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妖魔
古老相傳,《血神子》的功法最後階段,便是化融轉換,許麟也是從血痕道人師兄的記憶裏,看到過零星片語,血神化海,再融成子的記載。
至於現在的血痕道人,露出血海的上身幾乎已無完膚,血淋淋的一片,並且可以清楚的瞅見,一條條好似細小紅蛇的肉線,張牙舞爪於四方,下身則是與血海已經連成一片,頭頂一枚火紅肉瘤一樣的獨角,一對兒招子裏,赤紅如血,冰冷無情,並滿含怨憤的盯視著,輾轉騰挪的那個虛影。
許麟的劍鳴崩音,落空在血海之上,在蕩起一道波瀾之後,重新歸於寂靜無聲的狀態,而在下一刻,忽然之間,一道幾乎透明的虛影閃現身前,而早有所準備的許麟,其身前的無形處,又有一聲劍鳴炸響,連帶著周遭的空氣裏,也是激蕩起了陣陣扭曲的褶皺,而那個身影隻是再次的一閃即逝,竟然能無視於劍鳴崩音的定身之術,許麟在抽身急退的瞬間,眉頭緊皺的注視著下方,在血痕道人的不遠處,又是出現的透明虛影,心下凜然,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更讓許麟驚異的,無疑是此時血痕道人的形態,似乎整個血海已經成為了其本身的一部分,那探出血海的半個身子,幾乎控製著血海的每一次微小的變化,一**突然仿佛是火山噴發的血海暴雨,一抹抹淡淡紅暈一樣的血煉神光,緊緊追逐在鬼皇的身後,直到血痕道人滿含憤懣一聲猶如夜下鬼哭一般的狼嚎過後,血海蒸騰,仿佛是被煮開了熱水一樣,轟然的一聲聲中,巨浪滔天!
人變妖魔!許麟看的有些怵目驚心,不僅想起當年和魔主的一番論調,人修道,求仙求長生,可這《血神子》,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功法。
即使上古之時,人頭蛇身,豹頭人身的年代裏,卻早已從混沌中走出了清明,而《血神子》走的路數,就是再次使時間倒流到那個年代裏,回歸本源,本我,釋放妖魔之獸性,那麼還能算是人嗎?
看到如今的血痕道人,許麟不禁有些慶幸當初的選擇,不僅僅是走劍修的路子,更是因為叛出昆侖而得到的那顆龍蛇之靈,此物未有化龍,當屬凶魂戾氣之列,再有融於金蛇劍中的血海煞氣,兩相融合之後,才有了能與上古真龍殘靈相互製約,又可調和相融的陰陽之理,至於他許麟本人,在這幾年的不斷自我除煞,早已將一身的血海之力,全部剝除到了金蛇劍裏,而他現在,就是一個偌大的容器,在與劍一體以後,一種力量,可以來回轉換。
如果算到這裏,那麼《血神亦劍真解》,當屬大成,可僅僅限製於真人境,那麼之後呢?
許麟看著血海四處上湧出,一**好似幕牆一樣的血海大浪,又瞅見正逐漸被圈禁的鬼皇,而血痕道人的身體,正在不斷的吸食著血海之裏的陰魂煞氣,似乎變大了許多,許麟看到這裏,不禁心中一動,隨之暗叫了一聲:“不好!”
“這老鬼,好大的胃口!”許麟不再看鬼皇和血痕道人,而是目視上方,那一片殘破的天空,黑洞一樣的數個大小的黑洞漩渦,許麟舉劍揮臂,淩空一斬,開蜀一劍,見天門!
一劍凜然的劍氣洞穿而射的瞬間,許麟回劍畫圓,身形一躍,與劍一體的拔高而走,好似流星劃空,一閃即逝於無數個黑洞漩渦的中心,並借著方才一劍開蜀的走勢,想要衝破這片血海世界的天門,但黑色漩渦相互製約的絞殺之力,遠遠大於許麟的想象,即使想要一劍洞穿無數個漩渦中的一個,也是異常艱難。
趁著開蜀一劍的劍氣還未完全被漩渦消失,許麟隔空一轉,便又回到了方才所站的方位,而就在這一刻,血幕閉合,幾乎已經不見了鬼皇身影的同時,許麟的目光卻是和血痕道人那一對兒血紅的雙眸對上,卻見對方的眼中,好像有著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
真是算天算地反被算,許麟現在終於明白了,血痕道人到底是老奸巨猾,這老鬼,是想借著化身妖魔之後,以血海之力吞噬掉自己和鬼皇,那樣的話,以一個化神期和真人境作為成就血神化海,再融成子的餌食?
正當許麟想還以顏色,給這老鬼來幾劍,即使自己這次真的栽了跟頭,也不能讓這老小子順利血神化子的時候,聳立在遠處的血海幕簾,忽然被無數根,巨大的骨刺所撐破,並且在一晃之後,那好似人體的根根肋骨,已經豁然的出現在眼前。再往頂上看,正是許麟先前所見的那個巨大白骨頭骨,隻不過這時候,綠色的鬼火熊熊燃燒,卻有一抹詭異的黑光,隱隱閃爍其間,許麟聚集一看,正是鬼皇本人,立在其上,一臉笑意的望向下方的血痕道人。
許麟有些鬱悶了,自以為的算計,在望見鬼皇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之後,先前的一切,頓時就變成了一場笑話!
他許麟自詡聰明過人,在這一刻,他忽然覺著,原來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不錯,鬼皇等的,就是這一刻!
血神成子,集血海之戾氣之精華,在鬼皇眼裏,那就是一塊已經成型了的香餑餑,至於血海本身,鬼皇看的明白,隻要吃下這口餅,那麼血海自然而然的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等,就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不斷的加熱,給血痕道人壓力,一直到,讓他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之後,此刻,才是收獲之時!
而在破開漫天血幕之後,鬼皇並沒有就此追擊並且痛下殺手,隻是在陣陣落水聲的轟鳴中,靜靜望著,直立上半身於血海之上的血痕道人,看著他那一身的血肉紅絲,感受著隱沒或者準確來說,是完全融化於血海之下的下半身,這樣的一個妖魔,即使是鬼皇,也是平生僅見。
血痕道人的整個人紅彤彤的,漫遊在身體四周的肉絲紅線,好似有生命的觸須一樣,或是在空中,或是在血海之下,淩亂飛舞,他們的目光相對,然後幾乎同時望向了許麟,這讓本就臉色不好看的許麟,更顯蒼白!
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第三者來說,無論此刻許麟站在哪一方,都勢必是一個不可預知的變數,所以眼下的鬼皇和已經化身妖魔的血痕道人,幾乎同時把必殺的目標指向了許麟,而他早已一劍再斬,幾乎傾盡全力的使出開蜀一劍,似乎想要破開攔在眼前的殘破天幕,然後逃之夭夭,與此同時,鬼皇和血痕道人,幾乎在一刻裏,都出手了。
包裹全身的雲縷金衣,在刹那間,將許麟裹個結實,至於他的那一劍開蜀式,並沒有任何調轉自防的意思,一往無前的已經有了搏命的架勢。
化身為妖魔的血痕道人在笑,眼角的溝壑再明顯不過,好像一張臉上,到了現在,才有了一個頗為完整的表情,盡管是血肉模糊,但是那笑容,卻是發自肺腑的。
至於鬼皇,反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僅僅隻是瞥了一眼,被一擊而中的許麟,那如墜地流星一樣的身影,便再也不看,隻是緊緊盯視著血痕化身的妖魔相,卻沒有急於進攻,隻是等待著血痕道人重新正視自己的那一刻。
血痕道人的心舒朗了,那個如附骨之疽一樣的臭蟲,終於在自己的眼下,被生生的殺死,心中原有的一塊缺漏,似乎也已經補上了,直到許麟如石頭一樣的墜入深海,在血海的牽連感知下,這個人再沒有任何生機特征的一刹那,他血痕道人,更是仰天長嘯,似瘋似魔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正視起眼前真正的對手,鬼皇!
多少個年月,鬼皇從未有過傾力一戰的時候,而今天,麵對著此時氣勢不斷攀升的血痕道人,他終於收起了那僅有的一份玩味之心,然後在血海再一次如火山爆發一樣的血幕升起的時候,鬼皇隻覺著渾身戰意盎然,龐大的白骨骷髏在他的意念控製之下,雙手成掌刀,順勢橫劈兩邊爆起的血幕,頓時間,轟隆如雷鳴聲的爆破聲,遠比天雷滾滾還要來的聲勢浩大,那一個充滿血色的世界,似乎也在這一刻,開始震蕩,就好像下一息的時間裏,就要天崩地裂一樣。
而許麟呢?
墜落如石,沉入血海,周身的雲縷金衣,早已破爛不堪,沒有丁點的意識,就這樣,漸漸的沉了下去。
許麟做了一個夢,在滿是黑暗的世界裏,他的意識在漫無目的的飄,記憶裏的過往,一並化成了一片片不堪負重的碎片,遊離在他的眼前,一個個鮮活的畫麵,在時而出現之後,又是轉瞬即逝的消失不見,而他,隻是愣愣的看著。
直到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許麟覺著自己,真的有些累了,就想著,這樣睡下去,其實也是一種不錯的解脫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喚醒了他。
而他所看見的,隻是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喜歡穿著白衣,靜若白蓮,幽幽的笑著。
是清茗?許麟猛然的驚了一下,而後這個女人,忽然又變化出另一張臉來,許麟記得,那是他殺死的第一個女人,然後又是一個,仿佛在一瞬間,那些不管是許麟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就這麼在眼前快速的變化著,直到最後許麟快要受不了的時候,才又有了一聲冰冷笑音,卻是一個有著陰柔笑音的男子聲音,就那麼悠悠然的冷嘲道:“真的就不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