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夜寰 作者:守著貓睡覺的魚 (已完成)

 
water80 2015-8-24 23:22:1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6 61883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5
第五百一十章 化霧轉芒

    一抹長虹掛天而起,一襲煙雲接連推移,消失在昆侖之巔,與朝霞一齊,化作一團火焰。

    至於昆侖山上的那些人,因為魔主最後的一道黑魔崩裂,恍若天塌,似有實質的黑魔氣築起的無邊長城,散落於昆侖山上,是有黑火流光掛滿天的神似。

    許麟最後一瞥,恰好看見了那一番遮雲蔽日的光景,無邊的雲塵,墜滿山,偌大的一個昆侖,數以千計的修者,竟無一人能擋下,至此,一個昆侖,算是完了。

    但在許麟的心思裏,則是更加猶疑於此番玄德老祖的表現,無論此前在他沒看見的情況下,那老東西是如何與魔主酣戰淋漓,還是最後的駕龍飛天,可結果,差強人意的,沒讓許麟見識到,化神之境,彼此之間應有的崢嶸。

    而又一個念頭升起的時候,許麟周身不由得一顫,想起的,卻是另一位真人的身影,一直以來許麟心生忌憚的人物,昆侖的掌教真人清宏,這老匹夫怎麼不見身影,在昆侖麵對如此大劫的尷尬境地,居然沒有站出來?

    丹府內,一陣熱流激蕩,忽然之間,又將額頭冒汗的許麟拉回到了現實裏,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不說,此時的他可謂是劍境圓滿,而又有一身龍蛇之血的滋潤,想著的,卻是想要找一個秘境所在,安心修煉一番。

    身後的烏雀營一步不拉的緊跟著許麟,這些人可見到了自己這個所謂的打頭的,在昆侖山上做了什麼,但還一直緊跟自己,想到這裏,許麟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

    天邊,突然飄來一朵嫣然如花的雲,在漫天朝霞齊飛的紅潤光芒裏,在許麟嘴角不由而笑的弧度還未消失之前,它的來速,不可謂不快。

    那一襲的白衣白劍,在劍鳴輕響的頃刻,雲花炸亂漫天落,白衣劍芒直線來,許麟立時站住身形的刹那,身後的烏雀營似早有準備一樣的從後而上。

    一方是要殺自己,另一方,則是為了要證明自己的忠誠。

    那一劍,有化虹裂空的爭鳴,這一群黑鴉,則是一點點的化開,將一劍分成了十幾份來擋。

    許麟就親眼看見,血殺和尚舞動那柄巨大的佛鏟,崩了一劍的起始,再有鷹篆道人遮擋一分餘音,再有恨天狼一拳砸碎後來而上的尾勁兒。

    這一番的手法,做的有板有眼,也可以說是恰如好處,但是前提是,那一劍不是他的那位師姐明如所用。

    頃刻間,原本的一劍在好似已經被擋下刹那,就在恨天狼的冷冽拳罡之間,本是已經消失於彌留之際的餘音,卻又是嫋嫋而不絕於此間方寸天地的一劍,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千百劍。

    臉色立變的恨天狼,當機立斷就想遁空遠撤,劍虹如白雪的一劍,立時,在不知怎樣的光景下,便已經從其脖頸抹過,而遠遠站在一邊的許麟,卻不曾有何反應,實為,這一劍,也是他也不曾想過的一劍。

    一顆腦袋,就這樣的當空而落,這刹那的白色劍芒,卻已經在烏雀營的中間,轟然炸開,一劍化千百劍,千百劍由一劍衍生,許麟就這麼眼睜睜的瞅著,血花綻開半空,而那一襲白衣,卻已經清楚的立在眼前。

    有笑容牽扯嘴角,有眼眸凝實前方,一身劍息鼓蕩,臉色,竟早已蒼白如紙,再不複那抹桃花一樣的嫣然。

    烏雀營的血,化成了連綿血雨,自空而落,那半截沒了頭顱的屍體,自許麟眼前跌落,一劍而殺的,竟是全營修士,她明如,居然要自毀境界?

    許麟麵如尋常,不動聲色的看著前方的她,而她握劍的右手,卻已經是輕輕的顫抖著,沒有一言。

    許麟周身的劍息,滾滾如水氣蒸騰,目視對方的眼眸,嘴角咧開道:“好一劍可殺千百人的千百劍。”

    明如沒有言語的再次舉劍而指,對著的,正是許麟。

    “你真的要死?”許麟略微皺了皺眉頭,卻是已經收起了先前的笑意,而是很認真的問道。

    明如的劍,白芒如雪的錚錚,冷冽的寒氣近在許麟的周身之上,那姿態,卻好像是已經在回答了許麟方才的一句。

    “如你這般,怎能再攔我?”許麟額前的金蛇印記,金光在閃,四下裏血息彌漫,而他又看了一眼,那傲然如雪蓮的身姿道:“再不走,我可真會殺了你的。”

    劍虹過空,咫尺的距離,一閃即逝,而那清脆的一聲崩鳴,又有一劍,早已握在了許麟的手裏,卻是將明如的那一劍,輕輕的一擺,就此化在了亂流之中。

    而許麟身形不止於此,劍身再揚,一息落雨,頃刻而下,就在明如的上空,突然斬落,劍氣縱橫間,明如的身影急轉直下,朵朵白蓮,在其身旁展開,即使能擋住許麟這一劍的劍息落雨,卻猶有些很是勉強。

    方才的一劍千百劍,先是劍虹裂空,再是劍氣近方寸,以她明如方悟出的東西,卻沒有應有的心法支撐,全由榨幹自己的修為來硬撐,真的有點強扭的瓜,很是不甜的味道。

    而他許麟又如何看不出來,此刻的明如,境界不穩,仿佛隨時都能崩裂如山跌,但剛才的那一劍,還真是極好,是有點空之靜寂的味道,但謬之毫厘,卻真的差之千裏,精粹未掌,一劍再難千百。

    許麟隨手而畫,劍息落雨蒙蒙如細雨,依然不絕,但在間隙裏,隱有光芒閃爍,繼而再化虹,如一束束破開雲層的白光,轟然再下的時候,蓮花裂開,崩散於空。

    明如的劍還握在手裏,那白空生劍的光景,卻已不複存在,他許麟並沒有痛下殺手,隻是斬去了明如身旁的幾朵白蓮,一劍由劍氣化霧,再變化虹如白光,完完整整的演示在明如的眼前,許麟嘴角一動道:“師姐,讓開。”

    明如不動,看向許麟的目光悠悠然,流轉縈繞,忽然而然的笑了,那劍再次舉起,默默的,再次的指向了許麟。

    殺意已動,許麟的臉色冰寒,想要竭力壓製的那股殺人的衝動,再也掩飾不住的,在目光裏表露無疑。

    明如的劍,再次一動,一劍舞天地,身影如白蓮,劍虹掛天起,隕墜入白星的,一劍而來,化一千百,斬向許麟的姿態,再沒有給自己留一絲一毫的退路。

    而她斬去的,不僅是她自己的,也連同許麟一起,沒有任何的餘地可言,但許麟不想,也不願,於是虹光一閃的瞬間,血煉神光剛起之際,又是一劍有崩鳴,由遠而近,劍芒金色如大日,恢弘壯烈的將許麟近在的一切所淹沒,許麟大驚失色道:“賤人!”

    說昔日的天下修行界,蜀山有一劍,視為天下第一劍,而他昆侖,也有一劍,被視為可與那一劍一較高下的,則是昆侖四峰中的望月峰首座真人,清虛老道,是有一劍可驚鴻的美談。而此番的一劍,沒有驚鴻,則有金光淩冽四方的恢弘,是為殺意。

    但能麵對此一劍的恢弘,是與許麟臉色一樣陰沉如血的磅礴大霧,金蛇劍吐血如蛇信,轉紅霧為虹芒,一樣的恢弘大氣,一劍對一劍,再一斬對一斬,轟然作響於天地,至於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卻在兩者之間,一劍千百的紮向了許麟的心口。

    如是從前,身兼《血神子》的許麟也許可以不懼明如的這一劍見縫插針,但已經將《血神子》大半轉成血神劍意的許麟,身體再不複血魔那樣可以由實轉虛,化為千萬血光的他,卻不能就此任憑明如的一劍穿心。

    腰間的儲屍袋,黑芒一閃,一個體格磅礴的身軀,突然的出現在許麟的身前,而那一劍已來,一劍而過,劍尖透體的刹那,就在許麟的眼眸近前,許麟厲喝一聲:“滾!”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5
第五百一十一章 忤逆


    一字出風雷,恰如疾風驟雨般,苦厲結紮盤旋的肉身上,滾滾黑氣如濃煙,屍臭撲鼻不說,更有一股暗紅的閃電迸射而出,而明如貫穿的那一劍,其劍身之上,隱約可見陣陣顫抖之後的氣紋劃蕩

    顯然是想這一劍,能再往前刺近一分,殺掉許麟,然而苦厲的屍身,肌肉凝紮,緊緊裹住這一劍的同時,許麟在其後身,揚起一掌拍下,立時將苦厲和死死不肯放手劍柄的明如一起,拍下半空,而再平視遠處,淩厲如雷霆的金色劍芒,卻好似一顆冉冉升起的浩日一樣的炸裂襲來。

    那身形,許麟是再熟悉不過,至於那一對兒冰冷的眸子,讓許麟的心下,不禁有了幾分淒淒然的一絲苦笑道:“師傅......”

    須發皆張的清虛真人,麵色通紅,冰冷的眼簾深處,不時的閃爍出冷冽的殺意,而嘴角再一扯的時候,卻是掛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我清虛收徒,不過二十之數,在昆侖四峰之中,當屬最少,這在我那些同輩當中,總是在私下裏被人取笑,可我清虛不在乎,因為望月峰上的弟子,每一個出來的,都是錚錚鐵骨,卻沒有一個是可以讓人小窺的孬種。”

    許麟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而清虛卻又是一笑,那麵容慘然,是有了幾分淒然道:“但沒想到的是,我清虛平生的最後一位弟子,不僅僅是誤了我望月峰的這一脈,還誤了昆侖!”

    接著清虛真人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默不作聲的許麟,咬牙道:“更誤了天下!”

    “嘿!”了一聲,許麟的麵色泛起一陣潮紅,周身更有一股刺鼻的血息微微蕩漾,清虛真人眯起了眼睛,卻見許麟笑如桃花。

    “弟子所經曆的,師傅又怎能看得到?”許麟輕手撫摸在額頭上越加明亮的金蛇印記上,又是說道:“那些人,那些不該有的死法,還曆曆在目呢。”

    清虛真人微微抬起了手中的劍,一陣嗡鳴作響在半空上,而許麟的聲音,卻依舊響起道:“天下人,人人支撐起的,才有了一個世間,卻過著不一樣的人生,有人富貴可任意揮霍金銀,視他人性命如草芥,。有人窮,即使一個饅頭也要一家人分著吃,這樣的天下,這樣的活著,也是無趣。”

    冷笑連連,清虛真人怒罵道:“你這是什麼歪理,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

    許麟立馬搖頭道:“弟子從未有著不平之心,或許曾經有過,但現在,早已經忘卻了,天本就不公,一切的獲得,都要從自己的手裏來,既然如此,殺一人,或者滅一宗門之氣運,拿到弟子想要得到的,又有什麼不妥?”

    被許麟說的氣極,清虛真人漲紅了臉,不怒反笑道:“我清虛這一輩子,還真是教出了一位好徒弟,為了一己之私,可以滅殺宗門之氣運,為了一人得道,亦可殺盡同門!”

    咄咄的目光,冷視在許麟的身上,清虛真人一身道力鼓蕩如風,滿頭黑白摻差的發絲,無風自動於身後,一柄長劍上,更有吞吐天地之氣的巍巍景觀。

    許麟瞳孔也是微微一縮的同時,卻又對著清虛老道說了一聲:“亦如當年魔主所說,這個天下,早已不是當初的人間,人心如鬼,眾生皆不平。”

    “滾!”

    清虛真人怒極而吼之際,一劍崩音如天崩雷鳴,劍芒金光,浩然如日一樣的轟然斬來。

    許麟一劍舞金蛇,蛇蟒之軀,淋漓盡致的蛇鱗蟒片,好像千百麵鏡子,竟然將許麟裹挾在蛇蟒之軀的中心,凜然不懼的迎向,那一劍如一日的金芒大劍。

    刹那間,仿佛有無數利劍的穿刺一般,層層擊打在蛇盤之上,許麟甚至能精準的把握那每一劍的力道與分寸,他清虛老道的這一劍,還真有了自己劍息落雨的幾分味道,可不同的是,那每一劍斬在蛇盤之上的熱度,就好像一根根火刺凝結而射,頓時被一股炙熱氣息所籠罩的許麟,心胸憋悶的同時,劍開九幽,一劍在舞,蛇盤隨之而動,層層疊疊,環繞不休。

    半空之上,清虛真人直視著,盤旋而上,恰似真龍破九天而上的金鱗蛇蟒,不由冷笑一聲,手中劍勢再變,於是那些本就淅淅瀝瀝,濃稠漸密的巨大金色劍芒,兩兩合並,再合並之時,轟然一聲,一把擎天巨劍,形成於半空,隨著清虛真人手臂一揮,一劍斬天地之勢,再斬!

    劍意化形之蛇蟒,並不是金蛇劍本身,而是以意形成,然觸及那要斬天斬地的一劍之後,瞬息崩碎於上空,刹那出無數的金光流火,瑩瑩滿天,好不璀璨,但卻沒有了許麟的身影,清虛老道雙手撚訣,其本命飛劍,似有靈動一般的,隨身一舞,叮當一聲脆響,悅耳動聽的響徹在近處,清虛老道眼眸一眯,正巧看見那一抹淡淡的紅痕,冷哼一聲,一指一劍的猛然刺去。

    以血煉神光藏身於半空的許麟,對於自己的身形如此輕易的就被清虛真人看破,委實有點始料未及,但也沒有慌手慌腳,雲縷金衣適時而動,紅蛇遍體而出,交相纏繞在那一劍襲來的劍身之上,轉眼之間,就將清虛老道的飛劍給纏了個結實。

    卻不見清虛真人有何動作,眉頭稍皺的瞬間,一聲嗡鳴響動,從那好似一根紅棍的飛劍劍身上傳出來,並且疾馳旋轉在許麟的近前,一縷縷紅絲蛇,纏繞牽動,大有將許麟全身的紅絲一並剝離之勢。

    如是僅僅是這樣,許麟必然留有餘地,可清虛老道,殺心之重,自修道以來,從未有過,麵對眼前的這個曾經的門人,誓要一劍兩半不可。

    驟然間,一股磅礴如海天的劍息,突如雷霆的猛然炸裂而開,一劍有龍吟,一劍有意化形成金龍。

    許麟瞳孔微縮,如此一劍,生平僅見,如此一劍,駭然於全身顫栗的刹那,血煉神光從金蛇劍中揚起,許麟身隨劍動,如影隨形的與劍一體,並同消失的瞬間,一劍滾龍壁,轟然於天地。

    血焰光鏡輪轉於半空,這是許麟唯一一式防禦劍意,更是他此刻本能的一劍反應,血煉神光化光焰,層層舞動於許麟周身上下,於身前一尺,更有偌大的防禦光焰洶湧灼燒,卻被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轟然撞碎,許麟心下駭然的同時,轉身再走。

    就在半息不到的時間裏,全身劍意鼓蕩,金蛇劍爭鳴作響,以意養劍的全部劍意,一如海水倒灌山河天地,卻已經使出了全力,就為了還剩下半息時間的一個喘氣的契機,許麟再不藏拙,空之靜寂!

    恍惚了一個瞬間,天地似乎也在這一刻驟然靜止,而他清虛真人,在那一刻裏,凝結在劍鋒之上的神意也為之一滯,隨後便是氣息無法在劍身上再入飽滿之境的一泄千裏,

    而就在這一刻裏,許麟的劍,卻是到了。

    臨近清虛老道隻有一個抬手凝刺的距離,便可將其一劍貫穿頭顱,那一瞬間裏,許麟絲毫沒有愧疚與不安,甚至連停手的想法,也從未有過,想著的,就是一劍殺了他,如此而已。

    而從刹那恍惚中緩過神來的清虛老道,也是看到了許麟的這一劍,他僅僅是嘴角一扯,沒有再做任何多餘的動作,但是那對兒罩子,卻僅僅的盯視在許麟的臉上,他就是要看看,這個忤逆的門人,是如何殺了自己。

    清脆的一劍,係在許麟腰間的養屍袋,砰然炸碎的同時,金蛇劍的劍尖,被一股外來之力,突然衝撞和抽打了一下,硬是壓下了許麟凝刺的一劍,而在眼簾的深處,倒映著的,卻是一個再為熟悉不過的身影,明如!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6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對殺


    反身急退數丈之地,許麟仗劍而立,臉色陰沉如水的平視對麵突然而來的白色身影,周身血息不時吞吐如霧的出現,而那個身影卻已經是渾身浴血。

    相對於此刻的明如,清虛老道來的比較直接,甚至沒有任何廢話的言語,方才一泄千裏的渾圓劍意,借著這一口喘息之機,重新鼓蕩充沛於身前飛劍之上,一臂揮使,又是傾力渾身修為的一劍滾龍壁,金光如昊日,直撞許麟。

    罵了一聲,許麟身化血光,與劍一體,方才的一劍空之靜寂,到底不是嫻熟的神通,卻已經榨幹了許麟一身氣機,這時如是想要再用,沒有個半盞茶的功夫,難比登天,所以隻能暫避其鋒芒,抽身直下。

    然而那金龍,飛掠之快,完全超乎了許麟的想象,緊隨身後,如影隨形,許麟牙根緊咬,一身修為,再次凝結於丹田並燃於劍上,血海之力,頓時倒灌給許麟,身形再快一分的同時,金龍似有靈動般的,旋轉疾馳,卻也是加上了一分的力道。

    不敢回頭觀看的許麟,全憑氣機感應之下,身形如一道血色的光影,在重疊高山間一抹而過,於湖麵又是激起一簾水幕,至於那金鱗龍身,於劍氣淋漓如芒,也是一劃而過,分毫不差。

    就這樣,一逃一追,天上地下,來回翻滾,可無論許麟如何是破開九天雲霧的扶搖直上,亦或者一墜入九幽的與山河湖水,那身後的滾滾劍意,始終是如芒在背,這老頭子的一劍滾龍壁,滾的是劍道真意,勢如龍蟒,可一氣之下,竟有如此綿長?

    既然可以如無根之水,連綿似雨幕,疾馳中的許麟,連換數口氣,丹府之內,蓄力已滿的刹那,猛的往前拔高了一分的同時,待那滾滾金龍劍意還未襲至身前的瞬間,一劍血光並射於空。

    血神賓天起!

    從握手右劍,於許麟身前數丈天地間,一道揮灑淩空的血色光霧,似有破開天地之勢的,一劍斬擊在那緊隨其後而來的金色光柱,兩相對撞,轟然炸響。

    金光射滿天,血霧罩大地,一並兩劍,衝撞之後,竟有了分合天地之勢,但要論持之以恒的蓄力,許麟的那一劍,明顯後勁不足,血霧迷蕩於大地之上三丈有餘,卻在金光墜地的刹那,好似蒸汽一樣,紛紛化開。

    深呼吸一下的吐出丹府內的濁氣,許麟換氣之後,劍氣在蕩,原本就沒想著自己的一劍神通,就能壓下清虛真人的一劍滾龍壁,也算是見識到了當今天下最為強勁劍道修者的厲害,能與蜀山劍神一並站肩的清虛真人,如是這麼久輕易打發了,許麟也是不信。

    輕踏碧波蕩漾的湖麵,再一劍之際,許麟便已經看到了頭頂上空的兩個人影,嘴角裂開,手中金光浮動,一劍九劍,再斬!

    金蛇劍的一劍化九,以虛空藏劍術,瞬間淹沒在重新將金氣聚斂的滾龍壁當中,隻見漫天的血霧早已不複,而在湖麵岸上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重新翻轉不休,好似一個金色的漩渦,拖著一條長長的龍卷,咆哮著再次衝殺而來。

    湖水開分兩旁,甚至露出了湖底的淤泥,直線龍卷,轟然而來的前一刻裏,已經炸進龍卷當中的九道金光,爭鳴一響的同時,卻是九劍齊鳴,劍鳴崩音之術,於九劍勃發,整個天地也是為之一靜之際,似乎已經扭曲了空間的波紋,整整拖出六條扭曲的大線,似黑頭蛇蟒一般,彼此盤繞,卻是許麟同時發動了金蛇劍陣中的化蟒。

    繼而,沒等滾龍壁的氣勢再次合圍,六劍開黑蓮,自九幽之下的空間黑洞,從湖底淤泥出泛起,層層疊疊的一並卷入滾龍壁的劍意當中,許麟手訣不停,再鳴驚人的一指道:“合!”

    天上,清虛真人須發齊揚,一身劍氣淩冽當空,周身自成天地,劍指一揚,滾龍壁疾馳旋轉的速度忽然加快,再看許麟又是雙手並攏的瞬間,六條黑頭蛇蟒,兩兩互纏,幾乎忽略了滾龍壁當中的氣機駁雜,而後的一合。

    單角龍蛇,蛟龍血體,身軀之大,攪動翻騰於自己的精純劍意當中,居然有了破開之勢,不禁讓清虛真人又驚又怒。

    這是自兩百年前和蜀山劍神呂振南一戰之後,清虛真人第一次有了如臨大敵之感,而那許久不曾有過的豪情,竟然從血液裏激發出來,朗聲道:“再來一劍!”

    聞言並站在清虛真人身旁的明如,蒼白如紙的臉上,頓時悚然一緊的望向自己的師傅,似乎想要出言製止,但看到清虛真人另一手劍指已成,又看見,許麟的三條蛟龍,立時再次彼此合圍之後,卻是沒有發出聲音來。

    而她一身傷勢,方才在深淵之下,與苦厲鐵屍搏殺之後,傷勢過重,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眼下再難以出手相助於自己的師傅,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戰局的變化,心中的淒涼與焦急一並,讓其不忍直視下一幕的發生的同時,一聲龍鳴於這一方天地,響徹四野。

    隻見原本渾然一體的,滾龍壁,在被許麟以金蛇劍陣中的化蛟龍,攪的已是有些淩亂的滾龍壁,轟然凝實間,居然隻是一個眨眼的功法,瞬間再次凝現成形,其勢頭似乎比之先前還要淩厲至極。

    至於許麟的三條劍陣蛟龍,卻是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見此一幕,許麟的眼角不由得抽搐一下以後,咧嘴咬牙,狠狠的一聲低吼道:“化龍!”

    你有滾龍壁,我有金蛇化真龍!

    旋轉如風穴黑洞的巨大滾龍壁,一尾擺身,直撞眼前金鱗龍身,以勢如破竹之勢,將那一尾剛剛聚斂而成的金色龍身,全部卷入到風穴龍壁當中,並一股腦的再次撞向許麟。

    半空之上,清虛真人雙眼有金光,殺氣與劍意一起,鳴動上天,錚錚作響的同時,許麟於被分開湖水兩旁的湖中位置上,一步不退,五指成爪,虛空一抓道:“龍吞!”

    刹那間,本是直直撞向許麟的巨大龍卷,轟然上揚,一道金光凜冽刺眼,並有龍鳴驚天起,頓時一顆巨大的龍頭,居然從龍卷的呼呼風聲中,探頭而出,反首向下,龍眸睜開,吞雲吐霧的大嘴一張,天地變色,寒風哭嚎!

    勃然而發的巨大吸力,仿佛能吞噬萬物的龍口,將那一股滾龍壁,如龍吸水一樣的,紛紛吞入腹中,而那巨大的金鱗龍身,卻也是逐漸顯化而出,半空之上,清虛真人臉色一白,劍指再揚,滾龍壁的中間位置,忽然揚起一龍頭,前衝撞下,正中金鱗龍身露出龍身的脖頸處,轟然炸響。

    許麟嘴角一甜,一口鮮血頓時噴出的同時,金鱗龍身後仰的身姿,方方止住的瞬間,心髒位置,就好像被人用一劍刺中的許麟,雙眼充血,五官七巧立時扭曲猙獰道:“亢龍!”

    好似平地起驚雷,亦或者是,春雷炸響在晴空之上,整個湖麵被分開如水簾的水幕,在一股金光射四野的砰然聲中,倒灌上天,湖底的地麵,更是飛砂走石一樣的裂開出一道道黑色的紋理,甚至是整個地麵都為之一沉。

    至於那半空,氣流紊亂八荒四野,空間扭曲的波紋已經繃緊到了極限,直至黑紋斷開的瞬間,明如不顧一切的伸手拉住清虛真人的身形,拔身數十丈,再輾轉挪移了數十丈的距離,才堪堪躲過,空間裂縫造成的黑洞吞噬,而至於腳下的那一方天地,混蕩蕩的一片,仿佛是鴻蒙之初才有的景象,雷光乍起,亂流激飛,卻早已不見了許麟的身影,生死未知!

    清虛真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數十歲,目光有些迷離,神色暗淡的也看著腳下的光景,伸手一招,一柄飛劍忽然從黑蕩蕩的亂流中激射出來,遊弋在身前,劍身光滑,卻有一絲裂縫,凝視著顫抖不止的劍身,清虛真人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最後的慘然一笑,卻也沒有再說出半個字。

    明如也是一樣,但她的心裏,複雜至極的同時,更多的卻是一絲僥幸,但隨即之後,再看自己身旁的師傅,臉色黯然之後的冷然之色,也重現爬到了臉上,卻也是沒有一言半語的沉默。

    他們都知道,許麟沒死,而這次讓他僥幸得脫,對於日後的昆侖,絕對是一把能紮到其心窩子的利刃,隻是不知道那時候的昆侖,亦或者是天下,究竟再是一番怎樣的光景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7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世外


    昆侖山巔,從未有過的破落,從未有過的落寞情緒,就算天邊的熠熠生輝朝霞,也無法帶給這裏絲毫的溫暖。

    曾經的人間仙境,過往裏的一枝獨秀,仿佛正是為了驗證那句樹秀於林而風必摧之的說法,這樣的念頭不僅僅是一人有之,那些冷眼旁觀整個過程的外門子弟,還有那些躲在一旁偷著樂的無根散修,讓一個偌大的昆侖,成為了一個笑談。

    不同於這些涼薄之人的嬉笑冷眼,昆侖的門下弟子,各個心有戚戚然,對於那位長有反骨的昆侖白眼狼,簡直是恨到了極點,但更多的,是還有一些包括昆侖長老在內的門下弟子,至今無法相信,前幾日還是一番蒸蒸日上的昆侖,怎麼就淪落到了這樣破落的景象。

    尤其是玄德老祖的生死未卜,更是往那些還抱有幻想的人身上,重重撲了一大盆冷水。

    昆侖完了,昆侖完了!

    這樣的碎碎念,似乎已經充斥在昆侖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個所在,而那廣陵殿外,更有一眾,在慶幸冷笑之餘,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的修者。

    一戰之後的清虛老道,身受重傷的明如真人,身旁聚攏了四峰的精銳門人以及各峰的長老,他們則是在守護,捍衛著這座已經沒有了昆侖大陣遮擋的昆侖山,守衛著他們最後的尊嚴。

    偌大的一個廣場上,修者陣營參差不齊的站著天下的修士,或是一旁冷笑著思索暗藏心底的那點小齷蹉,亦或者全當看笑話一樣的冷眼旁觀著昆侖接下老要鬧的笑話。

    雖然喧囂鼎沸,即使有人已經嚷嚷出要就地分贓,刮了昆侖的說辭,可依然沒誰敢第一個站出來,因為還有清虛,因為還有即使已經重傷的明如,因為他們都是真人境。

    能好些的六大宗門的門下弟子以及長老,雖然極力想要維護昆侖,可已經沒了玄德老祖的昆侖,還是曾經傲視修行界的昆侖嗎?

    直到廣陵殿的大門,發出一聲吱呀輕響,就是不知為何,在那麼多的人聲鼎沸下,在那麼多的嬉笑怒罵下,那個聲音,卻是如此的清楚,以及讓每一位站在此地的修士,甚至是每一位還在昆侖山的修士,都聽的這樣清晰。

    有紫氣東來,從天邊,在一名修者驚訝的合不攏嘴的張望中,有人大喊一聲:“看!”

    那是紫氣,旋繞環天,從東方而來,乘坐漫天霞光,一落而就的照射在廣陵殿上,那個門檻,則有一步邁出,那道宮門,則是再一次的發出了吱呀的輕響。

    一襲紫袍,滿頭白發,麵如冠玉,細嫩如嬰兒一樣的肌膚上,有著一絲笑容爬上嘴角,但更讓人挪不開視線的,是那人淡淡泛金的眼眸。

    睥睨眾生,那是霸絕天下,當世之下,似乎隻有一位魔主,能給人這種高高在上,不可逾越攀爬的錯覺。佛眼祥和,也好像隻是在金輪法寺的當代主持方丈身上,才見到過的。

    而那人的眼眸,祥和之中,卻又仿佛有著扶搖於青天之上的仙人之姿,俯瞰下來,讓人親近如佛陀臨近身旁,但更有讓人望而生畏的霸氣一麵。

    清虛真人蒼白的臉色上,幾乎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一如他手中有著一絲裂痕的飛劍。

    他轉頭,而他微微一笑的搭手在清虛的肩頭,又是上前了一步。

    這一刻,偌大的一個廣陵殿外圍廣場上,鴉雀無聲,這一刻,沒有人再挪開視線,幾乎所有的焦點,都在那一襲的紫衣身上。

    氣機勃發於天地,從他的身上,從他所站立的位置上,浩然如紫金寶劍,力插天際,刹那間,天有風起雲湧,天有戰鼓百雷鳴,於是乎,浩然紫氣,從天而降,全部籠罩在他的身上,那一頭銀絲白發,飛揚飄蕩間,他又踏出了一步。

    就好像當年那位劍仙前輩,踏步登天一般,隻不過不同的是,他手中無劍,也無那裝滿一壺香的酒壺,而是倒背在身後,步行半空,直麵天劫崩臨的天地大劫。

    是要渡劫,不是步虛之劫,更不是那真人之劫,而是化神之巔!

    清風古鎮,坐落在中原之地的偏遠地區,這裏古舊破落,正應了那“古鎮”二字的由頭,沒有京師的繁華景象,更沒有一般城鎮的人來人往。有的,隻是一些到了甲子歲數的老人,倚在黃土牆根下,喝著一碗不值幾個銅板的一碗黃酒,這個喝法,卻更加小心翼翼的,倒是極為講究。

    先是將有些發黃的瓷碗,伸到鼻息之下,嗅上幾嗅,在借著朝陽紅日一起,小小的喝上一口,砸吧幾下,便已經是一副極為陶醉的神情光景,半眯著睡眼,看著那一個嬌小的身影。

    鎮子上,能如這位老者這樣悠然在牆根喝酒的,已經沒有幾位,也就越發的襯托出這位老者一身的優越感。

    直到那嬌小的身影臨近,才睜開睡眼朦朧的渾濁雙眼道:“都幹完了?”

    小丫頭的鼻頭上,有著幾滴晶瑩的汗珠,不時的往下滴落,但是紮著馬尾的小頭,還是不停的點著道:“老周頭兒,這個月的活計,俺可都幹完了,上個月還欠著俺五枚銅板,是不是一起給了?”

    被喚作老周頭兒的老爺子,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看向小丫頭的胸脯道:“二妮子,你那饅頭都還沒蒸熟,怎麼天天這般算計,小心長大了嫁不出去。”

    聽完這話,小丫頭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胸脯,隨即一臉惡相,立馬撿起一塊石子,作勢就要砸向為老不尊的老周頭兒,後者立馬擋臉道:“別,別,這就給你十個銅板。”

    說著,扔出一串銅錢,被喚作二妮子的小丫頭,將銅錢撿起,反複的數了兩遍,這才將手中的石子扔下,換成了一副笑臉道:“周爺爺,下個月,咱還繼續?”

    老周頭兒皮笑肉不笑的冷冷一哼,偷眼又瞄了一眼小丫頭的胸脯道:“得了吧,老頭子怕被你用石子砸死。”

    二妮子笑臉道:“周爺爺,俺幹活利索,大不了以後每天多給你家挑兩缸水成不?”

    老周頭一擺手:“老頭子我喝那麼多水幹啥子,想讓俺晚上尿炕?”

    見二妮子還要說話,老周頭從袖管裏又掏出五枚銅錢,塞到二妮子的手裏,換了副語氣道:“老頭子的兒子,明天就要接我這老頭子到肺水城養老,怕是以後都不回來嘍。”

    二妮子聞言,臉色一呆道:“不是說明年嗎?”然後又看了看手裏多出的五枚銅板,這才又是笑道:“那您老可就要享清福了。”

    老周頭兒笑著點頭,隨後又和二妮子說了些什麼,小丫頭一臉笑容的才姍姍離開,而看著小妮子的背影,老周頭兒不知怎的,又是歎了口氣,想著當下的世道,看著那孤苦遠去的背影,下意識的,又是喝了一口酒。

    一座供奉佛爺的小破廟,也不知什麼年月荒廢的,早已沒有了人間香火,外牆後麵的荒草,長勢茂盛,卻沒有蓋過低矮的牆頭,而是錯落有致的分在兩旁,中間有一條小路,顯然是被人精心打理過。

    至於廟內,破瓦屋頂上,漏雨漏風的地方,則早已搭上了幾塊木板,還用泥巴糊過,盡管滿目瘡痍,但在院落內,則是截然相反的整潔幹淨,至於屋內,一尊缺頭的大佛,端坐在正中間,而在佛像的地上的旁邊,則是簡易的搭了個小床,上麵還躺著一位青年,臉色異常的蒼白不說,嘴角還不時的往外滲血。

    透過紙糊的窗麵,知道早已天亮,但青年還沒有下床的意識,隻是眨巴著眼睛,兩眼直勾勾的盯視著那一尊沒了頭顱的佛身一陣後,才是嘴角咧開道:“你沒有了頭,而我卻多了一劍。”

    之後的安靜異常,讓青年男子有些悻悻然,不過再想起,那一劍滾龍壁的洶湧大潮,青年本是已經收斂的笑容,又是重新綻放開來道:“真真的,大好一劍啊!”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8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二妮子

    青年手心翻轉,一道劍息瞬時而出的時候,一團煙雲起,翻卷在青年的指尖,並且疾馳旋轉個不停,好似一團小龍卷,將破廟內的灰塵,一股腦的吸入當中,然後隨著青年彈指迸射,龍卷順著門縫而出,全部散落到了外麵,而這屋子裏,倒是一塵不染。

    青年露出了一絲略微發苦的苦笑道:“師傅,您老人家的這一劍滾龍壁,倒是除塵之妙法。”

    收斂笑容,男子撐起身子,端坐在小木板床上,一身的黑色道服早已破落不堪,至於胸口原本繡著的一隻栩栩如生的金絲烏雀,現在隻剩下了一團密密麻麻的針線孔洞。

    想起這些,青年的苦笑,自然而然的不禁又爬上了嘴角,前些日子,與那老道士一戰之後,借機遁走,確實是受了不大不小的傷,索性沒有一直停留,生怕昆侖門人追來截殺,青年不管傷勢如何,一路狂奔到了這座小鎮才罷休,卻已經是精疲力竭,險些昏死過去。

    可不知稱得上是幸運還是不幸,這破廟竟然也有主人,那小丫頭的一嘴淩厲勁兒,居然不落修士的劍鋒分毫,許麟至今回想起來,不由的也是想笑。

    當時小丫頭一手一根燒火棍,氣勢洶洶的不管不顧,對著許麟就是一頓亂打,可見許麟不還手,又是一身乞丐打∫,ww$w.扮的模樣,棒子沒拎幾下,就昏死了過去,而許麟再醒來的時候,胸口那團繡有金絲烏雀的圖案,也僅僅剩下一排針眼。

    瞅了瞅窗外,許麟再一彈指,窗戶打開,一股新鮮的空氣便已經湧了進來,閉目一陣,許麟內視丹府,心法自成的氣脈流轉,眉頭的金色印記閃亮不停的同時,氣機隨即瘋長不休,一股股血腥的氣息,隨之從其身體裏散發出來,迷霧沉沉,將整個破廟籠罩在內,索性的是,附近也沒什麼人家,倒不至於驚著別人。

    一個指訣幻化而出,眉頭印記隨即金芒吞吐出一團金霧,許麟順手一拿,卻是一顆金光閃閃的麗珠,而後更有一條頭生獨角的金色小蛟龍,遊弋而出的時候,其身體竟然緊緊纏繞在麗珠之上,蛟頭上揚,對著許麟好一陣子的搖頭晃腦,好像極為的不舍。

    許麟嘴角咧開,一陣笑罵道:“整整一條龍蛇之軀還不夠你消化,外加一條完整龍魂,怎麼,還惦念著這顆麗珠?”

    金色的小蛟龍,身子纏得越發的緊,怎麼也不肯放開身子的同時,身軀從脖頸處,竟然一直拉長上遊而動,直至許麟的眉宇間,不斷的打著滾,竟然有了幾分耍無賴的意思,許麟不禁有些莞爾道:“倒是像極了我,一樣的貪得無厭。”

    似乎感受到了許麟口氣裏的微微不善,金色小蛟龍的軀體顫抖了一下,接著又縮了縮脖子,討好的在許麟眉宇間又蹭了一蹭,便直接沒入到眉心的金色印記裏,消失不見了蹤影,隻有許麟手中的那顆珠子,閃爍著七彩的暈光。

    這顆麗珠,乃是昆侖龍蛇一身修為所化,其中蘊藏了能讓許麟鯉魚跳龍門的大氣機,而看著它,許麟眉眼開懷,喃喃道:“等煉化了這顆珠子,化神之門,也可邁得!”

    張口將珠子扔進口中吞咽以後,許麟又摸了摸自己眉宇間的那條金蛇印記,暗道:“金蛇劍,能得龍蛇完整之體,又有龍蛇之魂魄,待那上古殘龍魂魄補全,金蛇界主做不到的事情,到了我這裏,不知再次出爐的金蛇劍,又是一番怎樣的光景了。”

    《血神亦劍真解》全般法門打開,許麟以自身為熔爐,再憑借一方血池為熔煉之火,洗煉金蛇劍,並且在自身的丹府內,開始煉化那枚麗珠,一身雙開,氣機頓時大盛方才,這座不大的廟宇,其內部,便被血霧氣息完全混沌,森然奕奕,而在外麵,倒是氣機平常,根本看不出什麼。

    夕陽西下,一個紮著馬尾,渾身布衣補丁的小丫頭,一手提著一個竹筐,一手拎著幾片不知從市井裏哪處撿來的爛菜葉,碎碎念的一路走來。

    “周老頭兒家的活計沒了,原本每月可賺的五枚銅板算是打了水漂,幸運的是,這老周頭兒還不壞,多給了自己五枚銅錢,如今算來,自己也有了不小的身家,足夠吃幾天大白饅頭的。”

    將壓在竹籃子上麵的硬木板又壓了壓,額頭和鼻尖都都已見汗的瘦弱丫頭,深呼出一口氣,瞅了瞅前麵不遠的小破廟,咬了咬牙繼續碎碎念道:“明個兒,王麻子娶媳婦兒,算是一樁大喜事兒,運氣好的話,應該能蹭上一頓肉吃,就是得想個法子怎麼溜進去。”

    直到破廟門外,小丫頭推開院門以後,也還沒有想到辦法,索性扔到一邊,推門而入,但並沒有立即進到裏屋,而是將竹籃子小心的放下,將壓在竹籃上麵的小木板掀開一角,見裏麵的東西,還活蹦亂跳的,便一陣子的喜笑顏開,又接著唱著小調,來到井邊開始打水。

    將爛菜葉洗了洗,又將竹籃子裏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扯出一隻,卻是一隻肥碩的四腳田雞,小丫頭極為敏捷的將其壓到一旁早已準備的另一個木板,從腰間拿出一把用草繩纏住的鐵片兒,嫻熟的將其開膛破肚,最後再用水衝洗,整個過程幹淨利落,讓在裏屋偷瞄的許麟,看的趣味連連道:“好手藝。”

    二妮子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許麟,然後驚訝道:“你能下地了?”

    許麟跺了跺雙腳,然後裝模作樣的揮了兩拳道:“好像是能了。”

    小丫頭翻了個白眼:“那還不過來幫忙,天底下哪有吃白食的好事兒!”

    許麟一怔,然後“哦”了一聲,小跑過去,二人便一起開始一陣忙活,直到天快黑了,才將這一切整完,然後便一起坐在院落裏,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鐵鍋下麵的熊熊火焰。

    “你叫什麼?”二妮子將一根木材扔進火堆裏,不經意的問了一聲。

    許麟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實話道:“許麟。”

    小丫頭“哦”了一聲道:“我叫二妮子。”

    “那你父母呢?”許麟有樣學樣,也撿起一根木材扔進火裏。

    “死了。”很簡單的回話,雖然是一個許麟早已料想的答案,但是二妮子的不鹹不淡,還是讓許麟不免多看了小丫頭幾眼。

    “你爹娘呢?”二丫頭轉頭問道。

    “也死了。”

    “哦。”

    一時無話,天邊的最後一絲亮光,也被黑暗吞噬的同時,一輪彎月,則是越加的明顯,漫天的星鬥,仿佛要掉落在頭頂一樣的,不停的閃爍著。

    小丫頭突然站起身,兩隻小手,小心翼翼的從拴在腰間的一個破布囊裏,拿出兩塊鹽巴,然後將鐵鍋的蓋子打開,將鹽巴扔了進去,又用木棍攪動了幾下,有些雀躍道:“好嘍。”

    五隻田雞,小丫頭本來分給許麟三隻,自己則隻留了兩隻,用她的說法是,許麟個子長得比她大,肯定要比她能吃,所以給了許麟三隻。

    而許麟一邊笑著將兩隻田雞風卷殘雲以後,卻留下了一隻,放到那孩子手裏道:“吃不下了,你吃。”

    小丫頭皺了皺眉頭,但肥嘟嘟的田雞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肉香,還是接了下來,一邊啃著田雞腿,一邊歪著腦袋道:“你真不吃?”

    許麟將身子一仰,躺在地上道:“飽啦!”

    翌日的清晨,當許麟轉醒的時候,早已不見了二妮子的身影,而他對於自己的貪睡,也是有些愕然,這些日子都是如此,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那顆麗珠的關係,好像在睡夢裏,許麟的煉化速度會更快,這樣也就釋然。

    至於那個十歲都不到的瘦弱丫頭,許麟則是習以為常,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那還是有父有母的,可如小丫頭這樣的孤兒,一整天的心思,恐怕都是在想,怎麼活下去。

    許麟對於這個小丫頭,說不上什麼同情不同情,比其更壞的境況,許麟自己也遇到過,然而不知為何,對於她,許麟的心,反而有些親近,也許是因為看見她,就讓他想到了那些年自己如她這般大的光景,和血痕一起浪跡天涯的日子。

    簡單的梳洗了一番,許麟便開始運功吐納,直到中午過後的時候,院落的大門才又一次的打開,小丫頭還是和以前一樣,並沒有先進屋,而是打水洗了把臉,再進屋的時候,許麟愕然的發現,這小妮子,居然已經是鼻青臉腫,一身破布衣服,更加殘破,但是對著許麟,她也懶得看上一眼,便趴到了木床上,嘴裏還碎碎念道:“個子要是再高一點兒,也許就能吃著那塊紅燒肉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9
第五百一十五章 入世

    許麟笑了,看著一副無精打采的小丫頭,並沒有說什麼,而是轉眼看向了窗外,外麵的天很藍,雲彩幾朵,好像白麵大饅頭一樣,悠悠蕩蕩的飄著。

    當年跟隨血痕老匹夫一起遊曆四方的時候,年幼的許麟,起先是恐懼,因為他曾眼睜睜看著他的父母,以及那位總是喜歡撚著下巴上山羊胡子的教書先生,還有隔壁的王大嬸,所有認識他和他親近的人都死在那人手上,而他所恐懼的,就是這樣的下場什麼時候,會落到他的頭上。

    一把懸而未下的殺人刀,遠比一刀麻利的斬下,要來的恐懼的多。

    繼而,他便是羨慕,知道老匹夫不會殺他以後,那些他在不同地方見識過的幸福人家,見著同齡人一聲聲爹娘的叫著,他便隻有羨慕。

    而對於眼前的這位小丫頭,當年的他和現在她的相同點,便是在於,如何能夠活著。

    至於今天的許麟,想的更多的,則是怎樣更好的活著。

    興許是聽到了許麟的笑聲,小丫頭測過臉來,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兒,隨後又是轉過頭去的時候,呻吟了幾聲,該是碰到了疼痛的傷處。

    “你想不想以後隻有你欺負人而不是任別人拿捏?”許麟漫不經心的輕聲問道。

    這一次小丫頭連頭都沒轉過來,隻是揶揄道:“就憑你?”

    許麟一怔,這才聯想到,最先見到小丫頭的時候,自己落魄的樣子,也是嗤笑一聲,便不再說話。

    過了不久,小丫頭從床上起身,然後一本正勁兒的望向許麟:“能打得過王二麻子嗎?”

    許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王二麻子很厲害嗎?”

    小丫頭重重的點了點頭,許麟則是思索了一陣:“這個還真不知道。”

    立時泄了氣的小丫頭,又重新趴到床上,然後有氣無力的說道:“待會兒和我到老周頭兒那,他搬家了,有好些不要的東西,都送我了,咱倆一塊兒去搬。”

    許麟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而小丫頭則是昏昏欲睡過去,直到起了鼾聲的時候,許麟的手才偷偷的探到了小丫頭的頭頂,神識下沉,感應其周身的氣機脈絡良久,才歎息一聲道:“周竅閉塞,才開三竅,就是修道,頂多是個還丹之境,還要有大機緣不可。”

    轉頭再看向窗外,雀鳥群飛,已是風輕雲淡,那些個大麵饅頭,早已沒了蹤影,許麟唏噓著那曾經的過往。

    古鎮街頭,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大的麵貌俊俏,風姿奪人,卻一身破爛道服,與乞丐無異。小的,鼻青臉腫,布衣襤褸,**光腳,卻容光煥發的兩眼冒光,直到那座獨門小院的門前為止,看著早已擺在門屋外側的破碗破盆,小丫頭衝著許麟打了個眼色,後者立馬會意的上前搬東西。

    而小姑娘看著那有獨院的小屋,兩眼發直,口裏碎碎念著:“等本小姐有了錢,一定買一處更好的宅子之類的雲雲。”

    一大一小,兩個乞丐,捧著一身破爛衣裳和鍋碗瓢盆,頓時引來一大群鎮裏孩童,在後麵叫囂罵著大小乞丐,而許麟不以為意的兩耳不聞,可小丫頭竟是氣的火冒三丈,好幾次要和那些小潑皮廝打,但一想著手裏的東西,隻能強壓下怒火的低頭快走。

    至於那些罵爹罵娘的頑劣小童,則是因為忌諱許麟的個子高大,沒人敢上前,一直到了破廟的山口小路才一起散去的時候,還不忘叫了幾聲:“臭要飯的!”

    山路崎嶇,小丫頭走的極快,嘴裏罵個不停,但一看到手裏的這些別人不要的衣裳,和好一些物件,又是眉眼帶笑的進了破廟,開始扒拉著屬於她的寶貝。

    許麟將東西一件件放到小丫頭近前,然後斜靠在院內唯一一棵已經枯黃的老樹上,有趣的看著小丫頭的各種擺弄。

    似乎是感受到了許麟的目光,小丫頭抬起頭來,轉向許麟道:“你什麼時候離開?”

    許麟搖了搖頭,而小丫頭的眉頭,已經擰在了一起道:“你無家可歸?”

    許麟點了點頭。

    小丫頭“哦”了一聲,將一件破落的書生袍子扔給許麟道:“這個給你,把你那身衣裳換了,省得那些無賴罵咱們。”

    接過已經掉色老舊的書生袍子,許麟比了一下,似乎很合身,也就笑著拿在手裏,進了屋去。

    小丫頭抬頭看著許麟的背影,莫名的也笑了。

    從此鎮子上都知道這件不大的破廟裏,便住上了兩個人,編得一手好草鞋的窮酸書生,以及一位不再穿襤褸衣裳的二妮子。

    二妮子一如既往的過活,除了不再去別人家蹭吃蹭飯,隻不過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的時候,身邊總有一位年輕書生跟著,而在古鎮的後山,兩人也設了一些巧妙鳥籠,以及野獸陷阱,對於許麟的這一手,小丫頭真是喜歡到了極點。

    因為每一次套到兔子,野狐之類的,總能到集市上換些銅板兒,而她也吃到了這一輩子都不敢想過的冰糖葫蘆,這東西怎麼就那麼好吃呢?

    就這樣,兩年的時間,原本瘦弱的小丫頭,身上開始長了一些肉,破廟內的那棵老樹的樹身上,則已經是插滿了吃完冰糖葫蘆的竹簽子,小丫頭不舍得扔,她和許麟說,一定要插滿整棵樹,將來自己也整個賣冰糖葫蘆的營生,那才是最好的事情。

    然而平靜如水的日子,總會有漣漪波動,這一日,小丫頭穿著一雙嶄新的小巧布鞋,原本想去市集給那些無賴小孩顯擺顯擺的時候,一隊披甲官兵拿著一張強征令,進入到了破廟的小院內,這不久,便再也沒出來。

    許麟依舊懶洋洋的端坐在門口,一地的屍體和鮮紅的鮮血,早已經將小丫頭驚得說不出話來,許麟斜眼打量了一眼,那張已經被血染紅的征兵令,嘴角微翹,而小丫頭這時反應過來之後,快速的跑入屋內,將這些年攢出來的銅板,還有兩件包裹,快速的收拾好,才又慌張的跑到許麟眼前,喘著粗氣道:“咱們快逃吧!”

    許麟打量著小丫頭一臉的稚氣,又看了看她手裏的兩個大小包裹,伸手捏在她紅撲撲的臉龐道:“你真的願意跟我走?”

    小丫頭沒說話,隻是將兩個包裹緊緊的抱在懷裏,幾乎已經將她的臉擋住,而許麟卻又是笑了,再伸手,將那個大包裹背在身後,又將小包裹,幫助小丫頭係在身上,拉住她的小手,大步離去。

    世間風雲多變化,一個兩年而已,隻是兩年,許麟嘿笑著那已經有些淡忘的修行界,那位站在天下之巔的魔主,那位被自己從未忘記的血痕道人,還有那座遠遠的昆侖山。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09
第五百一十六章 荒年

    天色微涼,夕陽漸落,朝霞漫天齊飛,有人哭,有人鬧,而唯一聽不到的,是那些個原本應有的歡歌與笑語。

    荒道上的人很多,背井離鄉的人群,將一條路,畫成了一條黑色的大蛇,曲折彎轉,幾乎已經看不到盡頭,而在這人群的最後麵,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緩步的慢慢跟著。

    小丫頭依舊紮著一條長長的馬尾鞭兒,紅布衣裳紅布鞋,小臉更是被風吹了一個紅蘋果。隻是這時不時的望向前麵人群和她差不多年紀的一個小男孩兒。

    小男孩的手裏拿著一個青蘋果,嘎吱嘎吱的一口口吃著,好不香甜。興許是瞅見了二妮子的目不轉睛,特意顯擺了一下,重重的咬下一口以後,又對著二妮子扮了鬼臉,讓小丫頭兩個腮幫子,頓時氣的鼓鼓的。

    “餓了?”許麟漫不經心的問了一聲。

    小丫頭一手牽著許麟的衣角,搖了搖頭道:“不餓。”

    許麟瞅了一眼漸漸黑下的天色,又看了看兩旁路邊緩慢停下的人群道:“累不?”

    這一次小丫頭沒有再搖頭,而是抬頭瞅向許麟,輕輕的點了點頭。

    許麟拉著二妮子,找到路邊一顆大樹下,坐了下來,而同一顆大樹,也不止許麟和小丫頭,還有其他落難的逃荒人。

    人逢亂世起,天荒,地荒,兵荒,使得原本的家道跟腳,也都不得不起了底,至於最終能落在那裏,天知曉,而人不知。

    許麟伸手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半個饅頭,然後又看了看小丫頭手裏的小半個饅頭,眼角帶笑道:“我不餓。”

    說著將饅頭又塞回到二妮子的手裏,小丫頭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見大樹的旁邊不知何時卻是多出一個小腦袋,一臉眼饞的瞅著二妮子手裏的白麵饅頭。

    二妮子得意的“哼”了一聲,一口狠狠的咬下,雖然麵向許麟,可眼角的餘光則一直掃視著小男孩兒的一臉豔羨道:“你真不餓?”

    許麟搖了搖,然後閉上眼睛,靠在身後的樹身上,感受著那越來越微涼的涼風。

    或許是因為同齡人的緣故,小男孩兒也不害羞的便走到了二妮子的身前,然後小心翼翼的從懷裏又掏出一個青蘋果,指了指二妮子手裏另一半的白麵饅頭,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咱連換唄。

    二妮子又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但這小男孩兒就是不走,眼巴巴的看著二妮子手裏的白麵饅頭,好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小胖手又在懷裏掏了掏,居然又被他整出一個青蘋果,隻不過略小了許多。

    二妮子毫不客氣的將那兩個蘋果拿在手裏,順便又將半個白麵饅頭塞到小男孩兒的手裏,後者立馬變成了一副笑臉,一蹦一跳的跑向大樹的後側,脆生道:“爺爺你吃。”

    小丫頭可不管那男孩兒把饅頭給了誰,而是狠狠的咬了一口青蘋果,然後將大的遞給許麟,這一次許麟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吃,隻是裝到了懷裏,便又閉上了眼睛。

    二妮子一臉滿足的吃著蘋果,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小男孩兒又是出現在身前,手裏則是多了一個竹筒,遞給小丫頭道:“你喝。”

    小丫頭眨巴眨巴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將竹筒接過的時候,小男孩兒的身邊卻已經多了一位白發老道士,對著二妮子笑了笑,然後看向已經站起身來的許麟道:“施主有禮了。”

    一分氣機在許麟的心生感應之下,悠然於心底的同時,還禮道:“真人有禮了。”

    那老者似乎極為健談,與許麟一並坐下以後,便是不停的說著,而許麟裝作認真傾聽之際,心裏卻更加多了一分警惕。

    難民的隊伍裏,居然也能碰到修真之人,這委實有些太過巧合了,而再聽老者的言語,許麟本來的漫不經心也不由的淡出幾分。

    原來老者在一邊感歎世道不好的同時,又說起天道使然之類的話,可就這些言語,騙騙那些無知難民還尚可,與他許麟而言,簡直就是個笑話。

    但接下來老者又說,道,是天道,天道為人修道,人有所爭,道亦然有所別,所以這天下之亂,源於修真之界,而修真之界,魔道鬼門,正門妖修,兩者針鋒相對,這一界便也是亂了。

    究其本源,那立馬快要踏入京師重地的金庭王張,信奉魔宗,一位魔主要霍亂天下,又有鬼皇助紂為虐,所以天下便亂,但正門也有妖主和一位重新踏入化神之境的道教聖人兼濟天下,隻是不知道這一亂象能持續多久罷了。

    許麟笑而不言,老者的話語越多,許麟越是能其呼氣的感知當中,知其修為幾何,卻也不過是個練氣士而已,但在這難民當中,已是極為罕見。

    “不管正門如何,魔道又如何,似乎都不該將整個天下都卷了進來。”許麟的話中規中矩,但聽在老道士的耳朵裏,也不以為意,隻當尋常人的思維,又是說道:“徐州之戰,一座大城現在已是一片廢墟,據說那一戰,不僅僅是人間武夫,就連修道之人也參與其中,這世道是真的變了。”

    “這事兒在下也有聽說,可那道門成聖的聖人又是何人?”

    老道嗬嗬一笑,一臉羨慕的唏噓道:“不知多少年月了,據說是修真界的魁首道門昆侖,其現任掌教真人清宏,如今世人皆稱其為清宏聖人,乃是咱們人族唯一的一位化神修者了。”

    聽到這“清宏聖人”四字,許麟心裏難免有些想笑,又是問道:“在下倒是聽聞昆侖原本有一位什麼老祖的,不也是化神之境嗎?”

    老道士歎息一聲道:“死啦。”沉默一陣,又是補充道:“好像是死在魔主的手上。”

    聯想到當日昆侖一戰中,玄德老祖被魔主的山河鼎收去的刹那,許麟的腦海裏,不知怎的又冒出了那一位白衣女子的形象。

    接下來,老者又和許麟絮叨了修真界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唯一讓許麟感興趣的,就是一路縱橫天下的鬼皇,似乎是截殺什麼要緊人物,行蹤不定,這事兒老道士也僅僅是提了一嘴,卻讓許麟的嘴角勾起了一道莫名的弧度。

    他當然知道鬼皇要追的人是誰,這便是當年在西北和鬼皇一戰後,許麟給血痕老匹夫下的一個套,而當時的魔主更是樂見其成,任誰都不喜歡自己的鍋裏多出一隻大老鼠。

    他血痕道人千不該萬不該和魔主搶奪天下血食氣運,而這個套,也可以算是許麟和魔主一起給他下的。

    夜晚漫長,小丫頭和小男孩兒因為蘋果換饅頭之後,似乎相處的不錯,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在玩累了以後,各自依偎到許麟和老道士的懷裏,而長夜漫漫,更有涼風吹拂,委實是有些冷。

    “真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許麟不經意的問了一聲。

    老真人輕輕撫摸著男孩兒的額頭道:“老道修道一世,終是沒有跨過練氣的門檻,索性我這孫子,還有幾分修道天分,不想誤了他呀。”

    許麟微微皺眉,下意識的瞅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小男孩兒,然後低聲道:“真人是想去昆侖?”

    老道士點了點頭,而許麟卻再不言語,而是目視遠方,因為在他的心裏,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片桃花林,就在望月峰,就在目光的極點,就在那裏,始終就在那裏!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0
第五百一十七章 蜀道


    和老道士還有小男童作別的時候,卻已經是清晨了,一條大路就此分了岔,一個在左,另一邊在右,許麟望著跟著大隊伍已經遠行的一老一小,又看了看那天邊泛起的紅光,說不出的惆悵。

    “壞人也是難做的吧!”許麟這樣安慰著自己的同時,轉身離去,至於二妮子,則依舊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滿臉的不舍。

    快跑兩步,重新牽住許麟的衣角,小丫頭似乎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感傷,隻是有些好奇的抬起頭道:“許麟,昆侖很遠嗎?”

    沒有低頭看向小丫頭,許麟默不作聲了半晌,就在二妮子以為自己永遠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卻聽許麟似感歎的喃喃自語著:“已經很遠了!”

    二妮子聽不太懂,但馬上就被一陣異樣的震動聲所吸引,是來自地麵的陣陣顫栗,而在前方的人群,不知怎的,也有了讓人詫異的騷亂。

    許麟依舊一臉平靜,身旁經過越來越多慌不擇路的人,而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隻是伸出手來,牽住了二妮子有些發冷的小手道:“想不想修道?”

    小丫頭似乎已經被人群的突然慌亂嚇住,雖然也想跟著人流跑,但是手被許麟緊緊的握住,還有出於對許麟的信任,所以盡管她很害怕,但是依舊亦步亦趨的跟著許麟。

    “修道是要做道士嗎?”

    許麟咧嘴笑了笑:“誰說修道就一定要當道士?”

    這話說完,許麟仿佛又是想到了什麼,想起市井當中,那些大富大貴的人家,似乎都有圈養女道姑的習慣,尤其是那種三十左右的女道姑,更是有著人間難有的特殊滋味兒,不由得又是笑了笑道:“女道士有何不好?”

    二妮子似乎真的認真的想了想:“是不是就不用挨餓了?”

    許麟也想了想這個問題,卻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也許......”

    就在許麟和二妮子一問一答的時候,那股從腳下地麵傳來的震動,也逐漸的清晰起來,至於人流的前方,更是已經有了陣陣哭嚎聲傳來,許麟看到了,二妮子也看到了,那一隊的黑色鐵流,揮舞白亮的馬刀,帶起一陣陣血液飛天,來去縱橫,無所忌憚。

    但許麟依舊在往前走,小丫頭一臉慘白,即使已經滿臉驚懼,卻依舊緊緊的跟著許麟,仿佛於滄海之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一葉扁舟一樣,即使大浪滔天,那一葉扁舟卻已經成為了她最後的依靠。

    許麟在笑,嘴角微微咧開,略帶蒼白的臉麵上,在逐漸接近那一隊馬隊的時候,竟然渲染上了一抹嫣然的紅暈。

    是草原上的洪流鐵騎,三千人一隊,於一眼望去的盡頭處,鋪開一線,盡情的揮舞著手中的馬刀,無論男女老少,仿佛秋收的麥子,被一刀刀快意的斬盡截殺。

    很快的,馬隊重新收攏陣型,一字再次鋪開,卻已經臨近了許麟,而他和她早就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身後是無數落荒而逃的難民,前方則是一字重甲的鐵騎,許麟眼角帶笑,嘴唇顫栗的有些難以自製自語著:“好想啊!”

    初上昆侖,許麟便與王大柱最為熟絡,而那王大柱,就對許麟說過,自己的師傅清虛真人,早年間入世修道,曾在邊關馬鎮上,有一劍破千騎的壯舉,也就是那個邊關的馬鎮上,清虛收了王大柱作為自己的第十三位嫡傳弟子。

    一劍破千騎,初始許麟是不信的,修者修真元而藏於體內,真人之境便可借天地之力與自身真元相互呼應,一個吐息便是一劍,縱穿百餘位身披重甲的鐵騎,許麟尚能認可,可一劍破千騎,馬隊縱橫呼應,猶如洪水川流而過之際,百餘人的生死,就如一樹綠葉,落了一片之後,還有一大片,如果不刻意躲避,怎能有第二次呼氣,再借天地元氣的契機?

    但是自從許麟見到了清虛真人的一劍滾龍壁之後,他開始有些相信,直到這些年的無數次回憶演練,卻越加肯定了王大柱的說法,或許,憑借清虛真人劍意精純,真能做到。

    許麟的雙眼已經被一抹血色所遮掩,二妮子渾身顫抖的緊緊靠在許麟的身旁,很是恐懼的看著前方重新聚攏的三千鐵騎,而為首一人,似乎已經看出了許麟的異樣,又或者憑借著多年沙場的曆練,本能的感應到許麟的危險。

    但是這位騎軍統領的背後,可確實有著實實在在的三千草原的雄鷹,怎會怕了流民當中的這個貌不驚人的文弱書生?

    馬刀一指,無聲中,馬蹄奔騰,似有鼓點的節奏,震顫著廣闊大地,猶如一道黑色的鐵流直衝許麟二人,但就在即將衝將至許麟身前數十步的距離之時,異象突變。

    “我有一劍,可斬蒼生!”

    呢喃聲起,有一劍滾龍壁!

    蜀道上,王大柱接過門中的飛劍傳書,征愣好久,然後一把握碎,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其身後的一隊人馬,各個麵麵相窺,卻都默不作聲的不敢詢問。

    自從昆侖的掌教真人,以真人之身證道化神之境後,原本看似已經要崩碎的正道聯盟,在妖主回歸後,重整旗鼓,再次穩住了陣腳的同時,大魔宗正式宣布,入駐中原,與道門劃分而治天下修行界。

    至此,新一輪的慘烈廝殺,也終於拉開了序幕,大魔宗憑借四位門主,以及一十二位鬼王帝君東征西討,幾乎已經半壁修行界囊括於手中,原本那些舍不得宗門祖業的宗門,在一次次被血洗之後,也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這已經不是一個可以安穩的天下,更不是中立就可以平安無事的時候,所以紛紛舉派遷移,至於王大柱這一行人,便是為了幫助蜀中的一個小門派牽往昆侖而來。

    又在清宏真人與妖主聯手作為下,將天下道門以及十萬大山的妖修,共分為一百單八隊,每一隊由兩位步虛的修行者統領,一隊三十三人,良莠不齊,各個宗門弟子以及散修都有,這樣既避免了各宗之間害怕損耗的那點小心思以外,更能更好的將本是一片散沙的道門統合起來,以便更好的能夠和魔宗達到對峙的狀態。

    瞅了一眼碎裂在王大柱腳下的那枚道門符劍,作為二十三隊的副統領,原是蜀山門人的李劍生,頗有不滿的走上前,然後冷聲道:“能讓師兄這般生氣,可是昆侖有事?”

    王大柱瞥了一眼李劍生,同樣沒好氣的回道:“昆侖有掌教真人和妖主兩位大能之人在,能有什麼事情,不過是在下的師傅傳訊來的一點小事兒而已。”

    李劍生將信將疑的瞅了一眼地上的傳訊符劍,卻沒有再問出聲,但心裏自有自己的盤算,而王大柱這時瞅了一眼遠處走來的一位中年美婦,其一身道裝打扮,卻難遮一身的婀娜風韻,即使現在額頭見汗,卻更能添加一分天然的風姿,尤其是這時候的胸前上下顫抖,更讓人難以挪開視線。

    見女子還未臨近身前,王大柱轉眼看向李劍生道:“身後這些人,和前麵那些人,接下來都由你來護送他們到昆侖,我臨時有事,就不一起同行了。”

    李劍生的目光原本還在中年美婦的胸前來回遊蕩,這時聽了王大柱的話,也不得不收起心思道:“可是與那枚傳訊符劍有關?”

    王大柱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而李劍生卻是冷笑一聲道:“這一隊人馬,就咱們兩位步虛高手,你若是走了,半途遇到魔宗孽徒,生起事端,那麼在掌教真人和妖主那裏,你可知道該如何收場?”

    冷哼一聲,王大柱道:“我自有計較。”

    說完就想禦劍而起之際,卻又被李劍生給攔了下來,而遠處那位中年美婦,也是個心思剔透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眼下的氣氛不對,也就再沒上前。

    而從零星碎語當中,聽見那位昆侖的步虛高手,好像想走,而那位蜀山門人卻硬是不讓,兩相僵持了一會兒以後,似乎是被勉強留下的那位,一臉橫肉沒個笑臉的看向自己之時,這才上前道:“宗門弟子都歇息好了,二位咱們可是能上路了?”

    李劍生還禮而笑道:“那是自然,讓裴掌教笑話了。”

    女子笑而不答,轉身再走的時候,卻聽那位昆侖的步虛修行者,嘀咕了幾聲,都不太好聽,然而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即使同是步虛修為,對一位昆侖嫡係門人,她這個做為一派掌教的,也不敢把心思裏的那點兒不滿放到臉麵上,反倒是一臉含笑的轉身離去。

    而王大柱低身將那些符劍碎片撿起,捏在手中良久,在李劍生的冷眼旁觀下,喃喃自語道:“也不知能不能碰上。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1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場雨

    星夜之下,一抹血色忽閃而過的同時,更有一陣陰風隨即刮起,在一處高崗上落下之後,一位麵貌俊逸的年輕公子,從黑暗的高處,俯視著半腰山間的點點燈火,半邊臉麵上的紅色疤痕,卻是顯得更加醜陋猙獰。

    人有一張臉,他卻有兩張,人有一顆心,而此刻的他,卻是易於常人的有著兩顆心。那心在跳動,半張臉上的陰鬱,半張臉上的冷笑,糾纏一起,扭曲如墳頭的惡鬼,飄然無聲裏,確實有著一絲不淺不淡的殺意。

    蜀道上,一波百餘人的隊伍,駐足在距離一個破廟不遠的地方,直至前方探查之人回來,當首一位濃眉大漢,身背巨劍,這才率先走了過去,身後的一位麵冠如玉的年輕俊秀,和一位身姿豐滿的中年道姑這才緊隨其後。

    入蜀不久又出蜀,一路上的蜀國風情沒看上幾分,這雨倒是淋了幾場,而此刻的王大柱席地而坐以後,便不再出聲,隻是呆呆的望著門舍外的綿綿細雨。

    裴姓女子坐下以後,先是安頓了一下門中的諸位弟子,這才坐到相距李劍生不遠的地方,也不做聲的一起望向門外。

    “師傅,聽說昆侖三代弟子當中,若論修為,當屬望月峰的明遠師兄,可是當真?”

    說這話的是門中一位極為好動的弟子,心裏麵本就對執道門之首的昆侖有著無限的向往,此刻無聊不僅又想起修行界種種關於昆侖的傳聞,說是問向自己的師傅,其實目光早已看向了那幾位身穿昆侖道袍的幾位昆侖門人。

    王大柱沒有出聲,而那幾位昆侖弟子亦是沒有更多的言語,相對先前,聽完那人的問話以後,反倒是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頭。

    “王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位身穿鵝黃長裙的年輕女子立時說道,然後又看向了那位坐在最中央的高大男人,小聲道:“我聽聞昆侖的三代弟子當中,若說最出彩的,好像是叫什麼許麟的。”

    “許麟?”被喚作王安的年輕弟子,似乎對這個稱謂有些陌生,而那位女子則是嗤笑道:“見識短了吧。”

    但還未等她把話接著說完,坐在寺廟大堂最中央的王大柱,忽然站了起來,立時把小姑娘嚇了一跳,而緊隨其後的,便是自己的師傅,和一眾修為較高的弟子,紛紛做出拔劍禦敵的姿態,緊張的氣氛不由得讓小姑娘直咽唾沫。

    “快走幾步行不,這雨眼看就要大了。”聲音由外麵傳來,說的有些急迫,卻清晰的聽在已然在寺廟裏的諸人之耳。

    裴姓女子輕輕的皺了皺眉,至於那位蜀山的李劍生,則是星眸微眯,目光如劍的盯視在門口的位置上。

    不多時,隻見一位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身穿一件已經淋濕了大半的紅布素衣,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卻立時被眼前這一波人的形態嚇了一跳,原本還要對身後人的喊話,也不由自主的咽回到了肚子裏。

    王大柱沒有瞅向這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頭,反倒是如臨大敵一般的望向小丫頭的身後,卻遲遲沒有人影出現。

    小丫頭好像有些害怕,頻繁的回頭張望,已經有退出寺廟的打算,但看看著天,又將腦袋縮了回來,嘴裏嘀咕了幾聲,就在門口坐了下來。

    但王大柱沒有坐下,站在他身後的諸多眾人也沒有坐下,依舊是嚴陣以待的姿態,等待著那個身影的出現,而這雨卻是真的大了,原本還有些微亮的天空,早已是烏雲密布,層層堆疊,隻有那閃電雷鳴時而的迸射,才能讓這寺廟亮堂一些,但竟有著幾分慘淡的光景。

    良久,才有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聲響起,而那一刻,仿佛天上的雷鳴也就此靜了下來,寒風也不再哭嚎,那個身影,才緩慢的從大雨滂沱中走來,神情淡漠的站在了小丫頭的身後。

    王大柱抿著嘴,一對兒虎目瞪視在男子的身上,其身後的裴姓女子,姿態嫣然,看不出其表情變化,倒是那位蜀山的李劍生,一身的淩厲氣勢,就好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一般,正對著那個看似文弱的書生。

    伸出手,牽起二妮子,書生帶著她走到了王大柱的身前,微微點頭一笑,卻沒有說話的,席地而坐。二妮子有些害怕的依偎在書生的懷裏,目光偷偷打量著仿佛已經僵住身體的王大柱,滿是好奇和探究的表情。

    王大柱也坐了下來,與書生並肩,一起看向門外的大雨,一起看向時而閃爍的疾光電影,良久也沒有出聲,這才讓他身後那些人收起了先前的幾分緊張,陸續的坐了下來,唯有那李劍生,目光依舊死死的盯視在書生的身上,一身的氣勢,沒有放鬆分毫。

    半晌無話,書生則是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蘋果,然後遞給二妮子,卻是轉頭看向王大柱,輕聲道:“有吃的沒?”

    王大柱的目光也落在了小丫頭的身上,見其有些害怕自己,則是僵硬的擠出了一絲微笑,然後摸向自己的口袋,拿出一張大餅,遞給二妮子的時候,小丫頭不敢接,目光轉向書生,見書生點頭,這才雙手接過,並且怯生生的道了一聲謝。

    “師姐剛才說的是許麟?”

    見氣氛已經緩和下來,那名喚作王安的道門弟子,則是再次接上了之前沒有說完的話題。

    那名女子,則是看了看自己的師傅,見其並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小聲道:“昆侖的三代弟子中,這位許麟據說是進門最晚的弟子,卻是整個昆侖宗修行最快的嫡傳門人。”

    二妮子有些好奇的瞅了一眼那邊說話的兩人,聽見他們說起許麟的名諱,又轉頭看了看書生,而書生卻是微笑的摸了摸她有些發濕的頭發,二妮子將大餅扯開一半,要遞給書生,書生笑著接過,和二妮子一起不緩不急的吃了起來。

    “修行最快,難道便已經能趕上明遠的修為了?”王安顯然一臉的不信。

    女子打了自己這位師弟一個響頭道:“這叫後來者居上,你懂不懂?”

    王安有些悻悻然,卻仍是滿臉質疑道:“我可聽聞,明遠在昆侖,除了那位明鸞,似乎沒有能與之並駕齊驅的人物了。”

    女子撇撇嘴,然後不屑道:“那是因為許麟叛出了昆侖,要不然,以許麟短短幾年便已經跨入真人境修為的速度,昆侖山上,還有誰敢與之比肩?”

    “真人境?”王安有些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而就在此時,一聲冷哼道:“住口!”

    卻是一名昆侖門下的弟子有些聽不下去了,這才厲聲喝止的同時,目光冷冽的看向與王大柱並肩而坐的那位年輕書生。

    書生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回眸一看,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不過他還是又笑了一笑,而那位昆侖門人,則是滿臉憤恨的怒目而視,直到王大柱揮了揮手,那些蠢蠢欲動的昆侖門人,才一個個重新坐了下來,卻和李劍生一般,將一身氣機鎖住,隨時隨地準備拔劍而戰。

    至於那位被嗬斥的女弟子,還有王安,雖然心裏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女子想到自己先前說的那些話,確實有些不地道的地方,也就收了聲,不敢再說,反倒是那位裴姓女子,目光滿是好奇的打量著那一雙的背影,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在寺廟之外,那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water80 發表於 2015-9-27 19:11
第五百一十九章 雨停了

    一陣陰風刮起,在山間帶起陣陣鬼哭的風聲,點點星光倒掛在黑夜之上,圓月不圓的也是躲在了黑雲之後,隻是隱約的露出了小半張臉,注視著那個踏空而來的中年男子。

    走進院門,一副刻有“鐵煉”二字的牌匾,裂紋滿布的橫在地上,男子也不看上一眼,直直的便走進到院落裏,駐足一會兒,進入眼簾的,是一地好似被抽幹了血液水份的幹屍,真可謂是“琳琅滿目”形態各異的可以。

    男子的嘴角掛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然後起腳抬步,硬是踩碎了近在咫尺的一具女性幹屍,就仿佛踏在了已經幹枯徹底的樹幹上一樣,發出了一連串的劈裏啪啦的碎響聲。

    進到裏堂,還是一地的狼藉,字畫瓷器,桌椅板凳,還有些許碎石,臨近到最近的一具老者幹屍的屍體旁,男子蹲下身來,有些作態的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有些唉聲歎氣的自語道:“僅僅是一隻受了傷的孤狼而已,這麼大的一個門派,這麼多的人,竟然連一時半會兒都撐不到,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還修的什麼天道,求什麼不老之術?”

    頓了半晌,男子似乎是越想越生氣,抬起一腳,狠狠踩下的同時,罵了聲:“廢物!”

    寺廟外,大雨轉小雨,連綿不息,點點滴滴,滴滴點點的輕敲在布滿綠色青苔的石板上,小丫頭吃了大半張麵餅,又吃下了一個蘋果,似乎有些累了,就依偎在許麟的懷裏,昏昏欲睡的睡眼迷離,直到呼吸平穩之後,才又打起了輕微的酣聲。

    王大柱忍不住瞧了這小丫頭片子一眼,好半天才說道:“你閨女?”

    書生啞然失笑的搖了搖頭:“路邊撿的。”

    王大柱“嗯”了一聲,兩人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而外麵的雨聲不歇,叮叮的脆響聲,有著讓人昏昏欲睡的困倦。

    裴姓女子好奇的望著兩人的背影,不同於李劍生的劍意橫生的明顯敵意,卻有著一抹淡淡的惆悵情懷,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也不知道為何能生出,就是看到那兩人,便也有了這種難以解釋的情感。

    過了好半天,看著外麵的連綿細雨,王大柱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師傅說,大師兄可為是,生而為道,一明則百通,一悟則百明,是為一種無暇美玉般的通透,卻太過清脆,一觸即碎。”

    書生看著外麵黑下的夜空,又感受著時而吹進寺廟的涼風,隻是下意識的將小丫頭抱緊了些,沒有出聲。

    “二師兄,太過純粹,近乎於執拗,於悟道無益,容易走進死胡同,但適合劍道,劍而直而剛,也宜折,所以十萬大山那次,對於二師兄來說,可以說是柳暗花明,百煉成鋼,百煉之劍,亦可不碎。”

    書生還是沒有任何的言語,而王大柱這番話也沒有背著寺廟一眾人等,聲音不大卻很清楚,就連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也有所緩解,隻是這雨聲,聽在書生的耳朵裏,已不再是那麼清脆。

    “九師姐明如,師傅說,她沒有大師兄的清澈通透,可以說是有些渾濁,也沒有二師兄的天生執拗,但九師姐有的,卻是一點點,水清而無魚,那麼不算清澈的九師姐,卻可以殺掉那條甚至是幾條出現的魚。至於執拗為劍,一朝不行,幾夕卻可以,所以九師姐始終呆在那天桃花林,看桃花開,瞅桃花落,誤的就是那一點生死之劍,所以九師姐最狠。”

    書生笑了,也不知是因為聽到王大柱的話笑了,還是因為什麼,隻是一直不說話的沉默著。

    而無論是李劍生,亦或者裴姓女子,對於王大柱方才的那番話,幾乎以為是奇聞秘事,那王大柱的師傅是誰?

    乃是當今天下公認的劍道宗師,是可以和他李劍生的師傅,天下第一劍的呂振南並駕齊驅的人物,其選徒授徒的方式還真是有些“另類”的可以。

    至於那幾位昆侖門人,相互對視一眼,則是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縷說不出的敬意。

    昆侖四峰,就以望月峰收徒最少,曾經淪為笑談,可自從清虛真人當上了首座真人以後,初始不顯聲名,然而一甲子一次的昆侖大論道場上,有誰還能笑的出來?

    除卻許麟不說,還有眼前這位,一上場立即狼狽落敗的王大柱不談,一十二名劍道弟子,無不是無往不利,即使到了最後,還有猶如堅城不倒的明翰立在那裏,至於那城牆之後,則是高高站著那位明遠,除了連霞峰主峰掌教真人的弟子,其餘三峰,還真就沒誰能夠撼動得了,清虛真人所豎起的這一道長長的堅城。

    “一人如一劍,一劍就是一個完整的人。”王大柱輕說著,然後看向書生眉宇間那道淡淡的金色痕跡道:“所以大師兄的劍碎了,碎在了九師姐的手上,而成就的,是九師姐的真人境,師傅不怪他和她,是因為九師姐需要大師兄的清澈,來洗去自身存在的不堪汙垢,才能殺死那些衍生在心底的魚。”

    頓了頓,王大柱望向門外的連綿細雨,然後伸手一抹,在連綿的雨柱上,立刻便生出了一片弧形的真空帶,又在王大柱輕手一勾之際,眼前立馬便出現了一抹清水小池塘,懸浮在許麟和他的眼前,這才又是說道:“大師兄可以稱為鳳凰,浴火重生,因為太過清澈,這水從未沾染塵埃,就是無根之水,算不得真的純粹,需要洗滌,所以大師兄被師傅嚴令閉了生死關,而出關後的大師兄,才是真的大師兄。”

    “那麼你呢?”書生眼帶笑意的詢問,讓王大柱守住的那片清水池塘,立時落了滿地,竟也帶起了寺廟一眾人等的好奇心,就連依偎在書生懷中的二妮子,也是滿眼好奇。

    王大柱好似被噎著了一樣,連咳了好幾聲,才揉了揉腦門子道:“師傅說我骨骼精奇,腦門透亮,天生的修道奇才,這才收我入了門下!”

    “腦殼亮,是憨傻呦!”依偎在書生懷裏的小丫頭忍不住大聲道。

    王大柱立時瞪大了雙眼,目瞪口呆道:“你雜知道的。”

    雙眼笑成了彎月的小丫頭,伸出小手指著王大柱的大腦門子道:“真亮哦!”

    寺廟裏有了笑聲,甚至李劍生的眼角也帶著一絲笑意,而裴姓女子,更是笑而不語,那幾位和王大柱相熟的昆侖門人更是笑意明顯,這讓王大柱的老臉,漲的的通紅。

    “待人憨厚,對情癡傻,視同門如家人,憨傻憨傻,是有情啊!”書生的話說完,沒人再笑了,而那些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不過看向書生的目光,與先前的不友好當中,更是摻雜了幾分戒備。

    隻有王大柱眉眼在笑,並“含情脈脈”的望向書生,並一巴掌拍到書生的肩膀道:“還是小師弟明白我。”

    這一聲小師弟,讓書生閉起了嘴巴,更讓裴姓女子門下的弟子,聽得不知所以然,而隻有那幾位昆侖門人的臉,立馬變的冰寒,那右手,都不約而同的摸向了腰間的劍柄,李劍生更是站了起來,隻有裴姓女子滿臉複雜的望向那兩個背影,一動不動。

    王大柱的臉色有些僵硬,剛剛掛在眉梢上的笑意還未退去,不過卻是整個人都顯得極為尷尬,而依偎在許麟懷中的小丫頭,更是像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將頭深埋在許麟的胸口,雙眼怯生生的望向眼前的這些人。

    歎息一聲,許麟看向門口,看向那抹晨光破開雲霧,看向那漸漸停息的連綿細雨,瞅著屋簷上滴落的水滴,才悠悠道:“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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