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明1617 作者:淡墨青衫(連載中)

 
uuuuuuuuuu 2015-8-18 16:37: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63 353863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2:46
第九百四十九 求懇

    所有人都在馬上敬著軍禮,連趕車的車伕都是在座位上站了起來,車伕並沒有軍人身份,並不會敬軍禮,但他知道叉手躬身,儘可能的展示出自己對這位大人的尊敬。

    犯法的軍官被關押在車裡,他們沒有辦法敬禮,也沒辦法起身行禮,只能用目光緊盯著騎在大青馬上的張瀚,但張瀚很快就策馬過去,並沒有過來看他們或是說話的打算,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張瀚和護衛隊伍消失在眼前,幾個軍官都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張彥升在隨員隊伍裡看到很多熟人,他向盧四介紹道:“那是吳齊,那是周瑞,那是李貴……那是蔣義蔣大人,特勤護衛的首領,他的兄長蔣奎在台灣行軍司,也是副司官的職位了。他們都是跟隨大人最早的那一批人,極受信任……”

    盧四輕輕點頭,張瀚身邊的人當然都是極受信任的心腹,不管是侍從文官還是武官都是要替張瀚溝通各司,傳達命令,使上下通達的重要角色,不僅要被信任,而且還得必須有相當的能力,能留在張瀚身邊錘煉過的,放出來就可以獨當一面,張世雄就是顯著的例子,在差點鬧出兵變的大亂子之後,放在張瀚身邊當了一年的侍從武官,再出來就是獵騎兵營指揮,位份雖不高,但確實是獨當一面,並且所有人都知道,張世雄的獵騎兵是肯定還會擴充,時間的早晚只在於軍司什麼時候能擺脫財政困境。

    “李哥,李哥,停一會兒,和我說兩句話。”張瀚和其從屬經過,張彥升看得心裡癢癢,開始叫喚著侍從武官李貴。在張瀚身邊還不覺得什麼,放出來就知道大有不同,別的不說,光是消息來源,身為近侍護衛和在外帶兵就是兩回事,何況他也不是統兵大將,只是一個小小的騎兵中隊長。

    李貴在張彥升快要從侍衛轉到軍校學習時到的張瀚身邊,兩人相處的時間短,不過相處起來還算愉快,李貴性子直爽,張彥升還有些小孩脾氣,平素拿李貴當大哥來看,一來二去的,兩人竟是結下了不淺的情誼。

    聽到張彥升叫喚,李貴面露無奈,策馬過來,看了看張彥升身邊的人,卻只認得一個盧四,他笑道:“你兄長盧大在台灣做的很好,上次滅顏思齊立下披堅執銳先下敵樓之功,台灣行軍司替有功將士請功,你兄長盧大在第一位,不出意外的話,一枚二級勛章是能到手的。你家兄弟幾個了不起啊,你一個一級勛章,老大又是一枚二級,你家二哥辛苦做事,對公務很勤謹,積勞之下也有一枚三級勛章,怎麼著,我們和裕升的勛章你們老盧家包了?”

    盧四笑的很靦腆,又恢復了那種害羞少年的表情,張彥升在一邊看的直翻白眼。

    這廝在槍騎兵團裡已經鍛鍊出來了,皮厚心黑,手腕狠辣,槍騎兵的人,都是一副德性,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以前盧四可能是個少不經事的少年,現在的他,卻已

    (本章未完,請翻頁)經兩手染血,心黑手辣,哪裡如眼下表現出來的這麼害羞靦腆?

    李貴卻不知道,當下還著實勉勵了盧四幾句,然後才轉過頭來,對張彥升笑道:“你小子不錯,已經是中隊長了,怎麼樣,你娘親還害怕你當兵吃糧不怕?”

    “早不怕了……”提起這事兒,張彥升氣焰又下去幾分,這事兒很多人都知道,張彥升偷偷跑去當了兵,把他爹張子銘氣了個半死,不過名都報了,任張子銘是有地位的青城漢商,又立下赫赫功勞也是不可能把兒子給撈回來,張彥升的娘親更是在家擔心受怕,鬧騰的厲害。這事兒傳到張瀚耳朵裡,於是張瀚親自吩咐,張彥升接受新軍訓練合格之後,直接補進特勤局當了護衛,然後從護衛轉軍官學校,總之沒上過一次正經的戰場。

    這一次可能要大打出手,但張彥升還算是被特殊照顧,留在後方剿匪哪有什麼危險,和裕升的商團軍剿匪到現在傷亡人數不滿五十人,且多半是輕傷,軍官一個也沒有戰死的,這個安排張彥升的父母當然可以放心。

    “你小子乾脆脫了這身皮跟你爹經商去吧。”李貴笑罵道:“哪有你這樣的,萬貫家財等著承繼,卻跑刀揮刀砍人持弓射狼,這麼危險的事是咱們平民良家子的事,你坐在家裡就有大好前程,你爹將來的理事位子總會想辦法交給你的……”

    和裕升的理事算是商務司體系的,分司商務理事地位等於副政事官,比一般的司官一點不差,而且獨立自主,權限比正經的軍司官員要大的多,而且當上理事的定然是身家豐饒的大商家,張彥升的父親張子銘就是明顯的代表人物之一。

    聽到李貴的話,騎兵們都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自家指揮,張彥升的身份並沒有保密,知道的不少,但眾人此前也沒想太多,現在轉念一想才有感覺……自己這一夥幾十人加起來賺一百年,怕也賺不到眼前這中隊指揮的身家吧?

    “我不想當理事,也不想經商。”張彥升有些生氣的道:“李大哥,我找你來是打聽下一步軍司計畫,另外想和你求個事,能不能請上頭放寬一些,我也想在前線效力……我知道,我的背景不是一般人,但越是如此,我們這些拿了好處得了實惠的人家子弟才越該站出來,做出一個榜樣來。要是賺著大錢,只知道躲在身後享福,遇事不敢上前,那和裕升之內時間久不不也是和大明一樣,大家只想要好處,都不願出力氣?”

    李貴用欣賞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青年,說是青年,其實才十七八的年紀,但論起見識,膽略,心志,都是比自己十七八歲時強的多了,也不愧是張瀚親自一手調教過的人才,這份見識也罷了,這份心田可是一般人萬萬趕不上的。

    不過欣賞歸欣賞,這事李貴可是當不得家,張彥升是在張瀚那裡掛過號的,怎麼使喚軍司也要問過張瀚的意思再說。

    (本章未完,請翻頁)只是李貴也不願看到張彥升眼中的失望之色,當下只道:“這事我會和大人說的,而且會很鄭重的向他說。”

    李貴能做這樣的保證也很難得,身為侍從武官每天不知道多少事情,四五萬戰兵十萬輜兵加上軍訓司軍法司軍校不知道有多少軍官想和他攀上關係,張彥升也就是也是從近侍護衛出來的,有些香火情,不然李貴將臉一板,訓他一頓都是輕的。

    “多謝李大哥。”張彥升笑嘻嘻的道:“哪天在青城或是哪個堡裡見了,我請喝酒。”

    廢中都這裡一片荒蕪,到處是成片的廢墟,在這裡只有駐軍,行商牧人什麼的一律沒有,當然更不會有酒樓飯店一類的地方,其餘地方,不光是青城,各軍堡內都有商行酒樓等民生設施,在一些大的屯堡或定居點,也有類似的經營場所。

    倒不一定是和裕升一手操持這些事,張瀚深知凡事都要管,則凡事必定都管不好,把地開荒引人來住著種地,定居點的人多了,則需求便有了,針頭線腦雜貨可以從和裕升的雜貨店裡買,還有一些帽子店,鞋店,賣紙張毛筆一類的文具店,書店,醬醋茶南貨醃貨等鋪子,小飯館,酒樓,甚至是妓院都會有,這些是人類的正常需求,官府都管起來必定管不好,限制也有背天理人欲,必定是限制不住的。以張瀚在後世的經驗來說,哪怕是管理最殘酷的極權國家,也沒有辦法完全的壓制住人性,所以對酒樓妓院一類的並非必須又次第出現的服務行業,張瀚則採取默許之法……當然抽稅是肯定要抽的。

    “喝花酒行,不然我不去。”李貴板著臉說了句笑話,誰都知道他剛剛新婚不久,正是和新娘子感情最好,如膠似漆的階段,這等事是打死也不會做的。

    張彥升當然也不肯,年輕的小夥子哪會去那等地方,當下定下一桌正經的中八珍的酒席之約,李貴看看前頭,說道:“大人他們就要走遠了,可不敢再耽擱了。”

    張彥升急著道:“李哥,我的事可千萬別忘了。”

    “你小子,酒都約好了,還說什麼忘不忘的。”李貴笑罵一句,突然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躊躇著道:“最近這兩個月,除了要把察哈爾人攆回去之外,軍司是沒有多少財力再招募新兵,不過,我看大人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在舊兵種裡抽離出一部份人出來,成立一個新的兵種,你要有意思正兒八經的進入戰兵隊伍裡頭,這個新成立的團就是最好的選擇。”

    “新的兵種?”張彥升立刻大感興趣,說道:“是不是象獵騎兵那樣的?”

    “這一次當然不一樣,大有不同。”由於新兵種的事情還在研討,並沒有最終定局,李貴肯定不會透露太多,當下只笑著叮囑張彥升等人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能好高騖遠,接著便是掉轉馬頭,追向張瀚等人的隊伍去了。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0
第九百五十章 廢都

    “新兵種!”張彥升眼光熾熱,再看看盧四時,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要知道商團軍開始只是純粹的步兵,少量遊騎,後來出現銃騎兵,然後出現炮兵和槍騎兵,再下來是獵騎兵,每個新兵種的出現都證明了張瀚的奇思妙想是多麼有用,對敵人的限制和打擊又是多麼厲害。

    “我料想對東虜一戰不順利,大人必定會有所更張。”盧四也是難掩興奮,搓手道:“要是能被選進去就好了。”

    “你不是向來以槍騎兵身份自豪的麼。”張彥升刺了盧四一句。

    “你懂什麼。”盧四冷眼道:“新兵種打仗機會要大的多,軍司總要想辦法試驗兵種配合和威力,槍騎兵最近的任務就是看守套部蒙古,北虜還有什麼好打的?一群廢物點心,殺他們,老子都嫌髒了手!”

    二十不到的青年,此時英銳之氣盡顯,一股子凌厲的殺氣和囂張的話語配合起來,果然是霸氣盡顯。

    “混蛋,你們槍騎兵太狂了!”

    “哈哈,老子就是這麼狂,因為老子狂有狂的資本!”

    日常爭吵果然又開始,兩個後生騎馬並肩互相怒懟著對方,但彼此的交情,卻是在這樣的互相貶損之中,慢慢的越來越深,越來越濃。

    ……

    張瀚面前突然有一隻黃羊奔竄而過,緊跟著便是數十上百隻的羊群在他面前跑了過去,場面異常壯觀。

    深過人膝的草從已經有一些枯黃,不過距離真正的秋冬時還有一些時日,但從現在開始已經要準備過冬,蒙古各部落的壯年男子已經在拚命打草,儲存乾草給牧畜在冬季食用,在春天轉場之前也要有充足的草料,否則的話大量的牧畜挨不過漫漫寒冬和食物相對還很少的春季。

    只有到了暮春和盛夏到初秋,這一段時間牧人們可以不必太辛勞,但牧畜要想長的肥壯,一天最少吃十幾二十個小時,連睡覺都得不停的反芻,主食是青草的話,營養成份畢竟很小,得靠大量的進食來獲取能量,一大片草場看著很大,大片的牧群吃上幾天也就禿的差不多了,這時牧人就得帶著牧群轉場,去更茂盛的草場帶著牧群進食。所以一個北虜的小部落,丁口幾千人,但地盤就得方圓幾近千里,原因便在於此,草場小了養不肥牧畜就得挨餓,這幾千年下來,草原上的人們除了得南下搶農耕民族外,自己爭草場動刀動槍的時候其實更多。

    眼前這一片草場確實是可惜浪費了,不僅無有牧群來轉場,連獵物都沒有人打。

    張瀚搖頭一笑,說道:“銃騎兵那幫小子都是死的不成,這裡大片大片的黃羊群沒有人來打嗎?”

    這一片地方是梁興主持的行軍司負責,張瀚要往廢中都來,梁興便是從尚義堡趕過來陪同。聽到張瀚的話,梁興笑道:“大人,這事我清楚,不是他們不打,是羊群太多了。這些日子,算來已經打了六七千頭羊,除了吃掉的,剩下的已經風乾熏烤醃製,各種法門都用上了,我下令給漠北行軍司那邊送五千頭過去,那邊距離遠,軍司補給

    (本章未完,請翻頁)壓力大,後勤成本也太高,有這幾千頭羊,要給財政上省不少錢……”

    梁興說著,正巧看到隨員中有田季堂,當下咧嘴笑道:“老田,我說的怎樣?”

    田季堂拱手笑道:“若行軍司政事官們都像梁政事這樣精打細算,可就沒有我老田什麼事了。”

    梁興聞言大笑起來,對田季堂的誇讚,倒也是坦然受了。

    張瀚也讚道:“尚義行軍司做的不錯,別的行軍司只想節流,倒是梁興想著要開源,很好。”

    梁興得此一讚,臉上真的放出光來。

    近來梁興心情極佳,王長福栽了!

    真正的對手就只此一個,倒不是梁興一心想著老王倒霉,只是軍中資歷和人脈也就只有王長福能和他比,在梁興和很多人心裡,張瀚將來一定會自立一國,到時候大封功臣,文臣第一可能是李慎明,也可能是孫敬亭,反正左右就是這倆,孔敏行李東學莫宗通等人也不差,不過文臣體系和武官不同,武官中只能王長福對梁興有威脅,將來就算大夥兒封爵,到底誰上誰下?誰排第一?這個第一,梁興當然想爭,張瀚是仁德底子,寬厚性子,這一點大夥都知道,雖然法度嚴謹,犯了法的就不講情面,但只要不犯法,跟著張瀚長保富貴還是有把握的,既然如此,為何不爭一爭?大明太祖年間,武臣第一就是徐達,到現在徐家還是兩國公一南一北,哪家勳貴能和徐家相比?

    所以該爭就得爭,不能放棄就絕不放棄!

    張瀚沒理會自己部下的這些小心思,只要在尺度之內,良性竟爭總比強壓著叫他們互相使絆子強……這一點是底線,也是早就言明再三了的。

    一個團體新興之時就是有這樣的好處,雖有竟爭,傾軋,但好歹是奔上走,一旦到了王朝末世,那就什麼歪的斜的都有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偉哉!”

    往前不多遠,果然見到一大片廢棄的陳舊建築,饒是張瀚向來鄙視北虜和故元,也是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這個舊中都的來歷十分出奇,要詳細的說夠扯一大篇文章,總之就是因元武宗而興,又因元武宗逝世而罷,由於存在的時間太短,幾乎沒有太大的存在感,甚至到幾百年後,後人還曾經因為這個舊中都是否確有其事而打過不少筆墨官司。一直到確切的發現了舊中都遺址,這座故元廢都才算正式走入人們的眼簾。

    簡而言之,故元的統治中心是從草原南移的,蒙古汗位從成吉思汗到忽必烈,中間的一大轉折就是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爭位。與中國人理解的不同,忽必烈雖然是贏家,但在蒙古貴族中卻鮮少獲得承認,其依靠漢軍為主力擊敗了阿里不哥的蒙古軍,得位根本不正,忽必烈繼承汗位後,龐大的蒙古帝國正式分裂,以前雖然各自為政,但各地的蒙古汗都承認草原上的大汗才是共主,蒙哥死後,忽必烈爭位成功,其後果就是蒙古帝國四分五裂,而忽必烈的根基並不在草原而在北方漢地,其遷都到大都,也就是後來的北京也正因如此。

    (本章未完,請翻頁)到元武宗時,蒙古人壓根不曾漢化成功,由於對漢人的強行壓制導致帝國根基不穩,高層之間互鬥不息,朝局十分混亂,武宗因此修築中都,以為退身之所,這便是這座中都城的由來。

    和林,中都,上都,大都,串成一線,中都其地在後世張北縣區域,從張家口過邊牆一直北上,經行百五十里之外就是中都遺址所在,其地已經深入草原,四處是完全的草原風貌,沿途風光十分漂亮,奪人心魄,著名的草原天路就在其間,其東野狐嶺,其西樺皮嶺,都是風景絕佳之所。

    張瀚也是為眼前的大工程所打動,光是台基就有數里方廣,一個宮殿區的面積就與青城相仿,高大的台基經不起歲月侵蝕已經破損不堪,但大片石料鋪成的宮殿甬道尚且完好,由於工藝精良,野草不能在其中而生,甬道被風一刮,居然還是潔白如玉,三層高的平台之上矗立著高大的主殿,其後的殿宇群落也十分寬廣高大,殿宇群外是宮城城牆,已經多半頹敗,然後是闊大的皇城區和外城區,外城區還有不少蒙古包的遺址,從這一點來說就與純粹的漢人城池有所不同。

    軍營區就設在外城與皇城的交界,有不少完全的房舍和打好的井,疏濬之後可以使用,當初故元修築此城可是追求盡善盡美,也算什麼都考慮到了。

    張瀚讚過之後,也是頗有感慨:“故元之時,北虜也算強盛一時,疆域大,搜刮的狠,方能在此草原腹地修築這般雄偉壯闊的大城。”

    一旁的李慎明頗為意動的道:“文瀾看是否能修復此地呢?我看此城距離正中,東西南北俱是最中間的位置,怪不得故元時稱為中都,相比較而言,青城就失色很多了!”

    張瀚也是有些心動,青城畢竟是名義上土默特人的汗都,新立的順義王也要在青城繼承汗位,現在正和幾個大喇嘛商議新汗的尊號,如果可能的話,修復此城,以此城為草原之基,似乎也未嘗不可。

    四周的人都沒出聲,這是大議題,也是一個大動向,也就是李慎明可以當面提出來。

    張瀚掃了眼四周,果見各人都是目光灼灼,特別是梁興,更是一副熱衷模樣。

    以張瀚佔地之廣,擁眾之多,比名義上的順義王可是要強多了,稱帝還差點意思,稱王則軟硬實力都夠了,佔據故元舊都,號令整個草原,豈不名正言順?

    這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張瀚有現代人的靈魂,但從來不覺得自己稱王稱帝有什麼問題,不管別人的情操多以高貴,張瀚得承認自己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努力多半還是為了自己和這個時代的家人,只有少數部是不忍神洲陸沉,文明傳承毀於一旦,這確實是一種責任感,但如果沒有改變自己命運和過好日子的企盼,光是有大義,張瀚不覺得自己可以一直這麼辛苦的做下去。

    可能會真有道德完人,但張瀚絕不認為自己會替別人做出什麼犧牲。

    不過麼……張瀚指著眼前眾人,笑罵道:“一個個都瘋迷了是不是,也不想想現在是不是時候!”

    (本章完)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0
第九百五十一章 底線

    被他這麼一說,各人倒是清醒過來,梁興由衷的道:“咱們都經不住功名富貴的誘惑,這個時候反而大人最為清醒,難得,果然是英明天授。 3.最快”

    “別扯騷了。”張瀚高興的笑罵一句,說道:“各人隨我一起進宮殿看看。”

    三百多年後的元中都已經幾乎只剩下斷壁殘垣,這個時候宮殿區卻還有相當多的殿宇保存是完好,當然,什麼漆畫裝飾是肯定沒有了,樑柱也被侵蝕的厲害,不少樑柱都快朽塌的樣子。中國式的宮殿多半以木製為主,好處是堂皇漂亮,省工省力,害處就是經不起歲月侵襲,這一點不像西方石築的古堡或是宮殿,幾百年下來跟沒事一樣。

    順著長長的甬道走著,兩邊的千步廊已經朽壞的不成模樣了,再拾級而上,就是第一層的平台,地方很寬廣,每隔幾步就是一個排水孔,用上好的石料雕成獸首,一遇雨天雨水可以自這裡排出。

    如果對元中都的大殿沒有直觀的感受,就想想北京城裡的三大殿就知道了……這裡的規模比雷劈燒燬後重修幾次的三大殿,還要輝煌闊大幾分。

    “不錯,好地方啊……”張瀚進殿看了一圈,由於用料最好,三大殿的基幹保存完好,雖然一股子霉爛味道,但主體結構大體上還是完好的。

    “嗯,果然利用得上……”李慎明還是沒有放棄此前的打算,不過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嘀咕一句後又轉頭看田季堂,說道:“老田,銀子什麼時候能湊手?”

    田季堂道:“台灣那邊保證年底再送四十萬來,還有我們在北方的佈局也有新業務要開展,算來一年能多賺二三十萬,如果在南方推廣順利,還要多賺不少。加上布匹明年能出百萬匹,還有銅礦多出來的收益,如果不擴軍的話,明年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不過這大殿和宮城皇城外城要修,可不是十萬八萬修得起來,最少得動員三五萬民夫輜兵,備齊各種材料,修上半年一年才像個樣子,你算算得多少銀子。”

    李慎明沉著臉不出聲了,修這種大城和宮室都是王朝國力盛時才有的精力財力,象朱棣當年修北京城,幾十萬上百萬的民夫工匠修了十九年才大體完成,其後又花費多年功夫慢慢修葺,到仁宗年間朝廷還考慮過再遷回南京,可想而知蓋出這種規模的都城要費多少功夫和財力了。

    張瀚和李慎明還罷了,梁興幾個卻是擠眉弄眼起來,看來對田季堂的話很是上心。

    軍司今年收入連販賣俘虜的牛羊達到了五百萬以上,加上各種意外增收之後收入到了六百五十萬左右,這樣一來,虧空只有不到五十萬,隨便騰挪一下也過去了。到明年,牛羊是賣的差不多了,但由於台灣那邊的收入大幅度增加,海貿收入也在增長,主要是少了顏思齊這麼一個竟爭者,一年收入加好幾十萬是肯定沒問題的,台灣那邊的平安狀收入,明年預計也有一百萬以上,這一筆銀子算是軍司收入增加,全部運到北方,加上銅礦收入,布匹收入的增加也是百萬以上,還有另外一些開源收入,明年的收入預計還是六百五十萬或是更多,這樣的話幾乎沒有虧空,而明年可以結束到買賣城的大工程,又是省下好幾十萬兩一年的開銷,可以說,明年只要不再搞跨越式的大擴軍,也不打大仗,可能會有小虧空,甚至會有節餘。

    梁興等人想起這事只是激動和高興,田季堂卻是有點要淚流滿面的感覺……好幾年了,打從前年大擴軍開始就沒有消停過,打仗是有收益,而且是天大的好處,可大擴軍後打大仗,這銀子可就真的如水般的流走了,自己這個管財務的,按照張瀚教導的記帳法來記帳,到了年尾就是大片的紅色赤字,這心裡的滋味也就只有自己明白。

    “可千萬別擴軍,也別打仗了……”田季堂在心裡發狠道:“寧願修這中都城,反正明年輜兵民夫要是沒事幹了也得給他們找事做。”

    “明年要把防線修到獨石口外到野狐嶺一線,”彷彿聽到田季堂的心聲,張瀚站在殿門口,展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心懷大暢一臉笑容的道:“野狐嶺我還沒去過呢,也算赫赫有名的地方,金兵五十萬被蒙古人盡殲於此,聽說百年之後逢陰雨雷暴天氣還能聽到人的哭聲,太慘了。”

    李慎明無所謂的道:“多半是鄉間的野狐之談,當不得準的。不過從地理來說,青城到中都,再到野狐嶺,再到察罕浩特和白城,再是科爾沁部,咱們只要把要緊的點給佔了,草原這盤棋的面也就有了,何謂點,無非就是那幾個重要的地方。”

    張瀚轉頭對李貴道:“考考你,說說除去漠北之外,控扼草原最要緊的幾處地方是哪裡?”

    李貴笑道:“這個屬下還真知道,衛拉特和羌藏勢力不說,要控制蒙古,最要緊的無非是三處地方,其實也是太祖高皇帝在洪武年間的佈置,最為精妙。東邊,降伏朵顏三衛,以大寧為核心,控制三衛則遼東和奴兒干都司無事,在當時的北京,現在的京師正北方向,則是以開平衛為主,開平也是舊元上都,北元四都,和林,中都,上都,大都,都是要緊地方,開平衛一設,就把舊大都,當時的北平現在的京師給拱衛起來了,包括張家口紫荊關都給保護起來了,西邊則在黃河地勢高處建東勝衛,東勝衛城建於要害地方,足可控制河套和限制土默特和套部等北虜諸部,然而從太宗皇帝靖難時起,先遷寧王與遼王諸王,棄奴兒干都司,再棄大寧和令朵顏三衛自立,再棄開平衛,最後再棄東勝衛,這樣長城沿線就真的成了前線,京師其實也是前線,二百年來,京師已經被圍了幾次了?從後方基地之一變成前線,弄成了天子守國門的尷尬境地,老實說,太宗文皇帝雖然也是一代雄主,但論起真正的韜略來,比太祖高皇帝差的遠哩。”

    張瀚用讚賞的眼光看了一眼李貴,點頭讚道:“說的不錯,已經得其中三味,看來你可以直追夏希平。”

    李貴窘道:“其實這些事,一半是屬下自己看史書和地圖思索,一半也是和希平聊天時得到的提點。”

    夏希平擅長思索考慮,在大的策略上屢有建言,張瀚對夏希平也是極為滿意的,相比已經三十多歲的李慎明和孫敬亭,二十來歲的夏希平是小字輩,相差十來年呢,算是第二梯隊裡張瀚最滿意的一個了。

    “那你說說。”張瀚叫人搬來一把椅子,軍方大佬和隨員們分列兩邊,張瀚對李貴笑道:“既然你是和夏希平商討了不少東西,今天索性叫你一次賣弄個夠。說說看,林丹汗西遷,咱們和東虜也動過手了,底下的大戰略應該怎麼走。你也不要緊張,說錯了也是不打緊的。”

    “是……”李貴嚥了口唾沫,當著這麼多大佬叫他侃侃而言,說不緊張也是假的,軍事侍從官這個差事果然不好幹,不過幹好了前程也是大好,張世雄這個營指揮已經兼了大隊指揮,再往上就是團指揮,有幾個軍官能陞遷這麼快的?和裕升輜兵和戰兵加上軍司軍校體系有十幾萬人,真正的實力和兵力都抵得上大明九邊好幾個軍鎮,又是新興團體,大夥兒都是一心向上,想在這個體系裡冒頭,可完全沒有想像的那般容易啊。

    當下按捺住各種心思,李貴侃侃道:“既然軍司明確了林丹汗定然西遷,而察哈爾部又戰力孱弱,不足為患,我想下面應該分幾步走。”

    “哦,這個開頭不錯。”張瀚笑謂諸人道:“你們也仔細聽著。”

    梁興笑呵呵的不言語,反正只當是湊趣,朵兒有腮幫子咬了咬,臉上卻也做出興致很高的表情……他頭上還頂著雷呢,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弄張瀚不高興,就算心裡感覺李貴不過是在紙上談兵,臉上可是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第一步是穩固和確定咱們的邊界防線在哪,把底線確定好,這個底線怎麼定,得看軍司的後勤能力和財力物力的支撐,要是財力充足物力足夠,不妨前推些,要不然的話,北到安固裡淖,中到野狐嶺,南到開平衛,獨石口,這條線用來防禦正好,可以當成我們兩到三年內在草原上東線的防線。”

    這一下連朵兒也輕輕點頭了,不管怎樣李貴確實是參謀人員中的高級人才,這個東線確定的位置還是很正確的,從後勤到防禦點的確定都很合適。

    “確定東線只是把自己的腳步立穩了,下一步就是要確定,咱們對察哈爾,到底是怎麼個章程?”

    任敬聞言道:“這還要想?對林丹汗這頭餓狼,就是一個辦法:打!”

    “團指揮說的不錯……”李貴只是一個營級參謀身份的侍從武官,和任敬這樣的軍方大佬差著好多層,當下也不急著反駁,先是笑著應了一聲,並沒有因為張瀚點名發言的驕狂。

    任敬點點頭,說道:“我插話不對,你繼續說。”

    李貴微笑著道:“指揮說的是不錯,打是唯一選項,但怎麼打,是小打還是大打,是守備為主,還是主動出擊,直接揮師東向,直接滅了左翼蒙古?”

    眾人這時均露出深思之色,張瀚笑罵道:“李貴你別賣關子,趕緊說吧。”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0
第九百五十二章 全局

    “是……”李貴答道:“既然要分析,就得從全局來看,先看自己……咱們和裕升現在堪稱兵強馬壯,不吹牛的說,林丹汗那小十萬人過來,咱們出一萬人都能滿草原攆兔子……但咱們的短處就是騎兵不足,步兵充足而實力強勁,北虜萬萬不是對手。短處就是步兵在草原活動不易,會戰不易,追擊就更不易了。此前打土默特是咱們修好了堡等他們來打,後來又把軍堡軍台合龍,將土默特困在幾條線裡,這才完成了殲滅。要是在更廣袤的草原與察哈爾人還有左翼蒙古打,一路修軍台軍堡過去……這工程量,已經大到我們承受不住,完全不可想像的地步了。再者,咱們如果銳意進取,底下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將步騎配合,邁數千里之遠,同時還能防住東虜的滋擾和大舉進襲?恕屬下直言,不考慮到怎麼應對東虜,咱們就根本不能東進!”

    眾人皆是點頭,李貴說的確實是事實。當初修各堡是從新平堡一路北推過去,搶了幾個重要的點,而且張瀚蓄力已久,積累了很多物資財富,人力充足,距離也近,所以半年時間完成了大體的工程,然後戰兵和輜兵入駐,擺出了守禦的架勢,等土默特部反應過來,和裕升已經成了絞索,勒在他們脖子上叫他們不能動彈,最終和裕升完成了絞殺,也使得半個內蒙落在和裕升的掌握之中。

    對左翼蒙古顯然不能這麼做了,和裕升對草原的經營還得幾年才見真正的成效,後勤補給能力不能和當年的新平堡等地相比,人力和物力皆不充足,而要一路修堡到察哈爾部根本不可能,地方太大,左翼各部的騰挪空間也大,想用修堡的辦法再搞定一次根本不可能,所謂可一而不可再,堡壘戰術適合對土默特,但沒有辦法對察哈爾。

    另外李貴也點出騎兵戰力不足的缺陷,和裕升的騎兵訓練一直沒有停止過,但騎兵可不是步兵,訓練幾個月的步兵就能稱精銳,騎兵得一直訓練,最好還不停的打仗,這才稱的上精銳。目前來說,只有槍騎兵團和獵騎兵營算是合格的騎兵,兩個銃騎兵團的戰鬥力原本以為很強,但經過對東虜的戰鬥之後,軍司高層已經明白,銃騎兵團可以包打北虜,但如果對上東虜就很吃力,甚至會吃一些小虧,不過說東虜能如打明軍那樣打出漂亮的戰損比來,軍方高層也是不相信的。

    可以被擊敗,但不會被擊潰,更不會被消滅。

    李貴提出的東虜問題,更是重中之重。

    如果對察哈爾大舉進攻,不可避免的要進入東虜的勢力範圍區域,這兩年東虜之所以消停,並未大舉進攻遼西,除了有老孫頭重新經營有功,遼西防禦一路推回錦州和大凌河外,十三山牽制有功,東江鎮牽制有功,登州鎮和水師牽制也有功,各方牽制,加上東虜把主要精力放在經營蒙古上頭,這兩年遼西是沒有被侵襲,但左翼蒙古各部可是經常看到女真大軍的身影,連續多次出兵,算是把不服從的左翼各部都犁了一遍,察哈爾的林丹汗又立不起來,不僅不保護諸部,還趁火打劫,當初炒花率五部聯軍被代善擊敗,殘部立足不穩時,林丹汗又逼了過來,將殘餘的內喀爾喀五部牧民全兼併到自己麾下,炒花逃走,後來被和裕升的騎兵救走……現在炒花還養在青城,也算是和裕升扯的一面大旗……只要商團軍進入左翼蒙古的地盤,和東虜的大規模衝突就不可避免,貿易受損是小事,糧食的收入並不高,但各人捫心自問,商團軍準備好了嗎?

    十三山和巴林部的一戰,叫軍方高層中最驕傲的一群軍官也是明白過來,東虜的戰鬥力是北虜不能比的,歷史上皇太極四千人追十萬人的察哈爾人萬里之遠,四千人戰兵加幾千輔兵和幾千蒙古僕從兵,不到兩萬人進入畿輔圍困京師,擊敗多股明軍主力,不管是遼鎮還是宣大兵皆不是對手。不論陣戰之法,弓箭,軍律,個人戰技,還有連續多年勝利之師的自信和傲氣,這些加成都是北虜沒有的,和這樣一支虎狼之師做戰,步兵沒有後勤保障,騎兵人數少而且不及對方精銳,這仗怎麼打?

    李慎明平時在軍事問題上不怎麼表意見,這時也忍不住點頭道:“李貴說的對,我軍現在對上東虜,尚且力有不足啊。特別是距離太遠,只能沿草原補給,大軍補給可不是光一個運糧隊。現在看來,是不能大打,也不能追擊,那就只能立足小打,被動防禦了。”

    李貴點頭道:“李先生說的正是屬下的意思,權衡考慮下來,因為東虜的原故,左翼蒙古咱們吃不下來,既然吃不下來,也就不必在這個時候把林丹汗打疼或是想著要殲滅他,留著他,擋住他就足夠了,這廝留在左翼也是給女真人添麻煩的主,他想西遷,可沒那麼容易!”

    “善!”不等張瀚出聲,梁興先擊節讚歎起來。

    有梁興這個軍方大佬帶頭,任敬和楊泗孫等人都是一迭聲的叫好,一腦門子官司的朵兒也是一樣。

    各人有湊趣的心思,但確實是李貴闡述的也很好,這是考慮到敵我兩方的實際情形,從最根本的實際出,謀劃的一篇合格的大戰略的藍圖,可以說,商團軍下一步怎麼走,仗怎麼接著打下去,都是在李貴的長篇大論中說的很清楚了。

    梁興讚過之後又問道:“李貴,你說說,我們只頂不反擊,用小規模戰鬥削弱林丹汗的實力,但又不染指遼東,這時間得有多久?”

    “兩到三年。”李貴道:“原因很多,最要緊的還是積聚自己的內力,兩到三年之後,我和裕升的歲入能到八百萬或是更多,養的起兩到三萬的騎兵和五六萬的步兵,十來萬輜兵和積聚大量的物資,供應得起往遼東的沿途後勤來推進,那時候倡言決戰,可也!”

    其實李貴的話,最少有一多半是夏希平的意思,而夏希平在考慮與察哈爾人決戰的時間時,也是充份考慮了張瀚平時在和他閒談時希望的時間點。

    天啟八年或天啟九年,那時才是決戰時機,海外貿易,對俄羅斯的貿易,內地的貿易收入,草原上的布匹產量達到三百萬匹,佔領整個北方的匹布市場,銅器,生鐵,熟鐵,精鐵製器……加起來的收入可達千萬甚至更多時,那時候財力物力才支撐的起一場需要出盡全力的生死大戰,而對手,正是張瀚一直吹風,心心唸唸的最強大敵:東虜。

    林丹汗要是知道,不知道臉上會是什麼表情,自視甚高的末代成吉思汗,若是知道自己連當一個合格對手的資格都沒有,臉上真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至於張瀚為什麼會吹這個風……原因也很簡單,壓根沒有什麼天啟八年,天啟九年,只有崇禎二年。

    到崇禎二年,整個大明帝國的國運會走到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東虜入寇,陝北農民起義。

    東虜第一次入寇,打跨了和消滅了宣大軍,明軍只剩下陝西的秦軍和關寧軍,關寧軍自成藩鎮,秦軍人數少裝備差,徒有悍勇而後續乏力,並且幾乎一直陷在陝西山西河南等處與農民軍交戰,但張瀚著重的不是這些,不管是關寧還是宣大或是秦軍,他已經都不必放在眼裡了,他關注的就是農民起義,只有當風起雲湧的農民起義正式開始之後,他才會正式將對付東虜提上日程。

    沒有農民軍鬧騰,怎麼能證明大明喪盡人心,國運已盡?

    就像張瀚練出十萬強兵,隨時可以經由大同殺入京師,可那樣就是得國不正,哪怕以武力殺的人頭滾滾,但要收拾人心,沒有幾十年功夫斷然不成,真要如滿清那樣從北方一路屠到南方,倒是殺出一個大清天下,可那樣也是將漢民族的脊樑骨給打折了,正人君子和敢死之士要麼死於國難,要麼避居深山,要麼隱世不出,當然肯定會有大量的官員士紳選擇依附,可那樣的“人才”得之何用?

    板蕩識忠臣,平時大言不慚以忠節自詡,到了緊要關頭敢仗義死節的反而沒幾個,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而已,而如閻應元,嶺南三忠那樣的好漢,卻又不是能以暴力相脅就能屈從的。大義這兩個字,看著不很要緊,其實對穩固統治,順利的進行政權交接還是很重要的。滿清入關,不就是打著剿滅農民軍的旗號進來的?一開始清軍入關,雖然是異族統治華夏,但在相當多的階層中清軍是替崇禎報了仇,各地幾乎都是傳檄而定,如果不是滿清高層不願重蹈蒙元的失誤,一定要將天下混同,強令漢人剃易服,恐怕清初的統一史將會是最輕鬆的一部開國史,而不會反反覆覆,一直打到康熙年間才勉強將天下底定。

    張瀚原本就對大明談不上什麼忠誠,走私北虜和東虜的事都做了,難道還畏怯和大明撕破臉皮?天啟雖然厚道,並不是他不能下手的理由,關鍵之處,還是在“大義”這兩個字,要想不起反覆,順利得天下,行事就不能操切,有時候,欲而不達,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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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三 守理

    “中都雖好,暫時無可安居。”張瀚沒有再評價李貴,李貴的話是眾人的智慧結晶,已經夠出眾夠叫人矚目的了,再過於誇讚就是拔苗助長了。當下展顏一笑,對著朵兒道:“怎麼樣,朵兒大指揮,你的第一團能不能安排地方,叫我帶著這麼一大幫子住下來?”

    眾人沒有想到張瀚居然是要住第一團的駐地,原本各部都有方案,後來梁興感覺張瀚有可能會在舊中都宮城裡擇地而居,畢竟殿宇還是完好的,叫幾個輜兵大隊帶著工具來修補打掃一下就能住的很舒服……總比住在搭著帳篷的軍營裡頭舒服吧?不料張瀚絲毫不為輝煌的宮室所誘,主動要求去軍營去居住,另外還挑了朵兒這個剛犯事的團指揮的駐地。

    “屬下一定叫人打掃精潔,包管大人住的舒舒服服。”朵兒眼眶有些泛紅,挺直了胸膛打起包票來。

    “要緊的是安全。”梁興指示道:“別的是其次,安全才是第一。”

    “是,屬下省得……”

    一時眾人散去,除了張瀚和李慎明還有隨員之外,別的部隊主官都是各回駐地,大家都有手頭的一攤子事,不可能一直隨待在張瀚身邊,張瀚也不喜歡擺這種排場。

    第一團駐地距離廢中都東二十里,沿途有不少散開的小型營房,主要是戰兵身後的輜兵們的駐地,四處停放著一些大車,還有一些小型的墩堡,這種小墩堡一個也得六百到一千兩的造價,每個墩堡只有十幾步寬廣,高三層,外圍用磚牆圍成了一個大院子,內砌倉房,青磚石塊所砌成,只留通風口,防潮防火,當然也防盜,牆基是厚重的石塊,門戶結實,就算是用暴力打開也得費不小的力氣,墩堡裡可以駐一到兩個小隊的輜兵,還會配給小型火炮,就算衝到院子裡來,想打開這一個個倉庫得死多少人。

    只要士氣高昂,將士賣命,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墩堡可以叫萬人大軍無計可施。

    因為資金的關係,這樣的墩堡數量不多,也主要是在和裕升運輸物資的要道上頭沿築修築,算是集倉儲區,防禦用的火路墩,補給修理車輛的補給點,轉運傷病將士的兵站,把這些功能算是集中在一起用了,就算這樣,田季堂也是咬著牙批的銀子,要知道上兩月最窮的時候,財務上的銀庫裡頭已經跑開老鼠了。

    俟抵達第一團的團部所在時,沿途已經有不少戰兵在歡迎了。

    當看到張瀚騎著大青馬的身姿時,士兵們都是忍不住歡呼起來,包括軍官在內,人們都是高興的不能自己,除了放聲歡呼外,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

    李慎明策馬與張瀚並騎,但轉念一想,還是稍稍落後了半個馬身,不過這並不影響他說話,他向張瀚道:“文瀾,此前你大張旗鼓的處置了那麼多第一團的將士,我還擔心將士會有所不滿呢。”

    張瀚微笑著道:“是麼?我倒是從未有此擔心。”

    是的,張瀚從未擔心過!

    這一支軍隊是他一手創立,從軍官到士兵都是他一手拉拔出來,幾乎是人人寒微,個個苦熬的吃苦漢子,有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貧苦農民,有賣力氣的腳伕,潛伏在草原與北虜拚死廝殺,卻一無所得的邊軍夜不收,有在黑漆漆的礦山裡來回搬運礦石養家餬口的礦工……所有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軍官團是,普通的士兵也是。

    從一無所有的窮漢到地位崇高,擁有豐厚軍餉,在草原上有土地股份的軍人,這其間的變化何止是天翻地覆可以形容,而這所有一切均是拜張瀚所賜,這些軍人,也是從入營的那一天起就被灌輸了滿腦子的張瀚的偉岸形象,實際加宣傳,效果更是出格的好,張瀚在軍中的形象和地位是那些大軍頭們也沒有辦法相比的,差的太遠了,這支軍隊,雖然張瀚很少親自統率,甚至現在已經很少能到兵營區與士兵們表演同甘共苦的戲碼,但軍隊始終牢牢掌握在張瀚手中,這一點是很多高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孫敬亭就抓軍令司,管財務,也管青城行軍司的軍政事務,李慎明就是保持著半個朋友和半個屬下的身份,替張瀚張羅好身邊的事,保持著對各地官員的人脈和聯絡,替張瀚把這些朝廷命官給籠絡好。

    李東學則是一門心思經營好軍政方面,其餘軍需軍法諸司也是各有職司,只有軍訓司和軍隊的直接關聯多些,王長福被調走等於降職,主要是失去了直接影響軍隊的基本盤,至於孔敏行就伺弄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別的事概不摻合。

    軍隊這一塊,始終是張瀚一手操持,也沒有人敢於作死把手伸到軍中來,軍令司的文宣部門一直在用細雨潤物無聲的方式拔高張瀚的形象,眼前的情形,絲毫也不奇怪。

    至於軍法司對犯錯軍官的調查,原本就是有理有據,將士們雖然有所不滿,最多也是感覺軍法司不留情面,但對事不對人原本就是商團軍的傳統,軍法之下任何人不能例外,這一點將士們也是心中清楚的很,他們連軍法司都不會當真怨恨,更何況是向來敬愛愛戴的張瀚張大人呢?

    在如雷般的歡呼聲中,天色將黑未黑的時候,張瀚一行抵達第一團臨時搭建好的營地,一頂頂半固定的大帳篷像一個個蒙古包一樣,蔣義等人在外圍佈置防線,李慎明騎了一天馬,晚飯也不吃了,直接進了自己的住處睡覺去了,田季堂和李貴,周瑞,吳齊等隨員分別安置,普通隨員可以休息了,侍從官們則是聚集在一起,等候張瀚傳喚命令。

    人們的精神都很放鬆,今晚是月半,月亮又大又圓,草原上照映著皎潔的月色,幾乎是和清晨時的視線相差不多,人們看著遠方的景緻,吹著晚風,也拍打著蚊子,幾個軍司人員和第一團的人在營地四周燒起了驅蚊的乾草,乾草散出嗆鼻的味道,熏的人眼淚直流,不過蚊子也被熏死不少,未死的也飛跑了。

    人們低聲閒談著,討論著今天見到的舊元中都的規模,也說著今晚的月色和遠處近處錯落有致的景色,這裡不愧是後世的旅遊區域,草皮茂盛平整,分佈著大大小小的海子,還有疏而不密,綿延不絕的樹林,白天經過時,人們可以時不時的經過高丘,海子,樹林,看著如毯子般碧綠平滑的草原,天空蔚藍,彷彿纖塵不染,哪怕是此時的人來說,這裡的景色也是相當出色的。

    張瀚的帳篷搭建的寬闊高大,方便他召集部屬來議事,不過今日明顯是不會議事了,朵兒親自帶著人把帳篷打掃乾淨,放下應用物品,自有侍從官帶著雜役來打掃使用,朵兒眼見無事,對張瀚道:“大人,屬下告退了。”

    張瀚道:“原本也不必叫你做這些雜役的活計。”

    朵兒笑道:“當年在宣府當夜不收,死活不干家丁,就是怕彎腰做小,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計,但現在替大人做這些事,也並未覺得如何,可見事情是一樣的事情,就是看人的心思怎樣盤算。”

    對朵兒這種正經的粗人來說,這也是個精緻的馬屁了,張瀚聽的一笑,指指旁邊的圈椅,說道:“坐下說話。”

    朵兒聽命坐下,這時有僕役端上木桶,張瀚擺擺手,說道:“一會兒再端來,我要先和團指揮說話。”

    僕役聞言退下,朵兒有些不安的道:“屬下打擾大人了,其實大人一邊泡腳一邊和屬下說話也是不礙的。”

    “那不成。”張瀚笑道:“你是我的部下,不是我的奴僕,其實就算我家裡也沒有正經的奴僕了,倒是有不少人舉家來投附,我都沒有納,都是訂的契約,按約付錢,做不好就解約走人,做好了就續約,就像商人做買賣,我買他們做雜務,給他們銀子,他們就得把事做好。不要弄的主子奴才的,我不喜歡。你是我的部下,替我帶著將士出生入死的血戰廝殺,我就得尊敬你,和你說話得正襟危坐……這就是道理,咱們守著理,就不會出錯。”

    朵兒聽的心中又是感動,又覺慚愧,當下起身下拜道:“屬下實在慚愧……”

    張瀚令他起來,說道:“這事已經揭過去了,說起來也是制度有不合理的地方,既然要軍法官執行軍法,就不能叫他們受主官的影響,當時我是顧慮軍法官會幹預一線指揮官的指揮,轉念一想這豈不是因噎廢食?只要是正常指揮,軍法官無非也就是備案而已。只要軍事主官不能干預軍法官的執行,不能考核點評其是否稱職,那麼雙方就徹底平行,上回的事是你能插得進手,若是插不進手,自然也就沒有後來的事了。”

    “是……”朵兒咽口唾沫,還是忍不住說道:“王敬忠這人,其實也是老夜不收,公事上也是很盡心盡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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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四章 閒棋

    “這個我知道。”張瀚點頭道:“然而這所謂盡責也只是銃騎兵團,朵兒你不要惱,在訓練和日常的管理上,銃騎兵兩個團都不及槍騎兵團,你們的仗打的太順,武器好,裝備好,人員訓練精,待遇好,對付北虜你們無往不勝,現問題的機率就小的多。銃騎兵團吃虧在沒有真正打過幾場困難的戰事,沒有真正覺自己的不足之處。戰爭非是兒戲,上次對北虜一戰,如果不是對方也不瞭解咱們這邊的實力,採用更堅決的戰法,我怕你們能回來的人數連現在的一半也沒有。解決這個事,根子還在認識和訓練上,對東虜的強大絕不能掉以輕心,這事是文宣部門的事,再一下就是加強訓練,不僅是軍訓司的訓練,各部的日常訓練也要強加……”

    張瀚目視朵兒,兩眼直盯著對方,豎起一根手指道:“汝等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高官厚祿都是辛苦賺出來的百姓血汗,供養汝等可不是由著你們享清福的,俱是要拿命去拼,連汗也不肯流,戰時又豈肯流血?現在我們有一個生死大敵東虜,各人如果還不抒血誠,將來拿什麼對敵東虜?憑現在的這樣的實力,自保尚可,想遠赴遼東剿滅東虜,豈不是白日做夢?不滅東虜,諾大草原憑什麼是我和裕升的,憑什麼是我張瀚的,我又憑什麼和大明分庭抗禮,以待時機南下?”

    銃騎兵團,包括相當多的步兵團,訓練不可謂不苦,在大同為核心的區域,百姓經常看到辛苦操練的商團軍的軍人們,每天的訓練科目都是固定的,五公里跑,然後器械訓練,下午是隊列和實戰訓練,晚上還有文化課程,正是由於堅持每日辛苦操練學習,才在幾年內出現了一支實力遠北虜和九邊明軍的強軍。

    但從現在看來,平時的訓練和打了幾十年仗,幾乎每個將士都經歷過血戰廝殺的東虜相比,和裕升的訓練還是太過於脈脈溫情……只有像周耀那樣,把每個部下都推向生死線上,將每個將士的潛力都徹底激出來,象盧四那樣在生死線上打個滾,無休止的透支體力的執行戰場任務,經過這種折磨方法練出來的兵,才堪當“精銳”這兩個字。

    對張瀚的話,若是在與東虜會戰之前,朵兒是無論如何不能服氣的。

    銃騎兵團從建立起來到現在就沒打過敗仗,每戰必勝,將士能一日行軍百里,也能餐風飲露,能堅持每天的訓練……大明太祖年間要求的是衛所五天一練,其實現在衛所五十天也不會練一回,邊軍也做不到五天一練,只有家丁才會進行日常操練,商團軍這樣練法,早就聲聞九邊,也是助長了商團軍的驕嬌之氣,因為很多人感覺練的已經夠苦了,已經可以包打北虜,又何必再那麼辛苦?

    王敬忠等人半途紮營,歸根結底還是得歸於這種驕兵思想的作祟。

    而朵兒面對過東虜,深明東虜才是真正的強敵,當下心悅臣服的道:“大人調周耀去軍訓司是極好的,屬下建議,可以在各團抽調軍官和士兵輪訓,不一定要新兵和剛畢業的軍官才需要去訓練。”

    “對,這一條很要緊。”張瀚點頭肯,接著又問道:“你和東虜打過,感覺我們與他們差距最大在什麼地方,又有何處可改進?”

    朵兒沉吟著道:“以屬下之見,槍騎兵團精銳不在其之下,不論是甲冑還是兵器,隊形陣列,皆可與東虜對敵。而銃騎兵團,吃虧在對沖戰法訓練不精,火銃威力不能及遠,不如對方重箭威力,將士的戰場經驗不及東虜,軍官的指揮當然也是不及東虜指揮官老練,步兵對戰的話,我軍的長槍方陣和步銃應該可以與東虜對敵,但步銃的射擊距離與敵人的重箭相差不多,還是一個你來我往的局面,而步兵除了少數重甲戰兵之外,其餘多半是只穿鎖甲的輕甲步兵,一旦與東虜展開萬人規模的大戰,則必定陷於苦戰,一旦後勤出現問題,步兵團可能會出現被打穿打崩的結果,雖然我們商團軍必定不會如大明王師那樣一潰千里,但一旦出現最壞的情況,損失之慘重,也是叫人不忍多言。”

    張瀚不動聲色的道:“那你的意思是怎樣,說來聽聽。”

    “第一,槍騎團要強加,最好我們要擁有兩個槍騎兵團,也不必太多,以東虜的實力,兩個槍騎兵團足以遏制其騎兵機動。二來,要改進騎銃,最少要與步銃相當,第三,步兵一定要加強連級火力輸出,最好是把小型火炮部署到中隊級別。”

    朵兒一口氣說完,彷彿也放下了不少的心思,整張臉都變得輕鬆起來。

    他又最後補充了一句道:“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後勤壓力就更大了,所以今天李貴說不能急著打,我很贊同。因為我們和東虜是兩種不同的打法,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截然不同的軍事體系,他們可以因糧就敵,搶掠補給,以少量的人員和物資就能補充後勤,但我們不能,我們打仗,打的就是後勤補給!”

    張瀚笑了笑,說道:“東虜也是要考慮後勤的,他們不打遼西,當然不是因為震於孫閣部的威名,而是到遼西路途更遠,後勤壓力更大,沒有必勝和勝的把握,他們不能把國運押在一場戰事上。他們不比大明,大明輸十場還是大明,而東虜只要輸一場決戰,他們就全完了。”

    “東江鎮的牽制著實有限。”朵兒坦率的道:“還是得靠我們自己,兩三年後,我們向遼東推進時,以十二團為主加強兵力,擊敵側後,可收奇效。”

    “說的好,很好。”這一下張瀚擊掌讚賞了。

    十三山,寬甸,原本就是張瀚佈置在遼東的兩顆極為重要的棋子,一個是策應遼中蒙古方向,另一個則是在東虜側後,兩顆棋子在擺上去的時候還是閒棋,現在看來已經是越來越重要的布子了。

    這棋原本沒有人看的出,很多軍方高層認為只是為了就近招兵和訓練士卒支援台灣,這當然也是皮島和寬甸方向的重要任務之一,但絕沒有在商團軍大舉進入遼東時,由寬甸出兵向赫圖阿拉進攻來的更加重要。

    當初楊鎬督師遼東,四路兵,寬甸一路也是重要的一路,原因也很簡單,“擊其側後”,這一條哪怕是不識字的老粗總兵們也懂得的,當然明白怎麼打和能不能執行到位,那就是另外一碼子事了。

    最少在商團軍的高層看來,以商團軍的執行力和戰鬥力,寬甸這一路,將來大有用處。

    “大人要提醒溫忠。”朵兒站起身來告辭道:“不要貪功打的太狠,我不是狂妄,咱們商團軍未必比東虜強多少,但也弱不了太多,一旦打狠了,東虜提前注意到寬甸這一路的實力,到時候便收不到奇效了……屬下告退,請大人早點安置歇息,明日大人如果沒有特別的安排,屬下請大人巡視我們團的防線佈置。”

    “明早就照你們的安排。”張瀚隨口應一聲,接著又道:“朵兒你見事很明白,得空去和李貴聊聊,他那邊和夏希平已經在搗鼓一些新軍制新兵種的事情,就是要根據東虜的戰力對我們自己的兵種和武器做一些改良……”

    朵兒這才知道,李貴今天長篇大論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出於眼前這位大人的授意,看來自己今晚的表現很好,此前干預軍法的失分算是扳回來不少。然而想起被抓的王敬忠等人,朵兒還是搖了搖頭,心事重重的退了下去。

    ……

    當天晚上朵兒就去尋李貴,軍人作風就是如此,想到便做,雷厲風行。

    李貴的帳篷在距離張瀚住處不遠的地方,畢竟是侍從武官,需要隨時以備顧問諮詢,也使上情下達。

    朵兒尋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草原上早就入秋,秋風吹到人身上來的時候,涼意十分明顯了。

    李貴已經休息,不過他對朵兒的拜訪也不意外,披衣秉燭出來,笑著一揖,說道:“原想可能指揮大人是明早過來,但轉念一想,也可能是今晚,所以正在看書等候。”

    朵兒板著臉,負著手直行,聽了李貴的話,也只是輕輕一點頭。

    朵兒其實是很欣賞眼前這個青年人,這些青年都是從十歲出頭的少年時就知道和裕升,並且在和裕升的小學裡開始學習,然後進入中學和專門的學校學習,有人轉文職,有人去操持商業,也有人幹軍隊,李貴和夏希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些青年在商團軍中也漸漸擁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象朵兒這些人,跟隨張瀚時已經是成年人,朵兒三十二歲時以夜不收的身份投效過來,一晃五六年過去了,已經年近四十,眼前這個後生卻才是二十出頭的年齡,銳氣十足,英姿勃,不僅是李貴,包括夏希平張世雄等人也都是這般模樣……

    “指揮?”

    看到李貴探詢的眼神,朵兒自失一笑,說道:“一時竟是走神了。好吧,李貴你小子今天表現的不錯,如果大人放你出來,我要叫你過來當我的團參謀。”

    李貴笑道:“這事兒我可不能回答,就算大人答應放我,最少也是半年之後了,還有,我現在只是營級,一躍到團級,軍司不會答應的。”

    “球!”朵兒瞪眼道:“我們商團軍不搞論資排輩那一套,老子覺得你有這個本事,你就能幹,要是覺得你沒這個本事,你就資格夠了,也甭想到我這裡領這份俸祿。”

    面對這個老軍人,李貴也只能苦笑不語來應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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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 重銃

    “來說說,”朵兒也不多談這個話題,他道:“新兵種和新的兵器,編成,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兵種和新兵器,還有新的部隊編制,主要都是針對東虜的重箭勁射。”李貴請朵兒坐下,自己先去取了一個長長的匣子回來,朵兒注意到李貴拿著居然有些吃力,他不禁伸出手去將長木匣接過來。

    一入手,果然感覺到十分沉重,朵兒吃驚道:“這是火銃罷,怎麼這般重手?”

    “是火銃……”李貴打開木匣,說道:“這是大人下令叫火器局造的重型火銃,主要的作用是給步兵使用的。每個火槍中隊最少要有三到六人使用這種重火銃,配合三磅炮或四磅炮的連級指揮炮兵,對東虜可以形成火力優勢,而不是劣勢或均勢。”

    朵兒神色凝重,將火槍自木匣中取了出來。

    這火銃不僅重,而且比普通的燧發槍要長出三分之一還多,槍口象喇叭狀,口徑比一般火銃也大的多,在銃身重量上,比一般的火銃要重三倍左右。

    “重二十二斤,所用子藥重一兩,最遠及二百五十步外,百步之內中者必死,不管是穿綿甲,鐵甲,胸甲,只要中彈者必定筋骨斷折,內臟損毀,無有可活者。”

    在李貴報重火槍數據的時候,朵兒也是將長長的火槍舉了起來,瞄準了一下後,朵兒皺眉道:“這火銃過於長大,也過重,兩臂舉發也辦不到啊。”

    “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前頭蹲著一人用肩膀扛著火槍前部份,另一個是用木叉,火器局試驗過了,還是用木叉好。”

    “打放怕很慢吧?”

    “是……裝填就要十幾息功夫,定位,安裝,瞄準,射擊,要三十息以上,一分鐘打不了兩發,兩分鐘三發還是有把握的。”

    “太慢了些。”朵兒默默心算了一會兒,說道:“一個中隊六支重火銃,正面迎敵以一百個中隊的火銃手來算便是有六百重火銃手,兩分鐘打放一千二百發,雖不及東虜弓手數量,但也是對戰局不無小補了。”

    “對。”李貴道:“還有連指揮小型火炮,團直屬炮兵營,未來師指揮炮兵團,重炮配小型火炮加重型火銃,我們的普通步兵銃也有六十步以上的有效射程,與東虜重箭殺傷力射程相彷彿,大人說了,沒有必勝的武器,總不能人人都用這重銃,打放慢,威力再大不及人家弓箭快捷,你打了幾發人家已經衝過來了,或是被虜射翻一片,那還怎麼打?關鍵時候,拼決心,拼意志,拼訓練而已……”

    “這說的很是。”朵兒放下火銃,說道:“這重火銃步兵能用,騎兵是完全沒有辦法使用,小型火炮,我們原本就裝配了,但有時候突發情況不及使用,大人和軍司有沒有對這一層有所考慮?”

    “這便是大人構思新兵種來取代銃騎兵的原因了……”

    “什麼?”朵兒站了起來,厲聲道:“銃騎兵要被取代?”

    “是……”李貴咽口唾沫,知道張瀚交給自己的是個苦差,不過誰叫他是侍從武官,這活他不來,誰來?

    “兩個銃騎兵團還會存在,但人員會進行廣泛的交流和重新分配,畢竟新的兵種要求軍官和騎兵只要會騎馬長途行軍就合格了,馬術的要求大幅度降低,原本的軍官和老資格的軍士可以在將來幫著帶出更多的騎兵。銃騎兵團會改稱為龍騎兵團,由於要求不高,我們戰馬也充足,可能在一兩年內,我軍會擴編三到四個龍騎兵團,騎兵人數將會大幅度的增加。”

    朵兒冷哼一聲,說道:“你那個不是騎兵,只是騎馬步兵。”

    “也可以這麼說……”李貴道:“以原有的兩個團的銃騎兵將士為基幹,漸漸擴充騎馬步兵,最少四個團,可能將來編成六個團,騎馬步兵可以快速機動,也可以進行馬上做戰,不過主要戰鬥方式還是以步陣交戰為主。”

    “要不要長槍手佈陣?”朵兒並沒有堅持替銃騎兵這個兵種要求地位,軍人沒有那麼死心眼,無非是換個名稱和戰法,當然心裡也肯定是爽然若失,一個兵種就這麼完了,完成了歷史使命之後就直接被淘汰了。轉念一想似乎也是必然之事,重騎兵破陣摧鋒有槍騎兵這種重騎兵,騷擾遊騎來去如風有獵騎兵,銃騎兵純騎兵戰不及槍騎兵,輕裝騷擾又不及獵騎兵,原本地位就有些尷尬,與東虜一戰後徹底暴露出了嚴重的缺點,改弦更張才是必然的選擇,在這種事上不會有軍方高層選擇固執已見的,畢竟銃騎兵也就這寥寥的幾年歷史而已。

    李貴道:“近年來熟手工匠越來越多,打磨鑄造的速度快的多,也有水力機器幫手,刺刀越制越多了,龍騎兵團的將士肯定是全員裝配步兵銃和刺刀,張大人的意思就是練習刺刀方陣,這樣的話,火器隊,戰兵方陣,駐隊,遊騎隊,皆由龍騎兵本部組成,龍騎兵團也配給大小火炮,以炮車拖拽跟隨大隊行軍,高機動性,高火力配置,高防禦性,這是大人對龍騎兵團的基本要求,高強度的訓練也就不可避免……”

    李貴話語中有未盡之意,朵兒怎麼會聽不懂?當下笑罵道:“你小子真心以為老子就霸住自己一畝三分地,對抗軍司和大人?銃騎兵團毛病是有,但還是大人一手調教帶出來的精銳兵馬,不管怎麼改法,我們只有配合遵從,絕不會抗拒……老實說,整個商團軍十幾萬人,心裡抗拒的我不敢打包票會不會一個沒有,但敢說出口來,公然想抗拒大人軍令的,這個肯定是一個也沒有。你小子自己也是商團軍的一份子,老子說的話,你贊同不贊同?”

    “贊同。”李貴笑道:“那在下就先預祝團指揮將來率龍騎兵討伐東虜,報當日一箭之仇。”

    “說的好,這仇老子非報不可的!”朵兒臉上滿是獰惡之色,他擊掌讚歎起來。遼東一戰他的部下損失慘重,到現在也沒有把軍官和死傷將士數額補足,在朵兒看來東虜已經遠遠超過北虜,真正是和裕升的生死大敵,既然銃騎兵會改為龍騎兵,也就是機動能力很強的純火器步兵隊伍,在未來的戰事中龍騎兵定然能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對朵兒來說,這樣已經足夠了。

    ……

    “開火!”

    一個炮兵連指揮大聲下令,八門火炮幾乎一起噴出火舌,龐大的炮身連同炮架一起往後猛退,十二磅重的炮彈發出尖利的嘯聲,伴隨著火炮的轟鳴與火光,展現出一副末日降臨的恐怖景像。

    拉克申和楊春和等人都被這震天動地的景像所震懾,和他們的部下一起,臉上呈現出一副呆滯的表情。

    “清膛!”

    炮兵連指揮再次下令,清膛手們拿著炮涮蘸水先清理一遍炮膛,然後又用干炮涮乾淨炮膛裡的水份,接下來用螺旋狀的鐵勾在炮膛內清除可能殘餘的紙片或羊毛纖維,接下來重新放入藥包,用推桿把藥包推緊推實,力度要掌握的好,鬆了不行,推的太緊也是不行。待炮彈手將十來斤重的炮彈放出火炮的炮口之後,也就過去十幾息的時間而已。

    “點火!”

    炮長們接到指揮的命令,一個個揮動紅色小旗,大聲下令。

    六門火炮的炮手拿著燃燒著的點火棒,這種火棒內含有火藥,硝石,亞麻等慢燃物品,點著之後可以長時間的燃燒,炮手將點火棒湊近引線,快速燃燒的引線點燃了炮膛內的藥包,火藥燃燒產生了巨大的動能,將鐵彈噴射而出,筆直的射向遠方。

    在人們的視線之中很難追蹤到飛速噴濺而出的彈丸,當他們再看到炮彈時已經是落地之後的事情了,對面一里半到二里距離的草原上,北虜正是人仰馬翻一片混亂,每次轟擊都能對這些幾百人一群的北虜造成很大的殺傷,受限於和遼東明軍戰事的經驗,這些察哈爾的北虜完全不能理解和裕升的商團軍為什麼有這麼多威力巨大的火器,當他們發現這股小規模的商團軍時簡直喜出望外,雖然地形不利,商團軍搶先佔領了幾個丘陵地帶的小山包,居高臨下待敵,但人數簡直太少,約摸不到五百人的規模,而察哈爾人足有七八千騎兵,率兵的是左翼大總官塔什海,此人是林丹汗的愛將,也是其某個皇后的族人,向來驕狂無比,看到機會難得便是率部直衝而上,其部還是和北虜習慣的做戰方法一樣,分成數百人的一團,跑的漫山遍野均是,試圖以人數和騎兵的雙重優勢在聲勢上先擊破商團軍的信心,這當然是徒勞無功,不要說是商團軍,就算是敢於深入草原的明軍都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咱們右手往南六十多里是獨石堡,往左手北走六十多里是舊中都,往東走數十里野狐嶺,據傳察哈爾人的前部大軍,大約兩萬到三萬人左右就駐在野狐嶺到邊牆一帶。”

    炮兵又在重新涮膛上藥,對面的北虜騎陣已經一片混亂,不要說衝過來,連保持完整的調度指揮都很困難,這種情形下根本不必擔心什麼,一個營級指揮開始向楊春和等人介紹起這邊的情況。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1
第九百五十六章 炮連

    楊春和是周耀的副手,以前是遼鎮的邊軍,從開原一路逃過來,跟著當時宣大薊鎮的敗兵一起跑,後來和周耀一起當了土匪,又一起被和裕升暗中策反,後來一起成為槍騎兵團的軍官,楊春和性子比周耀和善許多,這一次軍方高層調整槍騎兵團,考慮之後留下了大量的悍將在槍騎兵團,主要是為了保持槍騎兵團的戰鬥力不下滑,同時又調出了相當多的軍官來充實新成立的龍騎兵團,儘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龍騎兵這個新兵種的實力給提上來。 3.最快

    眼看著被炮彈轟擊而混亂一團的北虜騎隊,看著一股股煙柱在草原上騰空而起,楊春和帶著一些隱含的恨意和大仇得報的滿足感覺說道:“這些北虜,還以為我們是當年從開原,鐵嶺一帶,經過廣寧外繞道草原逃亡的敗兵呢。當日之仇,遲早要算個清楚!”

    歷史上薩爾滸之戰後確實有大大小小多股的明軍四處逃亡,主要還是以宣大軍為主,勤王兵馬半路因為缺餉和缺衣少食而嘩變的也多了去了,崇禎二年就有一次,勤王兵雲集京城,結果兵部和戶部的文官死活不發餉,也不供給吃食,勤王兵馬無餉無食,最終大量邊軍將士憤而嘩變,轉身就投了造反的農民軍,可以說大明的文官蠢起來也是蠢到無以復加,哪裡能有什麼“成熟的文官體系”可言!

    楊春和與周耀等人走的是最危險的路線,繞道草原再從各處邊牆折還大明,在當年明軍慘敗,遼東的蒙古各部又向來與大明為敵,這些逃亡將士被北虜追捕砍殺,或是被殺,或是被逮獲為奴,下場十分淒慘,只有少數幸運兒一路南逃到了大明境內,接下來又是無休止的被通緝拿捕,最終逃亡將士們抱成一團,嘯聚為匪,鬧出了很大的亂事,楊春和思緒至此,也是心中十分感念,如果不是周耀與和裕升接上了頭,自己亦相隨反正投誠,現在估計也是早就被剿滅了,連屍身都腐爛光了吧。

    拉克申皺眉道:“其實我們有兩個連的槍騎兵,此時出擊的話,直接能將眼前之敵打崩,何必廢這麼多事。”

    拉克申是被銀錠派到商團軍中來的,並且一直沒有被徵調回去,他在和裕升體系內混的也不錯,比跟著銀錠要強的多,軍司這邊也明白銀錠的意思,雖然彼此都很信任,但最好是在軍方有一些人手放在這邊,緩急可用,對銀錠的這種心思,和裕升這邊並不反感,拉克申也就留了下來,現在已經是一個優秀的槍騎兵團的中層軍官,自有槍騎兵團那種悍勇之氣和無邊的傲氣。

    “最近是在演練騎乘炮兵的機動性還有與龍騎兵們的配合協調,在不同的地貌測算不同的後勤需求和極限速度,平均速度等等。”適才介紹情況的就是龍騎兵的營級指揮,他彬彬有禮的道:“所以還是叫炮兵充份發揮吧,等再過一個月,龍騎兵可以出戰時,我想上頭會做出妥善安排的。”

    眾人點頭不語……楊春和是被任命為龍騎兵第三團的副指揮,比他在槍騎兵的職位向上了一步,團指揮王一驥,原本楊泗孫的副手……現在龍騎兵有三個團,兩個騎馬步兵團,一個炮兵團,再配一個師直獵騎兵營,師直戰鬥工兵營等部隊組成了一萬一千到一萬兩千人的一個師,番號尚未確定,師指揮則不出意料之外的由楊泗孫擔任,楊泗孫還兼任原步兵團的團指揮,王一驥則調任龍騎兵團指揮,朵兒也指揮龍騎兵一個團,不過軍令司高層放出風聲來,朵兒畢竟是老資格的軍方高層,犯了錯不可避免要被處罰,軍司也不會揪著不放,估計會在其立下小功之後,直接加一個師副指揮的名義,將來總算可以有獨掌一師的機會。

    在興和到尚義一線,小黑河堡到青城一線,東勝衛到舊雲州一線,甚至漠北一線,估計在一兩年內會組建五個師左右,若將來可以達到十個師戰兵的規模,可能會再組建軍一級的指揮單位,不過估計那也得是兩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在隆隆炮聲中,數千人的北虜直接被打散了,在另外一個山頭也響起了炮聲,兩個騎乘炮兵連共有十六門火炮,八門十二磅的重炮,最遠射程四里,有效射程裡半,八門九磅炮,最大射程三里,有效射程一里,在十六門重炮的轟擊下,北虜在裡許外已經亂成一團,勉強衝到一里之內時已經混亂的不成模樣,所有牧人和甲兵都無心繼續作戰,乾脆直接拔馬而逃,待每門火炮打放九輪以上時,戰場上只有幾百匹跑散的戰馬,一百多到二百左右被炸傷落馬或是直接轟擊而死的北虜騎士,扔掉的旗幟,丟掉的兵器或輜重滿草地都是,到處都是著彈點砸出來的大坑,有一些剛打出來的還在冒著熱氣,多半的炮彈則是落在人和馬的身上,圓圓的鐵球上沾滿了人類和馬匹的血肉組織,此時鮮血淋漓的滾在地上或是人和馬的屍體堆中,看起來觸目驚心。

    “這就完事了?”饒是楊春和向來自傲,不過還是為眼前的場面所驚。

    數千北虜氣勢洶洶而來,結果挨了一百多發炮彈,直接就崩潰逃走了。

    拉克申臉色微紅,來此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說左翼蒙古常年征戰,精銳程度遠在右翼之上,結果竟是眼前這般令人無語的表現。

    “可能是這樣,”龍騎兵營指揮道:“左翼蒙古的對手向來是遼東明軍,遼東明軍的戰法也是以精銳騎兵為主,少量的數百騎到兩千騎就是極限,以搗巢戰術打擊蒙古諸部為主,精銳騎兵輕騎突進,衝入蒙古諸部中燒殺斬首,以斬獲北虜首級報功為主,至於北虜大舉進襲時遼鎮便只能龜縮守城,而東虜近年來冒起,多次擊潰北虜諸部,而其戰法也是長弓大刀騎戰為主,只是更擅長陣戰,蒙古諸部吃虧不小,而兩者其實是師承關係,東虜與遼鎮說是仇敵,亦可說是父子,只是現在父子反目成仇,而兒子強過老子,徒弟壓過師傅,也並不足以為奇。蒙古左翼各部,見識的均是遼鎮和東虜的騎戰,於火器戰法上較少經歷,何況咱們商團軍的火炮也遠非明軍火器可比,相差太遠了。這麼一來,眼前的一切也就再正常不過。”

    “原是如此。”楊春和讚道:“這解釋的很不錯。”

    拉克申道:“那日後我們和察哈爾人相峙,就是找個合適的地方開炮就行了?”

    “這倒不一定。”楊春和反對道:“時機,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完美的戰例和戰場是很難複製成功的。而且察哈爾人只要不蠢到家,總會想辦法克制我方的火炮,就算不能克制,也儘可能的把火炮的威脅降低一些。”

    拉克申點頭道:“這倒也是。”

    說話的時候,哨兵遊騎紛紛出發,從山丘一側散開來,奔跑向遠方哨探。

    兩個中隊的龍騎兵去打掃戰場,驅趕收攏那些跑散的戰馬,把北虜的旗幟兵器收攏起來,屍體堆到一處,準備由輜兵過來挖坑掩埋或是焚燒。

    在二十年前,這些北虜的首級足夠換個游擊將軍的官職,現在卻是無人過問,只是在收攏的過程中如果聽到有北虜在呻吟,士兵們會替他們補上一刀。

    確定戰場沒有威脅之後,炮兵們也已經把陣地收拾完好,隨時可以出發。

    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這些戰場之神。

    十二磅炮重三千斤,當之無愧的戰場利器,明軍所鑄的紅夷大炮也是重炮,一般都要重六七千斤,打出來的炮彈也就是十磅到十二磅,到幾年後工藝進步,同樣的口徑和重量,炮彈可以達到十八磅左右,不過明軍火炮規制不一,很難說是批量生產的產物。

    李莊的火器局則是一直嚴格按照西式火炮的規格試鑄火器,從最開始的四磅炮到六磅炮,然後是九磅炮,最後是十二磅炮,戰場火炮以十二磅炮為終止,同時開始試鑄用於海上列裝的十八磅炮到二十四磅炮,然後是三十六磅炮,李莊所鑄火炮已經批量運送到天津,由天津轉運到台灣,由於轉運費力,而且太容易招來種種意外,張瀚已經決定調拔一部份火器局的精兵強將,在台灣開闢一個分局,畢竟那邊對火炮的要求極高,未來甚至要遠超本部,所以不僅要開設分部,還要將更多的精兵強將派過去。

    不管是十二磅炮還是九磅炮都是放在兩輪炮架上,每門炮都有一輛放置彈藥的前車,也是兩輪。在運輸和行軍時炮架和前車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四輪馬車,方便拖拽,每門炮的重量不同,要求的挽馬數量也不多,象十二磅炮,由於炮身和炮架加上前車彈藥相加的重量超過兩噸,每輛車要求的挽馬數量是八到十二匹,修葺過的道路用八匹馬就足夠了,象草原這種高低起伏不定,但總體還算平坦,並無崎嶇山道也無損毀道路的地形,八到十匹馬也能完成行軍任務,不過按張瀚的要求,所有的炮組都是以最高運量來配給馬匹……商團軍可能會缺別的東西,但無論如何也不會缺乏馬匹,馬匹在幾次大勝之後變得十分充足,除了給龍騎兵使用外,大量的不適合當戰馬的馬匹成為挽馬,正好用來給騎乘炮兵使用。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1
第九百五十七章 堅持

    由於草原上的特殊地理環境,商團軍的炮兵幾乎全部改成了騎乘炮兵,最少此時展現在各人眼前的兩個炮兵連隊動作十分迅捷,清理完陣地後掛好炮架,炮架與前車完美連接,然後每十二匹馬拉一輛十二磅炮車,每十匹馬拉一輛九磅炮車,每輛炮車有隨車和騎馬隨行人員十五人,每連有一百五十五到一百六十五人,大量的挽馬拖拉著炮車開始呈縱隊行軍狀態往前方行進,車輪轔轔向前,一眾炮兵軍官在馬上向這邊敬禮致意,眾人無不還禮,炮兵軍官們一臉矜持的微笑著,策馬往隊伍前跑走了。 3.最快

    這裡是當年開平右屯衛的前哨,各個小山包上隱約可見百年之前廢棄的火路墩,炮兵按佈置是要到當年舊衛城或所城在的地方,與駐軍一起構築防線,如果有虜騎大股滲透試圖突破,則以騎兵突擊騎乘炮兵配合,將虜騎擊潰驅回。

    “這幫傢伙……”楊春和笑著搖頭,說道:“傲氣衝天啊。”

    “炮兵麼。”這一次龍騎兵的營指揮都有些酸溜溜的了:“都說他們是戰爭之神,哦,這話是湯指揮嘴裡說出來的,不過湯指揮又說是大人說的,我看他是扯著虎皮當大旗。真正的戰爭之神,只能是騎兵!”

    “這話說的很對。”楊春和看了看身邊的騎兵軍官,突然有一種急不可待的感覺,他對拉克申道:“我們要趕緊回信地,抓緊訓練新兵,時不我待,不可耽擱啊。”

    拉克申會意道:“你的意思是現在察哈爾趁著未入冬的時間西來,是難得的練兵對手,是不是?”

    “知道還問。”楊春和沒好氣的說一聲。察哈爾人估計此來有九萬人左右,不到十萬,沿著南北三百多里的地方展開,就是原本的喀喇沁人的牧場,南邊就是古北口,喜峰口等長城沿線,估計薊鎮和宣府一帶已經戒嚴,然而察哈爾人完全沒有南下的意思,他們的兵鋒指向就是西部,這一次察哈爾人幾乎是空巢而來,只留下幾個鄂托克看守牧場,其餘的附屬部落,比如巴林,奈曼,敖漢等部早就歸附女真,林丹汗也沒有功夫去收拾人心,卷卷包裹便是想往西來,他的兵鋒剛一出現,喀喇沁人直接也是捲起包裹跑路,寧願投奔漢人也不願投降林丹汗,這令得這位末代成吉思汗感覺大傷顏面,近來察哈爾人開始從小規模的哨騎滲透試探轉為大規模的騎兵突進,用來試探商團軍防線是否穩固……林丹汗和察哈爾人還是有經驗的,近三四十年來,左翼蒙古和大明遼鎮從未停止過廝殺,如何突破明軍防線,在大明境內迂迴搶掠,避開大股集結的明軍,以最少的損失獲得最大的戰果,這對察哈爾人來說都並不陌生。

    然而在西線這邊,還沒有見到喀喇沁和土默特人的影子,在南北近五百里的以野狐嶺為中心的陣線上,察哈爾人已經四處都撞的頭破血流了。

    龍騎兵和調任過來的槍騎兵們也逐漸離開,戰場上還是殘餘著很多蒙古騎兵在混亂中丟棄的物品,衣袍,靴子,破損的兵器,丟掉的騎弓,各種散碎物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可能在數十年內都不會有大規模的人群遷徙而來,最多有零散的牧人途經這裡轉場放牧,數十年後,這些物品和掩埋的屍體會被自然分解,吞噬,似乎從未在人世間存在過一樣。

    只有矗立在遠方更高山峰上的當年明軍設開平衛時築立的長城,敵台,墩堡,軍台,經過二百年歲月的侵襲洗禮,仍然保留著一些遺蹟在,似乎像是一個個矗立在墳場前的石像生,冷眼看著世間一切,直到自己也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之中。

    ……

    “該死的東西,又折損我的牧群和兵馬!”

    林丹汗怒發如狂,手中馬鞭拚命塔什海大總官的身上傾瀉而下,塔什海趴在地上,任憑暴雨般的鞭子不停的打在身上,卻是不敢多發一語,連呻吟慘叫都是壓低了聲音,惟恐觸怒眼前這位最尊貴的大汗。

    是的,蒙古帝國嚴格來說還並沒有亡國,林丹汗就是蒙古帝國汗位的繼承者,這一點來說,不管是哪一部的蒙古人都是承認的。

    至尊至貴的大汗氣的夠嗆,實在不能看著侍衛們動手了,自己操起皮鞭揮舞鞭打,將塔什海後背抽的血肉模糊。

    “滾吧!”

    不管怎樣,塔什海也是自家大皇后的親信,眼看囊囊大皇后的臉色難看起來,林丹汗知道不宜再打下去,上前一腳踢在塔什海的肩膀上,罵了一句,塔什海忙不迭的倒退著退了出去。

    林丹汗面色陰沉,走在大蒙古包的外圍邊緣,眼睛向四周看去。

    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蒙古包,這些蒙古包大的都是貴族和將領所居,小的當然是普通的牧民,一個個沿著大汗的蒙古包分散開來,放眼看去,視力所及之處到處都是蒙古包和放牧的牧人,還有一片片如白雲般的羊群和少數的馬群。

    然而相對於近十萬人的大規模的遷徙來說,眼前的牧群數量並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稀少,馬的數量也有限了,近年來大規模的戰亂和饑荒導致部落的戰馬數量嚴重不足,現在勉強可以保證牧人和騎兵都有戰馬騎乘,但數量已經在一個相當危險的基數上,只要再多損失幾次戰馬,蒙古牧人和騎兵沒有戰馬可騎的荒誕場面就會出現,威風凜凜的蒙古鐵騎無合格的戰馬騎乘,只能騎挽馬劣馬,甚至有的牧人要步行跟隨……歷史上林丹汗數次受挫之後,部眾星散,身邊只餘五萬眾,馬四萬餘,這是後來女真人核對過的數字,可想而知察哈爾部在覆滅之前的境遇有多淒慘了。

    天氣很好,正是所謂秋高氣爽的時候,天空藍的令人心醉神迷,草原大半地方還是充滿綠意,少數地方開始出現黃色的草皮,不遠處的樹林開始大泛圍的掉落樹葉,林丹汗明白,這樣的天氣可能還會持續半個月,但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天。

    可能昨日還是豔陽高照的秋天,一夜北風突至,樹葉落光,初雪降臨,整個草場就再也看不到綠色。

    “唉!”林丹汗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現在和商團軍犬牙交錯,雙方沿著舊中都到安固裡淖,野狐嶺,獨石口,舊開平原這樣一條曲折又中分的路線對峙著,林丹汗派出的小股騎兵無不損兵折將而回,而回來之後的言詞都是商團軍的火力可怕,幾乎沾不到邊就被打回來。

    戰爭持續到現在,察哈爾部損失的人數倒並不多,加起來也就兩千多人,對一個十來萬人的大部落來說,這點損失並不足以叫林丹汗失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現在進退兩難,退回的話他的權威地位會更進一步的受損,留駐的話,原本搶佔西部蒙古牧場地盤的打算落空,找大明朝廷要西部蒙古“市賞”的想法更是無法付諸實際,這樣一來,等於是晾在了原本喀喇沁人的牧場之上,這麼多人前來,牧群不足,生活用品嚴重缺乏,加上沒有明廷的市賞和糧食,如何能渡過漫漫長冬?

    在歷史上,林丹汗是迅速奪取了土默特人的牧場,特別是林丹汗想要土默川這個大黑河與其餘諸條河流沖涮出來的草原上的河灘平原,多半的板升地都在土默川上,這個原本被稱為敕勒川的土地肥沃無比,幾萬漢人在這裡耕作,給土默特部極大的物資支持,可惜林丹汗這一次並沒有佔據土默川,連影子還不曾窺見便被商團軍阻在防線之外,他的境遇要比歷史上還要窘迫幾分。

    “還是要多派兵馬,分途出擊!”林丹汗怒氣稍解,神思漸漸平復清明。他回轉身來,對大帳內所有人說道:“現在看來商團軍的火器確實犀利,比我們見過的明國火器都要厲害的多,不過他們仰仗的也就是火炮了,聽人說火炮用馬拉著跑,那幾千斤的重物,如何能一直在路上驅馳?我要派出大量甲兵和牧人,分為數十股,多則一兩千,少則三五百人,到處出擊,處處襲攏,草原這般大,他們又沒有興建太多軍台堡壘,卻是不信能守的滴水不漏。”

    眾多夠格在大帳內端坐的貴人都沉默不語,幾個權勢很高的皇后都面露喜色,林丹汗的長子額哲年幼無知,聽的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汗在說什麼。

    只有腦毛大身為林丹汗的叔父,勉強建言道:“大汗,就算我們突破商團軍的防線,如不能擊敗他們,西去之途定然困難重重,而且還要面臨西邊商團軍戰力更強的難題……”

    “不行!”林丹汗不欲多聽,立刻說道:“無需多說,我部一定要西向,到了西邊,土默特,鄂爾多斯的額璘臣,套部,都會支持我們,另外,還有強援!”

    腦毛大道:“什麼強援?”

    林丹汗揮手道:“確有強援,不過我們不到西邊是無用的。”

    眾人聽著氣悶,眼看林丹汗和諸皇后商量著調派兵馬,果然定下在戰場上多路出擊的計畫,在入冬之前,要調派大量兵馬與商團軍大打出手,而近十萬人侷促在這麼小的方圓三百多里的地盤上,牧場地方不大,牧草不足,到現在成年男丁不及儲備乾草,也沒有儲存乾肉,奶酪等食物,茶葉和糧食數量幾乎為零,看到這些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絲部落末日的感覺,而眾人又知道,林丹汗絕對聽不進任何的諫言,所有人只能悶悶不樂的走出大帳,等候未來命運的審判。
regn13 發表於 2018-4-9 23:02
第九百五十八章 地圖

    “沙爾大喇嘛!”

    腦毛大走出帳外,一眼看到一個光頭穿紅袍的老年喇嘛,他熱情的和對方打起招呼來。

    這是從烏斯藏地方過來的大喇嘛,和草原上盛行的黃教不同,這個沙爾呼圖克圖是紅教派到察哈爾部的代表人物,口才便給,儀表堂堂,當年林丹汗正怒於黃教在草原上大封蒙古貴族為汗,對他這個正統的蒙古共主大汗卻上了一個極為普通的尊號,紅教又派了這個沙爾過來,林丹汗衝動之下,宣佈頒依了紅教。

    可以說,現在蒙古的禍亂之源都來自於這個沙爾,林丹汗的不得人心,不受東部蒙古和漠北蒙古的尊重信賴,很大原因都是由於他更換了信仰,九成以上的蒙古部落都信奉的是黃教,而他們的共主大汗卻宣佈改信紅教,這對普通牧人到貴族的衝擊都很大……普通人是不會明白,林丹汗改信主要是為了和黃教爭奪草原上的統治權,隨著這個蒙古共主大汗和其部落的消亡,草原各部果然都被黃教統馭,不管是漠北還是漠南皆是如此,此後雖然也有部落汗,親王,郡王,台吉,但能夠左右和決定草原事務的永遠是那些大大小小的活佛們,哪怕是幾百年後的現代社會,活佛在藏區和蒙區都有相當高的地位,而決定活佛們地位和地盤大小的殊死博鬥,也就是在明末清初的百年之內而已!

    腦毛大明白林丹汗的苦衷,所以他並未如普通的察哈爾人那樣對這個紅教活佛充滿戒心和敵意,紅教傳播範圍實在太小,就算是察哈爾本部偷偷信仰黃教的還是主流,紅教的地盤極小。

    “大台吉!”沙爾喇嘛對腦毛大也很親切,停住腳步,合掌行禮起來。

    “活佛,我有事要請教。”

    蒙古人沒有太多虛頭巴腦的東西,腦毛大躬身還禮後,直起身子就一臉熱切的詢問起來:“大汗說到了西邊必有強援,我覺得這事與紅教有關,是不是?”

    沙爾喇嘛看看左右,小聲道:“確實是有些關係……雖然大汗未必喜歡,我還是可以說與台吉知道,只是台吉千萬要保密。”

    “請大喇嘛直言。”腦毛大很誠懇的道:“本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很多人想回去,可是也不想想,留守的那些鄂托克,要麼投向女真,要麼心向漠北,還有哪幾部忠於我們大汗?察哈爾原本指揮數十部落,年年都有部落台吉前來朝貢聽取訓令,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只能死中求活,大喇嘛有什麼話,還請趕緊說吧。”

    “好。”沙爾喇嘛道:“我替大汗暗中聯絡過各方紅教領,現有漠西北的卻圖汗,烏思藏和西域地方的藏巴汗,還有白利土司頓多吉願意與大汗結盟,共謀大舉。”

    “原來這就是大汗執意西行,並且說有強援來助的原因啊……”

    腦毛大陷入思索之中,所謂卻圖汗就是外喀爾喀一個很強勢的台吉,實力不在車臣汗等漠北三大汗之下,藏巴汗則是衛拉特蒙古人和套部蒙古人,包括突厥化的蒙古人先後扶持起來的橫跨**和新疆地區的地方大政權的領,這個時候不論是紅教還是黃教都沒有成為**各地實際的統治者,應該說還是世俗權力和宗教權力彼此爭鬥不分上下的時期,藏巴汗應該是和林丹汗一樣的考慮,都是願意扶持相對弱小的紅教來對抗強大的黃教……當然事實證明他們能力都不足,因為這兩人都失敗了。

    藏巴汗,卻圖汗,加林丹汗和後世康區有名的土司,力量確實不弱,最少在大明西邊屬於橫著走的勢力了,只要不去招惹衛拉特人,林丹汗可以盤踞青城為核心,慢慢恢復實力,最少也不必看女真人的臉色過日子,而且可以時不時的勒索一下大明,請求“市賞”,總體來說,如果不是被和裕升橫插一槓子,加上低估了女真人一定要成為蒙古共主的決心,其實林丹汗打的主意也算不錯。

    就算到最後時刻,林丹汗跑到鄂爾多斯地方,他的部眾仍在等候命令,皇太極勞師遠征,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但在最關鍵的時刻,林丹汗突然染病死了。

    可以說,明末時的上帝一定是個留辮子的女真人……

    “這倒也是條道路。”腦毛大嘆著氣道:“如果沒有漢人在草原上搗亂,我們避到西邊,躲離女真,慢慢收拾各部力量,這倒是個好辦法,可是現在,我們進退不得,勉強衝過去的話,我擔心還是無法立足……”

    沙爾喇嘛微笑道:“這個且放寬心,我們已經和套部聯絡過,藏巴汗,德格,白利,羌塘三十九部也有信奉紅教的領,東西葉爾羌部也有不少台吉信奉紅教,這些都事前聯絡過,加上卻圖汗南下支援,就算青城一時奪不回來,我們可以一路穿過去,直抵鄂爾多斯和套部,額璘臣和火落赤也一定會支持大汗的。”

    如果從地圖上來看,此時的中國可以分成顏色十幾塊的亂七八糟的龐大帝國,遼東最北方的黑龍江流域到庫頁島都是北山野人和北山女真的地盤,苦兀人,費雅喀人,索份部,往外蒙方向延伸是達幹爾人,鄂溫克人,然後是林中百姓和巴爾虎蒙古人,南下就是左翼蒙古地盤,其右便是山海關到遼河河套的遼東邊牆,其內是遼東都司,再其內便是長白山山脈與大大小小的女真部落。

    沿著草原到京師永平薊鎮一帶便是左右翼蒙古的分界線,相比之下左翼蒙古的地盤很小,部落眾多,竟爭十分激烈,也怪不得他們沒有辦法接受與明朝的互市和平,地盤小,人數多,竟爭太過激烈,右翼蒙古則是以京師地界直抵青海新疆地界,與衛拉特四部及葉爾羌部接壤。

    除了東西葉爾羌便是羌塘諸部,格魯教派地盤,古格派地盤,白利,德格……一個個部落或是教派瓜分著整個北中國到西部的地盤,相比較後世而言,此時與中國有千絲萬縷瓜葛的這些部落所佔地盤要比後世大的多,就影響力來說,越往西去,大明的影響力就越差,洪武年間建立的沙州衛哈密衛已經失陷,大明的西部邊境止步於肅州衛的嘉峪關關門,越往西去,部落教派就越多,而且西部已經被信奉了伊斯蘭的蒙古人所佔,原本西域信奉佛教的數十佛國先後被滅,從宗教到政治都完成了初步的洗牌,漢人王朝自秦漢到唐宋一直對西域所擁有的統治權和影響力逐漸失去,大明的存在感很低,距離遼東更是萬里之遠,林丹汗想西遷其實從戰略上來講是對的,相對而言,蒙古共主大汗對西域和衛拉特蒙古人的影響力比大明或是女真人都強的多,如果他成功西遷,可能歷史又是另外一種走向,未來就不一定是衛拉特的准葛爾部與清廷廝殺百年,很可能是更加強大的察哈爾蒙古了。

    “原來大汗心中是這種盤算。”腦毛大嘆道:“也是個辦法。不過恕我直言,既然在左翼未能使諸部歸心,反而弄到一盤散沙,右翼諸部,套部和鄂爾多斯都是右翼部落,衛拉特人卻向來與我們敵對,就算有紅教活佛在其中周旋,恐怕也未必如大汗想像的那般順利。”

    “盟好而已。”沙爾喇嘛一挑白眉,說道:“大汗只要振作,憑他傳國玉璽在手,憑他是正經的黃金家族傳承至今的唯一大汗,這個位置就沒有人敢於挑戰。察哈爾本部十萬人,再能收攏土默特殘部,聯合套部,鄂爾多斯,還有漠北三部,控弦二十萬以上,整個西邊哪個部落能及?大汗整軍頓武,不愁沒有打回左翼的一天!”

    腦毛大沒想到眼前這喇嘛還是個狂熱份子,看來林丹汗的整體戰略都是和這個紅教喇嘛有關了,怪不得在左翼這邊一直是擺出一副放棄的樣子……左翼到中部和漠北都是黃教的大本營,紅教只有現在的拉藏汗和羌塘等部還有不少信眾,怪不得這個喇嘛一直慫恿林丹汗西遷,信奉紅教的林丹汗帶著強大的察哈爾部西遷,紅教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西遷既然定了,我就不便多說什麼。”腦毛大嘆著氣道:“可是現在部落缺糧厲害,不僅是缺糧,我們幾乎什麼都缺。以前是從和裕升的商隊買,現在當然不可能了,活佛有什麼見解嗎?”

    沙爾哈哈一笑,年過花甲的大喇嘛居然頗具豪氣,他對腦毛大道:“和裕升是明國大商人,所以富的流油。但比明國商人更有錢有糧的是誰?”

    腦毛大一拍手,笑道:“您是說明國朝廷?”

    “對啦!”沙爾喇嘛笑道:“此前我們在廣寧先是定的明國一年給四千,我們助守廣寧,銀兩交割就在廣寧城外團山和正安堡交割,後來大汗聽我之言,找明國要了十倍之銀,一年改為四萬兩,明國不一樣乖乖給了,後來那巡撫王化貞更是許下重賞,可惜我們收到消息太晚,大汗派出三萬騎兵援他時,廣寧未有幾天就失陷了。”

    這事腦毛大再清楚不過,當時派出三萬騎兵皆是察哈爾人中的精銳,不像此前後金開原時,林丹汗派了內喀爾喀五部兩千騎兵,結果白送人頭,後來五部的宰賽台吉被俘,林丹汗毫無辦法,還是五部自己湊了萬頭牧畜換回了宰賽台吉,林丹汗不高的威望瞬間跌入谷底。再下來是後金攻瀋陽,林丹汗派出聯軍萬人,也是無功而返。

    攻廣寧時,因為前後拿了明軍大量的銀兩,林丹汗居然派出三萬人的大軍,且多半是察哈爾部征戰多年的披甲精銳,可謂精兵全出,可惜王化貞的部署應對太過白痴,蒙古人還在半路上廣寧就已經失陷了,當初楊義和楊二,成方等人倒真是冤枉了林丹汗。

    “活佛真是算無遺漏啊。”腦毛大讚嘆著道:“我現在就去請示大汗,我要率數千精騎,迫近明國薊鎮邊牆,索要市賞銀兩和糧食。”(8中文網 .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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