和湖廣商人的身影也很常見,在商言商,對這些商人吹噓和記在北方有多強是沒有用處的其實和裕升早就名聲在外,江南官紳在北方數量不少,南方貨物也一直從運河北止,當然也就有相當多的南方商人早就知道了和記的存在,然而南方人對所謂的軍事實力和政治影響力根本毫無感覺,他們更津津樂道的還是和記的財力和帳局的獨到之處,甚至早就有一些有實力的江南巨商考慮過也成立帳局,但一想到江南錯蹤複雜的官紳勢力網,這些商人也就只能頹然放棄。

    在不合適的地方哪怕是做正確的事,也是斷然做不好的。

    和記的名頭原本就響亮,進入南京之後的大張旗鼓更是證明了實力南京的房價可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貴,一進的一正兩偏的小院都得六十兩銀子,和記買的房子是最繁華地方的大院和高樓,光是買房和佈置就花了好幾千,加上大量的貨物和馬車,和記短期內就在南京投了幾萬銀子,這種水平的投資只是和記分號的其中一個,和記龐大的財力就很令人矚目,乃至信服了。

    等貨物下完,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車伕們把挽馬牽走照料,車行的人開始維護大車,一些夫子將剛送來的貨物搬運到各個店面裡去,那邊已經有客商在等著了。

    南京這邊其實馬鞍山就產鐵,但多半是大小不一的小礦,論起質量和產量都不及閩鐵,所以等和記的精鐵和各種鐵製品一到就迅速打開了市場,各處行商都跑來進貨,甚至遠到湖廣因為水利之便也有大商人跑來購買。

    鐵器,布匹,北方的皮毛,人參,東珠,松果,口磨,這些都是和記的主打產品,也是相當的受歡迎,幾乎是每次存貨過來就會瞬間賣光。

    整個中隊的押送隊伍到此時就解散了大半,不過每個人都要牢記歸隊時間,而且嚴禁賭博和酗酒,不准脫隊單獨行動,互相監督,只要是單獨離開就算嚴重違反軍紀,輕則禁閉,重則直接開革,不會有人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押運隊員幾乎都是火銃手,月餉和出差津貼高達四兩以上,打一仗都會有若干獎勵,整月算下來,普通的一年新兵都能拿到近十兩銀子,這個收入水平就是一個月抵得普通百姓的一年到一年半的純收入,士兵們不會犯傻把這麼好的差事給搞砸弄丟的。

    秦伯升一時卻不能走,中隊長把他留了下來。

    “你狗日的是小隊隊官,別想和旁人一起溜。老子要寫報告,你也別想好過,留守人員你帶著,接替上一崗的兄弟,巡邏一個時辰後再走,外出時間限定一個半時辰,到點必須回營,老子會點卯查崗的!”

    秦伯升聞言大怒,不過也沒有辦法,軍令大如山,只能聽令去換班。

    好在地方大,貨物多,眾人也算是開眼。

    雖然是農家子弟,眼前的這些各式精鐵農具也是有不少是秦伯升他們未曾見過的,當下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還有各種布料,皮貨則是林林總總有好幾十樣,從兔皮到狐狸皮,狍子皮,珍貴的熊皮,虎皮,各種皮貨均有。

    “那幾張熊皮和虎皮不要入庫了。”秦伯升等人看的心曠神怡之時,一群士紳生員模樣的人走進店堂,正好看到搬運貴重皮貨。

    一個拿摺扇的青年生員笑道:“這幾件皮貨我都要了,一會告訴你們地方,叫夥計直接搬運過去吧。”

    另一個青年道:“子方兄可是要此物去送人?”

    先前那生員道:“是要送人,熊老伯父在北方多年,聽說關節到了冬季就甚是疼痛。坐臥難安,我早就想著要替他老人家尋趁幾件好皮貨,可可今日隨意一走便得了,也真是好運道。”

    “相公老爺恕罪。”一個負責皮貨的掌櫃跑過來,滿臉堆笑的道:“這些貴重皮貨都是有人預先定了貨,下了定之後鄙號才發過來。”

    拿摺扇的生員一征,臉色有些難看的道:“不管是何人預訂,我總多出三成價格便是,不會叫你們吃虧的。”

    掌櫃微笑道:“相公恕罪,做生意要講究誠信,客戶早早定下這些皮貨,本號也預先說定了送達的時間,相差說好了不差過五天,就算現在補貨也是來不及,所以萬萬不敢答應。”

    “你可知他是哪家的相公?”一個生員逼上前一步,喝道:“無錫顧家!還怕短了你們的銀子不成?”

    另一個生員道:“你們這些商人還講什麼信義,無非是想多要銀子,這樣罷,不管多少,我再替子方兄多出兩成,多五成利還不願意,我送帖子到府衙,抓你們去枷號打板子,店都給你們封了!”

    這個生員的話說出來,旁人都是皺眉。

    生員和生員也是不同,有的生員包攬訴訟巧取豪奪,乾脆是地方一害。這樣的生員和窮秀才是不沾邊的,當然也是得有背景,比如說家裡有人在當官,自己又有生員身份,地方官不好不賣面子給他。

    有的生員則是一心考學,別的事一律不理,只憑著免賦的待遇和癝膳銀子過活,生活還是很清苦,不過和飢餓也是不沾邊的。

    有的則是世家出身,從小接受最正統的儒學教育,在江南這樣的文風昌盛的省份也能早早就中秀才,中舉人之前就能成為名士,或詩或詞,或擅雜學繪畫,或精古董樂器,或懂園林山水,這樣的世家出身的秀才還是很講究尊貴臉面的,像剛剛那生員那般,確實叫他們聽著有些不像話,然而話雖難聽,不過也算說到這些秀才相公的心裡去了:商人講什麼義,無非是逐利罷了!——

    今晚繼續兩章,對了,我的微信公眾號下午剛弄好,搜索淡墨青衫就可以找到了,請大家加一下,這樣關於更新或是寫點番外或是有讀者想發表番外都很方便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5
第一千零五章 名士

    “相公們如果真的因為此事拿在下去枷號打板子,在下也只能認了。”和裕升的掌櫃還是一臉笑眯眯的神情,並不著惱,但也絲毫不驚慌。

    “人都說和記是京師大店,自有一番底氣,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出言威脅的生員感覺被削了臉面,指著和記的掌櫃道:“今日在下非要試一試不可來人!”

    這個生員倒是南京本地的官紳世家出身,脾氣向來不算很好,當下果真發作道:“將那幾件皮貨給我帶走,回頭送銀子過來!”

    秦伯升眼一亮,兩手一捏,帶著自己的一隊人立時站在和裕升的掌櫃之前。

    一小隊的護衛幾乎是眨眼之間就站成了鴛鴦小隊的陣式!

    雖然沒有長槍手和鏜把手,各人只有腰間懸著的佩刀,但陣列一成,則殺氣自顯!

    這些閒逛的生員都是世家出身,各人身邊都有兩三個伴當,原本也聚集了十幾人打算去強拿皮貨,然而眼前這小隊的灰袍護衛們一站,殺氣瀰漫開來之後,這些家僕伴當都是面色大變,再也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退後!”秦伯升沒感覺自己怎樣,但內心深處彷彿就有一個想法,恨不得這些人真的上來,然後自己等人可以名正言順的抽刀,殺人!

    血濺之後,殺戮開始,那才是爽快的人生!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些淳樸的農家子弟已經習慣和喜歡上了殺戮,雖然他們還是一樣珍視自己的性命,但對殺戮這件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排斥,甚至他們都很喜歡刀光劍影之下,肢體和血肉橫飛的場面,把敵人殺掉,看著他們倒在血泊之中,這是何等的享受啊

    “好一群廝殺漢子。”

    此前一直沒怎麼出聲一個生員猛然讚歎出聲。

    這人三十四五歲年齡,生員打扮,身形挺拔高大,糾糾不群有似武夫氣息,一看就是北方人的氣質形貌,而絕非是南人文弱模樣。

    “子方兄”,就是無錫顧家的子弟,姓顧名杲,是當今南京最有名的名士之一,幾社的著名成員之一,他和楊廷樞,吳應箕,黃宗羲等人相與來往密切,吳中名士除了現在最出名的張薄之外,就屬顧杲等人最為出名。

    今日出門閒逛,到和記商行這裡也是不經意間而至,主要原因就是陪那個讚歎出聲的北來名士看看南京風光。

    北來的名士路振飛已經是舉人,上一科遺憾未中,在明年科考之前一般的舉人已經趕赴京師備考,他卻留連江南未走,反正過了年再走也趕的上,在江南一帶,路振飛考察各處的風土民情,文教兵備,倉儲水利等諸事,當然也是和江南一帶的諸生來往十分密切,今日顧杲帶路振飛出來也不是純然的閒逛,他們要去拜見南京兵部尚書熊明吉,這是個老東林,不過幾乎不怎麼過問朝政之事,在南京是純粹的養老,前一陣失敗的黨爭,熊尚書並未直接參戰,所以現在魏閹的清算名單中一時還沒有波及到這邊,而且不管怎樣南京這邊是養老的地方,估計只要不是魏閹實在無人可以下手,一時半會的也動不到南京這邊的官頭頭上。

    這麼一來,熊老尚書就成了南京這邊的定海神針,多少和東林復社有關的勢力都是對熊老尚書無比關切,這老先生在位多幾年,這邊的閹黨勢力好歹還有人壓制著,若是官員都換了閹黨勢力,就算生員們的戰鬥力再強,恐怕也很難正面相抗。

    所以幾件皮毛雖然不怎麼要緊,其實代表的是眼前這些諸生們的心意,也是象徵著正氣未向邪惡低頭,是一種眾人內心中無限拔高自己的正義之舉。

    正義有時候就是這麼卑微和可憐

    “退下吧。”路振飛道:“這十來人全部是上過陣殺過敵的廝殺軍漢,你們這些伴當不是人家的對手,鬧不好要出人命。”

    顧杲和楊廷樞等人也是感受到了壓力,秦伯升等人眼中都是冰冷的殺氣,一股無形的壓力使他們如芒刺在背,他們不知道這是殺氣,但完全能感受到這種氣息的威脅,進退兩難之時,路振飛的話也算是解圍了。

    “見白兄既然這般說,我們走便是了。”

    顧杲等人心有不甘,然而也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

    他們的伴當更是早就汗流浹背,只是主人在這裡無人敢退,一聽說可以退下,頓時就是往後暴退,甚至差點兒退到他們主人身後。

    路振飛沒有如顧杲等人那麼慌亂,他是曲周人,距離宣府鎮邊軍防線很近,少年時讀書就曾到邊境見識過邊軍,成年之後考中秀才,再中舉人,便是在宣府和薊鎮等處好生遊歷了好幾個月,雖然不能和孫承宗在邊關當幕僚的經歷相比,但路振飛也算是對邊鎮軍務和邊軍相當瞭解了。

    在國朝的這些眼高於頂的生員們來說,路振飛和孫承宗絕對是異類,所謂文臣知兵在太平時節絕對不是好的評價,文士弄雜學都是迫不得已的行為,比如茅元儀和孫元化,都是舉業出了問題,沒有辦法的選擇。

    “我還有個問題。”路振飛看著秦伯升等人,對和裕升的掌櫃問道:“這些壯士是不是從草原過來當鏢師的?”

    和記的掌櫃笑而不答,不過答案還是相當明顯了。

    路振飛點點頭,說道:“果然是虎賁之士,我早就聽說張文瀾率部在草原上做了好大功業,初時還以為是以訛傳訛,現在看來竟是真的,名不虛傳,後生可畏。”

    秦伯升聽懂了這是在誇他們,要是在當兵之前他是斷然聽不懂的,沒那文化水平,當兵之後每晚學習,雖然進步不大,不過好話壞話還是聽的懂的,當下便是咧嘴一笑。

    路振飛也是微微一笑,接著對和記的掌櫃道:“你們這麼大店,總得有一些好皮貨鎮店吧,今日這皮貨我們可以不要,不過現在預定的話,何時能取到,我們只要好皮子,玄狐,黑熊,虎皮,都可以,價格方面,實在是好商量的。”

    路振飛也是做秀才打扮,和記的掌櫃躬了下身,微笑著道:“相公放心,本店的珍貴皮貨一定會繼續備貨,總不能這麼大的皮貨點,就弄點狐狸皮兔子灰鼠皮來充數,熊虎豹玄狐鹿皮日後會應有盡有,現在只是開店不久,備貨還沒有到位,最多十天到十五天後,各位要買珍貴皮貨,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在下說話狂話,就算整個江南的士紳都要買,咱們和記皮貨商行也是供應得上。”

    路振飛看了這掌櫃一眼,點點頭道:“還真是狂妄,不過我相信你們能做得到。”

    從和記出來之後,楊廷樞不憤道:“路先生何必對商人這般客氣!”

    路振飛溫和一笑,說道:“和記絕不是普通商人那麼簡單,說句實話,和記在北方的存在是違背聖心的,其實就是忌憚他們朝廷才沒有封禁和記,所謂投鼠忌器耳。”

    “竟致如此嗎?”顧杲有些吃驚的道:“一介商行,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

    “是的”路振飛道:“你們對兵事不太關心,不知道和記已經擊敗當年俺答汗留下來的土默特部,佔有青城,近來又在張北一帶與察哈爾人西遷大軍對峙,已經將其擊敗了。”

    路振飛又提起大潘口外之事當日明軍將領雖然想極力隱瞞,但這事始終還是要上報的,士大夫們都基本上得到了消息。

    三千多北虜嚇的大明朝廷舉朝震驚,從薊鎮到遼鎮和宣鎮大同鎮都是一路戒嚴,朝廷還拿出十幾萬兩的市賞銀子給林丹汗,力圖息事寧人。

    這事確實是夠丟人了,更丟人的就是人家和裕升的騎兵幾十人就把三千北虜給嚇跑了!

    這是何等大的差距啊,大到令人絕望。

    “何時王師竟至如此孱弱了?”顧杲等人臉上都有震驚之色,顧振飛所說之事對他們來說既遙遠也陌生,對這些江南名士世家子弟們來說,他們更多的是關心誰得了一柄名家所制的摺扇,誰得了一副董其昌的畫,誰的新詩引發了關注,誰寫的曲子令戲班子傳唱一時誰會真的關心朝政如何,邊事如何,朝廷財賦度支又如何?

    可以說,到了明朝末期之時,士風浮誇的程度簡直令人無奈,真正的經世致用之才百中無一,多少人中了進士仍然是兩眼一抹黑,最明顯的就是這幾年由於黨爭和朝廷風氣敗壞,言官的肆無忌憚和胡亂發言,他們對軍國大事和邊事毫無瞭解,簡直是兩眼一抹黑,所言之處無非就是陳詞濫調,但那些廢話在大明又屬於文官體系下約定俗成的政治正確,雖然明知是無用廢話,但眾多文官卻又樂此不疲,哪怕是強如熊廷弼,穩如孫承宗,能如袁可立,也是紛紛倒在這些言官筆下的廢話之下。

    從眼前這些名士生員的表現來看,恐怕他們對國事也真是兩眼一抹黑。

    顧振飛嘆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說起朝中之事,這些人侃侃而談,對朝中大臣十分瞭解,東林是忠,閹黨是奸,所以魏廣徽是奸臣,顧秉謙是奸臣,徐大化是奸臣,崔呈秀是奸臣。

    至於這些人怎麼施政,有何主張,對國計民生有何影響,東林真正秉持國政時是如何施政的,閹黨有何改變。

    這些具體的細節根本沒有人關心,路振飛有心替眾人解釋一下,為什麼國用不足導致邊軍戰力下降,但看看眾人的神色,他搖頭一嘆,打消了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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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5
第一千零六章 自污

    “在下還要去見牧齋先生,各位有空再見。”

    到東牌樓貢院附近時,路振飛與眾多生員拱手告別。

    “晚生就要回無錫去,年前家中事情很多。”顧杲道:“況且家中有信來,京中風向頗惡,家中叫晚生近來不要出外,安心在家較好。待皓月先生明年出發之前,晚生一定前來南都替先生踐行。”

    路振飛笑道:“年前我打算去淮安一帶轉轉,看看漕運北上的情形,順道就在淮安或是徐州過年了。年後在徐州和濟寧一帶遊歷,然後直接乘船北上,開考之前準定到京師。”

    顧杲有些羨慕的道:“願皓月先生明年得償所願。”

    路振飛笑道:“他年桂榜,子方定然也能詹宮折桂。”

    明年是會試之後,後年才是鄉試之年,顧杲此前已經考過兩次均不得中,這也是江南名士的通病,多少詩歌和散文真的十分優秀和出色,雜學上造詣很深的名士,一生蹉跎不得高中,科場莫論文,考官未必識貨,而且名士文章容易超出八股範圍,寫的再好,不合格式也是無法取中,顧杲不能說是心灰意冷,不過也很難有信心說自己必中。

    不過恭維話人人愛聽,特別是說話的也是北地名士,已經考中舉人的前輩。

    眾生員都是一起躬身送別,路振飛在路邊轎行叫了一頂兩人抬的小轎,著轎伕抬到貢院東邊中山王府附近的一處酒樓去。

    這一片地方臨近鐘鼓樓和貢院,還有中山王府和文宣王廟,在後世是著名的旅遊區,在此時的南京也是人煙相當稠密的地方,酒樓多,遊人多,茶館也多,一路上都是一臉閒適,多數人生活就算不是十分富足,但也不缺衣食吃穿,很多男子在飯點時邀三喝五,到小酒館叫上幾個菜,慢慢的淺斟慢飲起來。

    也有喜歡聽評書或是看戲的,踱入茶館,叫一壺茶和幾碟點心,不僅可以當成午飯充飢解渴,還能熱熱鬧鬧的廝混一下午,直到金烏西斜之時,才慢慢踱步回家去。

    這些當然是中產階層,有恆產者才有這般閒心,當然也有普通家庭,婦人在家紡絲織布,足可養活一家,男子就要活的輕鬆許多,不必為賺錢煩神勞心。

    或是街頭幫閒,隨便做些雜事弄幾十文就可過一天,家中雖然沒有隔夜的米,但生活在南京這樣的城市裡頭也不必擔心會被餓著,若有幾天沒有事做,了不起拿媳婦的銀鐲子去當幾升糧,賺了錢再贖回來就是。

    不僅是南京,整個江南的城市之中也很少有人喜歡儲蓄,這種風氣一直到清季,直到李秀城圍杭州時出了大問題,造成了慘劇,杭州城中延續多年的傳統,各家儲米都很少,圍城期間很快斷糧,城中幾乎成鬼域,等城破之時,闔城幾乎沒有幾戶活人,其狀之慘,真是傷心慘毒。

    更下一層的就是腳行力夫,城外的菜農等等,他們是這個城市最辛苦的人群,每日要辛苦勞作才能賺到微薄的收入,只能叫家人果腹而已。

    路振飛的轎子在閱江樓停下,這是一座著名的酒樓,發生過很多過往,今日也是有好友在這裡宴客路振飛才會過來,不然的話他是不會捨得到這樣奢侈的地方用餐的。

    “見白來了。”店小二推開包間門之後,路振飛感覺到一股暖意,同時屋中的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出聲打招呼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面色白淨,兩道細眉下是炯炯有神的雙眼,留著三縷長鬚,面色和善而充滿儒雅的氣息,說話也是聲調不高不低,一口帶吳音的官話說的也很標準當時有志仕途的士大夫都會儘量學說江淮官話,因為皇帝和宮中很多太監並不是說京腔官話,而是說南京腔,口音問題對仕途也是很有幫助的。

    “牧齋先生。”路振飛畢恭畢敬的向眼前這年儒雅的中年人行禮,雖然對方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科名相當的早,萬曆三十八年就已經中了進士,並且是一榜第三名!

    大明官場論資排輩的風氣是相當嚴重的,比如內閣,早進來一天都是前輩,一輩子都別想邁過去這個坎,除非是前頭的辭職,或是丁憂,病故,不然的話排名在後的就只能在其身後熬著,一天之差,就是前輩和後輩,首輔和次輔之分。

    如果是同一天入閣,這種情形也很常見,就得看科名早晚,早一科便是前輩,位次在前。

    如果是同科,那麼就得看名次,一甲還是二甲,一般夠格入閣的肯定都是翰林,殿試名次最少也是在二甲,到時候只能看排名。

    官員赴宴,同座,多半也是要看官職,科名資歷,考試名次,綜合權衡之後,座次自然就排好了,不需要你推我讓,實在是簡單粗暴的很。

    而眼前這位“牧齋先生”不僅科名早,而且強悍的考上了一甲第三,也就是俗稱的探花郎,在考上這樣的位次後,一身不出意外的話四品京堂是最起碼的了,只要稍微會混點,會來事會搞人脈的,部堂可期,入閣也很有可能。

    而牧齋先生也確實是一個很會來事的人,其頗有家資,在京師住絲毫沒感覺到長安居大不易的窘迫,家中每天開宴擺席,請的都是當道大佬,達官貴人,士林清流領袖,坊間名士,僧道名人,在當了幾年翰林後就開坊,然後神宗薨逝後成為編修神宗實錄的副總裁官,這等於是通往內閣的終南捷徑誰都知道,實錄編成,新的天子為了酬勞,必定會給編修官超出常理的提升,錢謙益的資歷和官職都夠了,一旦再獲提升,直接就有了會推入閣的資格,到時候運作一番,直接入閣水到渠成,輕鬆寫意。

    不過這種等著入閣的過程戛然而止了。

    錢謙益在這一次的大型黨爭中也是站在了東林一邊,當然以他的經歷和人脈圈子,他也只能站在東林一邊。

    像是阮大鉞那樣,因為上頭大佬處事不公就斷然反叛出東林的倔頭種畢竟還是少的。

    錢謙益接到汪文言等人的知會,不管內心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毅然上疏,以實錄副總裁官的身份,上疏反魏忠賢。

    結果當然不問可知,現在的魏忠賢正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地步,不要以為編修實錄就能胡說八道!

    一道詔旨下來,錢副總裁失業,奉命回鄉冠帶閒住。

    這是錢謙益第一次被貶,這一次問題不大,只是隨大流的黨爭失敗者,總體來說,放棄京師的實職對錢謙益影響並不大,而且在東林黨普遍失利,大佬紛紛被貶的當口,獨留京師並不是好的選擇,等閹黨騰出手來,留京的東林黨肯定會被一個一個的接著收拾掉,於其那時狼狽出京,不如早些離開,權作養望。

    在大明文官體系裡,對抗權閹被貶官有時候是好事,不過如果東林真的一敗塗地,這望養到齊天高也是無用,所以得失利弊,有時候也是難說的很。

    不過最少在江南地方,錢謙益的威望算是起來了。

    科名高,詩詞歌賦俱佳,加上名望極高,錢謙益已經是江南東林領袖人物,標準的文壇加士林盟主。

    “這是馬瑤草,”錢謙益指著旁邊一個瘦且矮小的男子介紹道:“南京戶部郎中馬大人。”

    “晚生見過馬大人。”

    “見白何必客氣。”馬士英笑道:“久聞大名,還請寬衣上坐。”

    “見白坐下吧。”錢謙益也笑道:“瑤草先生善謔,不必客氣。”

    他又指指對面,笑道:“起田你是認識的,可以省了介紹的功夫!”

    路振飛拱手笑道:“起田兄自打去年回常熟閒住,一向以書信往還,也是好久沒見了。”

    瞿式耜師從錢謙益多年,對錢謙益欣賞的人也是傾心結納,他也是萬曆年間就中了進士,不過科名不算得意,在地方上任知縣,天啟三年時其父病逝回常熟丁憂,也算避開了一場大風潮,不過以知縣的身份,一般也不會被推到黨爭的前沿,就算上書也是沒有什麼資格。

    此人性格有些偏激,臉上帶著明顯的傲氣,路振飛知道瞿式耜的脾氣,致意之後又好生說了幾句仰慕的話,瞿式耜臉上露出笑容,也對路振飛著實恭維了幾句。

    眾人也沒有分席,直接四人各據一角,客齊後店家開始上菜,坐在這三層的高樓之上,不遠處玄武湖清晰可見,湖面上湖水蕩漾,幾座小島上還是綠意儼然,天氣雖然轉冷,不過南京還沒有下雪,眾人都道開著窗子看景喝酒更添幾分雅興,索性就開了窗看景,好在屋中生著炭火,倒也不必擔心寒冷。

    各人先說了幾句時局,臉色都很難看。

    葉向高已經獲辭,好在天子厚道,增太保,賜給十六名轎伕抬送回鄉,賜白金,表裡,表面上的恩遇榮寵是很對的起一個辭職的首輔相國。

    但天子的表示也就是到此為止了。

    葉向高辭,楊漣和左光斗等死皆死在詔獄之中,慘不可言。

    錢謙益在內的大量東林黨的官員或被貶出京師,或是直接免職,或是下令逮捕拿問,很明顯閹黨的清算不是已經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謹言,慎行。”錢謙益對著瞿式耜正色道:“起田你千萬要記得這四個字。”

    瞿式耜拱手,正色道:“老師放心,學生一定照吩咐行事,在鄉居時多看看書,旁事一律不問。”

    “也不必什麼事都不管。”馬士英插話道:“牧齋兄可以多做些詩,我輩可以求田問舍,做一些追逐銅臭的俗事。”

    錢謙益笑道:“也算是自污了吧。”

    馬士英哈哈一笑,說道:“正是,前人故伎,聊以明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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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5
第一千零七章 密談

    路振飛心裡對這些事有些不以為然,他覺得韜光養晦不多說多做,照目前的情形來看,在座的這幾人都沒有什麼危險,不過在這種時候,做一些買賣確實也算是避禍的一種辦法,又能得實利,還能杜絕坊間浮議……以錢謙益和馬士英等人的身份和在士林的形象,一旦被人知道行商人之事,不免還是會有一些非議的聲音出來的。

    此時的馬士英名聲尚佳,其不黨不派,詩和書畫俱佳……

    若不然,也不會與錢謙益有所往來。

    雖然不如吳墨,孟震那樣與錢謙益息息相關,但交誼也算不錯了。

    兩人恐怕都想像不到,二十年後,兩人會因為擁立福王之事翻臉成仇,並且直接影響到了南明朝局穩定,一幫人斗死鬥死,引發內戰,你說我是奸臣,我罵你是閹黨餘孽,結果清軍一至,錢謙益降,馬士英反而是死節了。

    “請見白兄來,主要還是要詢問和裕升之事。”錢謙益轉向路振飛,正色道:“我聽說見白兄在北地一路南下,考察了和記在京師和各處的分號,對其真正的實力應有相當明確的判斷,還望見白兄指教。”

    路振飛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清流領袖今日見自己卻是說的商行之事。

    好在路振飛並不固執,他是一個通才,懂軍事,通政務,瞭解人心,為人既有固執堅守的一面,也有豁達的一面,當下便是微笑著將自己從北南下,沿途對和裕升的觀感說了,又詳細說了今日之事。

    馬士英問道:“一張虎皮價幾何?”

    “這不好說。”路振飛道:“總得好幾百乃至千把兩銀子。”

    “這麼貴嗎?”馬士英有些吃驚,說道:“在我們貴州,虎皮最多也值百十兩銀。皮骨反而要貴出不少。”

    “虎骨在哪裡都值錢。”路振飛含笑道:“虎皮昂貴是因為現在江南和北方都幾乎打不著虎了,只有在遼東極北之處尚有不少老虎留存,而且這種虎個頭巨大,雲南貴州那邊的虎要大出近一倍,所以虎皮的價格也要高出不少來。”

    “原來如此。”馬士英點頭道:“虎骨不需要論大小,皮子還是越大越好。想來遼東的熊皮也是極昂貴了。”

    “是的。”

    “這樣看來,那些皮貨要值好幾千銀子,顧子方還真是大方啊。”

    “怕也不盡然。”錢謙益笑著點評道:“和記進入南都,轟動一時。不僅是這些昂貴的皮貨,還有好的野山參,都是極大極好的野參,我江南這邊物產豐饒,但皮貨,人參,東珠,這些東西是沒有辦法自產的,不僅是物以稀為貴,貨物也確實是難得的品,像這些皮貨,算是在京師也是很難買到的……”

    馬士英頓時瞭然,笑道:“看來是顧子方瞧出來這是好東西,買下來不管是送人還是轉賣都是肯定有賺無賠的。”

    “正是嘍。”錢謙益道:“老實說,我是礙著身份,不然的話也非得去求一件不可。光是聽說我知道不是凡品啊。”

    路振飛聽著他們閒聊,心已經明白過來,眼前這幾人怕是想做什麼生意,目前是打算要與和裕升合作,但對和記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實力還有些顧慮,京師那邊,錢謙益當年的身份怕是不可能去實地看過和記的分號,而路振飛早考察過和記,並且寫過幾封信提及此事,所以今日宴請,算是當面聽他再講一講。

    “牧齋先生,瑤草先生,”路振飛道:“和記的實力是不用懷疑的,從大同到京師,再到山東,河南,分號有好幾十家,哪一家規模都不小,南都這裡當然是很大,但起京師來也相差不多,而真正大的還是在新平堡和李莊,其基業更在青城與草原之,從皮貨和人參來看,遼東那邊想必也有佈局,和裕升和張瀚,了不起啊。更要緊的,還是今日所見之事,信守承諾一般商家都做得到,但那是為了博取貨源,不得不然,所謂店大欺客,是指和記這樣的大店可以不講承諾信義的做事,一樣大有可賺。今日所見,這一層也可以不必擔心,所以若是真有什麼生意往來,與和記合作還是盡可以放心的了。”

    路振飛話說完,在座幾人都是如釋重負。

    錢謙益和馬士英開始不談這些俗事,專門與路振飛聊京師官場和會試要注意之事。

    對一個明年要參加會試的舉人來說,這些東西都是拿錢買不到的經驗,不是真正的好友至交,給錢人家也不會說的這麼詳細。

    路振飛很明白,這也是對他今日這表現的酬功之舉,所以也是坦然接受,對他們話語的不明不白之處,儘可能的詢問清楚,並且非得到滿意的回覆不可。

    這一場酒,從午前開始,一直吃了兩個多時辰,其間換過一桌菜,重新溫灑,換火盆,這樣各人也是坐的乏了,待金烏西沉時,路振飛兜頭一揖,說道:“今日之事,晚生永誌不忘。”

    口說感激話語的時候,路振飛不知怎地感覺心有些憤然和悲涼……時值這般黨爭動盪外有強敵在側之時,士大夫要麼去爭搶皮貨,要麼是考慮著求田問舍之事,便是會試科考,也是有很多與實際水平無關的操作,想來也真是悲涼的很了。

    還好路振飛性格豁達,而且頗通達變,若是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展佈,那麼最好是先適應眼下的情形,先進入高位,再談改變……

    “見白不必如此。”錢謙益撫鬚笑道:“明年必,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從酒樓散出之後,馬士英提議到自己的府邸再詳談。

    錢謙益並無反對之意,馬士英在南京當官好幾年了,當然已經備了宅邸居住,馬家也是貴州的世家,家資頗富,馬宅錢謙益去過,院子闊大,房間眾多,佈置的十分精緻,馬士英馭下很嚴,家裡奴僕調教的極好,不必害怕走漏風聲。

    二十年後,馬士英從鳳陽總督位置悍然入京,搶先一步擁立福王,除了江北四鎮支持外,主要也是他自己有相當過硬的底氣,他的貴州兵,也是馬府家丁人數眾多,而且相當的精銳敢戰,是靠著馬士英自己調教和帶出來的貴州兵,馬士英迅速掌握了南京的形勢,最終成功位,弘光朝鑼鼓齊鳴,在馬士英的主導下重新開張了。

    今日兩人一起商量密事,估計也是萬萬想不到,二十年後會有彼此相爭的那一天。

    不過有了和記的存在,又是否會有二十年後那一場場荒誕的戲劇呢?

    進了書房兩人落座,馬士英等僕人了茶,介紹道:“這是我們貴州都勻的毛尖,鄙處的人都愛喝這個,什麼吉安茶福建大紅袍,普洱茶,反而都喝不慣。”

    錢謙益聞言先是聞茶香,再看茶色,再輕輕一品。

    這種態度叫馬士英相當的滿意!

    錢牧齋果然是一個很識趣的人,哪怕是眼前這樣一件小事也能做得滴水不漏,既討好了人,又是雲淡風輕的不用力,沒有絲毫煙火氣,不像有的人拍馬屁過於拙劣,不僅不會叫人愉悅,反而令人心生反感。

    當然錢謙益也沒有必要拍馬士英的馬屁,這只是老錢的一種為人處世的習慣……哪怕是個百姓,只要是這樣的環境氛圍,錢謙益一樣會做類似的事情,只是姿態會有所不同罷了。

    “瑤草,”錢謙益放下蓋碗,說道:“聽說你有意要謀外放?”

    “沒有了。”馬士英道:“原本是打算出任地方了。我在南京為部務官已經好多年,從主事到勳外郎,再到戶部郎,部經歷是足夠了。我的科名只在二甲末尾,不曾進翰林院,此生無望入閣,既然如此,想走的當然是從地方督撫到樞部堂的路子。此番黨爭還不曾影響到南都,我打算託人放我到浙江去當知府,這樣歷練幾任之後,任兵備道,再任巡撫,資歷是夠了,人脈來說,有牧齋公等前輩幫手,想必到時候也不會太為難。只是如果我們下定決心與和記合作,謀求海外厚利,外放之事,晚生只能推遲了。”

    “推遲也不壞。”錢謙益道:“現在外放,說實在的可供援手的諸公自顧不暇,可能要在外任輾轉多年,那又何苦?郎一職已經是五品,將來放出來當個四品知府已經是屈,如果再當好幾任才能轉兵備,老實說我認為不值。”

    “此前不是無計可施麼。”馬士英態度相當老實的道:“也有一點避禍的意思。這個當口,跑到閩浙一帶當地方官,可在部裡當京官要保險的多。南都這裡,風潮也遲早會過來的!”

    “我意雲然。”錢謙益道:“楊大洪他們,本意是好的,風骨也是極佳,不過我私下裡提起來還是不以他們的行事以為然。孟浪操切,行事決絕割裂,大好局面,弄成今天這副模樣,實在叫人無話可說。過一陣子,我離開南都回無錫去,鄉居不問世事,只談學只說風月。”

    馬士英湊趣道:“那當然要找好的老夫子,好好設計造個別墅才是。”

    “已經找了人了,造價太高,預計要兩萬銀子,一時不敢動用,所以耽擱下來。”

    “那,我們還是抓緊將貿易之事進行,不獲虛名,只要實利便好。”

    “善!”

    錢謙益這一刻下定了決心,馬士英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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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26
第一千零八章 海事

    錢謙益和馬士英也是機緣湊巧才湊在一起,兩人的交情並沒有表現的這麼深,但錢謙益苦於鄉居之後用銀的地方太多,所以要找點門路多賺銀子。

    錢家其實是無錫巨富大家,數年後錢謙益起復,進京時帶了兩萬銀子,遍賄百官,後來會推果然成功入閣,結果被人告發,崇禎大怒將錢謙益貶回老家,又一次回家冠帶閒住,這一住就徹底住傷了,一個政治新星兩次閒居,第二次還是和賄賂醜聞有關,等閒人都翻不了身,就算是錢謙益後來成為東林領袖和核心,成為萬千士子心中的偶像,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在家閒住,寫詩賦詩,與文林中的名士們往來,甚至狎游秦淮河上,娶名妓柳如是為妾,這些事,一個有志於仕途,一心想做大事情的官員是做不出來的。

    名士風流,但大丈夫想要的是權力,想要的是宰制天下,光是有詩有酒有女人是滿足不了錢謙益這等人的。

    考慮到鄉居無聊,而且手中有銀本,此時江南各種辦工場興實業的風氣很濃,除此之外就是投銀子出海,買船僱傭船長,從進貨到出海不必船主股東操太多的心,只要不沉海或是被海盜所搶,在家安心等著分銀子就可以了,錢謙益原本還要考察相當長的時間才會下定決心……辦工場他是絕不會幹的,他對政治還有野心,還要“養望”,成為一個工場主,那絕不是明智之舉。

    “我打算拿兩萬五千出來。”馬士英道:“還有三人。”

    錢謙益道:“寒捨近來用度頗多,不過還是能拿兩萬五。”

    “很好。”馬士英舒展眉頭,說道:“我二人便是五萬,那三人家資並不在我二人之下,湊起十萬是很輕鬆的事情。”

    “十五萬兩,買大海船,僱傭船長水手,辦貨,十萬不到便夠了,還剩下五萬,便是撫卹銀子和下一趟的使費。”

    馬士英臉上露出狠色,顯然也是下定了決心。

    錢謙益也是一樣,兩人都是露出狠辣之色,一點兒也不像溫文儒雅的士林領袖的形象了。

    錢謙益道:“若不是和裕升有海事險,咱們是沒有辦法下定這個決心。縱然是說有這個海事險,仍然是要小心翼翼,多備股本資金,一趟不行便再來一趟,只要成了一趟,本金就全回來了!”

    海事險,就是和記商業險之下的一個特殊的險種,針對的當然就是江南的大海商。

    閩浙商人,原本就知道海貿是怎麼回事,加上和記的船隊就在海上收平安狀,推出海事險之後不會遇到大的波折,相信會從者如雲。

    而江南也是對外貿易的重鎮,核心區當然是南直隸地方,然後外延至浙江,湖廣,江西等地,都是有相當多的貨源對外貿易。

    最吃香的幾種貨物,無非就是茶葉瓷器生絲這幾樣,只要貨備齊了上了船,到了南洋各處都是到地頭就能出手,而且是好幾倍的利潤,西班牙人,荷蘭人,葡萄牙人,也會把這些貨物源源不斷的送到歐洲,一直到二百年後,中國的對外貿易始終是出超,茶葉和瓷器這兩樣拳頭產品就是貿易的暴利來源。

    海事險,究其實裡就是和記保險業務的一種,也是通過對台灣和平戶一帶航線的研究,軍司感覺有賺不賠,所以才毅然推出。

    只要投保,船隻遇險,不管是被搶還是海難,和記都會賠付。

    有賠三成的,也有賠五成的,也有包賠全部,包括船隻和貨物估價之後的全部貨值。

    只要投保便能理賠,當然,賠的越多,保值就是越高。

    比如一艘船加貨物值六萬,投保全賠,便是和記照賠六萬,然而保費就得五六千兩銀子,加上買平安狀的錢,船隻出海時,就得先開銷一萬兩出去。

    按貨物值三萬兩算,到地頭出脫了最少能拿回六萬,去掉一萬,還是穩賺不賠。

    可以說,和記在北方推出保險,賺的只是小錢,一個月能多賺三四萬兩銀子,一年數十萬兩入手。

    海外的海事險,才是和記推出保險業務的利潤大頭。

    這個時代,每年湧入中國的白銀都是按千萬兩來算的,根據後世學者的推算,明末到清中期,由日本到中國的貿易線路湧入的白銀就是六千萬兩。

    由葡萄牙人轉手或是直接交易帶進來的南美或南洋和日本的白銀,加起來是五千萬兩。

    由荷蘭人轉手或直接帶來的白銀是一千三百萬兩。

    通過日本人和第三國迂迴進入中國的日本白銀是三千萬兩。

    加上西班牙人和東南亞等貿易線路進入的白銀,估算從明朝隆萬時期到清朝中期,進入中國的白銀總數是三億萬兩左右。

    其中相當大的比重就是隆萬到崇禎和南明時期。

    清季由於早期殘酷的禁海和貿易的收縮和保守政策,其貿易量是跳崖式的下降,可以說,大量的白銀湧入就是在隆萬到南明時期這幾十年的時間內。

    而其中大半的白銀湧入是在江南之地為主,可想而知,這幾十年間,江南一地積聚了多少財富?

    賺北虜的錢是馬市,晉商因此而肥,可是北虜和東虜加起來有多少?

    未必有江南的一個零頭多!

    這也是張瀚在幾年前,咬緊牙關,寧願熬著也不願放棄台灣佈局的重要原因!

    台灣那邊,現在收平安狀只是稍有回饋罷了,要是擊敗了荷蘭人和西班牙人,把南洋和日本貿易線路壟斷下來,一年是多少萬兩的利潤?

    鄭芝龍都能賺千萬身家,張瀚的和記,十年之後,不能一年賺千萬嗎?

    這還只是個設想,不過江南的財富,似乎就不必等十年之後了。

    說是去江南搜刮,連萬曆皇帝以天子的身份都做不到,和記就更別惦記了。

    在商言商,還是以商業上的手段,把江南人的財富,取出來這麼一點,這樣的手段,最為高妙。

    所以,和記商行挺進南京,設立分號,把北方一路到南方的商業保險的事,大肆宣揚,借商人之口的宣傳,比和記自己給自己吹噓,可是要高明百倍。

    先聲奪人之後,再推出海事險,事情就算是事半功倍了。

    “求田問舍,似乎應該慚愧。”錢謙益又是開始喝起茶來,他慢騰騰的說道:“不過現在的這局面,我輩也只能如此了。”

    “牧齋兄的機會應該在將來。”馬士英談妥了一樁大買賣,未來幾年內可能把自己的身家翻番,他的心情極為愉快,不過看著一臉苦悶的錢謙益,還是實話實說道:“今上春秋正盛,對東林一脈又深惡痛絕,我看老兄還是做好等十幾二十年的準備吧。”

    馬士英輕笑一聲,又道:“好在老兄起復之時,年不過知天命,為閣臣者,正是好年紀啊。”

    大明皇帝一般都是短壽,天啟的年齡雖然才二十左右,不過身體完全談不上有多健康,宮中時有皇帝感染風寒的記錄,太醫院的丹方脈案是允許臣子傳閱觀看的,這一點來說大明還算相當的先進,皇帝的身體時刻有記錄,太醫院怎麼用方子配藥也是有標準流程,出不得一點差錯,皇帝的身子怎麼樣,臣子通過看這些東西就能大體明白,這一點來說,和幾百年後的情形差不多……政要的身體隨時要向國民公開宣示,以免造成恐慌。

    天啟皇帝身體不算健康,加上大明皇帝有短壽的傳統……所謂十幾年後就可能起復,也不算馬士英信口胡說。

    聽了這樣的話,錢謙益也就稍覺安慰,確實是這樣,新君即位不管對東林黨是什麼樣的態度,最少是肯定不會容忍閹黨再一家獨大下去了,清除閹黨,東林黨肯定能重新奮起,到時候自己以前任實錄副總裁和東林清流領袖的身份,就算不能一步入閣,最少也可以任少宗伯或是大宗伯,而在此之前,所需要的不過就是忍耐下去而已。

    “國朝這樣周而復返的政爭,今次不是第一次,想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馬士英又很像樣子的安慰錢謙益道:“所謂黨爭,你罵我,我罵你,無非是權勢之爭,既然上台打擂,打輸了認帳,牧老以為然否?”

    錢謙益深以為然!

    什麼大義之爭,搞的那麼正氣凜然,其實還不是爭權奪利?錢謙益對東林黨核心的那些人太過好鬥真心不以為然,黨爭由來已久,但從未如東林黨那樣不留餘地。當然這裡頭水也很深,比如東林黨最擔心的就是福王一脈翻案,當初東林起家就是拼了命的反對萬曆皇帝廢長立幼,逼福王就藩,三大案一樁接一樁,東林黨從弱小到壯大,最終在天啟年間成為獨掌朝廷大權的第一黨,主要還是在吃廢立爭儲之事的老本,由於這是極為強烈的心結,導致從上而下都有相當強烈的警惕心理,可以說大明的黨爭越演越烈,萬曆態度模糊,試圖廢長立幼導致文官內部分裂,也是有推卸不掉的重大責任。

    “吾輩要且待將來。”錢謙益悠然將手中茶一飲而盡,不過還是對馬士英道:“適才瑤草所說的話,法不傳六耳的好。”

    “哦?”馬士英臉上露出狷狂之色,顯然是不怎麼在乎錢謙益的警告,不過他還是拱手道:“牧齋公好意,吾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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