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70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57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失約

    大丫隨李明禮一併出去,村口一帶並無人蹤,只有幾條狗在不停的叫喚,李明禮從村口又搬了兩袋糧食扛在身上,大丫則是把半包菜搬運回來。

    “這是啥菜,怪沉的?”

    李明禮笑了笑,說道:“都是些鹹菜,經的住擱,還有不少鹽,連山關那邊買這些東西可不方便。肉只有一個豬頭,咱明天把它給熏了,也帶過去。”

    大丫心疼道:“一個豬頭夠買半袋糧了吧,你咋這麼亂花錢。”

    李明禮道:“銀子是曹叔給的,除了這些糧,還買了些農具,我的刀和弓也要整整,剩下的就是買的糧,我尋思你爹身體太弱,給他吃些肉補補,興許就好了了。”

    大丫眼眶一紅,老丁從十三山回來身體就越來越差,近來已經開始咳血,這其實是癆病,不要說沒錢治,就算有錢在這時也是治不好的絕症,眾人都知道他在熬日子,李明禮捨得買這個豬頭,也是想叫老丁走之前能吃幾頓好的。

    “就是往連山關路途不怎好走,只有一條官道,破敗的厲害……”

    李明禮看大丫要哭出來的樣子,便是扯開話題,不叫這丫頭太過難受。

    老丁這時扶著妻子出來,聽到李明禮的話,接口道:“再難走也要走,我便是死在道上也得走。”

    “咋了?”李明禮道:“你聽到什麼不好的事?”

    “嗯。”老丁道:“最近城裡抄了好多旗人貴人的家,把什麼貿易來的好東西都給沒收入官了,還有一些傢俱什麼的,要麼砸了要麼燒了,咱們各官莊都傳開了,說是要與和裕升斷絕貿易,不叫他們把大金這邊的金銀都賺了去。”

    “我說糧價怎又漲了!”李明禮恍然大悟,他近來和曹世選操心曹振彥的事,對別的事不怎麼上心,明顯的跡象都沒有看出來。

    老丁道:“咱們能活下來,就是一年百十萬石的和裕升糧食運進來,糧價從二十兩一石降到現在四兩不到,等夏秋一過,沒了野菜野果,又斷了糧道,今年一冬你們看要餓死多少人。”

    李明禮道:“興許明年收成會好?”

    “老天的事,誰能說的準,誰敢打這包票?”老丁臉都咳腫了,還是奮力道:“就算靠天吃飯,也得靠人,咱們去你曹大叔的官莊,好歹有人照應著,不比留在這強?”

    “嗯,那這事就定了。”李明禮搓搓臉,說道:“這兩天你好好歇著,咱家今年官莊的糧已經交了,我把這些糧翻曬一下,準備好所有的家當,等曹家一動身,咱就跟著一起走。”

    “全靠你了。”老丁又咳了幾聲,滿懷淒愴的道:“我曾經也是一家之主,現在這個家,就只能靠你一個。”

    李明禮環顧了一下四周,夯土的四面牆空空蕩蕩,草屋的頂今年還沒有翻曬過,一股子爛草的餿味,蓆子編成的糧屯子裡空空蕩蕩,只有自己剛用曹世選給的銀子買的這幾包糧,剛剛大丫看到糧食時,臉上的笑容反而令人心悸。

    曾經的過往,何曾想過突然一下子身處在如此的環境之中,又遭遇到眼下的一切?

    李明禮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悶聲道:“別說這樣的話,大夥掙紮著向前奔吧,這世道,能活下來就行。”

    ……

    李明禮準備好一切的時候,曹世選卻是了。

    他去見石廷柱之時,正好趕上石廷柱要奉命率部出征,跟著的是貝子岳托和貝子碩托兩人統率的兩紅旗大軍,漢軍中除了石廷柱外,還有鮑承先和孫得功等漢軍將領隨行,預計出動女真大兵兩千人,漢軍也是兩千人,均騎馬,這一次的任務是出征討伐巴林部,因為巴林部的囊努克貝勒背盟劫掠,搶了科爾沁部的不少戰馬和牛羊,殺傷不少牧民,科爾沁的奧巴台吉因此向老汗求援,雖然上次遠征蒙古的大軍剛回來,努兒哈赤還是決定要出兵。

    石廷柱因此對曹世選道:“我知道你才授了備御,一心要經營官莊避開這邊的紛爭,這固然很好,不過此次征伐蒙古等於是送軍功,好歹你隨我走一趟,回來之後授個游擊還是有六七成把握的。”

    “這倒也是。”曹世選斟酌一下,慨然道:“既然老兄瞧的起,我當然要跟隨左右效力。”

    石廷柱又道:“蒙古近來局面十分不穩,人都說是林丹汗要西遷了,沒準往後去我們討伐蒙古的差事也就這一兩回了。”

    曹世選大感興趣,說道:“林丹汗要跑?”

    “嘿。”石廷柱笑了一聲,一臉瞧不起的樣子。倒也難怪,他當初可是正經的大明副將,打北虜也不是頭一回,對北虜是怎麼回事,文官不清楚,武將卻是心知肚明。當下便道:“林丹汗自己可不是這麼認為,他是感覺蒙古四分五裂,打不過大金這邊正因為不能合力,所以這兩年一直在敲打東邊的部落,把那些台吉都擠到咱們這邊來了,看看事有不協,他越發感覺在東邊不能得心應手,索性就要舉部西遷,說是要把喀喇沁和土默特還有漠北各部都重新收歸部下,還有套部,鄂爾多斯,要是叫他做成了,控弦三十萬還是有的,可是,他娘的能叫他做成?他過去,咱們不能過去?四貝勒今天就說了,林丹汗真要西遷,一年之內,他親率數千精兵一路西征過去,不攪的察哈爾部天翻地覆不算完。”

    大約皇太極也沒有想到,他的一次西遷就解決了林丹汗這個老麻煩老對頭,上天對這個時候的後金簡直是眷顧到家了,林丹汗染疾一病嗚呼,察哈爾的十來萬牧人被林丹汗的大小老婆帶著爭先恐後的投降,土默特,察哈爾,漠北三部全部降伏,沒有了黃金家族後裔出身的全蒙古的大汗,女真人正式成為了草原的主人,這真是運氣爆棚的事,不過沒有皇太極萬里遠征,恐怕好運也不會降臨到女真人頭上,所以說到底,天命還要歸於人力。

    “四貝勒向來心志堅韌,”曹世選道:“林丹汗西遷我看也未必能順暢,聽說和裕升在草原上的勢力也不小了。”

    “到底怎麼樣,現在誰也不清楚。”石廷柱道:“不少人都說是誇大其辭,一群商人帶著一些護衛,真的能在草原上闖下一大片基業來?這個事,我是不信的。現在要緊的就是咱們先解決這些反覆鬧事的蒙古台吉們,待林丹汗真的西遷,自毀根基,就是咱們大金要成功的時候到了。這兩年老汗就是要解決蒙古的麻煩,一旦收服蒙古,從遼西側翼至蒙西地界向大明出兵,數千里邊牆處處可為戰場,就不像遼西這邊可以憑一道雄關就把咱們擋在外頭那麼簡單了!”

    石廷柱說這些時,也是滿臉的興奮,眼中顯露凶光來。

    曹世選不敢出聲,半響後才道:“小兒的事,還望石公在額附面前說項一二。”

    “這事兒好辦。”石廷柱大包大攬的道:“令郎剛從十三山回來,這一次蒙古之行就別去了,派他去你的官莊當個百長吧,你們曹家是十四阿哥的戶下人,出去管屯莊只要十四阿哥不反對,旁人是不會說太多的。”

    ……

    在曹世選見過石廷柱的十天不到,大股的軍馬從遼陽等處出發了,又是二十天不到,就繞過廣寧之外的草原,直插鬧事的巴林部地盤。

    領軍的是努兒哈赤孫輩中最擅長帶兵的岳托,這是一個二十五歲的青年人,身材魁梧,異常的壯實,肩膀上的肌肉幾乎要把衣袍撐爆的感覺,他面容是愛新覺羅家族特有的瓜子臉,膚色較為白皙,最少在漁獵民族來說夠白了,但長相是濃眉大眼,又留著很長的連鬢鬍鬚,看起來就給人一種粗豪與細緻兼有的感覺。

    岳托一動不動的騎在馬上,猶如一座精心雕刻的石像生石雕,他的氣質是威風凜凜,粗豪中帶著沉靜,騎兵跟隨在他身後,只有感覺到前方的主帥擁有豐富的經驗和無比的自信,又有年輕人特有的英銳之氣,普通人情不自禁就被他的氣質所震懾住了。

    他的青色戰馬剪短了馬鬃和尾巴,比起一般的蒙古馬要高出很多,由於要觀察前方的情形,岳托策馬在一個高坡上耐心的觀察著,他的眼中也滿是睿智的光芒,相比起他的那些叔父和兄弟們,岳托在後金青年貴族中並不是純粹的莽夫,他擅長以騎兵衝鋒,但在每次打仗之前,也很樂意動一下自己的頭腦。

    和他的父親代善不同,岳托和幾個兄弟都與八叔皇太極交情莫逆,或者說,岳托此時的神情舉止和很多帶兵的習慣,都來自於對自己八叔的學習。

    在做戰是勇敢堅韌,意志堅定,衝陣時勇往直前,不論是騎術還是使用長槍大刀的技巧,或是在馬上騎射的本領都要練的比普通的女真將士還要強些,在這些年,在努兒哈赤的嚴格要求下,後金的貴族們都是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本事,從金到清,除了八旗的將士之外,這些努兒哈赤的子侄們也是很像個樣子,有點打虎父子兵,上陣親兄弟的感覺。

    =

    大家新年好!

    今天更兩章!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57
第八百九十章 騎陣

    巴林部是一個小部落,達延汗在時是喀爾喀萬戶的十二鄂托克之一,萬曆四十八年時,因為後金的咄咄逼人,內喀爾喀五部二十八個諾顏一起刑白馬與後金會盟,巴林部就是其中之一。

    到天命十一年時,巴林部背盟反叛,被後金徹底征服,後將巴林分為左右兩翼,其佔牧場東西二百五十一里,南北二百三十三里,範圍大小也就是和內地一府差不多,丁口數量則就遠遠不如,連漢地一縣也不如,連大一些的鎮子怕是也有所不如。

    這一次的征伐是巴林部的分支部落的首領反叛,並不曾涉及整個巴林,但後金仍然是派出大軍,總數四千餘人,這支軍隊其實完全可以把整個巴林部掃除,這個小部落整個男丁數字也未必有四千人,出動大軍,也是因為蒙古左翼近來的異動,科爾沁多個部落稟報通傳消息,林丹汗近來在大肆調度兵馬,各部都已經是草木皆兵,科爾沁諸部已經完全倒向了後金一方,林丹汗要是發了瘋對各部大加征伐,後金兵沒有及時來援,那樂子可就大了。

    天空一片陰沉,風很大,將所有人的衣袍袍角都吹的老高。

    很快天空一陣電閃雷鳴,夏天的雨,說來便來了。

    所有的騎兵都用布把弓箭包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插袋裡頭。

    人們的衣袍很快就濕透了,草原上風很大,不少人很快感覺全身冰冷。

    石廷柱和馬光遠,鮑承先等人聚集在一起,各人的眼中滿是無奈之色。

    領軍的貝子不說休息紮營,沒有人敢於提議休整,女真人都不敢,總兵穆哈連等人都是靜靜等著,女真人都在候命,漢軍們更是不敢有所不滿。

    在這個時候,岳托猛然將手一豎。

    令旗招展,所有的候命將士都是整齊的跨上馬去。

    岳托用深沉的眼光掃視了四周的將士一眼。

    女真人的陣列在前,漢軍在後,女真人的衣甲更鮮明閃亮,特別是整排的白甲護兵,身上銀甲閃爍,兵器也在細雨中閃爍著微光。

    “有此強兵,何愁大業不成!”

    岳托在和皇太極閒聊時,皇太極總會提及對未來的展望,在皇太極心中,現在最多算是偏安一隅,不趁著上下一心武力強盛時更進一步,幾十年後能打的精銳也就差不多消磨乾淨了……小國家和小民族的悲哀就在於此,漢人有龐大的人口基數和廣袤的國土,能人志士永遠都不會缺乏,而小民族只有在興起之初時才擁有最強的力量,一旦沒有抓住機會,很容易被漢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拿走,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這就是後起者的悲哀,後金贏九十九次還是困守遼東,而漢人只要贏一次,後金就會亡國滅族。

    “雨水下來,固然我們不能用弓箭,蒙古人也沒有辦法使用騎弓,以中軍披甲直入,兩翼抄掠,硬碰硬拿下這一仗!”在岳托眼前是白雲般一個個蒙古包,但並沒有見太多的牧人蹤影,只有少數的牧人隱藏在對面的山包之後,幾里長的一大片木柵欄就算是這個小部落的城寨,大量的牧人沒有呆在自己的蒙古包裡,而是手持弓箭和鐵槍長矛,躲在木柵之後固守,戰馬和牛羊等牧人的財富也是收攏在一起,看來這個囊努克貝勒也是個知情識趣的,知道出來打是死路一條,但就這麼拱手把自己部落的財富和丁口叫女真人搶了去,那當然也是絕不會心甘,囊努克擺出固守的姿態,而且是明顯在等候援兵,也是希望女真人顧忌察哈爾部的援兵,並不會冒險攻堅,來硬吃自己的部落。

    可惜岳托看著沉穩冷靜,動起兵來居然也是個蠻不講理的主,一聲號令之後,千騎萬馬開始排陣,女真人的陣戰之法已經嫻熟到無可再熟,這一次衝陣是要騎兵踏陣,所以披甲人都在前列,拔什庫策馬在小隊之側,其上是分得拔什庫和牛錄章京,牛錄額真,女真陣列與大明遼東鎮兵騎戰之法相差不多,旗幟於前,一個個小型的圓陣組成了較大的橫陣,軍官和精銳將士披甲在前或側,督促將士奮勇爭先,陣列之中旗幟掃展,甲冑鮮亮,刀槍耀眼,在橫陣之後是中軍陣列,也是以大旗指揮形成了一個個圓陣,在其後則是以旗丁和漢軍組成的相同的陣列,四千餘人排開,每騎相隔一步左右,旗丁和弓手的陣列要鬆散一些,等前軍破陣之後,旗丁和漢軍接上衝鋒,衝亂敵陣之後,再反覆兜轉衝擊,擴大戰果。

    在即將接觸敵陣橫陣正中是以精銳披甲與白甲為主的重騎兵,女真人以步陣步戰為主,但亦並非不會騎戰,也並非沒有重騎兵,此時陣列中間的就是以重騎兵為主,不僅將士披多重鐵甲,持銳利長兵,戰馬身上也覆有鐵甲或綿甲保護,重騎衝前時,地動山搖,如霹靂雷霆,所向無敵。

    整個隊伍都十分冷漠,女真八旗的銳士都是目光冷漠,神色淡漠從容,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戰陣,這些披甲騎兵都是三十左右的年齡,參戰最少在十年以上,大大小小的戰事最少數十次,戰場經驗十分豐富,他們冷漠從容,並沒有即將開戰而顯得神情激動。

    經過多年的奮戰,這支騎兵已經站在了這個時代的巔峰。

    正如明朝人筆記中記錄的那樣,女真八旗每臨戰則:若地廣,則八固山並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若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喧嘩,行伍禁紛雜,當兵刃相接之際,披重鎧執利刃者,令為前鋒,披短甲善射者,自後衝擊。巴牙喇立於別地觀望,勿令下馬,勢有不及處,即令接應。一聞攻戰,無不欣然,攻則爭先,戰則奮勇,威若雷霆,勢如風發,凡遇戰陣,一鼓而勝!

    女真陣列為草原上一處起伏不定的高坡和平地間雜之處,野草在夏季長到馬腿小腿高處,在激昂的鼓聲中,緩步向前,披重鎧的銳士在前,兩截綿甲或不披甲的旗丁和漢軍於其後,過百面大小不一的旗幟掃展,軍容盛壯,士伍從容,戰馬歡騰,將士在軍官和八旗貴胄們的引領下開始操控戰馬緩步向前。

    蒙古人的柵欄就在裡許之外,這數千騎衝過去,瞬間便是成為齏粉!

    就在即將提速的最後一刻,岳托突然眼神一凝,幾十匹遊騎架樑也是急速返回,吹響號角,提醒即將發動的大陣,在女真前左側前方,也是突然出現了一股三千多人的騎兵隊伍!

    碩托和薩哈廉等人原本在各自的部曲陣前,此時也是迅速率自己的巴牙喇飛馳而來。

    碩托以馬鞭向左側方一指,肅容道:“軍容嚴整,甲冑鮮明,強兵!”

    薩哈廉看了一陣,說道:“陣線以方線線型擺開,隊列較為鬆散,其甲鐵質厚重,不是薊鎮或遼鎮兵,亦不是宣大兵,這支明軍,前所未見。”

    眼前的騎兵,果然是一條斜線形的線形陣列,陣列拉的很開很直,橫陣三疊,軍旗倒是和明軍一樣的赤幟,但並沒有明顯的總兵大旗,當然更沒有巡撫軍門旗或是明顯的文武官員的旗幟,一面面旗幟放置的位置明顯是十分講究的便於指揮的地方,從岳托到薩哈廉都是老於戰陣的女真貴族,年紀不大,戰場經驗少說也近十年了,他們眼睛很毒,粗粗一瞄,就看的出來這支騎兵鎧甲厚實精良,陣列十分整齊,最少從表面看來,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勁旅。

    “和裕升,為什麼我會想起和裕升的兵來!”薩哈廉突然失態,放聲大呼起來。

    “不要瞎說。”岳托轉頭看了薩哈廉一眼,說道:“和裕升不過一個商行,幾百人的隊伍可能是有,怎會會有這般強大的騎兵,明國皇帝也不會允許。”

    “這倒是。”薩哈廉迅速改口,也是承認了自己的失言。

    碩托道:“有可能是老孫頭折騰出來的關寧騎兵,聽說花了很多銀子,人人備甲,武器也很精良。”

    在場的後金貴族和將領們面無表情,只當沒有聽到這幾個貝子的話。

    事情很簡單,十三山的事大的黑鍋是李永芳背了,薩哈廉等人也沒有太過份,突出了遼西明軍騎兵不俗的戰鬥力……遼西明軍騎兵,也就是後來俗稱的關寧鐵騎確實有不錯的表現,而且從整體戰鬥力來說,關寧鐵騎也確實變得越來越強,特別是在崇禎年間幾乎是包打天下的第一等的強軍。

    高迎祥等人鬧的厲害時,是關寧軍的曹文詔屢次以數千騎兵擊敗十餘萬流賊,吳橋兵變時,孔有德等東江兵幾乎禍亂大半個山東,山東和河北明軍屁用不頂,最後還是祖寬帶來了關寧騎兵,三下兩下就把東江軍給攆下了海。

    此後的寧錦之役雖然是守城,但從滿桂到祖大壽和趙率教祖寬等諸將也都是敢出城交戰,這和廣寧之役以後明軍的孱弱還是有所不同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58
第八百九十一章 四邊

    當然關寧兵積習難改,順風仗能打,逆風仗就只能守城,軍台軍堡都不敢守,國家財貨糧儲根本不當回事,賣隊友的事幹起來也是毫無負擔,但這並不能否認關寧軍還是有一定戰鬥力的,一片石之役,吳三桂手裡是最後的關寧軍精銳,和李自成的六萬百戰精銳打起來也是有來有往,雖然闖軍當時佔了主動,但吳軍也打的足夠好,一直頂到八旗騎兵出現在闖軍側翼。至於入關之後,那就更是戰績輝煌。

    十三山一役,女真人損失不小,但後金一方很默契的沒有把帳算在和裕升頭上,一則是貿易通道太要緊了,女真一方不願翻臉,二則就是除了少數人外,沒有人會相信一群商人帶的兵會把女真精銳打的那麼狼狽,連薩哈廉也不敢公然這麼宣稱。

    還有一點私心就是岳托兄弟幾個與皇太極關係十分親近,他們也不願因為這事叫皇太極難堪,與和裕升的一切都是和皇太極有關,如果坐實了是和裕升在主持十三山,這黑鍋就算是皇太極背起來也是吃力的很。

    “不是關寧軍。”碩托經驗也很豐富,說道:“他們可沒這股子氣勢,這幫子騎兵,打老了仗的,關寧軍還是新兵多,家丁都不少新兵,要想練成這氣勢,還得好多年功夫。”

    “不管怎樣。岳托道:“先不要動,看看再說。”

    眾人皆是點頭,不管這幾個貝子還是在場的總兵,副將,參將,游擊,這些女真軍官都是戰場經驗十分豐富,不管怎麼自信,戰場上絕不會託大,柵欄裡有幾千蒙古人,外頭再有這三千多騎兵,一頭紮進去就打?這事兒,不要說這些老成的女真軍官幹不出來,就算是幾個年輕的貝子們也不會這般孟浪行事。

    ……

    “佛祖啊,咱們巴林部是惹怒了什麼魔頭,居然要遭這般苦難。”

    “女真人來了不說,又來了這股漢人,我們完了,完了。”

    “這一下大夥都活不成了,就是看最後死在誰的手裡。”

    女真人停了馬步,但柵欄裡的巴林部的人可是沒有一點兒輕鬆的感覺,囊努克的臉色也是跟死人一樣難看,部落裡的長者原本就在抱怨他的孟浪和輕率……現在更是叫嚷的厲害。

    襲擾科爾沁部和往遼東去的商隊,這事情當然是林丹汗的佈置,原本炒花這個五部聯盟的首腦已經在對後金的戰事中失蹤,上次內喀爾喀五部被打的落花流水,巴林部等小部落也都是看在眼裡,族中長老都認為在這種時候,巴林部要站穩腳根,不要輕易挑釁任何一方,等明確看出哪一方會獲勝時再下注,對女真一方,反正在萬曆四十八年時已經刑白馬盟誓過,只要保持相對友好就沒有太大的壓力,可是囊努克礙於林丹汗的壓力,悍然出兵襲擾商隊和好幾個科爾沁部落,這事兒巴林部的諾顏蘇巴海也是一力促成……蘇巴海已經是老人,老人就是容易固執和相信過往的經驗,早在圖門汗時期蘇巴海就是察哈爾部的五個議政大臣之一,同時也是巴林部的首領,以蘇巴海的立場是不管女真怎麼強盛都一定會站在察哈爾和林丹汗一邊,囊努克的錯誤就是沒頂住那邊的壓力,然後又把女真人給招來了。

    而眼前的另一支騎兵當然也不可能是關寧騎兵,確實是和裕升的商團兵,至於到巴林部的原因也很簡單,自從炒花被馬武等人救回青城後,察哈爾部算是與和裕升徹底翻了臉,這幾個月商隊隔幾天就遇襲一次,軍司方面已經加強了對往遼東商道的保護,但還是經常被這些蒙古人得手,十來天前,囊努克就帶人強搶了小半個車隊,自己死了幾十人,但搶來十幾輛大車,收穫也是不小。

    囊努克面色發白,聽著眾人對他的指摘,心中也只是冷笑。

    當初搶來大量糧食和各種雜貨時,那些部落裡的長老哪一個不誇他行事果決做事有章法,部落裡的人足足高興了好幾天,光是為分割貨物就有好幾個部落長老親自動手打了架,到現在這筆帳還沒有算明白,等看到騎兵壓迫過來,眾人又立刻把帳算在他一個人頭上!

    “吵什麼!”囊努克終於忍耐不住,擺出部落首領的威風來,喝斥道:“部落被破,我是第一個上去頂缸的,要死也輪不到別人。”

    眾人都是閉嘴不語,不過明顯都沒有人心服。

    囊努克捋了一下稀疏的鬍鬚,掩飾住心中的焦燥與惶恐,他惹出的這些事都是秉承了林丹汗的旨意,近來察哈爾西遷的風聲越來越緊,林丹汗已經宣佈要一路打到喀喇沁和土默特部,恢復察哈爾在土默特故地的牧場,當年圖門汗為了躲避勢頭正盛的俺答汗,不得不率察哈爾東遷,現在也到了討還舊債的時候。

    另外就是林丹汗宣佈要討伐和裕升,這些漢人盤踞青城,壓迫漠北三部和土默特各部,欺凌達延汗的子孫,林丹汗表示絕不能坐視,一定要把這些漢人趕出草原。

    囊努克就是因為這些宣言才站在林丹汗一邊,他感覺林丹汗畢竟還是黃金家族正牌的後裔,全蒙古的大汗,遇事頗有擔當,加上察哈爾部的人拍胸脯說一定會替巴林部撐腰,所以在此之前他心中並不慌亂,但現在女真人和漢人都來了,察哈爾的騎兵卻還不見蹤影,囊努克心中也不由慌亂起來。

    ……

    “團指揮,這仗打不打?”

    “狗日的東虜也跑來湊熱鬧!”

    “北虜是盤菜,咱們想怎吃就怎吃,東虜聽說並不弱,強敵在側,這仗看來不能打。”

    “胡扯騷,咱和裕升的騎兵怕過誰?”

    “都是蠻夷韃子,遼鎮弱了才叫東虜冒頭,聽說當初楊鎬誓師出兵,哪路去怎麼走都用文告說明了的,誓師時宰牛的刀根本捅不死牛,杜瘋子那個主帥頭盔居然是鏽了,叫人一箭就射穿了,這能不敗?”

    “東虜或許真有兩把涮子,屢敗我大明官兵,今日他們若敢出頭礙事,不妨將他們痛打一頓,也給遼東漢民出口惡氣。”

    “聽說遼東漢民被屠甚慘?”

    “這還要聽說,皮島上就有咱們的人,寫信回來,確實是慘極了,遼南那邊,都屠的快沒人煙了。”

    “狗日的東虜,就算是和他們做買賣也是權宜之計,有機會就干他們一傢伙。”

    朵兒一直沉著臉聽著部下說話,他並沒有急著表態,以他的身份地位知道的內幕當然更多,和裕升今年財政緊張,和東虜的貿易線路十分要緊,軍司並沒有明令,但上下的意思也很明顯,在這重要的關口還是不要和東虜有什麼大規模的衝突,十三山已經埋了根刺進去,要是再有更多的和裕升的兵馬與東虜正面交戰,軍司方面擔心建虜會狗急跳牆斷絕貿易,固然建虜買不到糧食和各種貨物,和裕升這邊一年一百多萬的利潤也就直接打了水飄。

    但現在兵臨城下,不打的話只會叫北虜憑白看了笑話,而且林丹汗西遷跡象十分明顯,近來巴林部等各部都有主動出擊之勢,主要也是看中了林丹汗西遷後留下來的大片牧場和權力真空,這些北虜也沒有想過,林丹汗真走了,最大的獲利者肯定是建虜,哪會有他們什麼事?這幫人鼠目寸光,朵兒幾乎懶得多想這些蒙古人的心思,雖然他也是蒙古人的血脈後代,但二百多年前祖先就投明當了韃官,世代替大明戍邊打北虜,早就漢化了。

    “操!”一個軍官瞪眼道:“又來了一股!”

    北方十幾里路外發現有明顯的塵土飛揚的煙柱,這一下喊打的人都不再著急,和裕升的騎陣已經擺好,也不畏懼任何強敵,眾人都是安心等著。

    過了小半個時辰,一隊隊騎兵擺成散亂的陣列,是典型的蒙古人在草原上行軍時的狀態,從旗幟和騎兵散開的寬度和縱深來看,應該是有一萬騎左右。

    “熱鬧了,這是四國大戰啊。”饒是朵兒為著眼前的狀態而煩惱著,也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所有軍官看著東西南北四面八方的幾股騎兵,也是忍不住放聲笑將起來。

    ……

    “臉都曬黑了也不休息一下,又急著往外跑?”

    常寧嗔怪著張瀚,語氣當然還是十分溫柔。

    “沒辦法。”張瀚打著哈哈,說道:“誰叫你夫君現在是天下最忙碌的商人?”

    “誰還當你是商人?”在一旁逗弄孩兒的玉娘忍不住翻了一下大大的白眼。

    “哼,我當然是商人,”張瀚做出一臉不服氣的樣子,說道:“整個天下,哪個賺錢能有我張某人厲害?”

    “爹,爹,抓小魚……”

    張瀚的長子張彬在一邊叫起來,奶聲奶氣,煞是可愛,張瀚的目光立刻被小孩子給吸引過去了。

    楊柳也懷了身子,一向潑辣的小女子終於得償所願,剛懷了不到三個月,這時候就以時人的經驗也是少動為宜,所以躺在屋子裡不肯出來,草原上的夏天也沒有多熱,新修的府邸已經徹底完工,後花園山石處處,亭台樓閣和各種花樹俱全,是張瀚全家人消閒納涼的好地方,連常氏也是在後園的一個小佛堂裡禮佛,兩個娃,十幾個僕婦下人,一妻一妾陪著張瀚休息……張瀚是從東路剛過來,視查了舊中都堡一帶的道路工程和新修的軍堡,又看了棉田裡棉花的長勢,各處棉花長的都很好,今年定然增產,由此張瀚心情大好,不過在回到青城後不久就接到李莊那邊的匯報,第一台多錠水力紡紗機的原型機經過數月研發和試制,終於在月初造了出來,幾個聯合研發的研究部門都是當成天字第一號的大喜事上報,張瀚聞訊也是坐不住了,這事兒在他看來意義不在北上的貿易通道之下,當然就是預備立刻趕赴李莊,誰知道話剛說出口來,向來對公事不說話的常寧就是率先反對,看玉娘的意思,當然也是不想他跑這麼一遭。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1:58
第八百九十二章 佈防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張瀚一邊答應著兒子,一邊笑道:“我也知道回李莊不安全,現在巡撫換了張慎言,他可是東林黨的外圍,現在京裡斗的厲害,東林黨時刻不停的瞄著我,可是你們想想,換一個巡撫有什麼用?大同鎮七所八衛五百八十多堡,兩個副將九個參將,游擊二人,入衛游擊四人,守備二十九人,坐營中軍二人,這些武官哪一個和我和裕升沒有關係?他們能動巡撫,總兵不還是老杜?東路副將不還是賴同心?我還放了近兩千新兵和官校軍官在那邊,加上帶一個營的護衛,不要說大同鎮上下都是我的人,就算他們出兵來剿我,也得問問自己是不是對手,我悄悄去,幾天就回來,你們便放心吧。”

    張瀚等閒也不在家裡說公事,今日為了寬寬妻妾的心,也就只能長篇大論的說下來,不過效果也確實是很好,這番話說完後,兩個年輕的婦人雖然還是一臉不悅意,不過好歹是沒有再出聲勸阻了。

    張瀚鬆了口氣,專心逗弄起大兒子來。

    “老大,你要這麼來……”見兒子不得其法,半天沒釣上一條魚,張瀚忍不住下場教導起來。見他如此,兩個婦人也都是微笑著站在一邊觀看,常寧抱著老二在一邊觀看,小孩子在懷中扭來扭去的也想下來,常寧便輕聲哄著。

    張瀚教人在後園砌了個不大的金魚池,放了一些小錦鯉在裡頭,用一些小竹竿和餌來釣小魚,一歲半的大兒子還根本不會提魚竿,不過孩子很喜歡玩這遊戲,每天樂此不疲,二兒子張楨

    不到八個月大,當然還不會走路,也不會說話,不過小孩愛笑,張瀚見常寧抱著吃力,便是放下釣桿,將二兒子抱在懷裡。

    “老二,笑,笑……”張瀚逗弄著,用下巴上的鬍子扎小孩的臉,小孩不樂意,在他臉上用力拍打起來。

    玩了一會,兩個孩子叫僕婦抱走,張瀚一本正經的對常寧道:“我想楊柳生的老三應該是個女兒了。”

    常寧笑道:“何以見得?”

    “哪有連生三個兒子的道理?”張瀚道:“我也想要個女兒了。”

    “你可別和楊柳說這話。”常寧警告道:“她可也是一心想要個兒子。”

    “兒子有啥好,小時候皮,長大了又不貼心。”

    兩個婦人可都是生的兒子,聽了張瀚的話面色都是一變,眼看要內宅起火,張瀚趕緊打個哈哈,說道:“回頭我要人再做點木頭車子,叫人拉著兩個小子玩,再做些精緻的玩意,還有鞦韆,滑梯什麼的,都畫出樣子叫人做出來。”

    玉娘讚道:“看你平時忙碌的緊,腦子裡到底還是有兒子的,做的東西也是好,孩子們都喜歡玩。”

    張瀚乾笑幾聲不語,他做的都是後世兒童遊樂場裡的東西,被千千萬萬個孩童證明過的好玩意,這個時代兒童的玩具可遠不及後世,雖然不能弄出那些帶電的東西,不過也差不多夠用了。

    張瀚心中生出一股柔情,恨不得留下來陪著家人,但他還是站起身來,大步向外行去。

    ……

    “大人,這是最新的各部的佈防圖。”

    張瀚出門後直接到了青城行軍司,隨著各地行軍司的成立,總的軍司有的還留在李莊,有的已經遷往青城,各個軍司負責整個和裕升的各種事務,行軍司則按自己的劃分的地域範圍和職權來處理各自名下的事務,而軍隊佈防方面,團以下調度由行軍司根據各地的情況具體調整,大的調動,涉及到各行軍司配合的戰略層面的戰役調度,則是由張瀚和軍令軍政參謀各軍司直接指揮執行。

    張瀚剛到,參謀司的孫耀也帶著一大群助手趕到,眾人一起趕到戰略室,看最新的團一級指揮的佈防圖。

    “現在一共是有十二個步兵團,三個騎兵團,一個炮兵團。考慮到財政上在今年的困難程度,軍政和軍訓兩司提出的新軍計畫就是在年底前再編成一個騎兵團和一個炮兵團,騎兵團也是根據獵騎兵營護編組建,並不打算完全新立一個團。現在沿青城到漠北,我們在舊中都和安固裡淖一帶佈置了步兵第五和第六團,在漠北賽音達到庫倫一線,我們佈置了獵騎兵營和騎兵第三團,在尚義堡到興和堡一線,我們佈置了步兵第三、七、九、十三個團,騎兵第一團和第二團也是佈置在喀喇沁到內喀爾喀五部牧場附近,也就是對應張家口到薊鎮三屯營一帶的草原之上,為了給這三個騎兵團和六個步兵團補給,我們佈置了三十九個輜兵。運輸大隊來提供後勤幫助,另外有七十個左右的輜兵大隊和三萬人左右的民夫在漠北,只有少量的輜兵在維持從新平堡等處往草原的補給路線,修補毀損軍台堡壘,改建青城建築等等事宜。另外步兵第一和第二團拱衛雲內堡到青城一線的防禦,南邊我們還有榆林鎮和固原、延綏等鎮的配合,套部等北虜不會那麼不開眼來找死的。”

    在孫耀報告的時候,參謀們也是不斷的把小旗插在牆上的地圖上,紅色的小旗在大片的地圖上還是顯得十分單薄……在長城之南,軍台堡壘一個鎮動輒就是好幾百個,看起來密密麻麻的十分緊湊,而在北方的大片區域,到處是標註的草原牧場區,和裕升說是開出了大量的土地,但在這麼大的地盤裡還是十分的不顯眼,四周全是大片的標註出來的草原區域,一些軍台堡驛說起來是數字是很多了,但是在面積等於內地幾十個州府的地盤裡,幾百個軍台堡壘實在太不起眼了,幾十里方圓的地塊才是有一個小點,等於是池塘大的鍋裡撒了一把胡椒面,屁用不頂。

    好在軍司選的地址都是緊要地方,而且軍台堡壘和補給點都是連成一線,加上和裕升的軍隊機動能力很強,後勤補給更是甩了明軍和蒙古人好幾條街,就是憑著一條條線型的軍台堡驛就把這麼大的地盤給控制的十分牢靠……這事兒換大明邊軍是想都不敢想,大同鎮嘉靖年間駐軍十幾萬,七所八衛幾十個副將參將游擊守備,加上五百多個軍堡台驛,不還是被北虜三番五次的破口犯邊而入?要是憑著這幾條單薄的防線來防禦九邊要地,不要說九邊的將領們不干,就怕是大明皇帝在京城裡也睡不安穩吧?

    “第一團沒有必要留守在青城一帶。”張瀚道:“外圍安則內裡安,青城留一些警備部隊或是輪值一些新兵和輜兵就行了,第一團可調到漠北一線或是充實喀喇沁一線戰場。”

    孫耀與夏希平等人對視一眼,參謀司其實也是一樣的想法,但第一團老兵最多,實力最強,雖然沒有加近衛兩字了,但人們想當然的都是把第一團當成近衛部隊,現在張瀚和大半軍司機構都在青城,權衡考慮之後,還是把第一團的主力留在青城西邊等處。

    孫耀道:“大人,你和安全和軍司安全也很要緊……”

    “不要緊,不是還有槍騎兵團在集寧堡一帶戒備。”張瀚擺手道:“按我說的辦吧。”

    “是,”孫耀有些無奈的應了一聲,接著道:“如果第一團加入東線戰場,我們打算在八月到九月開始大規模的向喀喇沁部推進,一直要推到內喀爾喀五部和察哈爾部的邊界為止,近來這兩個月,林丹汗和察哈爾部異動十分頻繁,察哈爾部的騎兵多次與我們的騎一團和騎二團交鋒,屢次戰敗但屢次挑釁,參謀司的分析是今年之內,林丹汗就想西遷。”

    張瀚笑了一下,說道:“局面有變化,林丹汗和他的那些皇后也急眼了。”

    局面確實是和歷史上有較大的不同,首先套部和鄂爾多斯消停了,土默特等於是被消滅了,喀喇沁的白洪大台吉擺出一副躺下挨捶的態式,和裕升大軍雲集,那邊卻是沒有什麼動靜,看來就是要等著局面明朗之後再做選擇,另外就是漠北三部也選擇了與和裕升合作,甚至可以說是投向了和裕升。

    這裡頭固然有和裕升強大的軍事和商業實力的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哲布丹巴尊活佛對林丹汗的強烈不滿。

    這裡頭的原因可以追溯到俺答汗時期,俺答汗為了和圖門汗這個蒙古共主大汗爭奪權位而引入黃教,因為與黃教合作的早,俺答汗獲得了黃教的鼎力支持,相形之下,圖門汗和他的後裔雖然也遵從黃教,幾個活佛卻並沒有給蒙古大汗相應的尊重和支持,林丹汗一怒之下引入紅教,結果更進一步導致了蒙古的內部分裂……信仰黃教的漠北三汗就是其中一部份,有哲布尊丹巴這個大活佛在,又豈能不對林丹汗引入紅教之事大為不滿?正因如此,當和裕升與俄羅斯人一起進入漠北之後,蒙古人又不會選擇林丹汗,又信不過俄羅斯人,選擇張瀚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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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三章 定律

    聽了張瀚的話,各人也都是笑起來,孫耀指著一面小旗說道:“銃騎兵第一團現在的位置已經很靠近察哈爾部了,近來巴林部和翁牛特,阿蘇特等部屢次騷擾商道,參謀司令朵兒指揮掃蕩這幾個部落,同時朱大勇指揮銃騎兵第二團在巴爾虎部落一帶活動,隨時準備南下支援,步兵第七團等各團隨時準備迎戰察哈爾部主力,如果順利的話,今秋可以形成會戰之勢,迫使林丹汗率部與我們決戰。如果他不敢,我們就繼續進逼,在入秋前後先把喀喇沁部解決,把我們的勢力範圍推進到宣府和薊鎮口外。”

    夏希平這時從容道:“軍事上我感覺我們並無太大困難,察哈部號稱十幾萬丁,其實最多七萬到九萬之間,而且有大量的老弱男子,戰鬥力很弱,真正能拖出來跑幾千里打仗的,最多也就四萬到六萬人,這幾萬人都是健壯牧民,敢打敢拚,其中有三四千披甲,論起實力來,察哈爾部確實能橫掃十個八個北虜部落了,也不愧是當初的六萬戶中最強勢的一支……但也就只是如此了,不要說他們的牧民並不是真正的騎兵,就算是他們有四萬到六萬人的真正的騎兵,以我們對北虜戰鬥力的評判來說,他們的戰鬥力也低的驚人,我們在宣府到舊中都乃至東線已經佈置了九個步兵團和三個騎兵團,騎兵一萬一千人,步兵三萬出頭,這都是披甲的戰兵,從士氣,訓練,後勤,鎧甲,兵器,到指揮,任何一個層面上北虜都比我們差著老遠,現在看來只有兩個變數:一,東虜會不會提前介入我們與林丹汗的蒙古歸屬之爭。二,財政上是否能負擔今年動手大打的軍費?”

    張瀚用欣賞的眼光看著眼前這個青年人,這小子,真的是歷練出來了。

    孫耀這時插話道:“參謀司考慮的也正是這個,所以我們行文給各部時都是強調一點,只要東虜不來挑釁,我們不要主動去挑釁東虜,打擊北虜,防範東虜,這是一條總的宗旨,另外,就是今年力爭對林丹汗也是壓迫為主,儘量把戰事拖到天啟五年甚至是天啟六年……”

    “拖是拖不下去的。”張瀚斷然道:“凡事絕不會以我們自己的意志來決定展的方向,或者有一種說法,你對一件事想像的有多糟糕,它就必然會變得那麼糟糕。參謀司不必拘束前方將士的手腳,遇戰便戰,打的越狠,有可能結果反而越好。”

    孫耀拜道:“大人說的極是,屬下想的左了。”

    “無妨。”張瀚擺手道:“你的思慮也是對的,軍司在今年的財政狀況上確實是十分的緊張,或者明年還是一樣的緊,到天啟七年有俄羅斯新的貿易路線的利潤可能會變好些,究竟怎樣,現在還沒有人清楚。”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現在的財務狀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幾年的大擴軍。

    軍隊從一萬多人的規模擴充到戰兵近五萬人,輜兵十萬人,十來萬人的軍隊才把這麼大的草原地盤給吃下來,兵力不夠,完全做不到依託軍堡墩台限制北虜的活動,也不可能真正把這麼大的地盤給吃下來。

    想想成祖的時候,五十萬人的軍隊在草原上也不夠看的,北虜想打就打,不想打你就是光腳攆兔子,怎麼攆也攆不到,勞師遠征,憑白折耗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後草原上該怎樣還是怎樣。

    還是得和漢唐時的光景學,屯田塞上,花費的功夫是要比直接來打要多的多,但也是能紮紮實實把這一大塊土地吃下來,而張瀚的經營辦法又是比漢唐時還要高明的多,從蒙古人服服帖帖不敢鬧騰的光景來看,確實又比唐朝的羈縻之法高明的多了。

    但高明歸高明,這各地的軍堡墩台,大量的軍隊,墾荒修路造堡的民夫,這些人可是要吃的喝的,要餉給人家,而和裕升對軍隊的待遇可是叫大同鎮的家丁都眼紅,十來萬人用的餉一年就是五百來萬,這還是輜兵們多半承擔了後勤和建築工人加運輸隊的角色,其實也就是強化版的民夫,要不是有十來萬輜兵,草原上就得加十來萬民夫,開銷也不小,還不能守備軍堡和在戰場上充當後備力量,所以其實真正養起來的每天訓練技戰術的就只是四萬多戰兵,這麼一算,和裕升一年五百多萬的軍餉開銷就真的驚人了,畢竟遼鎮十四萬人一年奏銷的軍餉也遠不到這個數字。

    參謀司的顧慮也並非不對,張瀚一想起今年的赤字也是一陣腦仁疼,前兩個月財務上在拼了命的往京師一帶賣牛和羊,也就是一百多萬人口的京師能大規模的吃進羊群,把一群群羊變成現銀,賣掉的牛羊變成的現銀又迅填補軍司的虧空,田季堂早就在透支著各處帳局的存銀,但額度都是有限度的,時間一般都不能過兩個月,一般來說,帳局裡存銀最多的也就是存一兩個月,是那些預備到遠方辦貨的商人提前存下來的,到了地方取不出銀子,和裕升的聲譽就會大受影響,而帳局這種買賣,沒有了聲譽就是皇帝也維持不下來,洪武帝的威望夠大了吧?行的寶鈔不一樣是擦屁股也嫌硬的廢紙?

    牛羊在冬春時節最好賣,現在羊群都賣的差不多了,牛群還有少量留著,在草原上開墾荒地需要大量的耕牛,牛群必須要保持相當的數量,戰馬方面是沒賣一匹,畢竟和裕升的騎兵數量還嫌不足,戰馬是多多益善。

    羊群賣的差不多民,好在銅礦的收益又有了大幅度增加,算是勉強接補了上來,但以軍司花錢越來越多的現狀,萬一再有個大額開銷,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張瀚想了想,還是只能撓頭道:“見步行步,真的和北虜左翼大打出手,牛羊群最少又是十幾二十萬頭。”

    眾人面面相覷,半響過後,夏希平才道:“我覺得大人說話也太輕率和不負責任了,不過一想大明皇帝是拿賴帳來彌補虧空,似乎咱們大人還是要高明一些。”

    眾人都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

    田季堂背著手站在河岸邊上,不怎麼高的柳樹垂下的柳條枝葉堪堪能夠擋一擋十分毒怪的日頭,天氣漸漸熱起來,日頭很毒,曬在人身上叫人覺得一陣陣的燥熱,他的後背心早就出了汗,然而他卻沒有進屋納涼的打算,只是隔一陣子就把腰上的水葫蘆解下來,往喉嚨裡灌上一口清涼的涼開水。

    酷熱的天氣使遠方的景緻都虛幻了,像是蒙在一層白化的亮光裡頭,這時從南北渠的東北方向過來一隊人,都是用獨輪小車推著一袋袋的裝好的皮棉,一袋袋皮棉壓的十分緊實,每包都有百來斤重,每輛小車上堆著三四包、皮棉,推車的都是打著赤膊的精壯漢子,汗水像一條條小蛇一般從這些漢子身上流淌下來。

    這些都是留駐在李莊的輜兵,這兩個月輜兵的訓練任務被取消了不少,很多原本僱傭夫子力役的事也是叫輜兵做了,好在這些輜兵也並沒有怨言……訓練時的辛苦也不比做活輕省,做活時好歹心情放鬆愉快,訓練時可是有科目要求的,一個訓練大綱不完成,隊官的臉就黑的厲害,各人就得小心提防著挨軍棍,上了戰場,輜兵也是有守堡和擔任支援輔助等諸多戰場職責,甚至緊張時輜兵也得提著槍扛著銃往上衝,論起訓練,輜兵比起九邊的營兵要嚴苛一百倍,上了戰場也能打,也有不少輜兵幹了一陣就被選拔去當了戰兵,可不管怎樣,在這陽光底下推小車,到底是比上戰場要輕省的多,心境感覺完全不同,無非就是出一把子力氣……以輜兵的薪餉來說要比民夫高的多,就算多出點力氣也是該當的。

    “放在門口就可以了。”田季堂指指一個大堂房的門口,吩咐著。

    輜兵們都是一臉的好奇,最近這個地方可是蹊蹺的很,守門的是拿著火銃的營兵,有軍官帶班,閒雜人等根本近不得邊,就算是輜兵們也是一樣,每次運送物品都是送到門口,自有屋子裡的雜役跑出來搬。

    進進出出的都是各個研究所的那些有學問的先生們,有戴平定巾邁四方布的,也有穿著短襟的工匠頭子,軍司的高層是隔天就過來看一次,孫先生李先生孔先生等人都過來看過,光是從這些細節來看,這大屋子裡弄的定然是了不起的東西!

    “田黑臉咋沒進去?”一個輜兵捧著水往臉上澆,一陣清涼之後,起身一看,田季堂還是站在門口呆征征的等著,日頭這麼曬,也不進屋,倒是真心奇怪。

    輜兵們送完了貨,一時不急著回去,紛紛站在渠邊用毛巾濕水擦抹身上的汗水,南北渠的水位在這個時候漲的很高,水光瀲灩,水色異常清澈,只有遠方放鴨子的地方和支流,水色因為鴨子不停的鑽上鑽下而變得稍顯渾濁。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13
第八百九十四章 趕回

    水中還是有不少游魚,李莊這邊是不會放過一丁點來錢的好處的,不僅干渠裡放了不少魚,在很多地方還挖了大型的魚塘,軍中補充肉食醃魚也是重要的軍事物資,就是草原上的那些民夫移民,醃魚也是相當不錯的肉食補充。

    “有人來了。”一個輜兵眼尖,看到了北邊飄浮起來的煙塵。

    “能叫田黑臉等著,是不是哪個政事過來了?”

    李莊這邊也習慣了幾個政事官稍微比司官還高些的地位,傳聞中的政事堂還沒有正式成立,不過人們都明白成立也是遲早的事情了,那幾個政事官從張瀚草創事業時就在左右幫扶,這麼多年下來,地位當然是比常人遠遠不同。

    “是張大人……”

    “啊,還真是!”

    “有日子沒見他了啊。”

    “別吵!”帶頭的輜兵隊長一臉嚴肅的道:“你們別吵吵,大人回來定然是輕車簡從,不會暴露行跡。”

    眾多輜兵都是恍然……張瀚的犯朝廷忌諱已經是最底層的百姓都能明白的事實了。擁兵十萬,擁眾數十萬,打下來的北虜地盤比山西省還大,連可算羈縻的漠北在內,可是比山西陝西北直隸加山東各省加起來還要大的多。加上歲入數百萬白銀,一年收的糧食和皮棉等農產品也是有相當大的數字,可以說是富可敵國,槍桿子和錢袋子都有,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那種忠忱君上沒有異志的純臣?

    朝廷疑忌也屬正常,反正張瀚也有了自立的本錢,底下的人心倒也安穩,張瀚話裡話外從未有過要把兵鋒指向大明的意思,也是把中下層的心態給安定下來,張瀚的隱忍也贏得了下層百姓和士兵們的尊敬……張大人替朝廷打下了那麼大地盤,沒說反叛,朝廷反而防著忌著,一心要害張大人,這是朝廷出了奸臣,迫害忠良!

    許是這種淳樸的想法,人們在李莊這樣的大明內地看到張瀚的身影,心情當然也是極為複雜,激動之中,也是藏著極大的擔憂。

    “咱們手頭還有活計。”輜兵隊長道:“不要留在這裡瞧熱鬧了,趕緊去忙活計,忙完了各人把自己的火銃兵器帶上,小心戒備,上頭一句話,咱們就能拉出來打!”

    “隊官說的是,俺贊同。”

    “別拿輜兵不當盤菜,咱們起狠來,大同鎮的那些將領內丁也不是咱們對手。”

    輜兵們著狠,又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很快就飛馳到近前的馬隊,這才轉身離開。在輜兵們眼前,護衛的特勤人員已經在馬鞍前橫著火銃,或是手按馬刀,策馬到遠處數里外警備去了,原本在李莊是不用這樣的戒備等級,到處都是給和裕升做活的工人,流民們要麼當兵要麼攬工,沒有幾個礙眼的閒人,軍營區和官校都是軍官和訓練的士兵,軍司吏員也都要參加標準降低了的軍訓,在李莊可以說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現在畢竟不同於當初,李莊四周已經頗有一些礙眼的人物,幾乎全部是從大同派過來的,新上任的巡撫和巡按都是和張瀚不對付的清流或是不相關的人,也知道朝廷對張瀚的疑忌,動手他們當然是不敢,但也不可能一點動作沒有,那些扎眼的人物,軍情司逮過幾個,一審問都是從大同衙門派出來差役,殺了的話動靜太大,也就只能教訓一通放了,但沒隔幾天,又是一群扎眼的生人打大同過來,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過來,大同那邊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對李莊進行監視,既然如此,軍情司也只能放著不管,只是在這些大同來人的四周又放了和裕升的監視人員,大夥兒每天早晨天亮起身,大同的人來監視李莊,軍情司的人跟著監視他們,一群人來來回回,彼此都熟了臉,大夥彼此心照,大同的人不敢出格,軍司的人也不為難他們,大家每天上班點卯一樣各做各的差事,倒也是相安無事。

    只是有這麼一群外人在,特勤局的戒備等級當然要提高好幾個等級,蔣義親自帶著人佈置,等特勤的人放開好幾道防線,把警備線準備好時,才通知後隊人員,簇擁著張瀚由南北渠東側的大道一路下來進入李莊之內。

    待張瀚趕過來被田季堂等人接下馬來時,四周已經有不少拿著兵器自戒備的輜兵或是屯堡的農兵,這些人也是自而來,不少人的眼光都釘子一樣釘向那些遠處的大同差役們,今天由於張瀚過來,軍情司的人把這幫傢伙都盯住了,或多或少的攔在了數里之外,不叫他們看出什麼端倪出來,看到輜兵和屯堡農兵出來,蔣義哭笑不得,只得派人把這幫傢伙再勸走,免得動靜太大,反而暴露了行跡。

    “這幫孫子。”李貴是接替張世雄的侍從武官,這兩年來他也算歷練出來了,只是偶爾還忍不住會幾句牢騷。

    看著遠處那些往李莊方向張望的大同來人,明顯對方也是覺了這邊情形的不對,李貴忍不住道:“要是哪天放了手,派一隊銃手,這幫傢伙就全活不過一刻鐘。”

    “那就是和朝廷撕破臉了。”蔣義心裡也不悅意,眼前這情形,他這個特勤局的指揮是擔子最重,壓力也最大的一個。當下木著臉道:“現在大同的那些齷齪官兒也就是擺個樣子給朝廷看,未必他們真敢怎樣?咱們也不必真的當回事,那還真的給他們臉了。”

    李貴點點頭,說道:“大人常說今上還算厚道人,我看還是底下這幫歪嘴和尚,念不好經。”

    “今上再厚道,也不會容忍有人能威脅到他皇位啊。”蔣義笑道:“底下的人也不過是揣摩上意罷了。”

    “你說的是。”李貴笑道:“我究竟是唸過幾本書,就是想著要把皇帝當聖君,老毛病了,改不好。”

    蔣義笑了一笑,說道:“皇上確實還算好皇上,該賞的賞,該給的官位也給,沒啥可太挑剔的,所以咱們大人也是丟丟心心的安生在北邊展,替大明守邊行了吧?這要是再欺到頭上來,可就別怨咱們了。”

    李貴讚許的點點頭,朝廷做到目前為止,這也是大家心裡頭的底線所在。

    以當時人的心態來說,對皇帝有一種莫名的敬畏和信任,官員再不好,頭頂上還有一層天,這天是什麼,就是天子,天子就是天道在這世道上的代表。如果皇帝失德,說明老天所托非人,帝系就得偏移,王朝滅亡,皇冠落地在中國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皇帝大德無虧,人們就會在潛意識裡保留對皇帝的一份尊敬和信任……和裕升內部不少人也肯定私下討論過,不論如何,皇帝還允准和裕升在內地做買賣,還是給張瀚封了官,大義名份還在,人心未失,這個時候不管和裕升的實力怎麼強大,除了少數人外,一心想和大明撕破臉,大家刀槍相見的人,怕也是沒有幾個。

    ……

    張瀚風塵僕僕的走進了研究所的大門。

    這座建築在外人看來就是幾間大屋子,其實內裡別有洞天,穿過東西朝向的東屋,裡頭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幾幢完全的後世庫房式的建築都是用大塊的條石和青磚砌出來的,開的氣窗也是防雨式的,總之當初選址和建成房舍都花了不少的精力和金錢,蓋成這樣子主要原因當然是防火和防盜,這裡就是各個研究所的製造中心,各種奇思妙想的圖紙和試制的原型機都放在這裡,平時還有一個小隊的戰兵負責守備,安全性來說已經做到了最好。

    張瀚進來的時候,除了陪侍在身側的田季堂外,孫敬亭和孔敏行也早就等候多時了。孫敬亭穿著天青色的湖綢長衫,頭上戴了一頂細竹絲編的涼帽,孔敏行則是醬色圓領的棉夾袍,看起來穿著比孫敬亭要厚實很多。

    張瀚一看就道:“至之兄看來是遠途而來?”

    “沒錯。”孔敏行含笑道:“剛從靈丘那邊過來。”

    “那邊開了不少梯田?”

    “正是。”孔敏道:“現在百姓已經能接受大規模種植玉米和蕃薯了,梯田不易引水和存水,要想如南方那樣可以蓄水種稻,這邊的山地實在不易為,然而坡地種玉米蕃薯,卻是十分合宜,我想,那邊的壯勞力大半在礦上,還有相當多的礦工持續不斷的進入軍中,如果百姓的收成能增多,而且不那麼耗費精神體力,應該也是樁好事,這半年來,主要就是在靈丘和廣靈一帶推行玉米和蕃薯,所幸沒有白忙活,今夏最少有十來萬畝山地都種了這兩樣作物,預計平均畝產都能過一石,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

    張瀚含笑聽著,待孔敏行說完後便是拜揖道:“至之兄真是有一腔仁心,令人拜服。”

    孫敬亭道:“確實是如此,其實很多百姓在礦上賺了錢,已經不怎缺買糧的銀錢,有不少人家把坡地都撂荒了,種下去的地種子糧也不一定收的上來,有至之兄幫著換種這些,百姓的日子更要好過的多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14
第八百九十五章 成功

    孔敏行道:“別的我也不甚在乎,就是這玉米和蕃薯推廣開來,已經有晉南的人來尋摸種子回去種了,只是咱們的影響力到不了晉南和陝南陝北,要不然的話,到處都種上這兩樣作物,管它天干天旱,老百姓好歹能填飽肚皮,這人哪,只要能吃飽就不會鬧騰,天下就能太平……”

    張瀚心中一動,看著膚色黝黑的孔敏行……這老兄這幾年先是在李莊一帶搞田畝的事,從積肥分壟到引水入田,到選種育種,為李莊一帶的田畝增收立下了汗馬功勞,然後就是在草原上開荒種棉花,當然也大面積種玉米和蕃薯,連續幾年的選育良種和研究增產的辦法,玉米蕃薯這兩樣外來的作物已經被初步摸著了竅門,平均畝產從幾十斤增長了到穩定的過百斤,再到平均畝產接近兩石,高產的蕃薯田已經超過了四石的畝產……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從明中後期南美作物進入中國,到真正在中國北方大面積的推廣種植和增加產量,可是足足過了近百年時間,所謂康乾盛世,無非就是外來耐旱作物進來久了,大面積的種植開來,解決了最基本的溫飽問題,如此而已。

    按和裕升的控制區域和人口分佈來說,在很多人看來已經可以不必在乎這些耐旱作物的推廣了,但張瀚的態度向來就是糧食只嫌少不嫌多,於其辛辛苦苦的到處去擴大收糧的區域,還不如在已經擁有的地盤多種糧食,買來到到底是買來的,自己種出來的才是實打實的收穫!

    “下一步我去草原,規劃更多的玉米田和蕃薯田,還有土豆,番茄,花生等物,也是可以慢慢推廣開來了。”孔敏行笑道:“就是有一樣,菸草我可不教人種,軍司的菸槍已經夠多了,我也真受夠了罪。”

    張瀚和孫敬亭都大笑起來,軍司裡高層抽菸的確實是越來越多,當然整個北中國也是越來越多的抽菸的人,北方酷寒,冬天俗稱貓冬,除了耍錢之外就是避在房間裡躲避嚴寒,菸草一出現就迅速在北方流行,就像辣椒迅速在雲南四川貴州等寒濕地域流行一樣的道理。

    孫敬亭笑了幾聲,朝屋裡掃了一眼,肅容道:“好了,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張瀚搓了搓手,說道:“我可是專程跑了這麼一趟,可千萬不要叫我失望啊。”

    眾人都是一臉肅穆,誰都知道今天試驗的原型機真的關係到未來數年好幾百萬兩白銀的收益……如果成功搶下整個北中國的市場,還有西域等大片地方,所有的蒙古人在內都是未來可以搶下來的市場,北虜也不是人人都穿皮襖的,有價低物美的棉布一樣受歡迎,甚至留在李莊的俄羅斯貿易代表也是表示俄羅斯人一樣需要價格低廉質量過硬的棉布,在這個時代歐洲的棉紡業還相當落後,英國的羊吃人運動就是毛紡業的興起,為了壟斷大量的土地牧羊紡毛,大農場主不惜把農民和佃農趕走,把田地荒蕪成草場來放羊。

    此時大明的棉布也對外貿易,但主要是針對南洋和日本市場,主要出口還是生絲和成品的絲綢,原因也很簡單,棉布的價格畢竟太低,利潤沒有辦法和生絲和絲綢還有瓷器相比。

    不過對俄羅斯人來說問題不大,除了貿易外他們還能自用,也就是說除了本國市場,還有相當的對外貿易市場可以獲取利潤。

    常進有和宋應星,宋應升兄弟,還有各個局的頭頭腦腦都在臨河的屋子裡頭,機器直接擺在屋裡,屋中就是有引水的溪流流淌而過,在沒有定型生產之前,軍司對原型機的產生是保持了最高的秘密等級,進出的人員都要登記核查,任何人不准洩露原型機的試驗和定型過程,由於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到位,不要說外人,李莊內部知道這事的人都是寥寥無已。

    “見過大人。”

    張瀚一進屋,所有人都抱拳下拜,只有常進有還是一慣的尷尬臉色,拜當然不對,不拜也是彆扭。

    “見過岳丈。”張瀚倒是先向常進有拱了下手,然後對眾人擺手道:“不必鬧這麼多虛文了,趕緊開始吧。”

    “是,這便開始。”

    宋應星答應一聲,神色也是不免有些緊張。

    此前研究所當然試驗過好多次了,成功率相當的高,但沒有人能保證次次成功,和這個時代所有的手工製品一樣,很可能因為一丁點微不足道的瑕疵導致整台機器報廢。

    就算是這機器是王德榜楊鶴高等高手親自打製的也是一樣,手工製品有獨到之處,但從穩定性來說,肯定不如機器出產的那樣保持相當高的穩定性。

    在眾人的目視之中,一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把大半人高的機器推到水邊,張瀚上前觀察了一下,機器以鐵製為主,也有相當的木製構件,三個紡錘在機器下半端懸空的地方低垂著,紡線已經纏好了,帶動機器動力的一端與方方正正的機器本身連接在一起,螺桿和驅使水力的部份沉入水中之後,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的看著,整個房間除了沽沽的流水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一點兒其餘的聲響。

    “動了,動了。”孔敏行在機器上是個外行,雖然書看過一些,但主要精力一直是用在農學上頭,所以一看到機器驅動,立刻就是高呼起來。

    別人都沒有出聲……水力驅動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螺桿轉動起來,一個個大小齒輪也轉動起來,但此時仍然只是第二步,緊接著人們看到齒輪轉動之後,三個紡錘也轉動起來,紗線在紡錠的轉動下開始均勻的抽動著,把皮棉紡成一根根堅實又細密的紗線。

    “成了!”張瀚漲紅了臉,第一個揮拳高呼起來。

    “真的成了!”孫敬亭也是一臉興奮,雖然他最近在李莊,雖然是天天都跑過來看,但此時的興奮仍然是溢於言表。

    所有人都是一樣,有幾個研究所的後生還掉了眼淚。

    常進有也是一樣激動,他道:“鐘錶所一直沒有出成績,這一下可真的是能對上上下下的人有所交代了。”

    常進有的壓力還不止是來自自身,鐘錶所的小型化過程不是很順利,但每天都有新的座鐘出產,仍然是給軍司帶來相當可觀的利潤,雖然還是支出大於收益,但隨著熟手工匠越來越多,能出產的座鐘數量也會大幅度增加,當出產量增長之後,就算研究和培養工匠的費用還是很高,利潤仍然會遠大於成本,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常家的壓力來自常威,已經頗多人議論,常家就像是外戚干政,常威仗著張瀚表弟的身份在台灣揮霍無度,到現在鐵器貿易的收益大半叫這小子給浪費了,如果不是在台灣這幾年投了近二百萬兩的白銀,軍司今年的日子又何至於這麼難過!

    常家固然不在意這些傳聞和議論,但常進有的心裡不能沒有一點兒想法,如果鐘錶所牽頭的這個研究項目給軍司帶來極為豐厚的利潤,也就省得有人在背後嚼舌頭,說是常家是張家的拖累了。

    張瀚看了岳丈一眼,其實也就四十來歲的年紀,鬢角已經有明顯的白髮,看起來這兩年常進有的壓力真的是不小。

    “可以批量生產原型機了。”張瀚道:“皮棉的運輸和保存工作一定要做好,這事兒都是交給輜兵來做。然後在織布成功之後在京師一帶開始緩慢鋪貨,今年的產量不會很高,最多三十萬匹,以京師布價均價一兩五錢左右的價格來算,去掉成本今年在布匹上能多賺四十萬,算是不無小補。”

    所有人都振奮起來,他們辛辛苦苦的趕工製作原型機,所為何來?

    不得不承認,長久的刻意經營下來,這個團體的凝聚力已經高的驚人了,在人們趕工的時候,固然會算計這一次成功軍司會給什麼樣的獎勵,但更多的想法也是想著要幫助和裕升渡過眼下的難關。

    張瀚給了所有人一個可以發揮所長的舞台,並且儘量杜絕了很多不良的影響,不僅給了他們相當優裕的生活條件,也是給了他們相當的尊重和認同感。

    最少在和裕升控制範圍之內,對工匠技師的尊重是這些人在大明別的地方得不到的。

    在士大夫眼中,這些能製成很多匪夷所思鬼斧神工般物品的工匠,其實和倡妓之流相差不多,不過是閒著狎、玩解悶而已,便是宋家兄弟這樣的舉人身份,雖對雜學向來有興趣,但真正叫他們獲得尊重的是舉人身份,而不是在雜學上的成就。

    在李莊,這些都不是問題……

    有時候人不僅缺乏金錢,也需要社會的尊重和認同感,張瀚知道這也很重要。

    宋應升拱手道:“只要能對軍司有所幫助,我等也沒有白辛苦一場。”

    楊鶴高道:“我們會盡快批量生產,先在渠邊選址,搭建平台,然後陸續安裝機器。”

    孫敬亭道:“下一步就是要培養紡工,據我們測算,一個合格的工人可以看三到五台機器,我們以三台機器一個人算,需要兩個人,每人每天上工六個時辰,兩個人輪班倒,機器水流不停,人員也不停,務必要在最短時間內把皮棉都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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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六章 收縮

    李東學道:“我們會安排各分區理事開始籌備設一些賣布的櫃檯,主要當然還是要先放風,我們和裕升出產的品質這幾年還是很受信任的,依我的意思,咱們提前打好自己的牌子,比那些沒出息的貨假冒松江布要好的多。”

    整個北方也不是沒有布匹商人,不過都是相當零散的土布生產為主,質量當然是參差不齊,不像蘇州和松江那邊,因為還有相當的外貿出口,對北方和整個南方市場也是以質量為主……小農經濟的大環境下,任何一個大明的村落幾乎都能自給自足,包括農產品和相當的生活必需品,比如布匹,相當多的人家是自己紡織,包括鞋子,襪子等物,只有鹽、鐵器、藥材,這些東西才會叫人們花錢去買。

    商家的布匹要想賣的出去,質量必定要比農家自紡的強,不僅要厚實保暖,紋路式樣也要相當的講究。

    北方布在花巧上比南方的松江布就差的多,又不像蘇松一帶有幾十人到數百人乃至上千人的大型紡織工場,千門萬戶收上來的布是沒有辦法和有質量監控的大型工場相比的,布商們用北方布假冒松江布的事時有生……最少到目前為止,北方布沒有拿的出手的產地和品牌,松江布才是響噹噹的硬招牌。

    “就叫和布好了。”張瀚道:“簡單易記,每匹布上都繡上圖案,咱們要有品牌意識,有假冒的,叫軍情司想辦法來解決,早期就要把牌子先打響。”

    眾人無不點頭,雖然未必明白張瀚說的品牌意識具體是什麼意思,這位大人嘴裡經常會冒出大夥兒不怎麼明白的新詞,但並沒有妨礙大夥兒領悟張瀚的話裡的含義。

    “明年要大干起來。”從屋中出來後,孫敬亭滿臉紅光的對孔敏行道:“明年的目標是百萬匹布,至之兄的棉田能不能滿足需求?”

    “這容易算的很。”孔敏行笑道:“今年平均畝產能穩定到五十斤左右,擴大種植面積的話,以三百萬畝計,一千五百萬籽棉,五百萬斤皮棉,紡布不到五十萬匹,距離你的要求正好差一倍。”

    孫敬亭皺眉道:“明年耕地面積只能加到三百萬畝?”

    “這已經很快了!”孔敏行道:“現在五六萬人不停的在開墾荒地,前年才五十萬畝,去年是到一百六十萬畝,今年能到三百萬畝還不一定,原因是大量的輜兵逐漸被調走了,墾地的人越來越少,還得留一部份地種各種雜糧,到了年底,相當的被俘北虜做工的時間到了,可能會有一些留下來的,相當的人還會回去放牧,人手會更進一步不足……”

    兩個身份極高的政事官一起扭頭看張瀚,孫敬亭怒目道:“為何要調走大量輜兵?”

    孔敏行則道:“今年是斷然不能再打仗了!”

    張瀚攤手道:“北方的貿易路線用了好幾萬輜兵,還有相當的輜兵要支應往東邊的後勤保障,還有很多在青城等處進行改建和防禦工程的修築,還有一些調在李莊等處,老實說今年輜兵的訓練計畫幾乎停了,這樣還是人手不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孫敬亭沉思道:“問題的關鍵還是去年擴軍擴的太厲害了!”

    孔敏行立刻道:“那也不能減兵啊,萬萬不可。”

    孫敬亭白他一眼,說道:“哪個能蠢到說要減兵,但不能繼續招兵了,最多是多培養一些合格的軍官,過兩年銀錢湊手了,有軍官就有強兵。”

    眾人一時都沒有言語……確實是如此,以和裕升的財力,按大明官兵的標準養十幾萬兵很輕鬆,但這樣的兵戰鬥力會急劇下降,商團軍的戰鬥力是以高強度的訓練加戰鬥練出來的,這四萬多戰兵現在是張瀚的心尖子,眾人也明白現在的一切都是靠軍隊撐著,所以再困難也是想著不能繼續擴軍,倒沒有人打裁減的主意。

    “不能再打仗了。”

    張瀚出門口時,孫敬亭還在背後追著叫喊著。

    “知道了。”張瀚沒有回頭,只是答了一聲。

    院外陽光燦爛,打暗處一出來,眼睛一下子有些適應不了,張瀚停了腳步,跟隨的人也都停了下來。

    一隊新軍士兵喊著號子從遠處的大道上跑過來,涼帽,得體的灰色軍袍,扎的很嚴實的牛皮革帶,短式的夏用軍靴,士兵人數不多,大約是一個中隊,隊伍跑的不是很整齊,看的出來這是一隊操練時間不長的新兵。

    近來李莊的新軍人數遠不能和前兩年比了,張瀚很清楚的記得,前年自己在李莊時經常能看到上千人的新軍團隊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在各處跑操拉練,遠到靈丘的大山,近到大同各處,包括新平堡等邊境地方,經常可以看到大隊的商團軍的士兵操練和拉練。

    可以說,張瀚的赫赫威風固然是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來,但實際的對大同各地的威懾力來說,還是一隊隊的新軍將士拉練時跑出來的。

    “還是差騎兵和更遠的後勤補給能力……”

    張瀚不是沒有想過,以自己現在的兵力和財力,未必不可以借由左翼蒙古的地盤,先由十三山為據點,完全收復義州衛和廣寧等地方,收攏遼民種地屯田,然後從廣寧分兩路往遼東和遼中推進,以四萬多戰兵和十萬輜兵的能力,對上六萬女真八旗,兩萬左右的外藩蒙古和蒙古左右翼,再加上三四萬人左右的漢軍,女真人也就十一二萬左右的兵力,還是把老幼都算上的,真正的有戰鬥力的戰兵加起來也就四萬多人,與和裕升的戰兵數量相差不多。

    但張瀚還是感覺自己這邊的實力要弱些,商團軍以步兵為主,並且有相當多沒有經歷苦戰的新兵,另外商團軍的做戰方式對後勤要求很大,以萬里之遠去攻擊東虜,後勤壓力就直接把商團軍給拖跨了。

    現在要緊的就是加強騎兵,最少在兩萬人以上,另外慢慢把後勤補給能力拓展到左翼蒙古的地盤,這樣才算是夠格考慮和東虜的會戰。

    在此之前,林丹汗主動西遷過來,那就是不得不打,不然的話,在財力和人力沒有達到控制左翼和有能力對東虜會戰之前,最好還是保持現在的狀態較好……

    “李貴,過來。”

    李貴正在和蔣義和吳齊等人閒聊,聽到張瀚喚他,便是趕緊趕了過來。

    “傳令給東線諸團並梁興,即日起,除維護商隊的必要,不得擅自使用非自衛之外的武力,實際控制線以喀喇沁部與左翼諸位的分界線為止,此令。”

    “是,大人,能否告知屬下原因?”

    李貴有些吃驚,身為侍從武官,他知道近來軍司在東邊的戰線上花費了不小的心血在準備,如果此時後撤等於此前的功夫就白下了,身為侍從武官他的職責就是使張瀚與軍方之間上下通達,就算張瀚有了明確的命令,他還是硬著頭皮要詢問原因。

    張瀚瞟了這個侍從武官一眼……從個人能力來說,比起彪悍勇武,如岩石般冷硬的張世雄,或是心機百變,智略過人的夏希平,李貴比這些同袍都要差一個檔次,不過勝在經歷過一些事情後,變得謹慎小心,做事平和不懼瑣碎。

    “解釋只有一條……”張瀚微笑道:“和他們說清楚,軍司沒錢了,沒錢打個鳥仗,退回來維持日常訓練吧。”

    “啊?”李貴的嘴巴能塞進一個雞蛋,半響過後,才苦笑著道:“屬下知道了,現在就去軍令司,然後爭取在一個時辰內派出塘馬。”

    “嗯。”張瀚點點頭,和裕升的風格就是有事情就立刻去做,不能耽擱,特別是張瀚的身邊人更是習慣了這種雷厲風行的作風,李貴在接到命令後幾乎沒有片刻遲疑,直接就是往軍令司的方向去了。

    這時張瀚才覺田季堂還跟著自己,一張黑臉上有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張瀚撓了撓頭,說道:“田黑臉,不是已經說了今年不打仗了。有銅礦多收的一部份,加上布匹的收益,兩處加起來比預算多收入八十萬是有的,這樣虧空也就一百來萬,和去年差不多,何至於還這麼愁眉苦臉的?”

    田季堂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樣,說道:“大人怎麼也和那些人學,說屬下這個綽號……”

    “這是好事情麼。”張瀚笑道:“掌財的手面緊是對東主負責,以前咱山西人做買賣,都喜歡找手緊的來管帳,你這個黑臉綽號對的起老田你的身份。”

    田季堂抿了抿嘴,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動。

    不管怎樣,張瀚的話他聽的進去,也就真的能接受這個不太雅緻的別號。

    不過田季堂今天過來可不是說這個事,他咬了咬牙,說道:“大人,不是為了財務上的事,既然不動兵,以現在的收入和透支些銀子,咬著牙是能頂下來的,過兩月布匹的收入進項又有了,也就沒有那麼緊張。屬下要說的是別的事情……”

    “吞吞吐吐的……”張瀚看出來田季堂真的有事,他指指河邊,說道:“閒人擋開來,咱們就在這渠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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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七章 暴怒

    田季堂勉強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往渠邊走著,說是渠,其實這南北渠要普通的小河還寬很多,由於設計的巧妙,水流常年保持著湍急的流,另外有引水渠從桑乾河和白洋河引水過來,在枯水季也是不停的能補充進水源,所以一年到頭沒有枯水的時候,就算是冬季由於水的流較快也只是結上一層薄冰,軍司的人用長桿不停的戳動浮冰,就能使渠水繼續流淌起來。

    張瀚眼看著奔流不停的渠水,心裡也是一陣感觸。

    從萬曆四十五年到現在正好過去七年,這七年間他做了太多的事情,改變了很多人一生的命運,然而到目前為止,大約最重要的還是眼前這道渠和那些支渠和大水車,還有一眼眼的水井。

    礦山沒有他一樣有人開礦,商行沒有他晉商也執了明清三百年的商業牛耳,海貿沒有他鄭芝龍一樣打敗了荷蘭人壟斷了南洋和倭國航線,賺到了千萬身家,沒有他,一樣有晉商往遼東走私,東虜該怎樣還是怎樣,大明該怎樣還是怎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土默特會被皇太極和林丹汗先後降服,然後皇太極還毀了歸化城,而不是如張瀚這樣正在重修青城,要把青城當成和裕升下一步的基業中心所在。

    最叫張瀚驕傲和自豪的還是眼前這道渠……波光瀲灩,激流湍湍,這一條十幾里長的干渠加上密如蛛網般的支渠灌溉了好幾十萬畝的土地,加上那些在大河邊的大水車,田地裡打出來的一眼眼水井,這才是真正改變了這一方土地的東西,張瀚記得崇禎年間陝北大起義的時候,農民軍也曾經轉戰過山西,相當多的山西飢民和長期拿不到餉銀的邊軍也加入了起義軍,大大充實了義軍的實力,現在看來,幾年之後就算再有陝北的農民軍過來,估計也很難裹挾走大量的人手了。

    至於晉南,河南,陝西,這些地方該怎樣還是怎樣,張瀚無意干涉,也沒有辦法去幹涉太多。

    兩人都是看著渠水沒出聲,盛夏時節,站在河邊吹著風叫人感覺很愜意,袍角都是叫河風吹起來老高,原本燥熱的身體也感覺清涼了許多,遠方傳來鴨群的嘎嘎叫聲,放眼看去,灰色的鴨群彷彿是一大塊的烏雲,一眼幾乎看不到邊……

    張瀚喃喃道:“老周叔的這鴨子可是幫了大忙了。”

    “可不是。”田季堂道:“入夏以後開始宰殺,到冬至時成年鴨子也就殺的差不多了,留一些帶小鴨和下蛋的母鴨,宰殺的最少有五十萬隻,大同一帶都紛傳開來了,說老周掌櫃是鴨王轉世……”

    張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田季堂不明就裡,張瀚忍住笑意,說道:“明年還是要擴大規模,現在養鴨的人平均一個管五六百隻的鴨群,太小了。江南那邊,兩個人養幾千隻鴨子很平常。”

    “人那裡是水網密集。”田季堂道:“隨便趕趕就有足夠的吃食,咱這裡說到底就這麼幾條河和幾道渠,養多了就得趕遠,還得喂料,人手就得加,暫時很難。”

    “幾個行軍司已經在草原上養了,那邊有幾個海子,小的都有咱這裡好幾個湖泊那麼大,最大的有咱們這裡一個小縣那麼大,放鴨子,可勁的放去吧。”

    張瀚轉了話題,看著田季堂道:“今天定然有老田你難以開口的事情,不過到這當口也由不得你不說了,趕緊說吧。”

    經過這一番打岔緩衝的功夫,田季堂的心境已經平和許多,當下先苦笑一聲,接著道:“我這一回可是真的要得罪人得罪的狠了。”

    “嗯,看來是現了什麼情弊,軍司的?”

    “不是,是軍隊的。”

    張瀚的面色變得嚴峻起來,他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銃騎兵第一團在跟隨大人去漠北時,派出一個大隊去接應馬武他們,這幫人走到一半就因為風雪太大畏懼嚴寒停下紮營,後來是馬武他們逃到警備圈裡,大隊指揮王敬忠才緊急動員下令迎擊北虜,把察哈爾人給打跑了……事後他們害怕大人責罵,各級指揮和軍政官軍法官都說妥了,把已經紮營改為預備紮營,設立警備哨改為大隊繼續向前搜索,這樣好像是馬武他們還是被救下來的,其實如果當時他們繼續搜索前行,馬武那兩個中隊的損失要小很多……”

    張瀚氣的面色鐵青!

    他不光是氣這些部下膽敢串通起來向自己隱瞞實情,更憤怒的就是那兩個中隊的損失,要知道那可是從遼東十三山裡衝出重圍,又在多道防禦圈裡縱橫馳騁,多次殺出重圍擊退追兵的強悍騎兵,然後從松嫩平原翻越興安嶺等山林地帶,重新進入察哈爾部所在的後世赤峰地區,被追擊時又從巴爾虎牧場沿克魯倫河進入漠北地方,光是戰馬就跑死了好幾百匹,要不是一直打仗補充,這幫騎兵早就一個個光腳走路了……

    有這樣經歷的部下,哪一個不是寶貝?不要說最後一戰時原本兩個半中隊的騎兵又多戰死了好幾十人,就算死上一個,張瀚也是感覺異常的心疼……

    張瀚咬著牙齒道:“這個事,朵兒知不知道?”

    “應該是知道的,五月時朵兒指揮休年假,和軍訓司的王司官喝了頓酒,估計就是為這事回來的。”

    “他是來替部下擦屁股。”

    張瀚的聲音已經十分冷峻,從制度上來說,商團軍的制度嚴密周到,比起明軍的那些粗糙的軍法不知道高明到哪裡去了,但再好的制度也避不開人的作用,這一次算是一群中下層軍官擅自作主,然後高級武官事後替他們擦屁股,軍法司方面的高層應該是隱約知道一些情況,但既然有高級武官出面,又沒有明顯的覺到什麼痕跡,為著子虛烏有的事去嚴查一線部隊,軍法司方面當然也擔心引起前方商團軍情緒上的反彈,如果引起戰事不利,恐怕背不起這個責任……

    幾乎是眨眼間,張瀚就梳理清楚了大致的展脈落。

    田季堂用敬佩的眼光看著眼前這個青年,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和伎倆能瞞的過他。

    張瀚此時沒心思理會田季堂,他在渠邊的草坡上煩燥的轉著圈……田季堂說的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不聽命令貽誤軍機,耽擱了對戰友的救援,就算是判斬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往小了說,冰天雪地裡提前一些時間紮營,也按規矩派了警備哨,現敵情立刻出戰,並沒有太多的可指摘的地方,但這一點點的延誤,耽擱的不僅是戰機,而是幾十條戰友的性命……最叫張瀚感覺可誤的地方就是這幫傢伙不僅沒有向他坦陳事情的經過,還上下勾連試圖隱瞞……

    “大人,我不是想著要來告誰的黑狀……”田季堂唆著嘴唇,臉上滿是不安,他道:“一大隊的軍法官李少川是我的外甥,上回家宴時私下同我說起這事,我想這事要是爆出來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他是少年人不知道厲害,只想著和同僚搞好關係,也不想得罪團指揮,畢竟軍法官升職調轉也是要團指揮給考評意見,這麼陰差陽錯的一弄,原本天大的錯處也是和他這個軍法官沒關係,這一下弄的是黃泥巴粘上身,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少川的責任也不小!”張瀚怒氣衝衝的道:“當初挑軍官進軍法司訓練,開宗明義的第一課就是叫他們要不畏權勢,不講情面,行事只以軍法為準繩,要是李少川秉承這個宗旨,一大隊的軍官敢害他?撐死了給他些小鞋穿穿,朵兒再渾,他敢拿軍法司派出來的軍法官怎樣呢?還是自己持身不正,心思歪斜!”

    田季堂很少看到張瀚這麼暴怒的時候,這時候他才感覺到,張瀚並不是毫無情緒冰冷冷的上位者……一樣有事情能惹火他,並且叫他暴跳如雷。

    這時侍從官周瑞從人群中走過來,張瀚遠遠看到,冷冷道:“什麼事?”

    周瑞見勢不妙,咽口唾沫,說道:“台灣那邊有不少海鮮運過來,以前都是熏幹了的,這一次他們在福州找了幾家大戶的冰窖裡買了不少冰塊,用冰鎮了送了過來……”

    “胡鬧!”張瀚怒道:“這是靡費!他娘的,誰叫他們這麼搞的?常威真是越活越回頭了,軍司困難,他還敢浪費,一年一百多萬的海貿收益他拿走大半,到現在沒給我搞出什麼像樣的成績出來,就火拚了一個顏思齊就真的當自己是海上霸主了?替我回信,痛斥!”

    周瑞哪裡敢真的回信痛斥,而且還不敢不解釋:“大人,他們說是要試驗新的驛傳系統的可靠性,看看從福州到大同穩定的驛遞時間,並不是專門為了拍大人的馬屁,這一層已經先解釋過了……”

    周瑞已經帶著哭腔,好在這一次張瀚聽進去了,皺著眉頭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張瀚轉頭對田季堂道:“你說的這事十分要緊,怎麼處置我心中已經有數,在我下令之前,對任何人不能再透露此事,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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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八章 朝爭

    聽了張瀚的話,田季堂如釋重負。

    這事兒要不是犯糊塗的軍法官李少川是他的嫡親外甥,這事兒他也是斷然不敢粘包的……軍方在和裕升的體系內自成一脈,比起各軍司代表的政務體系,軍情內情代表的情報體系,還有商務部門和各地的理事代表的商業體系,這些個派別之中,軍方的勢力毫無疑問是最強的一塊,商業這一塊是替和裕升源源不斷的創造著價值,而軍方則是保護所有一切的基石,連最辛苦的李遇春等東奔西走的典型的商人也從未對軍方表達過不滿,可以說,尊敬軍人和軍方的地位,在和裕升內部也是不容質疑的政治正確。

    可能在開始之初張瀚是有意識的拔高軍人地位和形象,叫他們獲得尊重來提高軍人的自信,從各種細節上拔高軍人的地位,有別於大明九邊的乞丐軍人,在李莊為核心的地方,和裕升的商團兵有著大明軍人拍馬也趕不上的高地位。

    如果不是自家的親人牽扯進來,田季堂是打死也不會摻合進這樣的一檔子事情裡來的……

    眼看著田季堂拱手拜揖之後離去,張瀚的臉色漸漸回過顏色來,他想了想,吩咐道:“晚間把孫先生和孔先生,還有李先生都給我請過來。”

    原本按軍司的規定,各地行軍司和李莊最多只有一個政事官或行軍司的司官來主持,以防朝廷突然生事,損失一個政事官對和裕升都是不小的打擊,要是好幾個政事官都叫人包圓了,那損失可就是太大了。

    李慎明這一次是到張家口巡視當地的商行分會,和當地的理事當面會談說事,已經在回程的路上,孔敏行則是預備回草原,正好路過,孫敬亭和李東學近期因為紡織原型機的事情不得不一起回李莊來,張瀚也是為了原型機趕回來的,這樣一算,和裕升在北方的全部加政事官銜的高層,居然都是聚集在了李莊一地。

    周瑞一念及此,有心想勸說兩句,不過看看張瀚的臉色,還是把話嚥了回去,趕緊一溜煙也似的走了。

    ……

    “召所有政事官開會?”

    聽到王長福的話,傳話的軍官對王長福道:“還有軍法司的張春張大人。對了,李遇春理事也正好在李莊,也去了,另外還有常舅太爺也在。”

    王長福面前擺了滿滿一桌的菜餚,辛苦了整個白天之後,晚上他喜歡自己喝上兩杯,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和略顯疲憊的身體。

    就算是身為軍訓司的主管不需要自己下場,但每天帶著軍官們帶著新軍訓練,有時候要勘察拉練地區的地形,和各地的主官進行協調工作,騎馬東奔西走是免不了的。有時候王長福還羨慕軍司的文職官員,他們出去辦事可以騎馬,也可以使用輕便的小型四輪馬車,坐車可比騎馬舒服的多,只有那些精力充沛無處洩的後生才喜歡騎馬,王長福已經年過四十,有時候感覺自己還是太過辛苦了一些。

    酒菜冒著誘人的香味,水晶蹄髈,過油肉,黃芪燉羊肉,什錦火鍋……菜都是剛上來,酒也是上好的汾酒,這是王長福特地托李遇春從汾陽帶過來的正經的好酒,酒菜香氣混雜在一起,更是引人食指大動。

    但今日王長福卻是陷在了一種迷惑和隱隱的恐懼之中……張瀚從草原上回來了整整一天,除了到研究所半天之外就是回到了原本的住所,在簽押房召見了不少人,可就是沒有召他王長福見面!

    到了天黑之後,更是傳來新的消息,張瀚請了在李莊的政事官,還有軍法司的張春也被叫了去,一桌的人,就是漏了王長福。

    按當初的情份和王長福的資歷,除非是有要背著他的事情,否則的話應該是叫王長福也去赴宴的……

    為著這件彆扭事,王長福看著滿桌的酒菜,硬是沒有了半點食慾。

    “何必管這麼多?”心腹軍官對王長福道:“大人也沒有叫王勇和楊秋過去,說明這一次宴席多半是好友和故舊參加,你看張春,常舅太爺,還有李二櫃,都是親戚和朋友麼。”

    “沒那麼簡單。”王長福擺手道:“你不瞭解大人,楊秋和王勇他是不會叫的,倒不是他不喜歡這兩人,而是大人知道搞情報的儘量少在人前露面,所以不是必要的場合,這兩貨他都不會叫上。不叫我,這事情明顯透著不對……”

    王長福呆坐了一會,又問道:“大人回來,見什麼人了,都和誰說話,和誰說的最久?”

    這些事李莊的人都知道,心腹軍官早就和人打聽過,也和王長福說過,當下耐著性子又說道:“一進李莊直接進的研究所,當時人很多,幾個政事官和研究所的人都在,當時試了紡織機,水力帶的很好,大人誇讚了,還說這一次如果各人願意就不賞現銀,按軍功來授田,研究所的那幾個都歡喜的不得了,估計都會要草原上的田畝,畢竟比拿現銀要合算的多。後來大人還和研究所交代,說冬季再怎樣水力也有所不足,咱和裕升有的是騾馬,可以考慮用騾子和挽馬在枯水期代替水力,叫他們再做個預案出來……除了這些人和事,大人出來就是和田季堂聊的最久,兩人站在河邊屏退左右,聊了三刻鐘的時間,一般來說大人和人說話,很少能聊這麼久,大夥都說,田季堂這一次估計是述了一籮筐的苦,軍司的人都在擔心,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扣什麼使費啥的……”

    “等一下。”王長福心中一動,問道:“田季堂和大人說啥,沒有人聽到?”

    “沒有……”心腹倒是想起一事來,說道:“大人和田季堂說話時,好像脾氣特別不好,周侍從官上前回事,被狠狠訓了一通。”

    “照,就是這事了。”王長福在自己腿上狠狠一拍,說道:“去查查,田季堂有沒有把手伸在軍中!”

    “不必查了。”思路一通,心腹的記憶也鮮明起來,當下立刻道:“銃騎兵一團第一大隊的軍法官李少川就是田黑臉的嫡親外甥!”

    “這下完了。”王長福的臉一下子跨了下來,他指著心腹罵道:“都是你們這些狗慫,攛掇老子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這一下老田把這事全托出來,我看這事怎麼收場!”

    ……

    張瀚從簽押房出來,伸展了一下腰身。

    他人在外頭東奔西走,事情可是一樣不少的一直彙總到他的案頭,其實現在他已經比以前輕鬆許多,行軍事和政事官們可以處理大多數的事情,只有較為緊急和重要的事情才需要張瀚來下決定。

    就算這樣事情也並不少,和裕升現在真的是家大業大,普通的百萬身家級的商人或是普通的軍鎮總兵甚至是宣大總督都難以想像和裕升的事務有多麼繁瑣蕪雜,每天的事情是那麼多,一旦張瀚把頭低下開始處理各處送來的公文急件,沒有半個時辰以上他是不要想把頭抬起來了。

    站在門口,感受著清涼的晚風,頭暈腦漲的感覺一下子減低了很多。

    廊簷的柱子下都站著侍從官和特勤局的護衛,原本他們在竊竊低語,張瀚出來之後,人們都住了口,用專注的眼神看著張瀚。

    張瀚對吳齊道:“各人都來了嗎?”

    吳齊笑道:“都齊了,各位先生都聚在後園閒聊,二櫃在池子裡釣魚,說是要加一道菜,我過來的時候還沒有成功。”

    “二櫃他每天東奔西走的,”張瀚笑道:“哪有閒暇弄這東西,釣不上來才是真的。”

    張瀚看了一眼廊簷盡頭,揮了揮手。

    所有人都退向了二十步之外。

    楊秋這時才走到近前來,向著張瀚抱拳一禮。

    張瀚點點頭,說道:“京師的事情怎樣了?”

    “才剛動而已。”楊秋道:“六月初十日,左副都御史楊漣至會極門遞奏疏,彈劾廠魏二十四宗大罪,如迫害先帝舊臣,毒殺今上之子,干預朝政,毆打大臣,迫死后妃等事。名字就是: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賢,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內,亦但知有宗賢,不知有陛下……”

    “潑髒水,挑撥離間,誇大其辭。”張瀚評價道:“東林黨的君子們也沒有太大的長進啊。”

    “可不是。”楊秋臉上也露出鄙夷的表情,他道:“正如大人所說,東林黨以為用彈章和造聲勢就能拿下魏閹,既小瞧了魏閹,也小瞧了今上。”

    “他們以為今上還是天啟元年的那個小孩子呢。”張瀚面無表情的道:“近來如何?”

    “皇上擲回彈章,嚴詞痛批上疏的東林黨人……事情是真的鬧大了。”

    “無妨。”張瀚指示道:“繼續盯著,這事兒是朝廷內爭,要緊的是要查清楚是否有人要針對我和裕升,如果沒有就只在岸上看熱鬧就好。”

    楊秋點了點頭,又唆了下嘴唇,說道:“京城裡的王祥來信說起那邊的事,屬下已經再三叮囑過他,京城這一場大風波咱們不要買注下注,擺出事不關已的樣子來,東林黨就算如大人預料的那樣落敗,以其在各地的根基,將來也很有可能再起,我們和閹黨已經做了初步的切割,沒有必要再趟這一個渾水了。”

    “說的很是。”張瀚拍拍楊秋的肩膀,笑道:“你是歷練的越像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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