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73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1
第九百一十九章 穿行

    “嗯。? ?”史可法道:“魏閹再三請韓閣老從中轉圓,大家息事寧人,朝政之事,平時可以好商好量,其實以本朝傳統來說,向來就是內閣與司禮商量斟酌著辦理國政,魏閹主持國事,也並不算有違祖制,只要不過多干涉外朝,使黨羽橫行不法,其實也無所謂什麼閹黨不閹黨的。”

    “你們這事啊。”史從斌以商人的角度評價道:“就是想換個做買賣的對手,你們開的價,魏公公不會受,他開的價,你們也不會受,這件事,暫時看來不會有了局,還不知道要僵持多久。”

    “以國家大政來說,其實並無益處。”史可法年紀輕輕,卻是長吁短嘆起來。

    “這些閒話我們叔侄也不必多談了。”史從斌對朝中大事並無太大興趣,擺了擺手,令長隨進來換了一輪茶,叔侄二人開始說些家常事情。

    “此番進京進貨頗多。”史從斌指著桌上的一堆銀子,說道:“明年科考可要下場?若如此,恐你用度會不夠。這些銀子先拿著,若是不夠,我這裡寫封書子,再給你張銀票,你需要時,從和記帳局裡領銀子便可。”

    “恩師說我文章尚未老成,”史可法愁眉苦臉的道:“還有說世道人心宦途險惡,小侄年未滿二十,終究還是太過年輕了一些,是以叫我再過一科再下場。”

    “那就是要天啟,揣摩試題,有一群舉子住下的旅舍之中,頓時就是一陣書香飄散開來。

    祥符會館裡也有好多個舉子,每天吟哦朗誦,不少執事下人路過時都是躡手躡腳,說話也是輕聲慢語……舉人到進士是一個飛躍,從此由民轉官,這般要緊的大事,當然怠慢不得。況且在普通百姓眼裡,讀書人就是天上星宿下凡一般尊貴,讀書更是神秘而高尚的事情,他們又怎敢打擾。

    這般諸多情形看在眼裡,說史可法不動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再怎樣也是舉子,不下場終究是心裡癢癢的很,可是左恩師再三說史可法現在水準還不夠,勉強中進士最多也就三甲的功名,不中還好,下科再考便是,可沒聽說過考中了再能重考的,進士及第說來風光無比,可也是殘酷無比,說是一考定終生也相差彷彿,狀元三鼎甲直接點翰林,進入陞官快車道,一輩子最差也能混個四品京卿,二甲就不一定了,位在前列的可能是翰林,也可能是御史,給事中,也或許是部屬主事或是分在哪個冷衙門,也可以分在緊要地方當知縣正印,要是名次很差,那就只能是分在偏遠地方,一輩子最多也就州府了局,甚至三年知縣再三年,三年過後還三年,十幾年知縣換好幾個地方,都是在偏遠邊窮地方打轉,這種官當了不如不當,晦氣的很了。

    老師有話,史可法就算不服氣也只能強忍著,何況他也知道老師別有用意,現在東林和閹黨已經在拼刺刀的階段,誰也不知道這一仗還要打多久,如果明春史可法就中了進士,分為朝官,左光斗的弟子難道能置身事外?

    “好早晚了,二叔你早些安置,侄兒告辭了。”史可法起身將銀子收起,銀子不甚重手,不過也有十幾二十斤的重量,算來也有近二百兩銀子,足夠他在京城用上一陣子了。

    拿這銀子他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這年頭大戶人家很少有分家的,這銀子雖然是二叔拿來的,裡頭原本就有史可法的一份。

    “銀票確實還需要一張,數在百兩左右即可。”史可法算算近來由於黨爭激烈,不少官員需要應酬打點,左光斗江南世家出身,有時候過於恃才傲物,史可法這個弟子反而替老師打點過不少人,這種開銷可比家居日常要靡費的多,好在師徒之間也不必太過講究這些。

    史從斌也知道史可法不會胡亂花錢,當下點了點頭,提筆寫了一封書信,用了私信,又將一張銀票遞與史可法。

    這是完整的手續,史可法接了信和銀票,笑道:“商家手段,倒也縝密。”

    “還不止如此哩。”史從斌用欣賞的口吻道:“他們的存取銀兩,也很規範細密。”

    史可法聽了大感興趣,說道:“還請叔父解釋一二。”

    ……

    天黑之後,和裕升在京城的三巨頭照例聚會商議每日的事情。

    看賬簿和每日的簡報,三人都是輪流來看,別處的軍情司主事一般不會這麼多事,查帳是財務司的事,有什麼不妥才會由內情司介入,軍情司只對外不對內,內部的事情是不管的。

    不過京城的情形特別,從一個普通的商行展到京城裡的巨無霸,其實李國賓和王祥還有劉吉都是在被上層壓制的情況下把京師分號做成如今這般規模,三人相與的極好,李國賓主對外活動,王祥做秘密勾當,劉吉鎮守總號,行事兢兢業業,從不出差錯。

    從分號開設日起,三人就配合的十分愉快,再從銅板兌換開始,京師店開始突飛猛進,最終到眼前的這個京師級大商行的局面。

    “本月營收又漲了三成,原本要多賺兩萬。”劉吉撥了半天的算盤後說道:“不過軍司要求我們搞好與崇文門稅關和各城門之間的關係,為著這個每月多開銷最少五千到一萬,這些銀子等於是拿去塞了狗洞……那幫子稅吏和守門京營武官,哪一個是好貨?給銀子咱們是大爺,斷了銀子就開咬的下作行子們。”

    李國賓笑道:“軍司必定是有所打算,你們看這兩個月,山東並河南兩地僱傭騾馬行的人越來越多,就算自己有車的也多半會買咱們的旗幟插著,這樣豈不是收入就增加了不少。”

    “嗯。”劉吉點一點頭,說道:“咱們就只能當大家都是和裕升的人,咱們出錢出力,山東和河南的分號跟著沾光。”

    “北直可是有不少分號是咱們名下,”李國賓道:“算來還是划算的。”

    王祥這時微笑道:“軍情司方面,近來也並無動向。”

    “無事是福。”李國賓由衷感慨了一聲。

    ……

    眾人會議之後各自散去,王祥卻並沒有回家,他換上純陽巾,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細夏布衣袍,看著就像是一個夏天消閒散步的青年學子。

    近來京城這樣的人物不知道多出來多少,有很多北方的秀才,不夠資格參加會試的也跑到京城來感受一下濃郁的考前氣氛,所以京城中讀書種子有明顯增多的跡象,王祥從正陽門一路往北走,很快就淹沒在人群之中了。

    從正陽門轉左,很快進入大時雍坊,然後是小時雍坊,這裡人流漸稀,轎馬卻多了起來。

    好在這裡也有相當多的士子模樣的人,王祥腳步有些踉蹌起來,顯然是喝醉了酒的青年士子,小時雍坊這裡有不少官員居住,這顯然是一個投靠親友的外地舉子,卻是不學好在外頭浮游浪飲,路過的幾個老成人不免搖了搖頭,顯然是十分看不過眼。

    大明的坊劃置原本就不如唐時那麼考究,唐時各坊大小幾乎相等,街道四平八直,幾乎就是一個個的方格子,大明的各坊則是大小不一,好在街道也是四通八達,而且相當寬闊。

    等王祥穿過小時雍坊,抵達安順坊的時候,天色越黑,行人也越少起來,這時他感受到風中有明顯的水氣,這叫他明白,自己右手側就是城牆,城牆過後就是皇城內的西苑所在,當時的西苑太液池是京城內最大的水域面積,此時夏末時節,從太液池裡時不時的吹來帶著水氣的涼風,安順坊果然也是京城勳貴雲集居住的地方,普通人是不夠資格住這裡的。

    王祥要去的地方當然不是這裡,在此處他行路都是小心翼翼,偶有行人經過多半都是晚間出去喝酒的勳貴,或是騎馬,吹著晚風被十幾二十個長隨簇擁著而行,或是坐著四人抬的大轎,數十隨員跟隨,這些人非公即侯,最少也是駙馬都尉或是伯爵,什麼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在外地武官是一生功業的頂點,在這裡很有可能就是某個侯爵轎子旁扶轎而行的跟班領……國朝二百多年,武勳官職已經十分氾濫了,從太祖年間的全國五萬多武官,到現在京城之中就有十餘萬員,全國有五十餘萬,人數已經漲了十倍有餘。(8中文網 .8z.)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1
第九百二十章 不足

    被一群大員的隨員瞥了幾眼後,王發祥趕緊加快了行走的腳步。

    他要去的是鳴玉坊,此坊品流混雜,人煙稠密,王發祥進入人流之中明顯放鬆了許多。

    這時他身邊有一個穿短衣襟打扮的漢子,在路過時向王發祥做了一個很隱晦的動作。

    王發祥輕輕點頭……今天他不是閒的發慌要穿過半個京城,這是一次跟蹤和反跟蹤的訓練,剛剛情報人員已經表示,負責盯梢跟人的情報組人員沒發覺異常,也就是說王發祥並未被人盯上。

    “有些無聊了啊。”王發祥看著四周,突然感覺一陣寂寞。

    李國賓和劉吉都各有各的事情,兩人一個負責京城內和達官貴人搞關係,另一個則坐鎮店中負責經營,兩人都加了分司理事,在和裕升商務體系內算是頂級了,再往上就是政務體系的高官,以兩人的資歷還差一些,當然王發祥身為同事兼好友,感覺這兩人身上的本事能耐是夠了。

    而軍情司這一年就有些無聊了。

    剷除了後金在京城的多個暗樁情報點之後,軍情司在京師已經沒有像樣的對手,錦衣衛和東廠壓根都不知道軍情司的存在,而且兩個部門已經被滲透的如篩子一般,真真是千瘡百孔,完全不是一個等量級的對手。

    近幾個月來,軍情司在京師已經不僅能收集地方上的軍政經濟情報,高層的動向和傾軋鬥爭也幾乎都能順滕摸著幾顆瓜,眼下情形,已經遠非當年只能在茶樓酒館聽人閒話收集情報時的窘迫情形可比了。

    今晚的行動只是一次訓練,一無既往的沒有任何波瀾,王發祥也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何滋味,有些無聊,但更多的是慶幸。

    當日拔除女真據點時還是有些危險的,李永芳派了不少好手過來刺殺他,結果被王發祥帶人反殺,但那次之後李永芳那邊就沒有了動靜,後來王發祥才瞭解到,原來撫順額附在十三山吃了掛落,失掉不少權柄,人手也折損很多,哪裡還有什麼精氣神再來一趟,況且失敗的那次是派出很多精兵強將,結果被人連鍋給端了,李永芳對京城情報兩眼一抹黑,還以為是錦衣衛等大明的強力特務部門協助,一念及此,就更加不會派人來了。

    現在的京城和裕升的軍情司等若潛在水底的鱷魚,已經成為一家獨大的最強勢的黑暗中的力量,王發祥身為這支力量的統領者,當然也是絲毫不敢放鬆。

    “頭兒,一個情報人員側身而過,輕聲道:“劉國縉派人留了話,說是有要緊事情要見你。”

    “哦,我去一趟。”

    劉國縉也是和裕升在京城的重要盟友了,從當初的依附關係到盟友關係,花費的時間也就是兩年多,在此之前,也就是李國賓夠資格去劉府,後來劉國縉等人意識到王發祥的地位不在李國賓之下,甚至猶有過之,近來有什麼隱秘事情,已經是直接和王發祥打交道了。

    “見過劉老大人。”

    王發祥沒有耽擱,劉國縉住在小時雍坊,京城坊市格局是東貴西富,南貧北賤,北城多以行商駱駝販和小商行和百姓宅邸為主,南城乾脆是外城,住宅格局十分混亂,極少有官員願意住在南城,多半的官員會住在東城,就算住極小的院子也是寧願擠一擠,畢竟上朝方便。

    劉國縉的宅邸卻不是普通的窮京官能比的,三進套三進的院落,青磚院牆,一水的水磨石地面,房屋隔幾年就修繕一回,看起來富麗堂皇,院前迴廊下放置了十幾個鳥籠,庭中花從鮮花怒放,鳥叫蟲鳴聲中王發祥進入書房,劉國縉正在燈下研究剛得的青銅古董,神態十分悠閒適意。

    “國瑞來了。”劉國縉叫著王發祥的字,指指椅子,說道:“坐下說話。”

    “在下站著看老大人研摩古董便可。”王發祥態度很隨意的道:“這一套怕是要不少銀子。”

    “五百兩。”劉國縉被說到癢處,豎起巴掌,笑道:“被琉璃廠那掌櫃給狠狠殺了一刀,沒辦法,誰叫老夫最喜歡這青銅器物,這一組是古人吃飯用的器物,上頭還刻有古字,可惜老夫才疏學淺,無法破解,真是殊為遺憾啊。”

    王發祥做出嘖嘖讚歎的樣子,一套青銅器花費百頭耕牛的價格,除了權貴的階層,說出去怕是要嚇死不少人,自隆萬以來,外貿盛行,白銀大量湧入,隨著民間富裕,權貴階層的收入也是大為增加,最為顯著的就是古董業的發達遠超前日。

    “叫國瑞你來,是有件事情要告訴你知道。”劉國縉終於將手頭東西放下,若是以前他便是一邊把玩物件一邊說話也可,現在卻是不同往日,和裕升在水面下的潛實力明顯一日強過一日,京師分店幾乎每年都要砸幾萬兩來收買低層的官員和大量吏員,一開始劉國縉還不以為然,京師之中官員數萬,真正能當家作主緊要時可用的不過數十朝官和寥寥的幾家太監勳貴,那些中低層官員和小吏抵得甚用?這兩年冷眼旁觀下來,才漸漸覺得妙處,京城權貴雖多,底下辦事的人還是以小官小吏為主,將這些人籠絡的好了,辦起事情來反而順風順水,遠比純粹拿權勢壓人要好用的多,和裕升經營的人脈已經漸漸成型,很多事情別人要求到權貴頭上,或是砸銀子去辦,和裕升卻是順風順水,不經意間就辦了。

    就像崇文門稅關,那可是一般人搞不定的地方,照樣被李國賓和王發祥等人拿了下來,劉國縉是心思靈變的人,近年來朝廷對和裕升越是忌憚提防,他和王發祥私下見面的次數反而就越多,就像在遼東女真人興起之後,劉國縉曾經私下派遣家奴到遼東“觀察”是一樣的用心。

    劉國縉正色道:“你們和裕升的銀本,是不是有些問題?”

    王發祥吃了一驚,最近這幾個月來銀本一直很緊張,各地的銀庫都是用互相倒騰支持的辦法來應付上門提銀的商人,這也是和裕升放風出去,以手續繁瑣請商人提前三到五天打招呼提銀的真正原因所在!

    和裕升的各地帳局,現在存銀約有八十萬左右,這個數字每月都有增減,有時多至一百五十萬,有時少至五六十萬,軍司每月開銷都有十萬以上的赤字,這筆銀子都是分攤在各地的帳局,以支取商人存銀來解決和裕升財用不足的難題,只是一般存在帳局的銀子很少有超過三月的時間,一般情形下多數是存十餘天到一個月,少數人存一兩個月,只有極少數商人會存銀超過三個月時間。

    時間不足,赤字很大,為瞭解決麻煩就只能從各地帳局抽銀,然後再於帳局間互相補足銀兩,以防商人支兌時存銀不足,好在和裕升的物流逆天般的發達,三五日內,北方的各帳局都可以互通有無,這樣的做法勉強是將和裕升這幾個月的用度給支撐了下來。

    入秋到年前,這一段時間定然是和裕升十分緊張的階段,用度緊張,也就只能左右騰挪。

    這原本是最高等級的機密,在和裕升內部也是只有極少數的高層才知道真正的內情,普通的中下層也是只明白表面的原因,以為是軍司財務方面的核算繁瑣,增加了提銀的時間。

    王發祥哈哈一笑,說道:“我和裕升不敢說富可敵國,但我們張大人幾百萬的身家也還是有的,帳局存銀,實在是無關痛癢的數目,怎會說銀本不足?”

    劉國縉先是意味深長的一笑,接著道:“貴商行張東主確實是財雄勢大,否則也不會有眼下這般成就。然而這和你們銀本吃緊,並無關聯。再大的家業也有左右支拙的時候……你不要急,老夫並不是要和你查帳,只是和你說一聲,前日我與幾位同道相聚,左蒼嶼提起他的弟子史憲之有位叔父,好像是叫史從斌,其是你們和裕升商號的大主顧,有不少存銀在你們商號,此人和史憲之閒聊,提起你們帳局提銀延遲之事,當時汪文言聽了大有興趣,我今日收到消息,汪文言將史家叔侄都請到自己寓所去面談去了。”

    王發祥面色一凝,知道事情不妙了。

    劉國縉又道:“汪文言此人誠小人也,然而我東林一脈還是離不得他,此人多謀善變,此番政爭,主導者便是此人。這人極聰明,然而有一條不好的地方就是心胸狹隘,貴東主曾經得罪於他,是以此人對和裕升一向敵意甚濃,此次政爭,和裕升當然也被視為閹黨一脈,只是地位較為超然……實話來說,便是上下都擔心會將你們逼反,但在內地若能找到由頭,限制和裕升的發展,又是師出有名的話,我想汪文言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朝廷上下,多半會樂見其成。”

    劉國縉說到此,端起茶碗於胸口,沉吟著道:“總之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無機會,沒有人會想著主動招惹你們和裕升,可若是有了機會,一旦有人帶頭,會有大把人跟著上來撕咬,畢竟和裕升的家業,還是很叫人眼紅的。”

    王發祥聞言一笑,說道:“想是可以,莫要伸手,伸手必被捉。”

    劉國縉道:“國瑞這話說大了吧?”

    “老大人有所不知。”王發祥微笑道:“林丹汗已經西遷,前哨戰已經打響,此番我們東主非要來此醜虜不可。一旦滅察哈爾部,由西至東,大半蒙古疆域實為和裕升所控,萬里之遙皆為我家大人所有,此實力已經足可自立,若真有權貴打主意到我們的頭上,那可真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1
第九百二十一章 鎮海

    劉國縉暗暗心驚,和裕升在草原上的實力人所皆知,但沒有人想到居然已經到這種地步。他當然不會認為王發祥的全是事實,當有誇大之處,不過既然敢這麼,自是也有相當恐怖的實力了。

    這麼來,張瀚的實力恐不在東虜之下,若汪文言此次惹出事情來,令得和裕升真的造反,恐怕將來不好收場。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在東林黨內只算外圍,遠夠不上核心地位,汪文言向來眼高於,壓根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和裕升不管有多強的實力,自有汪文言去頭,吹皺一池春水,關自己屁事?

    倒是今日賣了一個不的人情給和裕升,這倒是所得非。

    “不過請老大人放心,”王發祥又道:“只要他們從商業上著手,在商言商,不管是什麼樣的手段,我們和裕升都一定會接著。”

    從劉府出來後,王發祥第一時間折回自己所在的情報,然後將今日之事寫成節略,用最高密級的封套封了,交代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李莊和青城,估計明日就能到李莊,後日至青城,至於軍司怎麼處理,張瀚會做什麼決斷,那就不是王發祥能隨決揣度的了。

    ……

    “前方便是鎮海港,拿下此港,此戰便贏了一半了!”

    俞咨皋鬍鬚和頭髮皆是白了一半,已經是一個標準的老將形象。

    鳳翅盔,銀色的山文甲,大紅披風,描金繪彩的巴掌寬的牛皮革帶,長長的黑色皮靴,一切都鄣顯著主人不同凡俗的高級武官的身份。

    俞家原本就是將門世家,又出了俞大猷這個傳奇式的人物……俞大猷少年習武,曾經以一劍壓服少室山群僧,這可不是家言,而是真正的史實,後來從軍領兵,運氣不好而數次挫跌,就算這樣也是建立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功業,抗倭名將,首推戚繼光,其次便是俞大猷。

    不論是武藝,詩詞歌賦,還是練兵之法,帶兵實戰的本事,俞大猷都是和戚繼光一樣的優秀,想起來也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嘉靖到萬曆中期以前,大明真的是將星璀璨,戚繼光,俞大猷就是其中最閃爍的雙子星。

    現在俞咨皋一心想的就是重振家聲,直追乃父當年的榮光。

    一百多艘大不一的水師戰船橫帆吃風,向著不遠處的澎湖列島飛駛而去。

    大海的海水一片湛藍,令人見之心醉,風浪不大,船身只是微微起伏,身後是大片的陸地,中左所是距離最近的離岸基地。

    此次出征的官兵有兩千餘人,都是俞咨皋帶出來多年的八閩子弟,精於航船和水戰,也是福建水師的精華所在。

    整個南中國海域極大,而真正控扼海疆,維持沿海地面安全的,其實就是眼前這一百多艘船和船上的兩千多水師將士,當然,還有一個大紅披風凌風飄揚的俞咨皋。

    副將,游擊,守備,各船上均有將領,俞咨皋身邊只有一個掛游擊銜的中軍。

    海戰不像陸戰,將領身邊家丁環繞,諸多親將隨從,事有不妥就在精銳的保護下安全撤退,除非是全軍覆沒的慘烈結果,比如遼東戰場就死了多員總兵級別的將領,不然的話,戰場上大將的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

    海戰則完全不同,一艘船沉或不沉,有時候就是看天意,老天叫你倒霉誰也沒有辦法,你離的夠遠了,炮彈可是一打好幾里遠,除非將領壓根不靠近海戰的戰場,不然的話在任何位置都會有危險。

    但如果不靠近指揮,那麼將領親臨戰場的意義也就沒有了,大明的體制就是文官運籌指揮,負責戰略層面和後勤管理,而親冒矢石,衝鋒陷陣,這就是將領的責任。這個時候的大明武官們還是有一底線的,光是遼東戰場總兵都戰死了五六個了,不像十年之後,官兵見虜則望風而逃,見賊也是望風而逃,逃不掉就索性投降……從徹底不要臉皮之後,大明總兵們就很少再有戰死疆場的記錄了……

    俞咨皋雖是副總兵,此時也得站在海船上,其餘的將領都分別在別的船員上指揮,算是分攤了風險,一旦中軍遇險,則別的將領還能持將旗繼續指揮,不至於因為某個將領意外戰死之後就全面崩潰。

    澎湖就在前方,鎮海港就是最適合登岸的深水港,此前漁民也多是在此上岸補給,澎湖原本有幾千人的固定或半固定的居民,除去被掠到台灣替荷蘭人修城堡的百姓之外,剩下的人手又是替荷蘭人在鎮海港和島上修築了多處城堡,按當時的記錄來看荷人修築的都是石頭城堡,只是因為時間緊迫,沒有修成大規模的棱堡,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俞咨皋和普通明軍的眼中鎮海港的要害地方就是有一座極的堡城,大約只可容納不到百人於其中駐守,有幾艘荷蘭戰艦已經解纜揚帆,在明軍水師主力趕至之前離開了港口,提前搶到上風,遠遠的在海面上觀察著這邊的情形。

    “這是往鳳尾櫃嶼那邊的白沙灣去了,那邊紅毛夷建了炮台。”

    一個軍官聽了俞咨皋的話,又指著退走的荷蘭戰船,道:“那邊地勢險峻,夷船退守的話就很麻煩。”

    “這且不管。”俞咨皋哼了一聲,道:“且破眼前之敵再。”

    俞咨皋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一個穿白衣長衫的秀才模樣的青年,心中倒也隱隱感覺有些敬意,這個青年秀才聽也是學校裡出來的,肚子裡頗有一些墨水,俞咨皋雖然是虎父,自己卻是犬子,他爹的那些學問才情沒有一落在他頭上,但家學淵源,俞老將軍對讀書人還是有幾分敬意的,眼前這個青年,斯斯文文的樣子,卻也是個角色,北方人跟著戰船出海,風浪顛簸,還將面臨血戰廝殺,這個叫李平之的北方青年都是安之若素,神色如常。

    “殺上去,不計死傷!”

    距離很近,又是順風,俞咨皋發佈命令後,中軍大船上旗號展動,各船都是爭先向前,有一些四漿和八漿的船更是如離弦之箭,飛速向前。

    這時響起了炮聲,荷蘭人築的型城堡中有五六門火炮,都是些型銅炮,在進入五百步之內的有效射程之後,這些火炮就打響了。

    不過效果極差,明軍正經的戰船也有四十艘,那些隨大船而來的船加起來過百艘,人員有兩千人,荷蘭的守港和駐守城堡的士兵只有一百多人,火炮轟鳴聲中明軍的戰船仍然持續向前,大船隻或是揚帆而進,或是劃漿如飛,海水被船隻如剪刀般的剪開,湛藍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條條白色的水浪。

    接近港口和棧橋時,水兵們紛紛從船上跳下海面,口含短刀向城堡方向攀爬。

    明軍的戰船上也有火炮,雖然一船隻有一兩門炮,而且多半是沉舊的佛郎機,但勝在蟻多咬死象,火炮也是不停轟鳴,大半炮子落在水中或海灘上,也有少數炮彈打在型的城堡上,打的碎飛亂崩。

    城堡上面的荷蘭人很快站不住腳,他們先是用火銃轟擊,打向那些湧向城堡的水師官兵,不停的有明軍將士被擊中後發出慘叫,但明軍勝在人多,上岸的明軍將士很快超過千人,而荷蘭人不過百人,人數相差太多,而明軍水師又是俞咨皋帶出來的百戰精銳,悍勇之氣不在紅夷之下,在火銃的轟擊之下仍然保持著相當快速的推進,在人員攻擊和明軍火炮的雙重壓力下,型城堡中的荷蘭人猛然打開堡門,在城堡門口飛速奔逃離開了。

    一百多穿著紅色軍服的荷屬東印度公司的士兵在海灘邊緣狼狽逃竄了,明軍迅速攻擊,但並沒有攆上跑的飛快的荷蘭人。

    在確定攻下了鎮海港之後,水師將士發出了陣陣歡迎聲,各船上的炮手興奮無比,又各自放了幾發空炮來慶祝。

    李平之向俞咨皋拱手道:“恭喜總兵大人,一仗下鎮海港,水師官兵英勇無比,皆是大人平素調教之功。”

    李平之的恭維倒真的是發自內心,從北方到南方,大明官兵的水準是一路下滑的,而且就算北方邊軍也是精銳少而炮灰多,南方明軍就更不必提了,俞咨皋的這兩千水師,最少在血勇和戰技方面,也真的對的起朝廷的俸祿了。

    “這不算什麼。”俞咨皋淡淡的道:“兩千人攻一百人,這算什麼?鳳尾櫃嶼那裡有數百荷兵,還有堅固的大型炮台,聽有巨炮鎮守,那裡才是真正的挑戰。”

    待水師官兵散開防線,將四周徹底肅清之後,俞咨皋也並未率部上岸,而是撤回大半人手,船隊繼續向北方航行,其間俞咨皋向李平之解釋道:“鳳尾櫃嶼三面環水,一面連接陸地處也是地勢十分狹窄,易守難攻,若是可能的話,還是要從海上攻去。

    傍晚時分,明軍水師船隊抵達了鳳尾櫃嶼附近的海面。

    這時轟隆隆的炮聲響了起來,是前方的哨船引發了岸上炮台的大炮轟擊。

    隔著數里之遠,可以清楚的看到大炮的火光劃破有些昏黃的天空,火藥燃燒時迸發出絢麗的火光,炮彈打過來時發出尖嘯聲,聲音很大,李平之是識貨的,當下便道:“這是重炮!”

    俞咨皋看了李平之一眼,道:“是重炮,這白沙港的炮台有好多門重炮,皆是荷蘭紅夷從戰艦上拆解下來的,按他們的法,都是十八磅炮或是二十四磅炮。”——

    新的一個月開始了,請大家繼續捧場哈。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1
第九百二十二章 僵持

    李平之沉默不語,看著炮台方向不斷的爆出火光和轟隆隆的炮聲。

    這才是真正的強敵!

    再接近一些,可以看到荷蘭人修築的炮台,這裡和鎮海港那個小型炮台完全不同,周長數百步,架設著多門重炮和相當數量的小型火炮,炮台明顯是以巨石壘成,從形制來看也是建築的十分考究,再接近些,港口內停泊的五六艘軍艦也開始打放火炮,這一下炮火威力更強,每艘戰艦都是橫著停泊,每面皆有十門以上的火炮,舷窗打開之後火炮依次迸火光,尖利的炮彈掠空聲響個不停,李平之情不自禁的看向前方,似乎可以在半空中看到飛掠而來的炮彈一樣。

    “有船中彈!”

    前方的船隻打來旗號,中軍船上有人驚叫起來。

    再往前一些,果然可以看到一艘烏艚船被炮彈打在船頭,大半船身被巨炮的炮彈動能打成粉碎,前桅和主桅已經看不到了,估計是側倒在海水中,這種小船原本算是大型漁船,被水師改成運輸船或是戰船,改成戰船後前頭加一橫槓,兩側垂鐵錠,可以對敵艦進行衝撞或是火攻,是福船水師的主力戰船,畢竟中軍船這樣的大艦稀少,八漿船或是四漿船又太小,雙蓬船和靈龍船這種中等戰艦也並不多見,烏艚船已經可以算是水師克敵制勝的主要法寶了。

    眼前這艘船幾乎是被打爛了,船身傾斜在海水之中,十幾個水師官兵正在海水中奮力游動划水,幾十條手臂不斷在海水上下劃動著,這時從白沙港內城堡中突然迸出幾百點火光,大量的槍彈傾洩在距離沙灘很近的海水之中,在左側上方的荷蘭軍艦的側舷上也有不少火槍兵往海中打放。

    “狗日的心真毒。”中軍船上一個把總罵道:“已經落水了,還非得打死不成?”

    李平之不動聲色的道:“相隔好幾百步哩,這幫傢伙也是瞎打,故意想驚嚇我落水官兵,或是挫我方士氣。”

    俞咨皋瞟了李平之一眼,面露欣賞之色。

    果然是如李平之所說,荷蘭人打了一氣之後也就不打了,落水的官兵被幾艘四漿哨船圍上前去,紛紛接了上來。

    炮聲還是繼續轟鳴,炮彈仍然不斷飛嘯,俞咨皋看了一會,見已方戰船艱難躲避,又有一艘船的桅杆被擊中,失去了動力,被幾艘八漿船一起拉開離開了戰場。

    俞咨皋嘆了口氣,令道:“全軍後撤吧,今日不得攻入此港,全軍回鎮海港一帶駐紮待命。”

    李平之若有所思,今日他是看了一場真實而殘酷的海戰,適才中炮的烏艚船已經沉入海底了,海面上飄浮著十幾具水師官兵的屍體,當然不會有人去收斂,水師將士海上廝殺也是海上死,就算是病死船上也是直接扔在海裡,也不會有家屬不依不饒……這是跑海人的傳統,不會有人為此心生怨恨。

    此後十數日水師又攻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弒羽而歸,鳳尾櫃嶼的地勢太險峻了,6路攻不進去,水面上攻不進白沙港,荷蘭人的軍艦有時候主動出擊,打沉了好幾艘船,陣亡官兵人數很快過了一百人,並且持續攀升,而當明軍艦船打起真火追擊敵艦時,這些不要臉皮的荷蘭人又躲進港口,借助炮台的火炮威力壓制明軍的攻擊,俞咨皋幾次打出真火來,意欲動員全部戰船強攻,可是荷蘭人的炮台火力太猛,最大的炮彈有二十斤重以上,每炮中明軍水師小船,幾乎是瞬間將整船打的粉碎,船上人員也幾乎全部戰死,這還是在相當遠的距離上,如果距離近了,加上荷人艦船上的艦炮,近岸的小型火炮……那畫面俞咨皋不敢想像。

    為將者,在關鍵時刻當然要有將全部家當押上桌面的決心和意志,也要有犧牲全部手下來獲得勝利的覺悟,不過如果把全部身家押上去還打了敗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俞咨皋的兵不比邊鎮募兵,將領可以視營兵為炮灰,死多少也無所謂,他的部下皆是近海的八閩子弟,幾乎都是沾親帶故,一旦死傷過於慘重,他這個總兵官不要說對朝廷無法交代,就算是對福建當地的軍心民意也是交代不過去的。

    到五月初時,明軍開始增兵。

    都司顧思忠率十艘戰船和五百餘兵先至,然後是巡撫鄭國昌親自召漳、泉二道動員地方府庫出銀子和物資,調集大量船隻將士下海,並且海防道孫國楨親率將士,與督同水標游擊劉國富,把總洪際元,洪應斗等人趕赴澎湖,與俞咨皋等部會師。

    至此明軍調集了正經的大小戰船一百餘艘,各種小船和臨時改為運輸船的漁船數百艘,上岸的水師官兵一萬餘人,用的軍餉物資價值十餘萬兩白銀。

    對福建這種倭亂之後一直太平,並未打過大仗的東南省份來說,這一筆開支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巨款!

    這也可以看的出來鄭國昌行事的果決與性格的堅毅,換了一般的巡撫,未必敢向他這樣行此雷霆手段,並且幾乎是孤注一擲的用兵法。

    俞咨皋得了戰船和人員的支持,開始從水6兩面封鎖鳳尾櫃嶼的通道。

    在此之前,荷蘭人也從大員島那邊運來了援兵,並且將艦隊司令從雷約生換成了更老練的宋克,澎湖駐軍的人數也很快過了千人,其中有近九百名訓練有素的白人士兵,也有一百多正在接受訓練的少年兵。

    總體來說,一千多歐洲來的正規軍在這個時代的地球上幾乎可以橫著走了,不管是東南亞還是南亞,西亞,中亞,或是北美,南美,一千多荷蘭軍人放在哪裡都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力量,在十六世紀,滅掉南美幾個大帝國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在殖民之初也就只有幾百人而已。

    在呂宋,巴達維亞,包括英國佬正在經營的印度,駐軍人數也從未過萬人,一兩千人就足夠控制相當大的地盤了。

    但在大明這裡,一個省份的駐軍就把一千多的白皮正規軍圍住了,並且還圍住了好幾艘正兒八經的荷屬東印度公司的戰艦!

    明軍兵馬齊聚,戰船眾多,士氣正旺,俞咨皋在海防道孫國楨的要求下,再次從海上大舉進攻。

    從早至晚,鳳尾櫃嶼的炮聲不停,不僅是荷蘭人炮,明軍的戰艦火炮也是不停的打放著。

    雙方你來我往,互相以火炮轟擊,明軍數次企圖以大量小船沖岸,然而一旦近海,城堡的小型火器和過千火銃一起用火力壓制,直接打的明軍抬不起頭,由早晨至傍晚,明軍損失十分慘重,直接戰死者過百,還有數十人失蹤,數百人重傷或輕傷,還有近十艘戰船被荷軍的火炮摧毀。

    到了晚間,所有人都明白過來,眼前這港口和城堡,用武力強攻是不太可能攻的下來了。

    不要說明軍和荷軍的實力比是十比一,但明軍的戰船隻是勝在數量多出很多,從質量上來說,荷軍艦船火炮很多,與岸上的炮台配合極好,火力異常犀利,而明軍戰船雖多,裝配火炮的卻並不多,火炮數量不僅稀少,而且多半是老舊的舊式火炮,火力上比起荷蘭人相差太遠,完全不是對手。

    就算水師官兵敢於甘冒矢石搶灘登岸,一次也只能投放少量人手,而荷蘭6軍也有數百人駐在岸上和城堡之中,艦船上也有6戰人員,明軍冒險登6,最終的結局定然是全軍覆沒式的慘敗。

    至於從6上進攻也不可能,鳳尾櫃嶼與澎湖全島6上只有一線相連,地勢十分狹窄,只要幾十人持火銃就能輕鬆守備,無法強攻。

    至此明軍與荷蘭人開始在澎湖僵持,雙方的主力幾乎都陷入澎湖戰場,一時脫不得身。

    ……

    “有船。”

    “是夷船!”

    夏天的海風把悶熱的暑氣吹散不少,李平之在澎湖島上已經住了一個來月,他是奉命和鄭國昌還有許心素等福建大佬聯絡的中間人,在台灣,澎湖,漳州,福州各處來回奔走,幾個月下來已經和當地的大佬十分熟悉了。

    特別是與俞咨皋的交結也算十分順利,這個北方來的青年展現出了很多優良的品質,不畏艱難,膽大包天,開始的時候在船上和島上都鬧過笑話,幾個月下來,海風將李平之白皙的面孔吹黑了不少,同時也叫他得到了明軍水師官兵的認可,至於俞咨皋,原本就是看在巡撫鄭國昌的面上才接納李平之上船,幾個月功夫下來,老俞頭對李平之也是十分欣賞,態度也是相當的友好親近了。

    眼看眾人要緊張,李平之笑道:“諸位莫慌,這是我們和記的海船。”

    和裕升在南方的存在幾乎不為北方人所知,朝廷知道的仍然是李旦,李國助,劉香等海上巨寇,和裕升只是號稱有海船在南方做海貿,這在北方的大商人中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朝廷也沒有把心思放在這邊……誰都知道南方的海面是李旦的地盤,和裕升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只有福建本地的人才知道和裕升已經明顯冒起,在這兩三個月海面上到處可以看到和裕升的商船和戰艦,和記與李國助的海上力量彼此合作,已經將閩浙沿海和往日本的航線牢牢控制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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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2
第九百二十三章 示威

    “這是你們買的上次海戰俘虜的夷船?”

    俞咨皋一身灰色短袍,意態閒適的走了過來。

    海岸邊風浪不小,大大小小的浪花湧向岸邊,拍打在礁石和沙灘上。

    幾十艘小船正在打魚,澎湖原本就是福建沿海重要的漁業基地,島上十人有九人皆是漁民,只有少數人在島上安家屯墾,因為朝廷在此只設一守備,官府和士紳的力量不強,在這裡安身反比在對岸要舒服一些。

    只是島上風大,尋常房舍在季風來臨的時候根本撐不住,一場大風就能把百十間屋子吹翻,後來島民吸取教訓,一律以石塊壘屋,才算勉強在這島上安下身來。

    俞咨皋住在娘後宮附近,福建人都信媽祖,澎湖島上也有娘娘廟,僅有的幾幢大屋皆建築在廟宇四周。

    雖然住的比普通士卒要舒服的多,俞咨皋臉上還是一臉的苦悶。

    迄今為止,各種開銷物資已經花費十五萬兩之多,在福建一省簡直是難以想像的巨款,可想而知鄭國昌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而這壓力當然也會轉換成更大的壓力壓在俞咨皋身上,老頭子一臉苦色,想來這壓力定然令俞老頭扛起來也吃力的很。

    “回總爺,”李平之笑意吟吟的道:“正是那夷船,官賣之後,我們買下來著工匠修復,修了兩個月,總算是又能下海揚帆了。”

    這艘被俘的戰船應該是排水一百六十噸左右,在澎湖的福建水師全軍近二百艘船中也是最大的一艘,俞咨皋看著也是有些眼熱,他看了看大船,說道:“這船我們福建的工匠也沒幾個會修的,也難為你們能找到能修補的匠人。”

    李平之笑而不語,台灣那邊有傑日涅夫一幫人,還有從澳門和南洋一帶僱傭的能修蓋倫船的工匠,眼前這艘荷蘭船受創不重,修補起來根本毫無困難。

    俞咨皋試探失敗也不以為意,眼前這後生未必有二十,城府深沉的像是八十歲的老人,根本不要指望能套出什麼話來。

    不過俞咨皋心裡終究不舒服,忍不住又敲打李平之道:“聽說這船下海之前,特意繞道漳州許心素那裡,幹什麼,示威嗎?”

    “不會。”李平之笑容可掬的道:“我們和許先生也是相與的很好,大家一起攜手發財,又怎會向他示威呢。”

    許心素可能是與荷蘭人合作慣了,對和裕升十分的不怎麼瞧的上眼,李平之幾番努力,購買一擔生絲的價格總是要比荷蘭人高出二十兩,一年要從許心素手裡購買過萬擔的生絲,也就是說要多花二十萬兩,幾艘大型商船就這麼沒了。

    這一次買下大船,故意從漳州許心素的門口繞道而過,在海上漂了幾天,沿岸的人當然瞧著了,連俞咨皋也知道了,許心素當然也明白是怎麼回事。

    大家沒撕破臉,但和裕升想叫許心素知道自己一方的態度和實力……現在這艘大炮並沒有裝上火炮,鄭國昌雖然是

    (本章未完,請翻頁)巡撫也不可能連火炮一起官賣,那是找著被人彈劾,但誰不明白,這艘船既然能被和裕升修補後成功下海,和裕升又怎會不替這船裝上大炮?

    “你們和記與李家大公子交情可真是好啊。”俞咨皋轉了話題,一臉嚴肅的道:“閩浙海面,你們兩家就這麼分了?”

    “在下只是行商之人,怎麼敢做此逆天之事?”李平之臉上笑容更盛了,拱手揖道:“請總爺務必收回此語。”

    “哦?”俞咨皋冷然道:“那平安狀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等為了支應大軍剿滅紅夷,還海上安定繁榮,是以不論戰船商船,日夜巡行海上提防宵小輩作亂生事,開銷極大,又保護了海上商船的安全,這花費自是要請海上的商船共同負擔,若非如此,我和記只是小小商行,在海上做些貿易買賣,實在是賠累不起啊。”

    俞咨皋冷笑一聲,警告道:“閩海一帶,我福建海商甚多,你們為商船護衛,可不要做那打家劫舍的事情,否則的話,本總兵一旦抽出手來,定然將你等剿滅。”

    李平之拜揖道:“在下等絕不敢騷擾福建沿海,甚至若有小股海盜,只要見到了就順手剿了。有總爺這般名將坐鎮,一向對我和記多有關照,我等豈能不識好歹?”

    其實李平之早在月前就親自去了一趟俞家,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絕對是重磅級的賄賂,俞咨皋當然是笑納了,和記與李國助在海上的事,按現在的情形福建水師根本沒有辦法管,任是朝廷派人來查也是捉不到他老俞的漏洞,水師精銳全部陷在澎湖,哪有功夫去海上巡邏剿滅海盜?況且和記還是以行商為主,收平安狀還有說的出口的理由,最少這幾個月海上小股的海盜被剿滅了不少,海面上反而安靜許多,繳錢的海商獲得了安全,福建官方獲得了政績,沿岸百姓獲得了平安,除了被剿的海盜之外,竟然是一個多贏的局面,也真虧和裕升這幫子怎麼設計出這麼一套辦法來。

    俞咨皋此時的敲打,其實更是一種自保,銀子都收了,也不會幹涉和裕升在海上做的事情,但對上對下都要有個交代,今日表態,也是預留日後朝廷追查時對上交代的餘地,否則的話,將來御史詰問時,無可答辯,那麻煩可就大了。

    “此船名鎮虜衛號。”李平之對俞咨皋道:“船將行至天津辦貨,在下將隨船北上,就此別過總兵大人了。”

    俞咨皋嘆道:“你小子腳底抹油溜了,老夫還不知道要在這澎湖耽擱多久。”

    俞咨皋臉上隱隱有憂色,眼下這局面打是打不下去了,但不知道還要拖多久,師老無功,福州那邊的銀兩不足,物資接濟不上,那時候麻煩就大了。

    “總兵大人放心。”李平之突然笑道:“紅夷求和的時間不會太久了,最晚也不會超過一個月光景。”

    “啥?”俞咨皋瞪眼道:“你小子憑啥這麼說?”

    “紅夷佔澎湖

    (本章未完,請翻頁)就是有棗沒棗先摟一竿子,要是鐵心想要澎湖,幹啥還在大員大興土木的修築城堡?彼之人力物力也是有限的,修個堡都是來回的運建築材料,耗費巨資,如果不是鐵心要在大員建立基業,那些龜孫花這冤錢幹嗎?澎湖這裡,簡單來說就是訛詐,能騙到手當然好,比大員更理想的位置,進可扼控福建沿海州府,購買生絲貨物更方便快捷,退也能保有大員,可謂風水寶地也。既然我朝廷派大軍前來攻打,圍島力戰,紅夷應該見識到我朝廷決心,便是寸土不會讓與外人,既然如此,他們知道訛不下來,自然會請求議和,議和之後,也就退兵了。”

    “好小子,說的對!”俞咨皋細細思量片刻,以他三十年官場經驗來判斷,眼前這山西后生說的一點也不錯,當下大喜過望,上前兩步,滿是老繭的大手重重拍在李平之肩膀上:“小子不錯,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來尋老夫,今日你去了我一塊心病,老夫算是欠了你一個人情。”

    李平之被打的齜牙咧嘴,這老頭子儘管年近花甲,手上的勁力可不是說笑的,其父畢竟是武學大宗師,這家傳的武學真不是耍的,不過李平之心中還是歡喜的,俞咨皋此前一直裝模作樣,擺出一副高官大將的譜來,此人將門世家,又年高德勳,在福建擁有尋常武將遠遠追不上的地位,眼下這幾巴掌拍的雖疼,也勉強算是建立了真正的私人關係,對將來打起交道來還是很有幫助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剛剛的分析真的替俞總兵釋了疑,或是半夜時抬進俞府的一萬兩銀子更叫老總兵歡喜呢?

    ……

    “前方來船停下!”

    “停船,領平安狀!”

    李平之和張續文一起站在船頭,這艘船是修復的紅夷大船,標準的兩層蓋倫船的形制,船頭建有船樓,下置船首炮,也有藏兵的空間,有火銃的銃口,可以叫火銃手於其中和其上打放火槍迎敵。

    船身有三桅,除了主帆前帆後帆,還有三角帆等各種各樣的斜帆,光是弄清各種帆的作用就很叫人費一番功夫了。

    船上控制操舵的是傑日涅夫帶過來的好手,和裕升也派人在船上充當見習船員和海軍軍官,一切都是按俄羅斯人的規矩來。

    俄羅斯人在此時是海上二流,但畢竟在波羅的海與荷蘭等海上強國學習,傑日涅夫等人又是俄羅斯海上力量中的精英份子,不管是修補還是操、弄這艘船都只是小意思,按傑日涅夫的話來說,俄羅斯在波羅的海也是有幾艘像樣的大船,眼下這艘他還瞧不上眼呢。

    不過不管怎樣,這艘鎮虜衛號被修復成功,又裝備了三十門火炮,還有一百多人的陸戰人員按正經的海上作戰的辦法管理訓練,這艘船已經成為和裕升海上最強的威懾力量之一……儘管它在荷蘭人的艦隊中也只是很普通的貨色,要不然也不會被大明福建水師用蟻多咬死象的戰法給俘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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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津港

    近來和裕升在海上四處撒網,按水域面積放出大量戰艦網羅搜捕那些從北邊過來的商船,福建本地的商船更是一艘也甭想跑,交納平安狀之後,便是有船一路送到日本或是往南洋的航線上,到了廣東外海水面就不關和裕升的事兒了,那邊是劉香的地盤。

    由於和裕升做事規矩,收了銀子真的辦事,剿滅海盜絕不手軟,近來閩浙到日本的航線居然變得十分安全,除了天災沒辦法,舊有的海盜襲擊已經幾乎絕跡,是以商船交納銀子領平安狀的情形已經十分普遍,從一開始的被打劫了般的心情也轉變為向官府納稅差不多的感覺,只是善財難捨,當然還是有不開眼不主動繳納的傢伙……對這些人和裕升當然也不會客氣,四處放出來的戰艦除了打海盜,對那些規避航線企圖矇混過關的傢伙,也是逮著了就重罰,李平之和張續文此番是北上有重要的差事,不過既然在途中碰著了,當然也是絕不會放過。

    眼看那福船還想搶上風逃跑,這邊的鎮虜號也是毫不客氣的開了一炮。

    火光和炮聲之中,炮彈在福建前方百步內呼嘯而過,那船頓就是嚇的降下了船帆。

    這邊又是放過去一艘四漿的哨船小艇,將對面的船主給運了過來。

    底下不免是一通訓斥,直到那船主哭喪著臉表示願意多交納一千兩的平安狀,當作罰款和抵充炮彈錢,李平之才指示道:“既然這樣,放了這東主罷。”

    鎮虜號是主力艦,船長是資格最老的鄭紹來,這個位子連鄭芝龍也沒有辦法和他爭,當下鄭紹來笑道:“既然李先生說話,這位東主,趕緊回船,然後派人交納銀子來吧。”

    船主嚇的一頭冷汗,猶自打躬致謝,張續文有些看不過眼,感覺自己這一夥人和海盜差不多了,當下溫言安慰道:“船主莫惱,實在說我們每日行航海上,遇著海盜就打,所費也是不小了。而且兵凶戰危,一旦將士有所損傷,撫卹什麼的也是很重,所費資財,當然要大家一起出錢,我等出力,船東貨主們出錢,是不是這個道理?”

    “正是,正是。”船主擦著臉上的汗,一迭聲的答應著。

    “日後出海,”張續文又道:“也不必多雇護衛了,有我們不停的巡查海上,海盜是幾乎絕跡了。正經的商船也不敢做那些臨時起意搶掠別家商船的勾當了,若是船主你發覺了,可記下之後向我們的人稟報,我等定然會替良善商家當家作主。”

    這一番話說的倒是極有說服力,船主害怕和憤怒的情緒消解了不少,再三致謝後離開了,片刻之後,四千兩白銀從對面船上取下來,又運回大船。

    鄭紹來對李平之道:“這四千並未入帳,怎麼辦?”

    “放進銀艙。”李平之道:“軍司那邊太缺銀子了,我們多送一點,他們便少一些,帳目我回去之後會向行軍司財務局交代,會把帳目做起來。”

    鄭紹來點頭稱是,安排人打開甲板下的銀倉。

    不少人跑來瞧熱鬧,銀子當然人人都喜歡,特別是超過人們想像之外的大量銀兩。

    貪慾也是不少人有,不過並沒有想著作死打這些銀子的主意,每

    (本章未完,請翻頁)一分銀子都記錄在案,行軍司有財務局管帳,內情分司的人查帳,軍法分司的人監督,不要說底下這些人,就算是常威或是張續文,蔣奎,還有軍方的高層,戰艦的艦長們,都不要想打這些銀子的主意。

    銀倉蓋打開了,眾人不出意料的發出了驚嘆聲。

    張續文和李平之都是被吸引了一下,船艙是改造過的,將原本的幾個炮位空間給取消了,隔斷成一個獨立的空間,加上原本的小型貨艙也連在一起,沒有別的用處,只留了一個門,裡頭滿滿噹噹的全部裝上了銀子。

    台灣那邊自己熔出來的五十兩一個的銀錠,色澤飽滿,成色上佳,每錠銀子都有雪霜似的毛邊,軍司那邊主要已經在用銀幣,但對外還是要用銀子,台灣那邊知道這邊銀本緊張,乾脆就很體貼的熔成大錠銀兩,些許損耗也是台灣這邊自己負責了。

    眾人拿眼看去,艙下全是白花花亮眼的大錠銀兩,一層層一疊疊的,銀光燦然,真是令人沉醉。

    哪怕是向來對財帛不放在心裡的張續文,此時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金銀能成為貨幣流通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四千兩也是五十一錠的大銀。”李平之反而是一臉無所謂,看著人將四千兩放進船艙,他轉頭對張續文笑道:“這倒是省事了,不然那邊定然說我們沒眼色,帶著一堆零碎銀子出來做什麼。”

    “嗯。”張續文點點頭,說道:“艙裡是六十萬,此前已經經驛傳知會軍司,估計我們到了天津,應該就會有車隊來接了。”

    李平之一臉深思之色的道:“銀兩數目不少,軍司估計會派軍情司的人充當護衛,而不是普通的鏢行鏢師。”

    六十萬兩銀子,就算是和裕升的四**車也得十幾輛,還得有大量的護送人員,大明有時候也會發庫銀出來,都是動員正式的禁軍充當護衛,不論如何,一次運送六十萬兩出來,也實在是罕見的大手筆了。

    李平之和張續文提起車隊和護衛的事,當然不是替軍司那邊操心安全問題,而是實打實的在傲嬌和炫耀,他的臉色擺明了就是四個字:來誇我呀!

    張續文吸一口氣,無可奈何的道:“常政事已經替你請功了,估計行軍司副司官你也到手了,才二十不到的年齡,這般陞遷的速度已經夠妖孽了,還不是你心思靈動,出的這個平安狀的主意,幾個月時間咱們就收了六十多萬,說實在的我想都不敢想這個數字……”

    李平之一臉得意,挑著眉毛大笑起來。

    平安狀的主意當然是李平之這一生最大的驕傲,從四月開始收,三個月時間收了六十萬兩白銀!

    銀子數量這麼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福建水師和荷蘭人都陷在澎湖不能動彈,海上商路幾乎被和裕升一家給壟斷了,這筆銀子李家沒有收,當然和裕升也不可能收到李家頭上,但從北方到閩浙一帶,海船隻要經過台灣海峽就必然要給和記交銀子領平安狀,而這個年頭除非是從廣東沿海出海的,有多少海船能不經過福建和台灣這邊?

    鄭芝龍十餘年時間弄到身家千萬,而且養了十來萬部下,弄出了一支

    (本章未完,請翻頁)幾百艘戰船的龐大艦隊,打的荷蘭人也沒有辦法,這銀子打哪來的?除了對日本的貿易路線,就是鄭家的船隊在海上收保護費收上來的!

    和裕升的執行力可是比鄭芝龍那一群海盜要強出百倍,而且這幾個月原本也是海貿最旺盛的時期,秋冬時貿易額就會大幅度下調,到時候收益當然也會大為減少。

    不過估計再怎麼減少,往下去還是能收入好幾十萬,因為軍司缺銀子,台灣那邊有貿易利潤截留下來支持,估計還是會把大半的銀子解送到天津,上交軍司。

    這事兒別人且不說,常威當然是最高興最興奮的一個,運送銀子的鎮虜衛號出發之時,常威親自設宴替張續文李平之和鄭紹來等船上的人員送行,酒桌上擺滿海鮮,常威頻頻勸酒,自己也飲了一個酩酊大醉!

    也怪不得常威,這兩年來,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過幾日就到天津……”張續文對李平之道:“我往李莊軍司親自匯報,你往皮島接洽下一批大木上船的時間,等事情都辦妥之後,我們再一起離開,我的時間估計是往返需十日左右吧。”

    “十日?”李平之道:“難得回去,不到蒲州看看嗎?”

    “父母身體康健,隨祖父已經搬到李莊居住,鄙人家眷已經在青城。”張續文笑道:“往蒲州去做什麼?”

    李平之沒有出聲,他已經快成為行軍司的高層,按例也要把家屬搬到青城居住了,這個時候才有些醒悟過來,短短時間,所有人的生活已經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

    六天之後,大船抵達天津港。

    在近海地方又遇著兩艘剛下海不久的商船,不過這一次鎮虜衛號並沒有多事,只是眼看著兩條大魚遊走了。

    “跑不了他們的。”鄭紹來有些不悅的拽著自家鬍鬚,說道:“到了南邊,還得兜住他們。”

    張續文笑道:“你就不帶人家已經跑過一回,主動找咱們買平安狀?”

    “這倒也是。”鄭紹來頓時就是眉開眼笑。

    李平之沒有說話,他很緊張的看著港口處,港口裡停泊著十來艘船隻,這個規模相比於漳州等處簡直無法相比,和平戶等貿易港口更是天差地遠,不過在大明北方,天津已經是一個相當有影響力的港口,輻射力並不弱,隆慶年間朝廷曾經打算改河漕為海漕,天津也是從長江到北方的終點站,如果當時改漕運之事成功了,天津港這裡估計也就不是這般冷清模樣了。

    不過李平之注意的並不是港口裡那幾艘可憐的船隻,而是尋找著另外的東西。

    很快他就有了收穫,在港口區內,十分明顯的停靠著近四十輛馬車,黑色的流線型的大型車廂,四馬拉的大車上車伕已經在等候,過百人就站在馬車旁和棧橋上等著,明顯是在等候船隻靠岸。

    “我的天。”李平之忍不住叫出了聲,一向保持的矜持沉穩的形象瞬間全毀。

    張續文也看到了,他的面色發白,和李平之兩人面面相覷。

    半響過後,李平之終於又叫道:“軍司這是有多缺錢!”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2
第九百二十五章 擠兌

    “在下史從斌,前來提取存在貴號的所有銀兩,共計八千三百兩。 ”

    史從斌步履艱難的進入帳局,拿出自己的銀票印信,遞給櫃檯裡的和裕升的財務人員。

    對方深深盯了史從斌一眼,開始驗證銀票印信等物。

    在史從斌身邊還有幾十個商家都在等候著取銀,眾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惶急。

    從五天前史從斌被汪文言召見,汪文言問了些細節之後,就是斷言和裕升是銀本不夠,拖延提銀時間用來折衝中轉。

    對汪文言來說,和裕升是一直卡在他喉嚨裡的一根硬刺,真的傷筋動骨的去拿它並不合算,但放在喉嚨裡又是刺撓的難受,史從斌毫無疑問是帶來一個機會,不需要做什麼大動作,就足以給和裕昇平添很大的麻煩。

    汪文言也不覺得一群商人取銀子就會給和裕升帶來滅頂之災,這個商行的實力之大,佈局之深已經叫汪文言感覺可怖,在北方的那些分行商號,應該只是和裕升利益來源的一部份,不過就算打不死和裕升,能給一向春風得意的張瀚使個小絆子也是好的。

    最少對汪文言來說,眼下這事根本不需要他出什麼力氣,他只是對史從斌先是暗示,然後對史可法加以勸誘鼓勵,和裕升帳局前便是出現了眼前的這情形。

    聽到風聲的大商人越聚越多,而且開始出現中小商人。

    和裕升的京城帳局規模最大,存銀也是最多,聞訊趕過來的商人當然也是最多。

    劉吉和李國賓均是滿頭大汗,神色都十分緊張。

    他們在後堂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潮,劉吉道:“不知是何人令史從斌放出這等風聲,擠兌潮一起就是再也按不下去。”

    “計將安出?”李國賓道:“要不要我去五城兵馬司走動一下,設法來‘彈壓秩序’?”

    “絕對不可。”一旁坐著的王發祥道:“要是咱們請了兵馬司的人把商人趕走,明天咱們和裕升的牌子就徹底臭了。帳局倒了還有騾馬行鏢行,還有物流買賣和商行生意,要是給付不起銀兩還勾結官府耍賴,咱和裕升的名聲就徹底臭了,以後誰還敢和咱們做買賣?”

    李國賓擦著汗道:“對,對!是我想錯了,一時急糊塗了。”

    王發祥對劉吉道:“這邊有多少存銀?”

    “還好昨天剛送來一批銀子。”劉吉苦笑道:“約摸有七萬兩左右。”

    “外面取銀的人,我剛剛聽著數字算了一下。”王發祥道:“最少要取二十萬,相差太遠。”

    “而且我們要準備京師之外的擠兌。”劉吉沉著臉道:“京師最多要準備三十萬,連真定保定臨清德州再到開封,全部存銀支應要八十萬以上。”

    李國賓道:“也不一定要準備全額的銀兩罷?”

    王發祥反駁道:“老李你遇事有些軟弱啊,看來未經風浪。若是你是普通商家,我們和裕升銀本不足導致擠兌之事傳揚開來,你會把銀子留在我們帳局裡嗎?”

    劉吉道:“而且這股風潮定然會傳到山西和陝西,只是那邊是我們和裕升的根本,形象比在直隸和山東,河南要牢固的多,些許謠言可能會導致少量提前的取現,不過應該不會有大規模的擠兌潮。”

    “我已經派傳騎向軍司匯報了,要他們提前做好準備。”王發祥看看眼前兩人,其實帳局的事和他沒有關係,但他和眼前這兩人相交莫逆,能幫忙當然要幫,而且大家同一條船,真的船沉了,對他也沒有半點好處。

    京師這裡的分行越做越大,北方很多地方的分號受到京師這邊的管制,劉吉和李國賓的權力越大,意味著京師這邊的人員的重要性也是水漲船高,對王發祥來說也是如此。

    “現在是申時初刻。”王發祥道:“今天不能用預約的辦法來拖了,只能是來一個給一個,但要辦手續,拖時間,爭取到晚上天黑時最多兌出七萬左右。我們連夜到張家口帳局調銀子過來,那般怎麼也得擠十萬八萬過來,應付了明天再說。然後,就得看軍司是怎麼統籌提調安排了。”

    “也只能如此。”李國賓醒過神來,說道:“這一次真的是和裕升成立以來最大的危機……先咬牙頂著吧!”

    店面外聚集的人潮越來越多,有些人已經開始急眼了。

    史從斌身邊圍的人最多,一個虯髯漢子對史從斌道:“史兄,在下向來信你,這和裕升銀本不足是不是真的?”

    “也是有人告訴在下。”史從斌猶豫一下,還是說道:“應該是真的!”

    “那好。”虯髯漢子奮力擠上前去,喝罵道:“狗慫趕緊將老子的銀子取來,老子可是英國公府的!”

    “我是撫寧侯府的,提銀三千!”

    “在下的銅錢是遼東督師那邊要用來發餉用的,共計三萬一千串,預付的銀款,還請早些將銅錢交割。”

    “在下預付五百兩購買鐵器,今日要麼提貨,要麼退銀。”

    果然也不出劉吉等人所料,人越來越多,風聲也就越來越惡,從銀本緊張開始傳為銀本被挪用運走,庫中空空,或是說倒了股本,和裕升已經只剩下空殼,總之千奇百怪般傳言,越傳越走樣子,開始可能還有汪文言安排的人在其中搗亂,後來就是以訛傳訛,到了黃昏前後,店裡店外已經圍了好幾百人,還有更多的人在正陽門大街上擠過來瞧熱鬧。

    後來南城兵馬司果然派了人過來,當然不是李國賓叫人安排的,而是實打實的因為官府害怕出事,只能派兵前來彈壓。

    淨街的鞭子一抽,看熱鬧瞧笑話的人是少了不少,但過來要求提貨提銀的人還是烏泱泱的多。

    六品兵馬司指揮使親自站在當街維持秩序,原本這人是和裕升喂飽了的,這時卻是打死不肯進店了……

    “害怕沾包唄。”劉吉呵呵一笑,說道:“要貨就給貨,要銀給銀,總之檯面不能塌,精神氣也是給我頂起來。”

    上頭商量妥了,下頭跑腿的當然也是努力振奮精神,帳局裡的人拚命打著算盤珠子,將賬目算的滴水不漏,從算帳到出銀卻是儘可能的拖時間,外頭的商人們見裡頭忙碌異常,倒也不好再翻臉,只是看著和裕升的人大捧大捧的把銀子搬出來。

    要銀子給銀子,要貨物給貨物,果然按劉吉等人的算計,天黑之後,將將兌出去了六萬多銀子,有一些散碎的小戶還擁著不走,劉吉下令點起燈燭,給這些小戶頭加班兌銀。

    ……

    汪文言是內閣中書舍人,他並無功名,在內閣的中書舍人分為好幾種,無功名的舍人只是抄錄謄寫,在閣中打雜而已。

    普通的舍人在內閣幹上十年,閣老們也未必認得幾個,汪文言則顯著不同,他在閣中幾乎不做什麼雜務,每日就是看各地送來的奏摺,在貼黃之前就先觀閱一遍,然後向葉向高和韓爌等閣老提出建議,俟內閣貼黃之後,送司禮批紅,就成為國家的正式文書,下達六部和各寺卿,各省總督巡撫布政乃至州縣遵照執行。

    很多舍人暗中稱汪文言為“小閣老”,這是當初嚴世蕃在朝中的渾號,現在又落到了汪文言的頭上,給汪文言起這個外號的人定然是不懷好意,算是誅心之論,不過汪文言不僅不介意,相反卻是坦然受之。

    這也引來議論聲:“果然是嚴東樓那樣的人物,聰明機變,又太過狂妄!”

    汪文言對這些浮議真的不在意,他每日最注意的還是國家大政。

    “閣老,”汪文言進入中堂,轉而向東,進入葉向高的公房,拱手稟報導:“召在下來有何事?”

    “聽說你叫史憲之的叔父去和裕升擠兌?”葉向高知道這個東林黨謀主的脾氣……汪文言說話不喜迂迴,喜歡直截了當。

    “正是在下吩咐的。”汪文言坦然道:“此事是難得的撞上門來的機會,張瀚惡我東林,幾次三番壞我謀劃佈局,今有機會還機,在下當然不會放過。”

    “與閹黨之爭正是如火如荼之時。”葉向高苦笑道:“現在又出手對付和裕升,會不會自尋煩惱啊?”

    “在下已經算好了的。”汪文言笑道:“再也不會錯了的,閣老知道,在下也算有些智略,絕不會無的放矢。這兩年來,我一直著人打聽和裕升在直隸河南山東各處分號帳局的規模,對其存銀有多少還是有數的,他們,早就入不敷出了!”

    葉向高皺眉道:“和裕升也堪稱是國朝商家第一,家大業大,怎麼就會到這種地步?”

    汪文言格格一笑,說道:“張瀚在北邊和北虜打的那麼凶,連青城都攻下來了,他自己說是運道好,北虜勢弱撿了個便宜,閣老信麼?沒有大捧的銀子砸下來養兵,青城就這麼輕巧到他手裡?若是他沒有痛腳,朝廷為了少生事端,張瀚露出反跡之前也不會拿和裕升怎樣,既然有銀本不足之事,若是不加以利用,在下也是感覺可惜了的。”

    葉向高頗感無奈的道:“既然如此也由得你,只是不要耽擱了正事。”

    “那怎麼會。”汪文言一臉傲然的道:“左右不過一商家,順手的事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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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六章 王府

    “與閹黨之事,當快到破局之時了吧?”葉向高拿汪言也沒有辦法,索性就直接換了個話題。

    “難。”汪言向來自信的臉上也露出踟躕之色,他皺著眉頭道:“魏閹看似心中無底,往韓閣老府上去求和之事更證實此點,然而一切還是著落在皇上身上,要緊的還是要看皇上的心思到底如何。”

    葉向高輕輕點頭,近來因為政爭之事,朝廷很多事情都要停擺了,只有遼東之事事關軍國大政沒有耽擱,別的軍政事務多半都停滯了,這也是他對汪言設計和裕升之事不以為然的原因……多少軍國大事朝廷都摞開手了,大家主要的精力都用在黨爭之上,這一次大家上了擂台,一定就是要爭一個你死我活,如果東林黨失敗,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保不住冠帶功名,也不知道有多少朝廷要角從此消失於官場之上,這樣生死存亡之際,緊盯著一個根基已經挪到草原上的商家做什麼?

    “聖上的心思老夫也沒有辦法揣摩。”葉向高搖頭道:“只能靜待聖裁。”

    “不能靜待。”汪言臉上露出戾氣,他道:“嘉靖年間舊事,閣老尚記得否?”

    “你是說大禮議之爭嗎?”葉向高不悅道:“當年可是臣慘敗。”

    “那是嘉靖爺。”汪言道:“恕在下萬死敢言,今上是沒有辦法和嘉靖皇爺當年相比的,相差太遠。”

    這說的倒也是事實,嘉靖的性子實在是天生的陰鷙又帶著果決,又有一點“蠻”,擰起來不顧一切,又善於把握人心,在大禮儀上,幾百官包括輔楊廷和在內都拿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天子沒有辦法,因為嘉靖很清楚的知道,太監在自己一邊,軍權也在手中,臣雖然把控一切,但只要進不來紫禁城,在外頭鬧騰的再厲害也是白搭。

    大禮儀之爭,朝廷幾萬官抱團,數百官叩闕死諫,結果嘉靖就是敢幾百人一起廷仗,最多一次打死十幾名官,大量的官員,包括楊廷和的兒子楊慎在內被皇帝流放,從此蹉跎一生。

    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嘉靖雖贏,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從此君臣隔膜,終嘉靖一生沒有建立起君臣互信,其實以嘉靖的聰明才幹,常年居於深宮之內,讀青詞修道,國事因為江河日下,也是一件叫人扼腕可惜的事情。

    嘉靖的聰明,剛愎,自信,陰沉,都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當今天子年齡已經比當初大禮議時的嘉靖皇帝還大幾歲,但從這幾年給人的印象來看,當今天子處理國政是越來越純熟老練,但天性豁達仁厚,凡事有一點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豁達勁頭,如果不是被臣諫官逼急了的話,皇帝也少有大雷霆的時候,對朝廷的臣武將,天啟皇帝也是比其祖父要厚道的多,比如對孫承宗的信任倚重,對東江鎮以內帑支持的大方和信任,對袁可立的支持等等。

    這幾年來,皇帝算是深明抓大放小的道理,對遼東之事無比重視,諸多舉措都很精準到位,對其餘的各種事情,則是大而化之,總體來說,朝政並無太大起色,民間的負擔在天啟二年之後變得很重,遼餉開支越來越大,已經使遼西那邊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輸送集團……但總體來說,今上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至於任用太監,後世人常以此事非議天啟,這倒真是純然的誤解,大明的祖制恰恰就是除了洪武年間的太祖高皇帝之外,任何一朝都是拿太監來延展君權對抗外朝,用以制約平衡,天啟任用魏忠賢可是沒任何錯誤,錯便錯在自嘉靖之後大明官結黨之風盛行,官自己分成諸黨內鬥不止,失敗者不顧以前的規矩投入閹人麾下,黨爭擴大化和白熱化,導致耽擱軍國政務,嚴重影響了大明的國力,這屬於另一個層面上的事情,也不能把黑鍋叫魏忠賢一個人給背了去。

    而天啟皇帝對朝政的控制力是遠不及嘉靖,嘉靖年間嚴嵩能一家獨大,牢牢把持政權,主要就是嘉靖在內廷的支持,而當今皇帝雖然支持魏閹,魏忠賢一黨卻始終被東林壓的死死的,而皇帝對東林黨原本是有香火之情,導致天啟四年之前東林黨勢力急劇膨脹,後來天啟支持閹黨,也未嘗沒有拿閹黨制衡東林的打算,結果沒想到東林黨絲毫不體諒聖心,對閹黨毫無容忍之意,一直喊打喊殺,東林掌握著朝廷和民間的輿論,閹黨確實也是立身不正,這兩年被東林抹黑的厲害,連帶著天子也被民間非議,也還好當今天子秉性寬厚,廠衛力量也遠不及當初,不然就憑東林諸君子抹黑天子的行徑,擱在洪武,永年年間,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掉腦袋了。

    是以不管怎麼說,當今皇帝對朝堂的掌控力還是不足,不僅遠不及開國的太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也遠不及嘉靖年間,倒是和其祖父一脈相承,朝廷內外鬥了個烏七八糟,朝政異常混亂。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葉向高沉吟著道:“不過不到要緊關頭,還是不要行過於決裂激切的舉動。”

    汪言明顯是要學嘉靖和萬曆早年那樣,鼓動君臣一起圍到宮門外叩闕鬧事,皇帝要麼學嘉靖一仗打翻幾百官,要麼就得低頭屈從群臣的意志,以汪言對今上的瞭解,估計這事多半能成。

    “終究是行險。”葉向高嘆道:“聖意越難測,不比當初。近來,連老夫也很少被召到華殿奏對了。”

    天啟的態度確實是越來越模糊,此前雖有警告御史不得以黨爭壞國事,甚至還處置過幾個不知好歹不知進退的御史,但總體來說天啟對東林黨還是留有幾分情面,畢竟當初奪門移宮時東林黨確實立有大功於前,但這點香火情越淡了,皇帝心思難測,哪怕是地位高如葉向高者,也是心中惴惴不安。

    “在下猶自留有後手。”汪言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他道:“一時得失亦不必縈懷,請閣老放心吧。”

    ……

    日暮時分,汪言與葉向高將閣中輔負責的奏疏全部寫出處理的節略貼黃,然後由司禮監的人取走,內閣中其餘諸閣老,包括韓爌和朱國楨,顧秉謙等人在內,雖有政務分配,但用樞筆貼黃的權力,只在葉向高一人之手。

    除了值班人員之外,內閣中人在宮中下錢糧之前都要離開,汪言是除了幾個閣老之外最受人矚目的一個,誰都知道他是東林黨的謀主之一,很多事情可以一言而決,甚至權勢在很多東林黨的大佬之上,在汪言往外走的時候,天街上不少六部和各寺卿的官員都是步行,由隨員拿著衣包跟著,眾人見汪言向長安左門的方向走,不覺奇怪,有一些人趕緊上來拱手致意,汪言臉上神色淡淡的,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人們也向來知道他為人倨傲,拱手之後也就都退開了。

    到了皇城之外,自有家下人抬來一頂四人抬的轎子,這本是四品京堂以上的高官才有的待遇,汪言卻是坦然用之,當然也不會有人敢出來挑他這個禮。

    在轎中跺了跺腳,汪言道:“去信王府。”

    信王府就在原本的十王府的範圍之內,由宮中派人打掃修葺,在永樂年間替皇子們修了一大片的建築群落,原本是在京封王還沒有之國就藩的親王所居,也是給諸王定期入京朝覲時居住方便,到英宗之後,除了襄王曾經入京朝覲之外,其餘諸王再也不准入京,一直到天啟年間,二百多年來再無親藩入京,諾大的一片王府區荒蕪下來,只有如信王這樣的年幼親王,年齡既到了不能住在宮中的地步,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之國,只能暫居於京師中的臨時王府,將就著過日子。

    汪言的隨從十分機警,以外臣身份擅見親藩是極大的忌諱,他們的主子可以不在乎細節,隨員們卻是極盡小心,在街市中繞了一大圈,一直到天黑之後,轎子才落在信王府門口,由側門通報了。

    “汪先生真是貴客。”王府太監曹化淳匆忙趕出來迎接,叉手向汪言問好。

    “不敢。”在內閣都橫著走的汪言對信王府的人卻十分客氣,長揖還禮之後,從容道:“外臣來的匆忙,不知道殿下是否有空接見?”

    “未知汪先生此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為了避嫌,信王也並沒有第一時間決定接見,著曹化淳出來,當然也是打聽汪言的來意。

    “在下此來是因為和裕升的事情……”汪言簡短的解釋了幾句,他相信曹化淳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原來如此。”曹化淳立刻道:“請先生到內裡先稍候片刻,咱家去回奏信王殿下知道。”

    汪言含笑點頭應了。

    信王太年輕,太幼稚了。

    由於經常在人前表露出一些明顯的傾向,信王同情和傾向東林,這已經是人所周知的事實。而對和裕升的惡感,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雖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麼,但汪言知道信王的態度便已經足夠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3
第九百二十七章 提銀

    “諸位東主請了。”這時劉吉才露面,向留下來的商人東主們拱手致意。

    店堂和街市上圍的人多半散去了,雖然眾人還在議論著和裕升銀本不足的事,不過最少所有人都放下了一半多的心,不管銀本足不足,最少京城這裡是來者不拒,眾人排了一下午的隊,看了和裕升的人整個下午都不斷的往外搬銀子,這顆心倒也是漸漸放了下來。

    劉吉這時出來,時機正是恰好,他笑咪咪的向眾人拱著手,說道:“諸位東主請了,原本各位這樣來提銀子,不管怎樣我們也要把銀子給付交割清楚,可是諸位看,這天都黑透了,我們的銀庫是每天有固定時辰上鎖,然後有專人核查清點,第二天再開庫清查一遍,核對清楚了再開庫放銀,每日進出的數額和時間都是有規矩的,諸位著急取銀,在下心裡也是清楚,可就算在下破例給銀,這天黑之後拿著大棒的銀子走路也不安全是不是?再者說,再過一會兒也要宵禁了。如果諸位不放心,盡可在正陽門大街尋住處住下,也盡可派人盯著這裡,咱們和裕升的幾個掌櫃今晚就不走了,就宿在店裡,明天到了開銀庫的時間,大夥兒憑銀票取銀,可否?”

    眾人瞟著史從斌不出聲,今日之事,史從斌其實就是挑頭的人,他的八千兩早就給付了,但是史從斌並沒有離開,而是鼓動大家繼續提銀,這時他也感覺為難,於情於理,也並沒有辦法堅持下去。

    這時外頭傳來吃吃的喝道聲,接著眾人看到有轎子停在和裕升的門口,接著看到一個戴黑色三山帽的青年宦官走下轎子,匆忙進入店堂之內。

    “曹公公。”劉吉有些意外,還是趕緊一拱手。

    “閒話不說。”曹化淳點點頭,臉上有一點尷尬之色的道:“我們信王府存在貴號有五千銀子,殿下令咱家立刻來提。”

    “公公,”劉吉有些無奈的道:“這五千兩是王府說明了要兌銅錢的,而且約好是下個月給付,鄙號存的銅錢今日已經兌完,總得寬限數日,容在下從外調來銅錢給付了再說。”

    “沒有辦法。”曹化淳板著臉,搖頭道:“這是殿下親口諭令,並且十分嚴厲,咱家沒有辦法!”

    劉吉感覺一陣無語,信王的這銀子確實是拿來換銅錢的,而且也確實是五千兩,但其中有兩千五百是和裕升聲明的節敬,信王府只算一半銀子,就算這一半也是暫欠,銀票倒是先拿走了,和裕升方面不願為這一點小錢再次得罪心眼很小的信王殿下,不料這位王爺居然拿著當日開走的銀票,堂而皇之的跑來要錢,這個臉可真是太大了。

    曹化淳當然也明白劉吉的感覺,他自己也是有些尷尬,不過太監行事,向來不要臉皮巧取豪奪的時候多,這事兒擺明了是信王要趁機報復和裕升一把,也就只能繼續厚著臉皮了。

    而且上次送禮借錢的事,曹化淳在其中起了很不好的作用,信王的憤怒有一多半是他造成的,這一次的差事他當然要出盡全力。

    “五千兩當然要奉上,有

    (本章未完,請翻頁)銀票麼。”劉吉強壓住怒火,說道:“不過曹公公如此欺人,日後和裕升絕不再會接王府的買賣。”

    曹化淳板著臉不語,劉吉命人到後宅搬取銀兩,一百錠大銀數清楚了,交給了曹化淳帶來的人。

    “咱家告辭。”曹化淳尷尬的道:“願和裕升生意興隆。”

    劉吉冷笑不語,往常曹化淳來,走時劉吉總要奉上一錠銀子,不叫這老公兒白跑,今日雙方算是撕破臉皮,劉吉當然不會再送銀子。

    待曹化淳走後,別的商人也全部離開,待夥計們上了門板之後,劉吉憂心忡忡的對王發祥和李國賓道:“這一下禍患不小。”

    李國賓頓足道:“五千銀子是小事,咱們還是能按原本的計畫撐過頭幾天。但信王這麼做,無疑是擺明了對我們和裕升的不滿,這樣一來,京城勳貴和我們有銀錢來往的,明後日也一定多半會來清算,這一下真是麻煩不小!”

    信王的地位已經是一年高過一年,原因也是簡單,天啟皇帝雖然還只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但皇帝已經眼看即位近五年時間,這麼久時間未曾有皇子成活,此前的兩個皇子都是夭折,而這一兩年後宮的皇后和嬪妃們都完全沒有了動靜,張皇后甚為賢良,在朝廷百官和百姓中口碑甚好,人們都私下傳言是魏忠賢和客氏在後宮欺侮皇后,甚至是魏、客二人暗中殺害皇子,甚至使張皇后數次流產,乃至一直不能誕下皇子。

    這謠言裡頭學問頗大,固然有民間向來對太監有不好的風評所致,更多的恐怕還是要著落在汪文言等東林黨人的身上。

    “沒事的。”王發祥倒是很鎮定的道:“軍司必有安排,你們放心吧。”

    ……

    曹化淳提了銀子,一路折回信王府。

    這一次差事算是白辛苦,信王知道這是五千兩的銀票,想中飽都不可能。

    天色已黑,不過王府四周多半是富貴人家所居,多是深宅大院,一路上各家都是燈火通明,和那些天黑就上床睡覺的市井小民之家大為不同。

    信王府外懸著風燈,曹化淳進府後有好幾人提著絲料的燈籠等著,一見他進來,便是立刻將他帶往一處偏殿。

    信王還沒有睡,他臉上神色一派悠閒怡然,心情很好的樣子。

    由於王府晚膳規矩和宮中一樣,下午四點左右就開晚膳,在晚上臨前之前,信王會習慣用一些精緻細巧的點心,多是宮中點心式樣,信王的曾祖父喜歡吃果餅,祖父則是嗜酒,點心沒有什麼特殊愛好,他的父親光宗皇帝則喜歡吃虎眼糖,兄長天啟皇帝最愛吃雜燴菜,信王則最喜歡吃細巧的甜點心,配著精心熬製出來的燕窩粥,在信王看來是無上美味。

    只是信王府開銷不足,眼前這一堆看著不起眼,最少都是大幾十兩銀子,就算以親王之尊,信王也不能常常享用。

    今天信王的心情愉悅並非由來無因,汪文言在此前拜見,除了帶來和裕升的消息之外,也透露了東林黨一定要將閹黨趕盡

    (本章未完,請翻頁)殺絕的消息。

    對信王來說,他對東林黨的好感是十分明顯的,當然他對汪文言這一類人並不欣賞,這個陰微小人並無功名在身,信王對這一類的人物一向不怎麼信任,而他天性多疑,在初見汪文言時感覺愉快,畢竟外廷臣子對他也是十分尊重,後來他又懷疑此人是想要利用自己,視自己為幼稚小兒,為此信王感覺有些小小的屈辱,不過相比較而言,信王畢竟是對東林黨的仁人君子們印象極佳,這使他也很願意原諒汪文言的大膽,至於向皇兄匯報今晚見外臣之事,信王也並無此打算。

    儘管廠衛負責監視京師百官,不過人們都知道廠衛規矩廢馳,幾近無用,連東林黨的那幫子文人都看不住,更不要說信王這裡畢竟是親藩府邸,魏忠賢又知道皇帝對信王的兄弟情誼,廠衛最多遠遠放幾個人在信王府外圍,絕不會有內應或是近處的監視,汪文言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上門,否則的話被閹黨發覺,也是一樁不大不小的麻煩。

    “奴婢見過殿下。”

    曹化淳腳步匆匆走上前來,叩拜信王。

    “哦,曹伴伴起來。”信王放下調羹,白皙的瓜子臉上滿是笑意……信王畢竟還只是個少年,很難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

    信王隨口道:“事情辦的怎樣了?”

    曹化淳畢恭畢敬的道:“已經辦妥,銀子取回來,一會兒便放入王府銀庫。”

    信王窮怕了的人,聞言立刻高興起來。

    這五千銀子還是汪文言替他出的主意,等於是從和裕升手頭硬搶回來的……事情明擺著的,要是和裕升當場否認,甚至和曹化淳頂牛吵起來,事情一傳開來,人家不會說信王府趁人之危,只會說和裕升確實是銀本有問題,連王府的存銀都想賴!

    “甚好!”信王眉眼舒展的道:“曹伴伴取五十兩,是孤賞你的。”

    曹化淳一臉感激的模樣,叩頭道:“謝殿下賞賜,不過奴婢並無用錢之處,吃住都在王府,銀子還是給殿下留著賞別人。”

    “賞你就收下吧。”信王今晚真是罕見的大方,著人將銀子取了之後見曹化淳拿了,這才又笑道:“和裕升那邊的情形怎樣呢?”

    “擠兌的人不少。”曹化淳道:“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外維持著秩序,人太多了,害怕出事。”

    “哼。”信王冷哼一聲,說道:“這般不良商家,很該叫五城兵馬司將其封門,重重的辦他們的罪!”

    “殿下說的是……”曹化淳違心贊同道。

    “這個汪文言畢竟還是有本事的。”信王又沉吟著道:“僅從隻言片語就分析出和裕升存銀不足,用這一招,等若打蛇在七寸上,商家壞了名聲,日後怎麼做得生意?和裕升這般商家,自我大明賺錢,心中卻深藏不軌,也是皇兄仁厚,若換了吾,早就……”

    雖然在自己府邸之內,又當著一眾心腹親信,信王還是住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臉上憤憤之色,十分明顯。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33
第九百二十八章 急報

    信王的地位為什麼水漲船高,主要原因還是天啟無後,隨著皇帝年歲漸長,嬪妃不見有孕絕不是好消息,弄不好可能如成化年間那樣,天子過了三十歲還沒有子嗣,而外朝還有風聲就是皇帝近來喜好男色,要是這樣的話,將來天子恐怕更無所出,信王則其實等同於皇儲,身份地位絕非一般的親王可比。

    外朝這般想法,信王自己隨著年歲漸長,又豈能全無想法?

    信王倒不是盼著自己兄長無子或是早死,但少年心性習氣,又沒有經過正經的帝王教育,人一直在局外之中,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是經過加工渲染後的東西,他的性格又較為偏激,想事容易鑽牛角尖,更容易受到別人的影響,在信王心裡,東林黨是朝廷正氣的代表,閹黨包括魏忠賢在內都是醜奴敗類,客氏更是淫、穢宮廷,罪該萬死,信王一想到這些事,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常常在內心幻想,若是自己能夠掌握大權,將怎樣逐退閹黨那些無恥之徒,怎樣誅殺魏忠賢與客氏,使大明恢復朗朗乾坤,然後重用東林黨,使朝廷眾正盈朝……每次做這樣幻想的時候,信王就是無比激動,感覺自己已經登基為帝,口含天憲,大權在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但當夢醒之後,信王又是萬分警醒……別人也罷了,若是皇兄也懷疑自己心懷不軌的話,事情可就是糟糕了。

    不管怎樣,皇兄正當盛年,身體又一向康健,恐怕就算生不出皇子,信王想要接這個皇位,最少還得十幾二十年。

    大明皇帝,長壽的不多,一般也就是三四十歲的平均壽命,光宗皇帝短壽,穆宗皇帝也是短命鬼,武宗,孝宗,憲宗,宣宗,仁宗,均是年未過四十就崩逝了。

    “不論怎樣,”信王換了口氣,笑道:“孤的心情很好,閹黨受制,朝廷正氣上升,實在是令人感覺可喜可賀,再清除和裕升這樣的不法商家,猶如田畝之中去除雜草,善莫大焉!”

    ……

    大約在王祥派出塘馬的二十三個時之後,天色將明未明的黎明時分,兩匹並騎的塘馬從南北渠的大道上一路飛馳下來。

    沿途的軍民百姓並上工的工人並不多,一見雙騎插紅旗的塘馬過來,眾人無不趕緊立在道左,替塘馬讓道。

    這是最高等級的塘馬傳騎,雙馬傳騎,人們都知道規矩,絕不敢擋在路上,耽擱塘馬的行進。

    這麼一路飛馳,到了軍令司所在院子之前,塘馬也沒有停頓,飛馳而入,一邊進院子,一邊叫道:“六百里加急特急塘報,可有值班司官來接?”

    “我來接!”

    從北院立刻有人應聲,從院門看過去正堂內還有燈火,顯然是值夜的官員熬夜看公文時點著燈還不曾熄滅,值班官員可以睡覺休息,也有人利用這種清靜的時間來多做一些事情,眼前屋子裡的官員顯然是後者。

    塘馬也不多話,從馬背上跳下來,自懷中取出一個大紅封套,大步走向院門口等著。

    “拿來給我!”出門的是田季堂,他身為財務局的局正,近來還有風聲要加軍令司副司官一職,在和裕升體系內也算是張瀚的重臣心腹了,他當然有資格接這個急報,孫敬亭這個主官不在,張瀚也不在,兩人一起往靈丘和廣靈一帶去了……張瀚難得回內地一次,以後估計想回來是越來越難,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料理一下,包括見靈丘等地的礦主大戶,見廣靈蔚州一帶的官紳和大商人,還有內鎮駐軍的一些夠得上身份的武官,再從新平堡出去時,下一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來也是好笑,大明這邊是揣著迷糊當明白,只以為張瀚是哱拜和楊應龍那樣的人物,有財有勢有野心,也有一定的實力,大明慶幸的是和裕升的力量一直在往外使,所以朝廷更是隱忍不,這才使和裕升能繼續在內地賺錢。不然的話,擅自搞的團練,擅出邊境擊虜,這些都是不可恕的大罪,可是有絕對的實力當保障,不僅天子和重臣們沒有整治和裕升的打算,就算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御史言官,那些科道清流,也是沒有人跳出來找這個不自在……萬曆年間的哱拜和播州楊應龍之亂,加壬辰倭亂,足足花了兩千多萬白銀才彈壓下去,那還是在萬曆早年,國力和兵力都很強勢的時候,現在有一個東虜幾乎佔了全遼,南邊一個奢安之亂也是鬧了幾年,調了近二十萬南方明軍加用了五六百萬兩銀子才彈壓下去,要是現在逼反了張瀚,任何人也承擔不起這個後果……這也是張瀚敢回大同的底氣所在,是“潛回”,其實在李莊辦事見人,在靈丘等地來回穿梭,見人辦事,並不怎麼真正的避諱,要不是有底氣在,恐怕就沒有如這般方便了。

    張瀚雖走,李莊這裡還是核心所在,只是慢慢要搬遷到青城,幾個確定要留在李莊的部門,或是一半人手留李莊的,就是財務和軍政還有內情各部,田季堂的地位高漲,並非由來無因。

    “出什麼事了?”軍需司的副司官劉鵬剛巧從青城回來辦事,因為事情完了就得回青城,他的家也搬遷到了青城,索性就沒有回去住,也不曾住在館舍,就直接在軍令司找了間空屋子睡下,早晨這時候似醒非醒,聽到外頭的動靜,正好看到田季堂在看塘報,劉鵬便跑過來打聽。

    “你看吧。”田季堂將塘報遞向劉鵬。

    劉鵬趕緊擺手道:“老田你拉倒吧,是不是不懂規矩,你是當值官員,可以看,別看我比你高半級,這最高密級的塘報我是沒資格看的。”

    “沒事。”田季堂道:“這事兩天內傳到張家口,三天內傳到李莊,看看不妨。”

    劉鵬這才接過來看,掃了幾眼,當下便是臉色大變,拍腿道:“壞事了,這可糟糕了!”

    劉鵬看向田季堂,又道:“軍需司這邊知道,近來因為林丹汗開始西遷,白洪大台吉率部請求歸附,雖然沒打仗,錢可是沒少花,從四月到六月每月花三十萬,六月到七月,已經花了四十多,七月怕是六十萬打不住,這些銀子,咱們日常只有不到四十萬的收入,此前已經有虧空,每月要挪動的銀子最少是三十萬,加上此前的欠帳,要是直隸等地紛紛擠兌,沒有八十萬以上這風潮平息不了。就算平息了,一兩個月內怕是沒有辦法恢復,這一下麻煩可真是不。”

    田季堂道:“只要能迅有力的擊破謠言,暢開了給人兌銀子走,帳局生意不會受大的影響。況且,大人和政事官們又有新的賺錢的法門,也是和帳局還有騾馬行鏢行有關係,都可以多賺不少。財源上頭,並無可憂心之處。但眼前這風潮,則一定要迅度過。”

    劉鵬道:“老田你就是掌咱們和裕升銀庫的人,這事正巧落在你手裡頭,還是趕緊想辦法去吧……你老實,現在能挪騰出多少來?”

    “銀庫早就沒銀子了,這個上司都知道。”田季堂勉強笑道:“不過我知道這樣左右騰挪就怕出事,手裡頭一直掌握著十來萬兩不敢亂動,這兩個月實在緊張,還是用出了兩萬多,現在算算有九萬多不到十萬的樣子,我一會就下令即刻送往京師。”

    “不夠,京師那邊和河南山東各地加起來,三天之內最少要三十萬。”

    田季堂先是皺眉不語,接著道:“只能將運往草原和原本給各工場的銀子拖幾天,這樣能湊個二十來萬吧。”

    劉鵬道:“有些不妥,不過也只能這麼辦。”

    ……

    “送銀子的車隊,我就和裕升果然銀本不足。”

    馬文站在自家酒樓的三樓,憑樓而眺,果然看到大隊的四車過張家口,一路往京師去。

    車隊定然是連夜趕過來的,一大清晨就過了張家口繼續走,車頂車身上掛滿了露水和濺滿了泥巴,還有枯草樹葉等髒物,和裕升的車隊很講規矩,晚上到了車馬大店是一定要清洗車身,涮洗挽馬騾子,絕不會容許車馬骯髒的繼續趕路,一大早晨車隊這麼狼狽就只能明一點,車隊是整夜的趕路,並不曾休息打尖。

    “果然是。”范永明站在一旁對王達通道:“馬東主所不差。”

    王達通皺眉不語,他和馬文現在都是和裕升在大同的合作夥伴,這邊和裕升派的理事是馬人,也是個老牌大商人,還有舉人身份,在大明算是統治階層的一份子,不過馬人不光是管商業這一塊,還是行軍司的副司官,很多雜務都要料理,有一個商務司派來的專職理事,起來還是老熟人……當年跟著范永斗鞍前馬後奔忙的李明達。

    “不知道馬兄到底是何用意?”王達通道:“這陣子和李明達合作的很是愉快,和裕升也並不拿大,咱們張家口的晉商勢力上一次銅錢之爭可是慘敗,咱們這些人也定下了與和裕升通力合作的章程,如果馬東主有什麼異樣心思,在下不勸,但亦不想聽,免得粘包,還是先告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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