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夜寰 作者:守著貓睡覺的魚 (已完成)

 
water80 2015-8-24 23:22: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6 61890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2
第五百二十章 劍有情

    行雲流水的雲霧在眼角的餘光中,不停的劃過,血痕道人本是蒼白的臉色上,淡淡的熏染出一抹潮紅,擦拭去嘴角留有餘溫的血跡,在陶醉於人血所能勾畫出的種種滋味妙意的同時,被一陣冷冽的寒風吹過之後,血痕道人的心裏麵,難免又有了煩躁與鬱悶的憋氣之感。

    鬼皇,那是一座好大的高山,至少在現在看來,他血痕是沒有資格去攀爬那座山峰,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高不可攀的人物,卻對著自己死追不放,卻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血痕道人那張年輕的臉上,明顯呈現出一絲憤恨和憋悶,但在其左臉的嘴角,卻又有一絲不易覺察的自嘲意味掛在上麵。

    一聲更加年輕的聲音,突然響徹在血痕道人的耳畔道:“那老怪物雖是千年巨怪,但若是你肯將這具身體的主導權讓給在下,去和先前的我一樣,在這具軀殼裏老老實實的做一個看客的話,在下還真有手段對付那老怪物。”

    呸了一聲,血痕道人的右臉開始閃過一絲戾色,而後更是粗暴的大罵了好一陣子,這才平靜下來冷笑道:“那還不如死了算了,與其做一個活死人,不如現在來的快意!”

    左邊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而在那右臉上,則是陰雲密布的陰冷之色,兩相對比下來,真是怪異絕倫。

    山間的破廟古寺,許麟靜靜的站在院落的中央,相對的,則是那個曾經陪著他一起看落日朝霞,一起度過那幾年單純的快樂時光的男人。

    雨後的陽光總是亮麗和溫暖的,加上山間特有的清新空氣,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然而此間寺廟的劍拔弩張,多少有些大煞風景的意思。

    裴姓女子,李劍生等人,依舊站在不遠處的寺廟之內,隻不過這時候,多了一名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孤零零的站在門邊上,一對兒大眼睛,全都在許麟的身上,還有對麵大漢此刻已然握在手裏的巨型劍器。

    許麟抬頭看了看天,然後又瞅了瞅對麵的那個要與自己生死相搏的人,這一幕,他想了好久,這一幕也許曾經在哪裏看到過,隻不過大腦裏的記憶有些紊亂,許麟想不起來,隻是覺著那麼的熟悉。

    “小師弟,我隻要龍靈,留下它,你可以走。”

    王大柱似乎在說著心中最後的肺腑之言,然而許麟的沉默,讓其心裏最後一絲僥幸也變得蕩然無存,聲音冷澀道:“亦或者你殺了我!”

    “殺了你?”許麟笑了,嘴角上的笑意,仿佛是湖麵上的一絲漣漪,逐漸蕩漾,緩慢消散。

    一抬手,自然而然,沒有任何的高人氣勢,也隻是略微的做了個托手狀,可就在下一刻裏,許麟的眉宇之間,那條栩栩如生的金蛇印記,卻是大放光明,刺眼奪目。

    然而這片光幕來的快,去的也是極為的快,隻是在許麟的手掌上,多了一把金蛇刻畫手柄的三尺青鋒,冷冷金光,內斂於內,又在許麟心念一動之際,瞬間化作了一條遊弋真龍模樣的龍蛇,口吐金珠,活靈活現。

    “要拿走它,也就得先殺了我!”

    長久的沉默,院落裏清冷的氛圍,幾乎已經凝固了起來,而在王大柱的身上,一股浩然之勢,卻猶如海水潮漲,越升越高。

    這便是最好的回答了,許麟明白,他王大柱更加知道,這處山間破寺,他二人之間,能走出去的,隻有一位。

    “就不能當做沒看見我們嗎?”這個聲音很微弱,幾乎能被風聲所掩蓋過去,卻是那麼的不合時宜。

    “閉嘴!”李劍生怒哼一聲,小丫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許麟轉頭,多看了一眼這位蜀山的後起之秀,然後又看向小丫頭,微微一笑道:“你若是當了道姑,長大以後,也能有那位姐姐的風姿卓越,差不多,這位道人就不能對你有如此的態度了。”

    小丫頭皺了皺眉,大著膽子,瞥了一眼裴姓女子的胸前春光,又看了看自己的平坦胸脯,嘟起小嘴兒,反倒是沒有了先前的恐懼和害怕。

    而那位裴姓女子,一臉嫣然對著小姑娘一笑,隻是咱們這位蜀山的後起之秀,臉色已然變得難看至極,一身劍意飄蕩,時刻對準了許麟,隻差那一劍臨頭時的激蕩。

    許麟五指並攏的一握,方才還是活靈活現的遊弋金龍,在段段碎裂的金光裏,重新恢複到了金蛇劍的模樣,而橫劍在胸的刹那,許麟的一身氣勢,好似可以崩裂山河的出鞘利劍,直指對麵的王大柱。

    “一劍滾龍碧,可殺三千騎!”王大柱嘿嘿的笑了起來,又是感歎的說著:“當時接到門中的飛劍傳書,還有些不信,這時倒是真的信了。”

    “沒殺昆侖的隱匿修者,就是為了能為在蜀中的同門傳遞一個消息,但沒想到還是遇到了師兄,天意弄人啊!”

    王大柱搖了搖頭道:“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消息,我才更不能走,相信即使換做了別人,他們也不會走,事關昆侖的龍靈命脈,昆侖人,就沒有會退縮的。”

    許麟默然,他怎麼會不明白?

    昆侖,那些執拗的瘋子,那些為了這兩個字,就可以舍棄性命們的瘋子,自己曾經不也是其中的一員?

    王大柱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巨劍,許麟目視著那把劍的劍鋒直指自己,忽然的笑了道:“以往山中比劍,我還是喜歡那片桃花園林,卻是每每我先出劍,師兄則是接劍的一方,這一次,便由師兄出劍吧。”

    王大柱的臉上沒有笑容,而是神色莊重的目視著許麟手中的金蛇劍道了聲“好!”以後,便毫不猶豫的一劍劈來,地麵霎時間崩裂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從王大柱這邊,一直延伸到許麟的那一頭。

    那一劍很重,雖然王大柱使用的是重劍,而許麟此刻看到的,卻是那一劍比起劍道本身還要重的“情”字。

    他不想接,卻又不能不接,所以他隻能選擇撕裂!撕裂那些他無法承受的情字,撕裂他那些永遠不願再拿起的事情。

    有一劍,可以無情,就如當初清虛真人斬下的,就如明如之後的一劍幽落蓮花,許麟的這一劍,沒有情,隻有漫天忽然彌漫生出的濃濃血息!

    血神賓天起!

    寺廟之內,氣息滾動有風雷,而在呼嘯的風聲裏,卻有如尖利鬼哭一般的種種嘶嚎,是許麟多年來的心酸與不願,更是許麟極不願意斬下的那一刻的猶豫,卻又在王大柱一往無前的拚死之心下,許麟的劍,終於落下,驚起的,是一片片血霧盛開的蓮花,還有那一個撞在身前的身影。

    “那一日的落日黃昏,真是好看啊!”王大柱笑著摟住許麟的肩膀。

    許麟的手在顫抖,從未想要落劍的他,用盡力氣,卻怎麼也鬆不開那柄已經直透師兄氣海的金色光劍。

    “要是有酒就好了!”王大柱依舊在笑,目光望向遠處,輕咳一聲,一嘴的鮮血,立時噴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刻裏棄劍,為什麼?”

    許麟的聲音在顫抖,近乎嘶吼的他,身體感受到的,卻是曾近熟悉無比的溫熱與溫暖。

    “師兄我人粗心更粗,始終在想,我王大柱的小師弟,怎麼就能做出叛出昆侖的事情呢?俺就是不信,門中誰在俺後麵嚼小師弟的舌頭,老子就一劍劈過去,打了再說!”

    許麟沉默不言,而王大柱在再次吐出一口血水之後,接著說道:“這幾年,我天南地北的找你,就是想跟咱的小師弟說一句話,俺相信,俺的小師弟一定會答應,就是見著了以後,大大咧咧的走過去,一拍肩頭道,師弟跟師兄回去,咱哥倆還一起燒火做飯,一起在那望月峰上看夕陽無限好,累了就在師兄旁邊睡覺,師兄不能讓你冷了,行不?”

    許麟的頭,第一次這樣死死的靠在王大柱的肩頭,而王大柱卻是慘然一笑道:“這見著了以後,本來的伶牙俐齒,就笨的不行,琢磨半天也是說不出,隻有現在能說了,你說你師兄我,是不是真像咱們師傅說的那樣,憨傻憨傻的。”

    許麟想要搖頭,卻忽然發現,原本緊緊抱住自己的那個人,開始滑落在自己的身體上,癱軟的倒了下去,許麟鬆開了劍,也終於鬆開了那把始終不曾鬆開的劍,用力的扶住王大柱的開始發冷的屍體,卻已是淚流滿麵的喊道:“師兄,你不傻,是師弟傻,師兄.....”

    那個人笑了,然後睡在了他的小師弟的身旁,沉沉的睡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3
第五百二十一章 分離

    癱軟在許麟懷裏的王大柱,確實的就這樣睡了,而在那天邊,有一輪紅日正在升起,厚重的烏雲被一道道紅光所刺破,暖暖的照在了他的臉上,竟是如此的蒼白。

    許麟有些發呆,腦子裏麵幾乎是一片的空白,直到那個身影怯生生的走到了他的麵前,伸出手來,擦幹了他眼角還未落下的淚,然後他笑了,慘然的笑著,對著她,也對著他。

    裴姓女子在歎息著,看著院落裏三人的背影,看著那個將頭深埋在王大柱胸前低低哭泣的他,看著天空中,久違了的暖暖陽光,隻能沉默的聽著那飄散在風中的嗚咽,一切都好像靜止了在這一瞬間裏。

    而打破這一切靜默的那個聲音,卻是如此的不合時宜,那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利劍,冷冷的對準了院落裏的兩個身影,有幸災樂禍,也有滿麵的譏諷和不屑。

    似乎是緩過神來的許麟,看著那柄直閃寒光的利劍,那一刻的他,心很沉,卻也很冷。

    但他依然不願放手懷中的他,因為許麟忽然發現,如是真的放手了,他真的可能會離去,即使自己的師兄已經死了,即使那個喜歡大笑的男子,確實已經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可他許麟就是不願意放手。

    “蜀山,李劍生,敢向許麟問上一劍!”

    李劍生堅定或者說是一臉冷然的踏出一步,帶上他的劍,就這樣直直的一劍揮灑,空氣中,仿佛也是被劍息所撕裂,連帶著分開了地麵上的一道塵土的直刺許麟的咽喉。

    許麟放下了,即使是不願意,可他還是放下了他的屍體,任由他躺在冰冷的地麵上,許麟一臉蒼白的如同倒在地上的他,伸手一勾,似乎是將那柄沉在地上的巨劍抓起,然後沙啞道:“一劍可無情,有情時,卻能重過山嶽!”

    劍息承影,將本是被李劍生一劍撕裂開的空氣,一下子又重新收攏,而在那森森然的劍氣裏,卻有一景連綿鋪開。

    那是一山,一座好高的山,聳立的直插雲海,恍如仙境的畫卷裏,山巔的盡頭,卻隱約著有兩個身影,一位高大威猛,一位蒼白瘦弱,正依靠欄杆,遠望這邊,許麟看著那把再次鬆開落下的劍鋒,直插地麵,卻能將那一幅畫卷,長久不散的鋪開,即使李劍生的那一劍已經到了,即使那一劍如此鋒銳,卻依然難以撼動許麟心裏的這這幅畫卷。

    “是望月峰啊!”一名昆侖弟子感歎的說道。

    “不對,是王大柱的重嶽劍意!”另一名已經祭出法寶的昆侖弟子,聲音冷澀的回道。

    然而就在此刻,一劍無功而返的李劍生,在重新接回自己手裏的劍器法寶之後,開始重新審視擋在眼前的那幅由劍氣鋪開的影像,又目光直視影像身後的許麟,麵色冰冷如常,再一劍揮出的瞬間,竟由無聲變有聲,而聲未至,卻有有了恢弘之前勃然氣勢。

    許麟微微一怔,隨後便是眉頭一挑的看向那一劍,心中想起的則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古語,而再看李劍生的這一劍,才嘴角略有抽搐的一笑道:“開蜀一劍,見天門!”

    “師兄,是這一劍不?”緊接著的這一句話,許麟問向的,是平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王大柱。

    當年的望月峰上,一起燒火做飯之後,王大柱總喜歡依靠在牆角,然後一臉熱忱的給許麟吹噓當今天下劍道上的那些事兒。

    清虛真人有一劍滾龍碧,而屹立在蜀山上的那一位當世劍神,則有開蜀一劍,可見天門!

    許麟望著那似有微光炸開在山嶽畫卷的中間,看著那一點的光塵越發明亮,終於在下一個瞬間,猶如昊日當空的刹那,畫卷破裂,那些許麟昔日裏無比珍惜的往日時光,也在這一劍裏灰飛煙滅,隻有那柄插在地上的重劍,嗡鳴作響不止。

    李劍生並沒有因為能斬出這一劍,有所得色,因為他知道,橫在彼此之間的溝壑有多深,但如果自己能越過這道深溝,他李劍生,絕對能站到許麟現在所在的位置上,一飛衝天!

    劍道的修為,就是如此奇妙,當一劍能斬下屹立在更高處的一劍之時,他所有的一切,將被另一名持劍者所替代,而他李劍生要做的,就是要站在那個高處。

    但讓李劍生意想不到的,是此時的許麟,在臨危一劍,即將破開劍氣畫卷,直達自身的緊要關頭,卻能依然的無所作為,難道真就有如此的自信?

    開蜀一劍,乃是蜀山掌教真人呂振南的獨門絕技,更是獨霸劍道的巔峰一劍,他李劍生即使不能將這一劍的真意全部展開,卻也有了此劍的五六分火候,那他許麟呢?

    李劍生冷冰冰的在拭目以待,而展現在他眼前的那幅畫卷,也終於在刹那間猶如碎裂的瓷器,但瞬間凝現的一點,卻讓李劍生的瞳孔一縮,而在他的眉宇之間,則是有了一點猩紅。

    那是能讓流水不停的時間也為之一凝的刹那,空之靜寂!

    在許麟劍氣畫卷被撕裂的一刻裏,那一點猩紅,從地麵牽起至半空,在連串的嗡鳴炸響的一聲聲裏,毫無預兆的使之周遭的一切,一齊為之震顫不動,再一線牽連,隨著許麟隨手一丟,這一道劍光,便已經刺穿了毫無防禦的李劍生的眉心。

    “不給自己留有餘地的全力而為,說的好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好聽的,就是自尋死路!”

    許麟嘴角翹起,咧開一道頗為殘忍的笑容,繼續道:“而對上境界有差距的對手,你師傅沒教過你,要給自己留有一絲餘地嗎?”

    李劍生沒有回答,就那麼愣挺挺的站著,似乎臉上還是先前的表情,但這話以後,卻是出現了一抹怨毒的神色。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眼睜睜的看著許麟,對著他伸出了五指,自己的身體,立時便被絲絲紅絲所包裹纏繞,渾身的氣血,馬上被這些好像吸血的毒蛇一樣的紅絲,開始剝開抽離,卻是個轉眼的功夫,但李劍生的神識依舊沒有消散,似乎能感受到已經幹枯如枯樹的身體,在變的清脆,而隨著那些紅絲散開的瞬間,自己的身體,就此僵硬的摔在地上,支離破碎,沒有一滴血跡。

    “開蜀一劍啊!原來如此!”

    這是李劍生在意識消散前,聽到最後的聲音,淡淡的有幾分戲謔,而後的無際黑暗,卻已經將其神識所籠罩,再沒有了任何意念可言。

    一位蜀山的後起之秀,一位昆侖的步虛高手,仿佛都是在眨眼的功夫,死在了麵前的這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手裏,而在他轉頭看向那些紛紛祭起自身法寶,準備死戰的昆侖弟子,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夠了!”

    是啊,真的有些夠了!

    許麟低身將地上王大柱的屍身抱起,然後默念了一聲道:“師兄,那一劍開蜀的波瀾壯闊,師弟已經看見了,真如你當年說的那樣,是有劍斬上蒼,可開天門的意境,你沒騙我!”

    抬起緩慢的步子,許麟走到了對自己劍拔弩張的昆侖門人身前,然後將王大柱的屍身,交到一位有些發愣的昆侖門人的手裏道:“師兄喜歡望月峰,曾經對我說,盡管咱這山峰,沒有七彩霞光的日夜環繞,但也有連霞峰沒有的壯闊,這位師兄,可否將師兄送往到望月峰上?”

    那名昆侖弟子在接過王大柱的屍身後,好像是反應了過來,冷臉道:“這個我們自會做到。”

    許麟點了點頭,牽過小丫頭的手,然後對著另一名昆侖弟子道:“這丫頭,也麻煩眾位師兄,一起帶上望月峰,交給明如真人。”

    二妮子一聽,許麟似乎不要她了,立時便有淚水湧出,卻也沒有出聲,隻是慘兮兮的望著許麟,而許麟不為所動的看著昆侖弟子皺起的眉頭道:“明如真人會收留她的!”

    那名昆侖門人,這才極不情願的剛要牽起小丫頭,卻被裴姓女子拉住道:“交給我吧!”

    許麟對著中年美婦一笑,仍不忘在她波濤起伏的胸口掃上一眼,然後笑著對著二妮子道:“看看,這才招人稀罕。”

    二妮子已經哭了,卻不願鬆開緊握著許麟的手,而許麟亦然鬆開的刹那,轉身道:“走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4
第五百二十二章 開花

    昆侖的山很大,一座座,一峰峰,連綿入雲海,似是人間仙境,而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情況下,原本被雲遮霧繞的昆侖五峰,也在短暫的數年裏,重現人間,然而在當代掌教真人清宏,一步入化神之後,那昆侖的五峰,則再一次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被一層層雲霧所包裹,神秘異常。

    昆侖的山腳下,一行人馬,不緩不急的走著,為首的,是一位昆侖服飾打扮的中年道人,而後跟著數十位一樣穿著的弟子門人,再後麵,就是一位中年道姑打扮的美婦人,此刻她的手裏正牽著一位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的小手。

    在一行人默默前行之際,為首的昆侖中年道人,忽然一探手,然後就此駐足原地,並從儲物錦囊當中取出一枚飛劍印信,揚手一拋,哧哧聲中,飛劍破開雲霧,轉瞬不見,然後這名昆侖弟子示意大家休息一陣,眾人這才原地開始休整。

    小丫頭仰頭的看向被重重雲霧所遮掩的昆侖山,而在她身旁的裴姓女子也不多說什麼,直到這小丫頭轉頭,對著裴姓女子,歪著脖子,好奇小聲的問道:“許麟曾經就在那山上呆過?”

    雖然小丫頭的聲音不大,但在此刻,還是吸引了眾人的注意,隻不過大家都不去刻意的觀望她,卻是沉默的等待著接下來的話語。

    裴姓女子笑了笑,將小丫頭拉到身旁,這一路上,即使她已經從小丫頭那裏弄清楚了她和許麟相遇的整個過程,可還是沒弄明白,殺人如麻,一心隻想成就於高位的許麟,為何弄如此看重這名不起眼的小丫頭,若是論起修道天賦,她的那些門下弟子,也要比她強上不少,可就是這麼個小丫頭,裴姓女子能從許麟的眼中讀出,他很喜歡她。

    “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裴姓女子雖然是柔聲的說道,可語氣裏有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這樣的說法令小丫頭頓時低下了頭,不再做聲,而遠處的昆侖幾名弟子,也是很滿意的繼續沉默,關於那個名諱,在昆侖絕對是最不受歡迎的稱謂。

    而這時的小丫頭開始有些想念許麟了,盡管他喜歡殺人,並且在她的麵前已經殺了很多人,但在小丫頭的眼裏,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始終就是那麼的親切和溫和,讓自己有過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天邊,很遠的距離,小丫頭瞅著那裏的藹藹雲霧,看著那些個連綿不絕的隱約山峰,坐到地上的時候,再沒人提醒她地上很冰很涼,小丫頭有些傷感的伸出小手,摸了摸懷裏,卻什麼也沒找到,裴姓女子閉目不語,小丫頭的頭則越發的低。

    以往這時候,肚子咕咕叫的時候,那個人總會給自己變出一些吃食,然後自己就可以或是慵懶或是喜笑顏開的靠在他的身旁,一樣的看著那些遠處的天邊。

    淚水快朦朧了眼睛,小丫頭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的悲傷,而就在那滴淚水即將奪眶而出的之際,一雙冰冷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小丫頭連忙抬頭,白衣勝雪,那人如蓮花,表情淡漠的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

    裴姓女子忽然睜開眼簾,那些個分散在不遠處的昆侖門人,卻是連忙走過來,一齊向著這位白衣女子施禮道:“見過明如長老。”

    那女子依舊的面無表情,目光看向其中一名昆侖弟子的身後,那人覺察出明如的目光,連忙將身後的巨劍取下,然後又示意另一名昆侖弟子取下一個儲物錦囊,在一陣咒語默念之後,王大柱的屍身便已經橫臥在地上,蒼白的臉上留有微笑,那笑容,很安詳。

    女子牽起有些害怕的小丫頭的小手,然後走到王大柱的屍身旁,眼簾低垂,默然不語。

    “王師兄去的安詳,盡管是死在那人的劍下......”在往下的話,那名昆侖弟子並沒有再說,而明如隻是看著那人的笑容,看著那人此刻的安詳,在袖袍一卷的時候,小丫頭卻聽到那女子略帶清冷的聲音道:“老十三,回家了。”

    蜀道上,一名身穿舊袍的年輕書生,亦步亦趨,步履艱難的走在索道的險路上,目光所看,盡是青山綠水間的清秀景色,卻是不同於那昆侖山上的蒼茫之景。

    “開蜀一劍,見天門。”書生笑了笑,而心中的那份劍意,卻是越加的精純不息。

    直到一縷煙氣被許麟抓到手中的時候,那絲絲的血息之氣,纏繞在手,許麟低下蒼白的麵孔,用鼻子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嘴角勾起道:“真是香啊!”

    目光遠視,在山巒迭起之間,許麟看到了源起之處,又是感歎一聲:“真是想啊!”

    雖然已是白天,但亦有森然鬼氣,茫茫於山林青翠處,也有猩紅發亮的火紅之色,兩相交纏,早已將頭頂上的那片天,比的是黯然失色。

    血痕道人披頭散發,一張臉上的兩種表情,疤面猙獰恐怖如白日見鬼,而沒有疤面的那一面,卻又是淡然與冷漠,冷冷的注視著那個悠然自在的身影。

    自修道以來,血痕道人可謂是經曆過種種危險之境,但與那個正對著身影比起來,血痕道人能看到的,隻有絕望。

    九千裏的追殺,九千裏的不露一絲破綻和餘地給自己,終於在這蜀道之上相遇,血痕道人看著那個正在慢慢走來的身影,麵目則是越發的猙獰起來。

    “最後一次,換不換!”聲音發自血痕道人,一張臉上的兩種表情,還真是古怪至極,但早已經習以為常的鬼皇,卻是就此止住了步伐,靜靜望著正對著自己的那個血痕道人。

    “換你娘,的,狗,臭,屁!”疤麵上大怒的罵道,然後再次瞪向鬼皇,伸手一抖,則有一串血紅透亮的珠簾在手,怒極而笑道:“老子今天就拚上一拚!”

    這一次鬼皇樂了,這話說的有些豪氣,畢竟敢在他鬼皇麵前如此無禮的,千百年來,一隻手都能數的出來,然而其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能活下來的,如今隻有兩個人。

    鬼皇還記著當年破落狼狽的魔主,雖是以當時鬼皇的地位和輩分,魔主依然直言不諱的豪無顧忌,對於這人,鬼皇當時則有不同的觀感,也就失去了動手懲治的那份心思,倒是以心相交,即使最後未曾去幫,時至今日,鬼皇還是將其視作這世間唯一一位能與自己齊頭並進的人物。

    也正是這樣的心思,才導致了鬼皇放過了當年在北地時,敢與自己拚力一搏的年輕道人,因為魔主看重他,鬼皇也就放過了他。

    而由頭,正是這位當代血魔,比起那小道人的一方血池的殘缺不完整,血痕道人的身上,則是有了讓鬼皇都難以自制的精純血力,其中蘊藏的煞魂無數,更是無上補品。

    似笑非笑的表情,爬到了鬼皇的臉上,眸子裏的精光,更是看在了眼前煙雲飛散,如水滴湖麵所劃開的漣漪,那一絲的波紋蕩漾之後,水色微紅,在半空中,在他鬼皇的頭頂上,一方有別於天地的一方血池,就此形成。

    那一顆先前種下的因,在遠方遊來的書生眼裏,是有了成果的可能,他在笑,他在忍不住的發顫,也終於明了,為何魔主老是喜歡埋下種子,而眼前,就有他的一顆即將開花結果的可能,那真是一朵好大的大紅花啊! 本帖最後由 water80 於 2015-9-27 19:22 編輯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50
第五百二十三章 聯手

    天色微涼,開始變暗,有陰雲集聚的風向,而在山林沙沙作響聲裏,更是讓人渾身不舒服,但依靠在一顆參天古樹的樹杈上的年輕書生,臉上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愜意與舒適之感。

    那邊兒打的昏天暗地,樹木草葉漫天飛,飛沙走石起煙塵,許麟看的目不暇接之餘,還有一絲慵懶,直至黑夜降臨,直至滿月掛空,忽然而至的瓢潑大雨,倒是讓許麟有些心酸,腦子裏,不知怎的,就想起那位在昆侖登天的白衣老者來。

    “他那酒啊,可是真香,見了老者幾次,都不曾想要蹭來喝上一口,名字好像是一壺香”

    許麟撥了撥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然後再感歎的自言道:“是忘憂酒。”

    滿天的星月,開始有些朦朧,漸漸地,就變得模糊不清,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黑幕一樣的漆黑之色,但沒有墨香,卻又有血息之氣在不停的渲染四周,許麟耳邊聽著厲鬼的哭嚎,想念著那酒的清香,慢慢支起了身子,遙看遠方一眼,又是躺了下來,對著自己說:“那就再等等。”

    望月峰上,一柄大劍插在了墳堆旁,上邊亦然有一隻沒有了桃花的桃枝,清虛真人站在墳堆前良久不曾開口,而身後則有明如和那個她從山下帶來的小丫頭。

    “你師兄快要出關了。”

    清虛真人的話,並沒有讓神情淡漠的明如,有何異常的波瀾,她隻是看著那柄劍,似乎也在看著曾經使用這柄劍的那個人。

    歎息一聲,清虛真人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明如身旁的小丫頭身上,這讓小丫頭有些害怕,即使這位老人已經盡量想擠出一絲笑容,可那一身的氣勢,仍舊讓小丫頭縮了縮頭。

    “師祖”

    聽到這微弱好似貓叫的微弱聲音,清虛真人的臉上,這次真有了一絲愉悅,而後便不再勉強這小丫頭,隻是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慢慢的走下台階,那身影,很蒼老。

    明如看著那個熟悉背影,卻陌生於他此刻的無力,印象中的師傅,是何等的傲然於世,即使在面對魔主的時候,這位當代能與蜀山掌教真人一較高下的用劍之人,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老態,可如今,明如知道,他真的老了。

    在王大柱立在門中祠堂裏的本命玉蝶崩碎的那一刻,清虛真人本是黑白參差的長發,便已經變成了滿頭霜雪,那個人,碾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浪子回頭金不換,他的頭,不會再回看望月峰,老十三的命,就是他要說的話,明如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那一位曾經有著憨態天真的少年,那一個曾經讓她不停掛念的青年,如今已經仗劍走天涯,再見面,便是生死相對,並且是不死不休的死境,而她看不懂,就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經看明白了。

    天光泛亮,一夜的雨,就在這一刻裏停歇了,沒有雨後的清新,而是更加濃重的血氣,周圍數十裏,鳥獸斷絕,隻有那個不知何時站立在蒼老古樹下的年輕書生,一臉笑意的,望向遠方,然後行向遠方的那個谷口,看向那兩個絕然相對的身影,俯首一禮道:“晚輩許麟,見過鬼皇前輩。”

    “是你!”這一聲是厲喝,許麟當然知道是誰,正是血痕道人無疑,而緊著的一聲冷笑,卻讓許麟有種透心涼的感覺,必是鬼皇無疑。

    其實兩人在對戰之餘,早已覺察出隱匿在側的許麟,但是並不能確定是誰,至少也該是一名真人級別的真人,在旁窺探。

    而他許麟的出現,不僅讓血痕道人驚訝和憤怒之外,更讓鬼皇暗自皺眉,這才過了幾年,當初那個乳臭未幹,胎毛未退年輕道人,卻已經躋身於真人境界,難怪能讓魔主如此的看重,可眼下他的突然出現,真以為能當那漁翁

    高手對決,最恨從旁撿漏得利的第三者,鬼皇與半空對峙的血痕道人僅僅是對視了一眼,便已經有了默契,殺此人!

    然而將兩人“眉目傳情”的細節盡收眼底的許麟,反倒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當年北地一戰,鬼皇前輩留有餘地,在下就是很好奇,如果全力出手的鬼皇,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不知道血痕,你是不是有這份興趣”

    血痕道人一怔,而鬼皇皺眉冷眼瞅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看他嬉笑下的灼熱眼眸,心中便已經明了,縱聲大笑道:“就憑你”

    許麟不看血痕,一手在握,卻有崩鳴劍響,連綿於天地之間,揮臂下斬,已有一劍問出之時,許麟再開口道:“就憑我!”

    那一劍,有開山辟地之勢,卻又扶搖而上青天,劍氣凜然於天地間,從起始之初,森然的劍氣當中,隱有天光泛起的點滴,好不恢弘與壯闊。

    見許麟如此的幹脆利斷,置身在半空的血痕道人,猙獰的疤面上,似乎有了一絲的猶豫,然而也僅僅是一閃而過的片刻,便當機立斷的再懸那一方成就已久的血池,於許麟劍氣森然的外圍,做那第二波來襲,不給鬼皇喘氣的契機。

    他血痕道人,不是不想讓許麟和鬼皇先打個你死我活的念頭,可他知道,他面對的是鬼皇,經過三個晝夜的慘烈廝殺,他更加明白鬼皇的無比強大,如果想做那漁翁,他和許麟,今日都別想再活!唯有聯手一途可言!

    開蜀一劍,見天門,是許麟以《血神亦劍真解》中的臨摹劍意,偷師於蜀山的李劍生,而全力而為,這確實是第一次,可憑借著許麟多年對於劍道執著,在這一劍斬出之時,又有了不同的感悟。

    那一劍,由許麟平身擲劍的平行而出,連起地面一線之地,猶如斷江一般的隔空斬向鬼皇的同時,天地雲氣亦有飄渺而泛起一絲漣漪,於那一線之地開始,真有了斬天劈地的威勢。

    鬼皇不敢托大,也是首次在對戰中,露出了這一抹難能可貴的重視,他一托手,一片黑雲漩渦泛起,再舉右手,又是一片黑雲漩渦,兩相合並發的刹那,鬼哭狼嚎,天地變色中,更有閃電雷鳴般的憤怒。

    而大地之上,亦然有驚顫,他鬼皇,就在這一個瞬間,消失不見,下一刻出現的,則是地面凸起的一整片黑色的大口子,仿佛可吞日月遠古凶獸的饕餮之口,轟然於地面之上,轟雷迸射間,便已經迎向了這一劍的激蕩。

    只見,青色的劍氣,襲斬在黑色的漩渦之上,並確實的打開了一道口子,劍氣一往無前之際,黑色漩渦中,忽然有一白骨巨手的適時探出,恰好的抓在了青色的劍氣之上的瞬間,隱藏在劍氣中的點點雲氣,於無聲中,牽連天地本元,猶如瀑布高掛半空,狠狠垂下的一瞬,轟然的一擊重錘,似乎要撕裂整個天地一樣。

    但那白骨巨手,在如此攻勢如潮之下,竟然再次探出一丈距離,狠狠的將從高空落下的劍雲之息,給砸了個通透,那氣勢,似乎是要將這天地也給砸個通透才痛快。

    許麟皺眉,金蛇劍在手,嗡鳴而動,劍鋒高舉,一轉一動,血神賓天式,再起風雲!

    一旁在側的血痕道人,認準時機,看好許麟這一劍的同時,血池轉動如轉輪,因為同時血息之源,又有一並幹掉鬼皇的默契,許麟一劍血神賓天成一線,卻是牽引後身的一方血池天地,朗聲道:“再來一劍,又如何”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56
第五百二十四章 白骨

    一劍牽一線,一線連一片!

    好大的一張幕簾,血似紅霞的一方血池,幾乎鋪擋住目光所及的遠處,沉沉下行之際,並伴有陣陣鬼哭狼嚎,在那血色的霧氣當中,煞魂萬千,遊蕩肆虐,爭先恐後的砸向地面屹立如山的鬼皇。

    許麟在以劍引血海,血痕道人面露猙獰的極力維持整片血池,但在那張面容上,其左臉卻有著一絲詭異莫名的冷笑,而在血痕道人的腦海裏,陣陣仿佛是金鐵摩挲出的聲響裏,他在說:“真的以為憑你和那小子聯手,就能滅殺傲世千年的鬼皇”

    血痕道人的疤面開始變得扭曲,齜牙緊咬,目光在下意識裏,瞟了一眼站在其身下前方的那個身影,而在這個檔口,整片血海已經被許麟一劍引下,當頭籠罩在鬼皇的頭頂上方,作勢要砸的刹那,許麟卻是冷不丁的回頭一眼,其目光正好和血痕道人陰沉的目光對上,卻是露齒一笑。

    而後再轉身,一方血池已然壓下,在靜寂無聲裏,陰暗的天空下,滿是沉甸甸的血紅之色,猶如實質一樣的在峽谷口鋪開,似是一片汪洋血海,波濤起伏中,更有數以萬計的生魂鬼魄,一如海底被卷濤帶起的飛魚,大有一越九天之勢。

    相對於那片席卷天地四方的無邊血池,谷口底部,亦然有一塊黑色的缺口圓洞,如在大海波濤中屹立於波濤洶湧的海浪而不倒的黑色礁岩,只不過當一隻慘白的巨型白骨伸出之時,慘白的色澤,在暗紅色的血海當中,竟是如此的醒目惹眼。

    許麟一劍引血海,是以做完,而後便是隨風的一葉扁舟一樣,身體悠然無實質的飄蕩在暗紅色血海之上,目光有些微冷的注視著,那已經從黑洞中探出半個身子的白色巨骨。

    “是人形”許麟摸著自己的下巴,然後回頭瞅著臉已經徹底黑下來的血痕道人,又是一笑道:“是法寶”

    血痕道人這時哪有功夫和許麟討論這些,正在全力以赴的操縱下方的血海,可任憑能腐蝕萬物的血海大浪,怎樣衝刷在幾乎已經將整個身子探出來的慘白巨骨的身上,似乎那無往而不利的血海,竟是沒有丁點的作用。

    至於隱藏在血水當中的生魂鬼魄,好像在每一次血浪與白骨撞擊之時,都會在無聲息裏減少很多,這讓血痕道人心疼無比的同時,對那已經跨將出來的白骨巨人,更是心悸萬分。

    許麟悠然上浮於空,直到血痕道人的身旁咫尺,這才停了下來,然後看向血痕道人面貌不一的左右臉,仿佛是許久未見的故人舊識,許麟一臉讚歎道:“可真年輕啊!”

    “草,你,嗎的,還不快動手斬殺!”

    目光有些依依不舍的許麟,低頭俯瞰下方的巨大白骨骷髏,如玉一般的骨架上,似乎有著絲絲黑氣在纏繞蒸騰,而在那骷髏的兩個眼窩之裏面,兩盞綠色的鬼火,呼呼燃燒不止,竟是再也不見鬼皇的身影。

    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許麟似乎看到了那白骨骷髏臉上,依稀有著一抹不易覺察的神采,似高傲冷酷,又連帶著一絲不屑與狡黠。

    許麟落劍生蓮花,做的是毫不猶豫,黑色的蓮花,在刹那裏綻放開的一瞬裏,卻被早有所料的白骨骷髏一拳砸個粉碎,而在下一個呼吸間的間隙裏,血海潮湧,波濤中紅光大盛,詭異而妖絕,速度更是奇快無比,幾乎就是在白骨骷髏收拳的一刻裏,這波紅光,已經將其包裹在其中。

    而他許麟也不閑著,一劍化五光,五光如彩虹,在許麟隔空畫圓中,五色成一氣,一股腦的緊繞在白骨骷髏的腳踝當中,卻是如同鐵索一樣的緊緊將其束縛的同時,先血海之潮一步的血煉神光,便已經開始發威。

    許麟瞥了一眼身旁的血痕道人,卻發現他也在偷偷的窺探著他,這種奇怪無比的組合,在方才的聯手之際,卻能無比嫻熟老道,甚至是彼此信任,在現在看來,難為可貴啊!

    許麟心下感歎,卻被一聲呼喝的鬼叫聲所打斷,只見在波濤湧起的一刻裏,一隻巨大的厲鬼身影,頭頂獨角,周身黝黑,並有一層層奇妙的符文包裹住的身軀,比起那個已經被血煉神光所包裹的白骨骷髏,也是不矮半分,許麟稍一感應,便發現其身體內所隱藏的煞氣之重,還真是平生僅見。

    那便是血痕道人操縱血海中的煞氣之精,將無數生魂抽絲剝繭一樣的去掉渣滓,而滯留下的精華所在,這個厲鬼精魄,其陰氣之盛,不輸白骨骷髏半分。

    而在白骨骷髏的身上,此刻,血煉神光與那白骨自身所散發的黑氣,糾纏纏繞,彼此不斷的消磨殆盡,似乎有著物物相生相克的道理,但隨著白骨骷髏一腳崩開纏繞在腳踝處的五色神光之際,黑氣猛地再一次蒸騰宣泄,就像個火山口,看的許麟心中一驚,連同血痕道人也是不由得眉頭一皺之際,白骨骷髏對著剛衝至身前的厲鬼精魄就是一拳砸出,反倒是讓這巨大的厲鬼精魄,反應不及,被生生的砸了出去。

    那一拳,還真是精彩至極,不僅有血煉神光的暗紅,也有黑氣翻騰如墨的黑,更有五色神光被炸開的七彩散盡之芒,許麟卻是借此機會,一劍再斬,劍之湮滅!

    洗劍閣全盛時期的四式劍意真解中的最後一式,走的就是殺之一切的毀滅之道。

    那灰光從半空起,似是一道灰色翻騰的騰蛇一樣,直溜溜的劃開半空的一線,去勢極快,鋒芒淩厲的先是破開了血煉神光與黑氣的糾纏,借此打開了一道缺口的同時,許麟早已蓄勢待發的下一劍,便已經在白骨骷髏的頭頂鋪開,並隨之將周遭的一切氣息,吸食殆盡,無論是血煉神光,還是白骨骷髏自身所帶的黑氣,一並在這一劍之裏的劍意中,化盡吸食,連帶著血痕道人也是一愣。

    那一劍的奧妙,取自化霧轉芒落劍生霞的反向神通,正是化芒轉霧,落霞生煙的路數。

    而正是這樣的一劍,不僅僅是血痕道人,連帶著那白骨骷髏,也是微微一怔的同時,煙氣彌漫,如黑雲爆開,許麟輕喝一聲道:“一劍滾龍碧!”

    轟然大作的風聲,雲煙四起,並隱有龍鳴齊天之吟唱,而隨著許麟不斷將自身的元氣道力,滾滾不斷的輸入到手中的金蛇劍中的最後一刻,金光一閃,瞬息千裏的紮入到了那片好似渾濁的地帶,而許麟轉頭對正在發呆的血痕道人忽然大喝道:“還不使力”

    被這一聲驚醒的血痕道人,連忙控製翻騰的血海,陣陣的血煉神光,不斷的湧入到那並起在半空中的龍卷漩渦之時,厲鬼精魄一個起越,便已經跳到了白骨巨人的身側,雙臂合攏,死死的抱住其身體之際,那頭懸上空的金色光碧,轟然罩下,一氣化金龍,金鱗萬點光,龍抬頭,吞!

    疾風驟雨一樣的風暴,至此,在血海中,翻卷出滔天之浪,連帶著,那一片片無邊際的血煉神光一起,將那巨大無比的白骨身體,淹沒其中,而在猶如雷鳴的轟擊聲中,金光萬點,如夜空中的點點繁星墜落大海,其場景似是恍如夢境末世一般。

    許麟臉色有那麼一瞬間,蒼白如紙,體內的氣息,也是相當的紊亂,卻是比身旁的血痕道人要強上許多,但一直到現在,血痕道人的氣息,還是處在一個急促的端口,仿佛下一刻就能一口氣上不來一樣。

    因為整片血海都要靠其掌控不說,方才許麟的那一劍滾龍碧,炸開的,不僅僅是白骨骷髏,甚至連他的一方本命血池也有波及,其中更有不少的血海精氣,被其一劍轉化,血痕道人的臉色已經是極其的難看,要不是有鬼皇這個大敵當前,真恨不得,生吃了許麟。

    然而良久之後,波濤起伏的血海之中,似乎再不見那巨大的白骨骷髏之時,甚至連血海中的那個猶如礁岩一樣的黑色洞口,也一並消失的時候,他血痕道人,卻絲毫沒有現在就和許麟撕破臉的意思,盡管他知道,這小子定然是不懷好意,可鬼皇呢

    一個聲音,似乎很遠,卻又很近,就那麼突然的響徹在剛剛有些平靜下來的血海之上,隨後,一個淡淡的虛影呈現半空,許麟和血痕道人,能看見,血海中的煞氣似乎又在不受控製的聚集起來,而他血痕道人的臉色,則是又一次陰沉無比,甚至其嘴角還有些抽搐,許麟則是看的清楚,那個人,終於還是出現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9 18:32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念想


    再沒有了九龍齊天的錦繡龍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白骨甲胄,許麟看著那道虛影逐漸的凝實呈現,瞅著其胸前的猙獰惡鬼的白骨鬼頭,望著那人嘴角逐漸浮現的詭異笑容,似譏諷,似冷酷,然後站定在距離在許麟和血痕道人不遠的地方。

    “一劍滾龍碧,確實出彩,不過我倒是記得,那是清虛真人才有的手段。”鬼皇兩點綠油油的鬼火一般的目光,落在了許麟手中的金蛇劍上,這才又是說道:“化霧轉芒落劍生霞,又有化芒轉霧,落霞生煙,一柄劍,倒是打出了兩種打法!”

    許麟沒說話,雖然他內心裏很想與這位當今站在人間頂峰四人之一的家夥,好生客套客套,可眼下的局勢,才是真正生死較量的開始,這一點,他和血痕道人都明白。

    “當年啊,有一個如你一般的劍道修者,其本身也能使出,那一劍化霧,繼而化虹的路子,是集劍道上的大成者,卻沒有你這般自在,即使到了現在,那人還是活在自己永遠掙不開的枷鎖裏。”

    說到這裏,鬼皇的目光,悠然遠望,而他所看的那個方向,正是西北的西北,遠在荒漠之外的極處,那裏有一座魔荒殿,殿中正有一位滿頭白發的中年男子,此刻正也望向鬼皇這裏,隻不過,一頭白發及地的男子,此刻正在笑,而他鬼皇,卻是又看向了許麟手中的那柄劍。

    “殺了你,可以再殺了他,這世間,也就再沒有了洗劍閣。”鬼皇的目光開始飄忽,而其身影也漸漸的好似晃出了無數的殘影,待許麟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根骨刺已經觸及到身前的半寸之地。

    是雲縷金衣的萬千金絲忽然膨脹鼓起,仿佛無數的細蛇在一瞬間爆發開來,生生的將這根從鬼皇手臂探出的骨刺給纏住,這才有了許麟抽身急退的契機。

    猶如鬼燈綠火的眸子裏閃出了一絲意外之後的驚訝,再看原本站在許麟身側的血痕道人,早已一頭紮進了無盡血海之裏,不見蹤影。

    而在鬼皇剛剛站定身形的時候,不由得又是咦了一聲,之後在其胸前,卻是探出一顆鬼頭,狠狠的將一道突然出現在自己胸前的金光給撞飛出去的瞬間,鬼皇又是冷笑了一聲:“虛空藏劍?”

    盯視著鬼皇胸口的白骨甲胄上的惡鬼鬼頭,許麟皺了皺眉,如今再次正麵對上天下四人之一的鬼皇,許麟已經沒有了當年西北一戰時的灑脫,而是更加的小心翼翼和謹慎,尤其在鬼皇幾乎可以說是瞬移的速度下,還有那副白骨甲胄,可以說是攻防一體,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然而就在許麟集中精神,準備全力以赴的關口上,鬼皇忽然對著許麟詭異的一笑,然後任由身體直線下墜,直入血海,一閃而不見了身影。

    血海之上依舊平靜如鏡,就仿佛方才隻是一粒微塵入海,毫無聲息,可在許麟的眼裏,似乎依舊能看見鬼皇那抹詭異的笑容,就浮現在血海之下,冰冷而殘忍。

    緊接著,便有一波浪潮劃開,蕩起一道道漣漪並擴散四周,隨後又是不見任何的聲息靜默不變,許麟凝視了血海半晌,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與劍一體的一並化作一道劍光,也和鬼皇一般,一閃而入了那片好似汪洋的血色紅潮。

    昆侖山上,一個頭紮馬尾的小丫頭,正對著剛剛滋生出嫩芽的桃樹發呆,然後又看了一眼遠處的那間簡陋的屋舍,腦海裏回憶著方才師傅傳授給自己的劍訣,不由得臉色發苦,為啥總是記不住呢?

    小丫頭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不禁又開始想念起許麟來,回憶一起住過的那間破廟,想念那些一起上樹掏鳥窩的日子,而她眼前的這顆桃樹,上麵連個鳥毛都沒有,小丫頭有些泄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語道:“許麟,你在哪裏?”

    而在另一邊,桃園之外,一個略顯清瘦的身影,正滿腹傷懷的望向眼前的桃花園,卻不肯向前踏出一步,小丫頭瞅見了他,這位大叔,很奇怪,已經在桃園之外站了好幾天,她向著他露出了一個笑臉,那個人也跟著笑了。

    小丫頭鼓起勇氣走出桃園,仰著頭,望向他,他則笑著俯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然後溫和的說道:“丫頭啊,我是你大師伯。”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道:“師傅說,大師伯要走了,讓我今天送送您。”

    男子微微一怔,隨後,目光又落到了那片已經沒有了桃花的桃花園,多想再看上一眼啊!男子在心底這樣的感歎著,明知不可能,但卻總有這樣的念想。

    隨後收回目光的男人,又重新轉向小丫頭,並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枚流光異彩的玉佩,遞給小丫頭道:“這是明心佩,對你今後的修行有莫大的好處,好好收著。”

    小丫頭接過玉佩,諾諾的道了聲謝,然後看著這個滿臉胡茬的男子,其臉上露出猶如春日的笑容,轉身離開的時候,那個身影,卻是這樣的落寞與孤獨。

    “美人卷珠簾,

    身坐桃花源,

    心中哀與怨,

    不知心念誰!”

    聲音瑟瑟,化在春風裏,那個人的背影,就這樣漸漸的消失在小丫頭的視野中,而在不知何時起,她的身旁則是多了一位白衣女子,小丫頭下意識的牽起了她的手,冰涼如雪,一如她此刻的眸子,冰冷中不帶有一絲的溫情。

    “大師伯要去哪裏?”小丫頭探頭望向那個人消失的方向,脫口而道。

    白如蓮花的女子,一樣的目光,看向同一個方向,隻是淡淡的回道:“他要去找一個人。”

    “誰?”小丫頭下意識的問道。

    白衣女子低頭看了她一眼,良久之後,才又是說道:“你的十四師叔。”

    許麟曾經做過一個夢,那時的他,還年少懵懂,然而這個夢境,卻伴隨了他不知多少個年月,因為他總能看到那片殘破而不完整的天空,瞅見那漫無邊際,並沒有任何波瀾的汪洋血海。

    直到他明白它到底是什麼的時候,開始時的茫然與恐懼,漸漸的被一股占有欲所驅使,讓他有占領這裏一切的**。而在眼下,他正看著這個有別於外在天地,並獨立存在的世界,望著那不再平靜的海麵,看著血浪反滾,看著那個忽閃忽現的身影,許麟則握緊了手中之劍,目光裏殺意蒸騰,一劍崩鳴響,呼嘯於天地間。

    一劍音殺,似乎是靜止了劍鋒所指的那一條線上的所有事物,但也隻是似乎,而不是絕對,因為許麟所指,正是貫穿於無數波濤間的鬼皇。

    還是那一身白骨披掛的甲胄,鬼皇的目光裏,此刻是有著有別於先前,從未有過的淩厲,那一劍崩鳴的音殺之術,仿佛早已在其心中所料,隻是微乎其微的誤差,卻沒有讓其沾染上半分,而在那片血海之中,一隻獨角巨獸,忽然衝出水麵,而許麟耳邊想起的,則是那個無比熟悉的嘶叫與怒吼,不由得心中有幾分詫異道:“你可真敢啊!”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9 18:34
第五百二十六章 妖魔


    古老相傳,《血神子》的功法最後階段,便是化融轉換,許麟也是從血痕道人師兄的記憶裏,看到過零星片語,血神化海,再融成子的記載。

    至於現在的血痕道人,露出血海的上身幾乎已無完膚,血淋淋的一片,並且可以清楚的瞅見,一條條好似細小紅蛇的肉線,張牙舞爪於四方,下身則是與血海已經連成一片,頭頂一枚火紅肉瘤一樣的獨角,一對兒招子裏,赤紅如血,冰冷無情,並滿含怨憤的盯視著,輾轉騰挪的那個虛影。

    許麟的劍鳴崩音,落空在血海之上,在蕩起一道波瀾之後,重新歸於寂靜無聲的狀態,而在下一刻,忽然之間,一道幾乎透明的虛影閃現身前,而早有所準備的許麟,其身前的無形處,又有一聲劍鳴炸響,連帶著周遭的空氣裏,也是激蕩起了陣陣扭曲的褶皺,而那個身影隻是再次的一閃即逝,竟然能無視於劍鳴崩音的定身之術,許麟在抽身急退的瞬間,眉頭緊皺的注視著下方,在血痕道人的不遠處,又是出現的透明虛影,心下凜然,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更讓許麟驚異的,無疑是此時血痕道人的形態,似乎整個血海已經成為了其本身的一部分,那探出血海的半個身子,幾乎控製著血海的每一次微小的變化,一**突然仿佛是火山噴發的血海暴雨,一抹抹淡淡紅暈一樣的血煉神光,緊緊追逐在鬼皇的身後,直到血痕道人滿含憤懣一聲猶如夜下鬼哭一般的狼嚎過後,血海蒸騰,仿佛是被煮開了熱水一樣,轟然的一聲聲中,巨浪滔天!

    人變妖魔!許麟看的有些怵目驚心,不僅想起當年和魔主的一番論調,人修道,求仙求長生,可這《血神子》,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功法。

    即使上古之時,人頭蛇身,豹頭人身的年代裏,卻早已從混沌中走出了清明,而《血神子》走的路數,就是再次使時間倒流到那個年代裏,回歸本源,本我,釋放妖魔之獸性,那麼還能算是人嗎?

    看到如今的血痕道人,許麟不禁有些慶幸當初的選擇,不僅僅是走劍修的路子,更是因為叛出昆侖而得到的那顆龍蛇之靈,此物未有化龍,當屬凶魂戾氣之列,再有融於金蛇劍中的血海煞氣,兩相融合之後,才有了能與上古真龍殘靈相互製約,又可調和相融的陰陽之理,至於他許麟本人,在這幾年的不斷自我除煞,早已將一身的血海之力,全部剝除到了金蛇劍裏,而他現在,就是一個偌大的容器,在與劍一體以後,一種力量,可以來回轉換。

    如果算到這裏,那麼《血神亦劍真解》,當屬大成,可僅僅限製於真人境,那麼之後呢?

    許麟看著血海四處上湧出,一**好似幕牆一樣的血海大浪,又瞅見正逐漸被圈禁的鬼皇,而血痕道人的身體,正在不斷的吸食著血海之裏的陰魂煞氣,似乎變大了許多,許麟看到這裏,不禁心中一動,隨之暗叫了一聲:“不好!”

    “這老鬼,好大的胃口!”許麟不再看鬼皇和血痕道人,而是目視上方,那一片殘破的天空,黑洞一樣的數個大小的黑洞漩渦,許麟舉劍揮臂,淩空一斬,開蜀一劍,見天門!

    一劍凜然的劍氣洞穿而射的瞬間,許麟回劍畫圓,身形一躍,與劍一體的拔高而走,好似流星劃空,一閃即逝於無數個黑洞漩渦的中心,並借著方才一劍開蜀的走勢,想要衝破這片血海世界的天門,但黑色漩渦相互製約的絞殺之力,遠遠大於許麟的想象,即使想要一劍洞穿無數個漩渦中的一個,也是異常艱難。

    趁著開蜀一劍的劍氣還未完全被漩渦消失,許麟隔空一轉,便又回到了方才所站的方位,而就在這一刻,血幕閉合,幾乎已經不見了鬼皇身影的同時,許麟的目光卻是和血痕道人那一對兒血紅的雙眸對上,卻見對方的眼中,好像有著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

    真是算天算地反被算,許麟現在終於明白了,血痕道人到底是老奸巨猾,這老鬼,是想借著化身妖魔之後,以血海之力吞噬掉自己和鬼皇,那樣的話,以一個化神期和真人境作為成就血神化海,再融成子的餌食?

    正當許麟想還以顏色,給這老鬼來幾劍,即使自己這次真的栽了跟頭,也不能讓這老小子順利血神化子的時候,聳立在遠處的血海幕簾,忽然被無數根,巨大的骨刺所撐破,並且在一晃之後,那好似人體的根根肋骨,已經豁然的出現在眼前。再往頂上看,正是許麟先前所見的那個巨大白骨頭骨,隻不過這時候,綠色的鬼火熊熊燃燒,卻有一抹詭異的黑光,隱隱閃爍其間,許麟聚集一看,正是鬼皇本人,立在其上,一臉笑意的望向下方的血痕道人。

    許麟有些鬱悶了,自以為的算計,在望見鬼皇那似笑非笑的嘴角之後,先前的一切,頓時就變成了一場笑話!

    他許麟自詡聰明過人,在這一刻,他忽然覺著,原來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不錯,鬼皇等的,就是這一刻!

    血神成子,集血海之戾氣之精華,在鬼皇眼裏,那就是一塊已經成型了的香餑餑,至於血海本身,鬼皇看的明白,隻要吃下這口餅,那麼血海自然而然的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等,就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不斷的加熱,給血痕道人壓力,一直到,讓他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之後,此刻,才是收獲之時!

    而在破開漫天血幕之後,鬼皇並沒有就此追擊並且痛下殺手,隻是在陣陣落水聲的轟鳴中,靜靜望著,直立上半身於血海之上的血痕道人,看著他那一身的血肉紅絲,感受著隱沒或者準確來說,是完全融化於血海之下的下半身,這樣的一個妖魔,即使是鬼皇,也是平生僅見。

    血痕道人的整個人紅彤彤的,漫遊在身體四周的肉絲紅線,好似有生命的觸須一樣,或是在空中,或是在血海之下,淩亂飛舞,他們的目光相對,然後幾乎同時望向了許麟,這讓本就臉色不好看的許麟,更顯蒼白!

    那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第三者來說,無論此刻許麟站在哪一方,都勢必是一個不可預知的變數,所以眼下的鬼皇和已經化身妖魔的血痕道人,幾乎同時把必殺的目標指向了許麟,而他早已一劍再斬,幾乎傾盡全力的使出開蜀一劍,似乎想要破開攔在眼前的殘破天幕,然後逃之夭夭,與此同時,鬼皇和血痕道人,幾乎在一刻裏,都出手了。

    包裹全身的雲縷金衣,在刹那間,將許麟裹個結實,至於他的那一劍開蜀式,並沒有任何調轉自防的意思,一往無前的已經有了搏命的架勢。

    化身為妖魔的血痕道人在笑,眼角的溝壑再明顯不過,好像一張臉上,到了現在,才有了一個頗為完整的表情,盡管是血肉模糊,但是那笑容,卻是發自肺腑的。

    至於鬼皇,反倒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僅僅隻是瞥了一眼,被一擊而中的許麟,那如墜地流星一樣的身影,便再也不看,隻是緊緊盯視著血痕化身的妖魔相,卻沒有急於進攻,隻是等待著血痕道人重新正視自己的那一刻。

    血痕道人的心舒朗了,那個如附骨之疽一樣的臭蟲,終於在自己的眼下,被生生的殺死,心中原有的一塊缺漏,似乎也已經補上了,直到許麟如石頭一樣的墜入深海,在血海的牽連感知下,這個人再沒有任何生機特征的一刹那,他血痕道人,更是仰天長嘯,似瘋似魔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正視起眼前真正的對手,鬼皇!

    多少個年月,鬼皇從未有過傾力一戰的時候,而今天,麵對著此時氣勢不斷攀升的血痕道人,他終於收起了那僅有的一份玩味之心,然後在血海再一次如火山爆發一樣的血幕升起的時候,鬼皇隻覺著渾身戰意盎然,龐大的白骨骷髏在他的意念控製之下,雙手成掌刀,順勢橫劈兩邊爆起的血幕,頓時間,轟隆如雷鳴聲的爆破聲,遠比天雷滾滾還要來的聲勢浩大,那一個充滿血色的世界,似乎也在這一刻,開始震蕩,就好像下一息的時間裏,就要天崩地裂一樣。

    而許麟呢?

    墜落如石,沉入血海,周身的雲縷金衣,早已破爛不堪,沒有丁點的意識,就這樣,漸漸的沉了下去。

    許麟做了一個夢,在滿是黑暗的世界裏,他的意識在漫無目的的飄,記憶裏的過往,一並化成了一片片不堪負重的碎片,遊離在他的眼前,一個個鮮活的畫麵,在時而出現之後,又是轉瞬即逝的消失不見,而他,隻是愣愣的看著。

    直到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許麟覺著自己,真的有些累了,就想著,這樣睡下去,其實也是一種不錯的解脫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喚醒了他。

    而他所看見的,隻是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喜歡穿著白衣,靜若白蓮,幽幽的笑著。

    是清茗?許麟猛然的驚了一下,而後這個女人,忽然又變化出另一張臉來,許麟記得,那是他殺死的第一個女人,然後又是一個,仿佛在一瞬間,那些不管是許麟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就這麼在眼前快速的變化著,直到最後許麟快要受不了的時候,才又有了一聲冰冷笑音,卻是一個有著陰柔笑音的男子聲音,就那麼悠悠然的冷嘲道:“真的就不想活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9 18:34
第五百二十七章 換體

    一種本能的求生慾望,猛的從心底處滋生出來,並且迅速的擴張到許麟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右手緊握的金蛇劍,暗湧出一股股暗紅色的細流,滋養在許麟身體殘破的部位,那傷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起來。

    睜開眼簾的許麟,耳邊不再有那個陰柔的男聲,全身如針紮一樣的刺痛感,讓其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看自身的狀況,左臂幾乎斷掉,隻有一截碎骨還有肌肉牽連著左手,而右腿早已不見,胸口處更是有著幾處怵目驚心的重創,此刻都在金蛇劍所泳蕩出的血色暗流,緩慢的修補著。

    當一股股絕望與恐懼的情緒湧上心頭之時,許麟幾乎忍不住想要撕心裂肺的嚎叫,但卻被其硬生生的壓製下來。而在他的眼前,朦朧中,一位身穿鮮紅血色的大紅袍,肌膚白如碧玉的男子,其俊逸的臉麵上,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冷冷的打量著許麟。

    下意識的便握緊了右手中的金蛇劍,許麟蒼白的臉上,反倒是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冷笑,這讓身穿紅袍的陰柔男子,微微一挑眉頭道:“你不害怕?”

    許麟嘿嘿的笑出了聲,可隨即,這臉上便是一陣的抽搐,因為傷口斷肢的疼痛,委實有些難以忍受,而對麵的那個人,這時候,卻是真的笑了:“還是有些害怕的。”

    許麟陰沉下臉麵,目光死死的盯視著麵前之人,不說一句話,也不做任何的動作,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直到這人的目光看到了他手中之劍時,才又有些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道:“自我醒來,血魔一脈,除了血痕的師兄,能讓我另眼相看的,也就你,算是咱們這一脈比較出彩的人物了。”

    許麟自然識得眼前之人是誰,雖然他沒有見過初代血魔,可也算是打過交道,比如那一次和血魔爭奪血海之時,這人的意識,就曾經與許麟接觸過,隻不過許麟現在有些想不明白,初代血魔怎麼和血痕老道分開的,難道是因為血神成子的原因?

    瞅著許麟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陰鬱之色,耳邊呼嘯著血海之上,巨大的撞擊聲,但在這血水之下,許麟和紅袍男子所在的方圓之內,卻是波瀾不驚的。

    “我可以幫助你!”

    紅袍男子的嘴角翹起,似乎是在看一個久餓成疾的人,然後拋給了他一碗紅燒肉一般,就那麼靜默無聲的等著,他不著急,漫長的千年沉眠,和無數年月的遊魂生涯,已經讓他有了足夠的耐性,並且他相信人的求生欲,那都是與生俱來的。

    “就像血痕老道那樣?”許麟冷笑著,然後對視上初代血魔的陰柔目光,不讓分毫鋒芒。

    初代血魔搖了搖頭,然後譏笑道:“那是最笨的法子,當然有比那更好的。”

    “代價呢?”許麟沉默半晌後,冷不丁的問道。

    初代血魔笑而不語,有些話,在聰明人之間,可以不言自明,比如他眼前的這位年歲不大的年輕人,在他看來,就可以算作一個十足的聰明人。

    “要是我不答應呢?”許麟眯起了眼睛,即使他的臉龐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但在此刻,那一對兒招子裏所透露出的殺意,已經是再明顯不過。

    “我可以殺了你!”初代血魔絲毫不掩飾,也更加懶得再繞那些彎彎腸子,而是直言不諱的繼續道:“我交給血痕老道血神成子的法子,他則將這一片被抽離了精華的血海還給我,而對於怎麼殺你,就以你現在的境況,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許麟沉默了。

    但卻沒有黯然神傷,扭曲的臉上,有著一抹難掩的猙獰笑容,他望著對麵的那個悠然自在的人,又看了看頭頂上方,時而驚起的驚濤駭浪,他釋然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許麟嘿嘿的冷笑著,然後鬆開了右手上的金蛇劍,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這樣的境況,他許麟何嚐沒有經曆過?

    初代血魔滿意了,他走近了許麟,伸出冰玉一般白皙的手指,劃動在許麟的臉上道:“你我共體,我為主,你為次,我會讓你看著,我要怎樣殺了血痕,也會讓你看著,我是如何殺了鬼皇,還會讓你看著,我是怎樣滅了昆侖。”

    一張大紅袍開始鋪開,許麟第一次感受到了血海之下,那股冰冷透骨的寒意,可他依舊閉著眼,因為他不想再看自己已經殘缺不全的身體,也不想再看初代血魔那張得意而更加殘忍的笑臉。

    直到一股黑暗襲來的時候,直到他有意識卻無法驅動自己身體的時候,直到他成了一個被孤寂起來的旁觀者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的丹府內,有著一股奇妙的運轉方式,全然將體內本來已經淩亂的氣息,再次穩固,並且將那顆已經快要枯竭碎裂的丹嬰,用無上的血海之力,再次充盈起來。

    許麟驚訝的發現,他那條本是已經斷絕的右腿和胳膊,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緩慢的生長,許麟卻聽到了自己極為熟悉的笑聲,卻不是他所發出的,但,那是他的聲音。

    外在,內在,所有的一切,許麟都能看見和聽到,唯一的差別,是許麟再也無法用自己的意識,來驅動自己的身體,這一刻,他的意識逐漸開始淡漠,而那個就好像站在他身邊的意念,卻傳來得意至極的喜悅。

    無數年月的等待,在這一刻,似乎一切都值了!

    “許麟”的軀殼之外,雲縷金衣已經碎裂不堪,這件法寶再難修複,可他不在乎的嘴角一撇,深海中,無數的血色暗流開始逐波湧動,並在“許麟”一抖身子之際,將雲縷金衣徹底震碎的刹那,鮮豔的血紅色,再一次將其周身纏繞與包裹,轉眼之間,便成就出一件寬大的紅色大袍,一頭黑發,飄舞如海藻,自然而然的遊蕩在外,他則是伸出手來,輕觸自己的臉頰,第一次有了這樣的真實觸感,這個人想笑,卻是極力的壓製,深處在體內的許麟,冷眼旁觀,看的很清楚,感受的,則是更加真切。

    他一揮手,漂浮在不遠處的金蛇劍,似有靈性的一閃即逝在原地,而下一刻,則是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瞅著金蛇劍身上的淩厲劍息,感受著,那充溢這殺戮與**的劍中血池,他很是滿意的笑了。

    於是他仰起頭來,目視上方,嘴角掛笑了良久,就在他即將一躍而起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忽然之間,臉色巨變,目如毒蠍的看在自己的右手,那把金光閃爍的金蛇劍,怒喝一聲:“你敢!”

    金蛇劍紋絲不動的依舊在“許麟”右手上,而體內的那個他,則是再一次露出了一絲冷笑,卻不說話的,冷冷看著。

    “許麟”麵露猙獰的再一次暗運氣息,似乎是想要震開手中的金蛇劍,卻沒想到,金蛇劍在這個震勁兒的初始,早有靈覺的瞬化龍蛇,金色的光澤,順著“許麟”右手臂,一閃即逝之後,在“許麟”麵露驚懼的表情上,化作了一處紋身,緊緊的貼服在許麟的右臂上,而在他的的丹田內,同時出現了一條迷你小龍,金鱗盤繞旋轉之後的一個蓄勢,隻聽體內的許麟,淡淡的說了一聲:“龍吞!”

    一股綿長的氣息,在不受“初代血魔”的控製下,瘋狂的湧入到迷你小龍的龍口之內,即使在他用血神之力抗拒,反倒是使這個過程劇烈的加劇起來,初代血魔的意識,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惶恐,因為他發現,不單單是體內的氣息,就連他剛剛附著在許麟身上的靈魂,也在緩慢的被抽離出來,而當他直麵那條迷你小龍的本質時,才驚訝的發現,這居然是一條完整的龍靈!

    許麟的本我意識,開始逐漸轉移到身體的中心,他漠然的目視著那縷殘魂漸漸脫離自己的身子,目光裏滿是凶殘與怨恨,而在其嘴角翹起的刹那,他所表現出的,更多則是是陣陣的冷笑。

    血神成子,一個新的軀殼,卻有著與先前不一樣的感受,那種浴火重生,有著難以言喻的妙意,許麟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的形容,直到他伸手一彈的時候,崩鳴一聲劍響,出現的,則是一條金鱗龍蛇,口含一顆圓潤的血珠,而在那血珠之裏,則是一個人形的靈魂,一臉驚懼的望著許麟,許麟伸手拽出那抹殘魂,就抓在手裏,至於那顆血珠,卻被金鱗龍蛇一口吞入腹中,然後一臉滿足的重新化成一把金光閃閃的金蛇劍,許麟笑了。

    “血神子還有諸多妙意,你不滅殺我,我全部都傳授給你!”那個靈魂急切的對著許麟說道。

    而許麟卻隻有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鬼皇,鬼皇他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我知道,隻有我知道,隻要你不殺我,我都告訴你!”

    許麟還是一副麵無表情。

    初代血魔的靈魂,開始崩潰了,他的乞求,他的哀嚎,在殺慣人的許麟麵前,都變得是那麼蒼白和無力,還有那許多的諸多借口和理由,許麟有些膩歪了。

    於是有一道血光迸射在指尖,而那個靈魂在看到那一道血光的開始,已經變為破口大罵,他詛咒著許麟的全家不得好死,而許麟還是將那一抹光輝灑向了指尖,看著他在光芒中潰散哀嚎,然後消失不見,許麟隻是喃喃自語道:“我的全家?”又是冷冷一笑道:“早死光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9 18:35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各顯神通

    崩碎的火焰,化作了點點的螢火,光芒微弱,卻也照亮了許麟蒼白的麵孔,如鬼。

    又是一片如墨的黑,寂靜的四周,再無聲息,許麟拿起了他的劍,金色的,很好看。

    他這樣的想著,有些哀傷。

    抬頭仰望,那黑色的上方,迷迷茫茫,他又笑了,有些猙獰。

    開蜀一劍,可開天門!

    分流氣息,劈開血海,許麟一劍指天門!

    卻也是一樣靜寂的血海上方,半懸上空的,有一片枯骨山,是由數不盡的人骨堆成,那些不知從哪裏整來的人骨上,還有綠火瑩瑩。

    鬼皇站在這裏的最頂點,一手掐著一人的脖頸,那血紅的一片,還有肉汁絲線四處滾動,緊緊的纏繞在鬼皇的身體上。

    而他的目光布滿了嘲諷的意味,滿不在乎那早已遍布滿身的血紅絲線,他昂首而站,一如君臨在死亡血海的無上帝王,而被其一手單掐著的那一位,則是在不停的掙紮,雙手緊緊扣在鬼皇的單臂上,想要出聲,卻隻有如嬰兒學語的咿呀之聲。

    直到那一聲猶如雷動滾滾的轟鳴聲,在一片汪洋血海中炸開,殘破的天空上,風塵雲散,卻有一道光芒落下,火紅好似殘陽落下的光景。

    鬼皇訝然!

    一抹紅袍,從兩旁分開的海濤之下的無底黑暗中,緩慢上升,那一頭的黑發在飛揚,那一身的紅袍在風聲中鼓蕩,蒼白而毫無血色的麵孔上,一對兒赤色如血的眸子,正冷冷的遙望這邊,殺意凜然!

    鬼皇,在訝然中,再次驚訝了!

    踏空裏,許麟遙遙相對於那片枯骨成堆的山峰,一柄劍,金光閃閃的遊離於身前,靈動而有靈性,那邊的山峰上,鬼皇看的清楚,然後又看了一眼就近的血痕道人,忽然之間,綠色的鬼火,瘋狂於自身的四周,然後蔓延到血痕道人的身上,無數根肉汁絲線,瘋狂亂舞,而就在這一刻,許麟一劍破空而來!

    一劍滾龍碧!

    從剛剛聚合圍攏的血海海麵上起始,暴風驟雨一般的一道螺旋龍卷,升空爆裂出道道好似炸雷一般的轟鳴,並連帶起漫天血雨的傾盆灑落。

    枯骨山上的綠色鬼火,在一聲鬼夜哭鳴的呻吟聲中,螢火飛天,蒸騰出浩然如綠色的銀河倒掛在山峰頂端之時,龍卷帶血雨,轟然而下。

    紅綠兩色,頓時交相輝映中,一抹血光忽然從枯骨山中,拔地而起的瞬間,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中,血痕道人那早已沒有人形模樣的臉孔,扭曲猙獰如惡鬼,卻在一道金光閃爍中,被一劍穿透。

    鬼皇昂首於漫山遍野的綠火之中,瞅著那一劍毫無餘地的狠厲殺招,凝眉冷對道:“是本座小瞧了你,還是你小瞧了本座?”

    沒有回音,因為此時此刻,滾龍已經當頭砸下,在一陣陣地動山搖的巨響中,那本是附著在枯骨山的累累白骨,刹那間,便被巨大的撕扯之力,以及那偌大的吸附之力給卷上了上天之時,綠火反倒是沒有絲毫熄滅的意思,竟然在半空中的龍卷風裏,驟然大亮。

    鬼皇一步凜然沉重的跨上半空,昂首登天,直麵漫天風卷血雨的一劍滾龍碧,在熒光碧綠的半空上,隻是說了一句:“百鬼夜行時!”

    紅袍飛揚於身後,踏波如一葉扁舟於汪洋之上,許麟手中的金蛇劍在回轉到手中之際,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重新跌回到血海的血痕道人,卻是劍光一搖,劍息落雨,劍斬芭蕉!

    百鬼有首,鬼王當道,神明歸避,夜行半空,浩浩蕩蕩的綠色銀河,穿梭於疾風驟雨的滾龍卷當中之時,鬼王之後,是無數的幽冥魂魄,兩相穿插,對撞,撕心裂肺的鬼哭,暴打於空的雷鳴風聲,聲勢浩大恍如天崩來臨。

    一劍滾龍碧,一劍劍息落雨,取之於地下血海,許麟在波濤中,搖曳劍光,周身的靈力充溢,於間隙時,許麟看上血痕道人詭譎的雙眸道:“還不出力!”

    血痕道人那一身沒有肌膚的身體,血肉模糊,肉汁血線,再次張牙舞爪在自身周圍的時候,其胸口上則有一個巨大窟窿,可盡管如此,這妖魔的生命力,亦然如此的強悍,盡然沒有絲毫氣結的意思。

    他獰笑著,衝向了許麟!

    沒有什麼始料未及,許麟很是鎮靜的望著他妖魔的模樣。

    記憶裏的那個不修邊幅,一臉陰氣的詭譎道人,許麟似乎想要回憶起他的模樣,就在那一刻裏,他似乎想起了,他獰笑著殺死著自己身邊的那些至親的人。

    於是他曲指一彈,是手中的金蛇劍,金鱗化龍蛇,半空中的疾風暴雨,在這一瞬間,似乎一下子靜止下來,隻有漫天遊蕩的百鬼夜行,遍布漫天。

    虛空藏劍,為一劍!

    許麟撚指!

    劍鳴崩音為二!

    許麟閉目!

    劍影幽落是三!

    許麟一指指出!

    劍之湮滅為四劍!

    四而並一,許麟突然睜開雙眼的瞬間,精光爆射於指尖,空之靜寂!

    鬼皇身形一頓,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漫天百鬼在綠色鬼火當中,忽然止住了遊離的身影,那一劍飄渺而無形,僅僅以四劍之劍意迸發而射,天地靜止。

    下一刻裏,許麟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看向止住身形的血痕道人,看著金蛇劍一劍激射而去的一刹那,許麟蒼白的臉上,忽然之間有了一抹酒醉嫣然的潮紅,他輕念了一聲:“龍吞!”

    金鱗化虹,再成龍蛇,一身而過的瞬間,方才血痕道人所站立的方位,便已經是空空如也的時候,上空的鬼皇,冷哼一聲,好似晴天炸雷霹靂聲響裏,一方血海的世界中,恍然間,似乎又回歸到了原點,百鬼夜行如鬼潮,帶著夜哭啼鳴,轟然而下之際,許麟一身紅袍飛舞激蕩,一個閃身的瞬間,卻已是消失不見了蹤影。

    “想走?”鬼皇揮手一指,百鬼夜行的鬼潮,立即紛紛湧入到了血海當中,將一片暗紅的海麵,染成了碧綠之色,鬼潮好像魚群湧動,上下翻轉,掀起了陣陣滔天巨浪,卻始終沒有許麟的氣息。

    於是乎,鬼皇看天,瞅著那翻轉於半空雲霧裏的金鱗龍蛇,身形一閃,下一息,便已經出現在金鱗龍蛇的頭頂頂部,一腳踏下,伴隨著一聲淒厲的龍鳴之音,竟然將這偌大的龍身,給硬生生的踩在血海之下的一刻,驟然間,便是鬼皇也有些始料未及的瞬息片刻裏,血海好似被火焰蒸騰一般的滾動起來。

    不僅如此,陣陣血紅之光,帶著強烈的腐蝕性,讓即使是化神境的鬼皇,也不免皺起眉頭,連忙抽身而起的瞬間,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聲中,鬼皇本是沉著的臉龐,忽然變色,因為在其周遭的這一方天地裏,竟然在急劇壓縮,天空上的一個個黑洞漩渦,就是此時坍塌下來,血海上漲,仿佛成了天地要合,萬物要滅的景象。

    飛空倒掠在血煉神光的外圍,鬼皇居空而立,雙手並掌,向前一推道:“燃!”

    穿梭在血海之裏的百鬼,身化綠色的光火,由鬼王領頭,率先自爆而燃的起始,血海蒸騰的海麵上,頓時燃燒出熊熊綠色的光火,仿佛是要將這一片汪洋燃盡一樣。

    鬼皇抬頭看天,冷笑道:“你要塌天,我偏不讓!”

    於是一掌托天,做霸王扛鼎狀,本來迅速下壓的殘破天空,就此被一股無形之力,竟然給硬生生的托住。

    一劍嗡鳴而動,在金光刹那的閃爍間,鬼皇的胸前,詭異的出現了一道無形的劍光,直刺其胸口的瞬間,一聲冷然道:“死!”
bluebrucex 發表於 2019-5-5 11:58
第五百二十九章 來人

    化霧轉芒,一劍以用之,虛空藏劍術,更是被許麟催發到了極致,於虛無中憑空而出,眼看著一劍就要在鬼皇的胸口來個對穿之際,輪轉如飛的一抹白芒,在突然間,叮的一聲正好撞在了許麟的劍尖處。

    雖然還未觸及許麟手中的金蛇劍的劍身處,但隨即傳來的一股澎湃之力,猶如洶湧大潮一般的猛壓過來,許麟毫不猶豫的當機立斷,抽身而走之時,眼角的餘光,正好瞥見那抹白光中所包裹的事物,居然是一條白骨嶙峋的盤蟒大龍。

    虛實轉化,身影由實再次化為虛無,也隻是半息的時間裏,那條白骨大龍,竟然似有所覺,從鬼皇的胸口好似蛟龍出海一樣,緊追許麟不放的同時,白骨嶙峋的身子,居然還在不停的從鬼皇的身體裏奔騰而出,不知到底有多長。

    血煉神光起,自從重組身體以後,許麟發現自己所有有關於《血神子》的諸般神通,好像都能在心念一動之間,便可轉瞬完成,並且還有一股異常的血海之力,在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由內而外的同時,外在的那片血海,亦由他許麟所能牽引,似乎整個天地也可以化為己用。

    化虹而飛在半空,被滿腔豪情所充斥的許麟,並沒有就此得意忘形的,以為自己真有可以和鬼皇堂堂正正的一戰之力,而是冷靜的望向下方,那個可以影響整個戰局的不安因素。

    但是讓許麟詫異無比的是,那位已經緩過神來的血痕道人,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的拔地而起,好似一顆血雨飛彈一樣的朝著自己,就是不顧一切的撞了過來。

    雖然身後還有一條如影隨形的白骨大龍,但在此刻,許麟的嘴角仍是不免的爬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你要死那就送你去上路!

    可在須彌之間,幾乎是無法辨別的分毫之間,因為三方速度都是太快,可許麟還是感應到了血痕道人神識鎖定方位的那一絲一毫的偏差。好像就是對著許麟緊咬不放的那條白骨大龍。

    瞬間裏,許麟當即就做了決定,本是鎖定在血痕道人的劍尖,一轉一抽,幾乎是同時,從下方的血海之中,潮湧出一道血息,在許麟一劍的牽引下,噴向了身後的白骨大龍。

    本是一陣嘲湧之血雨,在許麟心念一動之下,血光迸射,頓時化作了道道好似利刃尖刺的血煉神光,直刺在後身的白骨龍頭之上,幾乎淹沒了其頭頂的兩盞綠色的鬼火。

    而就是此刻,血痕道人到了,其下半身依舊與血海連在一起,在他上衝飛撞過來的時候,下身帶起一道血鏈,仿佛一襲大紅袍,張牙舞爪的罩向了剛被血煉神光擊退的白骨大龍的身上。

    許麟借此機會,全身而退的同時,弓身向後,再向前一彈,身劍合一,直奔鬼皇本體而去的瞬間,一道灰色中夾帶著暗淡的白色光芒,正好與許麟周身劍芒撞在一處,發出叮叮脆響的悅耳聲。

    而當許麟全身的劍芒猛烈迸發之際,並將那抹灰光完全震碎的時候,卻已經置身在半空,再看向自己的前方,好似萬箭齊發的灰色光芒,夾帶著呼嘯的風聲,再次臨身。許麟想也不想的連忙反轉金蛇劍,一團赤色的火焰,立即包裹全身,恍若一輪光鏡一般的火焰,熊熊燃燒,堪堪將臨近的灰色箭矢,燒盡並擋在了外麵。

    遠處的鬼皇一臉冷笑的看著這一幕,隨即伸手半空,五指用力一握之時,萬千箭矢,居然就此在半空疾馳旋轉個不停,並一並合在了一處,形成了一根巨大的錐形骨刺,對著許麟發出嗡嗡的尖鳴的刺耳之聲,而在此聲消失的下一刻,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根巨大的錐形骨刺。

    頓覺不妙的許麟,也不猶豫,金蛇劍於半空中微微一蕩,撤去血焰光鏡的同時,血神賓天起,連帶著海麵上的一道巨大血浪衝天而射之時,於許麟和鬼皇之間的中間距離,血神的劍氣與巨大的白骨巨刺轟然相撞,漫天血雨仿佛瓢潑大雨一樣的砸了下來,其中還夾雜著眾多碎裂的白骨,紛紛墜入海中的時候,許麟的身後卻是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怒吼聲。

    許麟並沒有轉頭觀望,因為此刻他的麵前,可是站著當今天下最為頂尖的四人之一的鬼皇。

    絲毫不敢分神片刻的許麟,金蛇劍隔空一蕩,再次合二為一的一人一劍,先是化虹飛射而來,再當感應到鬼皇的神識臨近身體半寸之際,化芒轉霧的忽然散亂在半空,一如一片霧氣被風吹來,向著鬼皇,卻聽其一聲冷哼,猶如春雷炸響。

    就在許麟雙耳嗡鳴之時,眼前忽然一變,神識鎖定的鬼皇,竟然就此消失在了自己的視覺所現,至於出現的,卻是一片,粉花怡然的桃花園,那片許麟一直不能忘記的地方,竟然在此時出現,許麟有些驚疑不定,也隻是一個呼吸間的事情,隨即的一聲劍鳴崩音,嗡鳴在桃花墜落的眼前,空間也似乎為之一滯的時候,眼前的一幅畫卷一樣的美景,立馬破裂碎開,而鬼皇則再次出現在了不遠的地方,一臉陰霾的瞅著自己。

    “是鬼音”許麟猶疑不定的和鬼皇的目光相對,則是越加肯定了心中所想,這玩應也是聽說過,鬼音迷人,先奪五感,再取人命,至於鬼皇的手段,卻是更加高明,居然能直指人心所戀之事,許麟心下凜然,但卻再次化虹而飛,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搏命架勢。

    因為許麟知道,如是不能斬了那條白骨巨龍所紮根在鬼皇胸口的根基,後麵的血痕道人,絕然沒有幸存之理,不是他許麟心生善意,是因為現在的光景,可不能任由鬼皇滅血痕,有了血痕的聯手牽製,才能有他許麟生存的餘地,這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個也不能少,一個也不能缺的事情。

    劍鳴崩空,許麟這次學聰明了,在人劍合一的情況下,先是用劍鳴崩音,掃除身前一丈之地的所有礙眼之物,再以虛空藏劍的本事,一劍化虹而來,還真的被他飛臨到了鬼皇的近前,但如此的距離,給許麟心裏上所帶來的壓力,卻是難以想象的。

    許麟不知道鬼皇還有何手段未出,更恐懼於一劍生死的搏命空隙,而那種全身顫栗的快感,也不是假的,幾乎讓許麟全身的毛孔都為之收縮之時,許麟竟然聽到了一聲歎息。

    鬼皇不再看他,似乎他許麟已經成為了透明的空氣,而他在仰著頭,看向的,是那片已經殘缺快要崩塌的天地,許麟有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可依仗著這具剛剛得到,仿佛是有著無盡力量的軀體,許麟不管其它,爭分奪秒的怒喝一聲,當即就是一劍斬下。

    雖然這一劍距離鬼皇的胸口還有著一段距離,但是卻足以讓許麟刻意一劍斬斷那白骨巨龍的尾端。

    這龍實在是太長了,而在這聚集了許麟一身修為的一劍之下,白骨斷裂,根根組合龍尾處的骨骼,被整齊劃一的一劍兩段之時,他許麟竟然有些不相信,而那個人,卻還沒有看他,更沒有管他,隻是一臉冷霜的望向天空,望向那道漸漸凝現出的黑色光暈,看著那襲黑袍,淩冽於風中,許麟卻是跑了。

    來了一個人,一個許麟想不到的人物,卻似乎很合理,因為今天的這場戰鬥,早就在當初的那一夜,彼此雙方,很是默契的達成了一致。

    魔主討厭蛆蟲,反感那個怎麼也揮之不去的蒼蠅一樣的血痕道人,竊取他不惜攪亂整個蒼生的人間氣運,所以當許麟在北方一劍蕩血海的時候,魔主在神意中,阻止了鬼皇要滅殺許麟的舉動,而許麟很識時務的拋出了血痕老道,魔主滿意了,於是乎,鬼皇也高興了,而他許麟,也可以活命了。

    這是默契,是沉默中達成一致的一條線,可是現在,先是鬼皇追殺血痕老道,然後許麟出來攪局,再有現在的那個人的忽然出現,這一切,似乎都亂了。

    鬼皇不明白許麟為何執著於血痕老道,但在看到許麟可以驅動血海之力的時候,他明白了許麟的貪念,卻覺得可笑至極,這小子,即使有莫大的天分,可以在短短幾年就跨入到真人之列,可那也就是個真人修者,而他鬼皇呢

    化神之境,已是千年,可還有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便是這之後的許麟,不知是在血海中得了什麼好處,竟然能有何鬼皇他自己抗衡的力量,即使是有血痕老道在一旁牽製自己,可方才的那幾劍,分明已經有了足以威脅自己性命的意境。

    然而更讓鬼皇想不到的,是那個人的出現,此時此刻,他突然覺著,這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陷阱,是一個早已經就設置好了的陷阱!

    有這種感覺的,可不光光是鬼皇一人,還有許麟,當他抬起頭的那一刻,看到那人嘴角掛起的溫和笑容時,他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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