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本三國一路人 作者:水瓶座·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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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5-10-29 16:0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4 1858170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5:23
第一百六十九回 本心何在上

    散會之後,陸仁並沒有直接歸府,而是連隨從都沒有帶上一個,反背著雙手在街市中散步閒逛了起來。不過這會兒的陸仁看上去好像是很悠閒,其實心裡面正煩燥得要命:

    「他了個妹的,現在的煩心事可真是一樁接著一樁的來。被夾在小皇帝和老曹之間的事還沒有處理妥當,現在卻連想讓出去的官職都讓不出去。這點事到也罷了,認認真真的幹活可能還不會鬧出什麼問題,可老曹打張繡的事……我總不能建議說讓老曹別去打這場仗吧?再說我有什麼理由、什麼借口讓老曹別去打這場仗?」

    其實這種事,本來和郭嘉說是最合適的,可要命的是郭嘉卻在不久前被曹操派去了濮陽那頭幫夏候敦。詁計曹操是怕袁紹那頭會有什麼動作,所以是讓曾經在袁紹那裡呆過,對袁紹那頭的情況比較瞭解的郭嘉去處理好相關諸事。可是這樣一來,陸仁就有點找不到合適的交託對象。

    「都說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而我現在的情況是為了不淋雨,還得擔心擋雨的屋頂和柱子可千萬別倒掉……該怎麼提醒老曹和小曹?難道直接跟老曹說你到了張繡那裡可千萬別去玩女人?可他姝的這種話哪裡能說出口哦!還是想點別的說辭才比較合適……」

    就這樣腦子裡在考慮著各種各樣的想法,陸仁慢慢悠悠的晃回了府坻。回來之後也沒別的什麼事,陸仁就和婉兒打了個招呼,自己一頭鑽進了書房瞎忙活去了。而他正在書房中參詳著資料圖樣,卻聽見書房的門前有些輕微的動靜。再一抽眼細看,卻是誠、信、蘭這仨小屁孩正在門邊上那裡在商量著什麼。

    一見是這仨小屁孩,陸仁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隨即出聲喚道:「你們仨小混蛋躲在那裡幹什麼呢?鬼鬼祟祟的,難不成是想謀害你家老大我?」

    陸仁這一出聲,仨小屁孩都趕緊的步入了書房。陸誠年長,亦馬上就向陸仁回應道:「老大你以後別開這種玩笑行不行?這種玩笑萬一被不知情的人聽了去,我們三個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

    陸仁笑罵道:「那你們躲在門邊上幹什麼呢?鬼頭鬼腦的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仨小屁孩互相對望了數眼,最後還是陸誠被推了出來,猶豫了許久之後才帶著幾分怯意的道:「我們是碰上了些事,想找老大你幫忙,可是這個又不知道該如何向老大你開口……」

    陸仁樂了,手裡的竹簡也隨手往邊上一放:「你們仨小屁孩碰上了事,所以想找我幫忙?別他嗎的跟我說你們被人給欺負了,所以想找我幫你們出頭。別人事我可能是不清楚,你們仨的事我能不清楚?平時常常跟著我在諸屯巡視,四里八鄉的人沒幾個不認識你們的,而且連帶著你們仨和子修都很熟稔,這虎假虎威的,一般的官吏誰敢惹你們仨小屁孩?你們仨真要是惹著了哪個敢教訓你們人,詁計那個人我也一樣的惹不起。」

    陸誠啞然中沒有說話,反到是小丫頭陸蘭氣不過了,重重的一頓足之後就撲到了陸仁的身上,小粉拳也直往陸仁的身上招呼……這也是陸仁從來就沒把這仨小屁孩當成下人,平時都經常會這麼嘻鬧一下,不然要是換到了別的人家,小陸蘭這個樣子只怕早就被人亂棍打死了。

    「臭老大、壞老大!我們三個年紀是小了點,可也不是那麼不懂事的小孩子好不好?平時在外面行走,從來就沒給老大你惹過什麼麻煩!」

    小丫頭陸蘭今年才十歲,過完這個月到來年正月也才剛剛虛歲十一,現在正是標準的小蘿莉一枚。而且小陸蘭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屬於那種並不怎麼需要打扮就很賞心悅目的類型。而對於陸仁這個穿越者來說,時不時的和這樣的一個小蘿莉嘻笑打鬧一下其實是一種享受,所以從來就沒有刻意的讓陸蘭去學什麼淑女作派,反到是向陸蘭灌輸了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結果就使得本來就是街頭乞兒,不怎麼文靜溫柔的小陸蘭很有了那麼幾分現代蘿莉的味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俏麗可人且活潑可愛的小蘿莉,往往會更討人喜歡一些。有那麼些的野蠻味道,也往往會更合乎許多男人心底那份「賤」的口味……反正別說是陸仁了,就連曹昂也很喜歡這陸蘭這個小蘿莉。甚至就連丁夫人,也格外的寵愛陸蘭。當然陸蘭總歸有人會教她些正經的東西,所以在該守規矩的時候,陸蘭還是很守規矩的。

    卻說陸仁這會兒很「犯賤」的吃了一通陸蘭的小粉拳之後才伸手扣住陸蘭的小粉拳,扭頭向陸誠和陸信道:「行了行了,你們別鬧了。你們不是說有事要找我幫忙嗎?是什麼事說出來聽聽,能幫的我會幫你們。再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老大,我不幫你們出頭誰幫你們出頭?」

    陸誠喝止住了陸蘭,復又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道:「說可能會有些說不清,得麻煩老大你跟著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陸仁這時也感覺到這仨小屁孩好像不是在整什麼搗蛋的事,略一沉吟後就點了點頭,換過了衣著之後跟著這仨小屁孩從後門離開了府坻。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陣之後,陸仁就驚訝的發現他們這是來到了許昌城中的貧民窟。

    貧民窟這玩意兒可以說在任何時代、任何的地域都有,哪怕是在現代社會裡最發達、最繁榮的都市都會存在。對此陸仁本來是不怎麼在意的,人類文明幾千年來都沒能解決的問題,他又哪裡能夠解決得了?再者之前陸仁主要都是在負責著城牆和城外的屯田水利,對城內的事沒怎麼管過也不太好插手進來,所以就沒怎麼留心過這些。

    現在被仨小屁孩拉到了貧民窟,一看到這裡的居民是什麼樣子,陸仁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伸手拉住了仨小屁孩道:「你們把我拉到這裡來,是不是想讓我幫幫這裡的人?」

    陸蘭和陸信一起點頭,陸誠則道:「老大,好歹我們三個也跟了你快兩年了,許多的事他們倆可能還不清楚,但我卻是懂的。這裡的流民雖苦,但只要來春之時去應募屯田,一口飽飯還是能吃得上的。而我們真正想讓老大施以援手的,不是那些能去應募屯田的人,而是……」

    話到這裡,陸誠領著陸仁進到了一所破敗不堪的院落之中。輕喚了幾聲之後,院落之中一下子就湧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孩童,另外也有少數的老人。至於這些人的落魄之態,也就不必多提了。

    陸仁一怔,陸誠則在示意眾人安靜之後向陸仁道:「老大還記得當初是怎麼收留我們三個的嗎?那時我們也想去應募屯田,卻因為人小力弱,人家要都不肯要。現在這裡的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和那時的我們三個一樣,縱然是有心應募去混口飯吃也沒地方肯要。其實早些時候,我們三個省下些吃食送到這裡來,還能勉強的接濟一下,可是隨著流民漸多,我們三個小孩子能省下來的那點飯也真救濟不了幾個人的了。無奈之下,才想到找老大你幫忙的。」

    陸仁看了看院中的老老小小,輕歎了口氣之後伸手摸了摸仨小屁孩的頭:「你們三個是因為也曾經流浪饑寒過,深知此中饑苦,所以對他們就同病相憐是吧?」

    陸誠和陸信一齊點頭,陸蘭則拉著陸仁的手哀求道:「老大,小蘭知道老大人最好了,而且老大你是許都令,能幫得了這裡的人的,求求你了老大!」

    陸仁掐了掐陸蘭粉嫩嫩的小臉蛋,目光則向院中的人掃了過去。而很快的,陸仁就在幾個老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他曾經看到過的,而且是深藏在心底,不願去回想的神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神情?因為絕望而木然,又因為木然而顯得解脫……

    看到了這樣的神情,陸仁的心中數顫,連帶著掐著小陸蘭臉蛋的手也不自覺的用大了幾許的力道,直掐得小陸蘭呲牙咧嘴,最後實在是在抵受不住之下掙脫了陸仁的手,揉著小臉蛋怒道:「好痛!老大你平時會這樣掐婉兒姐嗎?」

    「嗯?哼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眾人眼見著陸仁由輕聲的悶笑,忽然轉變成了放聲的大笑,一時間驚得不少孩童和老人都往後退去。而誠、信、蘭這仨小屁孩見陸仁如此,彼此互望了數眼,心中都泛上了幾分擔憂:

    「老、老大,你沒事吧?」

    陸仁收住了笑聲,面色平靜的望著仨小屁孩,搖頭輕歎道:「放心,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你們這三個在我那裡混吃混喝的小屁孩都尚且如此,而我呢?我現在一天到晚的是在擔心些什麼啊?」

    仨小屁孩哪裡知道陸仁心裡的那些事,此刻都只能是很緊張的望定了陸仁。

    而陸仁呢?陸仁此刻只是微笑著看著仨小屁孩,心中暗道:「其實我真應該謝謝這仨小屁孩,因為是他們三個讓我想起來了我當初為什麼要主動做事。可現在的我呢?都不知道把當初的那份本心給扔到哪裡去了,一天到晚的是在為些什麼事而擔驚受怕!一個連自己的心都快找不到了的人,和一具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分別?呃……這句話還真是有夠卡通對白的,不過道理卻是沒錯。

    「其實以曹操的用人原則,只要不去觸碰他的忌諱並且認真做事的話,曹操都會捨不得殺,更合況現在是在曹操的前期,像孔融那樣專和曹操唱反調的人,曹操都忍著沒殺,我這樣能幫曹操不少大忙的人,曹操又哪裡會捨得殺我?既然捨不得殺我,那我依著當初的本心,去做那些我曾幾何時就很想做的事,又有什麼關係!?」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5:39
第一百七十回 議興義捨

    許昌城中,尚書府衙。

    荀彧見陸仁一大早就趕到了尚書府衙,便頗為好奇的問道:「義浩來此是有何要事?」

    陸仁笑了笑,將一卷竹簡遞給了荀彧:「這是我新擬下的政令,只是荀公你知道我肚子裡沒多少墨水,寫出來的東西總有那麼點不太像樣。以前還好說,早些時候還可以請蔡昭姬幫我代筆書寫,可是現在嘛……不說也罷。反正這政令不潤潤色就張貼出去鐵定會被人貽笑大方。我丟幾分臉是無所謂,可官家的臉面不能丟。」

    荀彧指著陸仁搖頭笑笑,接過竹簡卻沒有馬上就展開檢看,而是想先向陸仁問清楚再說。說起來荀彧與陸仁共事了一段時間,知道陸仁的文筆太差,一般寫出來的東西總有些文不達意,所以對陸仁準備下達的政令都是先問清再動手刪改。

    那邊荀彧問過後,陸仁閉目沉吟道:「是這樣的,自桓、靈二帝失政引發黃巾之亂以來,至今已逾十餘載。而這十年中又先有董卓亂朝、後有群雄割據,中原各處都戰亂不堪。就因為這十餘載的中原戰亂,背井離鄉、流離失所者何其之多?在這些流民當中,像我這般年歲的青壯男丁情況好還上一點,或執戈從軍或投身豪族為其家奴僮客,實在不行落草為寇,好歹混口活命的飯吃並不算太難,但那些老人、婦人、孩童……」說到這裡陸仁停了下來,緊皺起了雙眉再輕輕的搖了搖頭。

    荀彧聞言亦輕歎道:「是啊,自桓、靈二帝失政以來,天下百姓多已民不聊生,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義浩,你的言下之意是?」

    陸仁正了正神,跪坐到荀彧的桌几前展開了那卷竹簡道:「近日巡城,我便發覺聚集到許都這裡的流民中有很多孩童與老人。這些人已無自食之力,而我們也不能對他們坐視不理。難道說真的就讓他們這些人終日在街頭乞食、飽受饑寒?所以我在想了很久之後,有意在許都興建四類義捨,一曰瞻老,二曰恤寡,三曰撫幼,四曰扶殘,如此鰥寡孤獨者可各依其所……」

    荀彧點頭讚許道:「此議甚佳!昔仲尼(孔子)有雲……」

    一聽到荀彧冒出句「仲尼有雲」,陸仁的頭嗡的一聲就大了。作為一個現代人,陸仁雖說已經穿越了三年多快四年,中間還當了快三年的官,可是到現在一聽到這些「聖人有雲」陸仁仍舊頭痛不已。這不他想寫道像樣的政令還得跑來找荀彧幫忙嗎?

    還好荀彧只說了幾句便望見了陸仁臉上的苦色,忍不住笑了幾聲之後不再多說,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桌几上的竹簡道:「義浩放心吧,這政令我會幫你寫好的。」

    陸仁搖搖頭道:「其實主要的問題不是政令該如何寫,而是這四類義捨我沒辦法建啊!」

    荀彧奇道:「義浩何出此言?你是許都令,大可直接下令在適宜之處興土木之工,至多也就是我幫你上書呈至司空府報知一下便可。況且這四類義捨乃是利民之舉,非為私慾,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你怎麼說你沒辦法去建?你可別跟我說是因為怕那些……」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反正荀彧知道陸仁心裡明白他所指的是那些個世家豪族。

    陸仁連連搖頭道:「不不不,我指的不是這個。事實上……」說著陸仁向荀彧一伸手,臉色古怪得要命,但能只用一個字便形容一盡——苦!

    荀彧愕然的望著陸仁伸到自己面的平攤開的右手道:「你這是幹嘛?」

    陸仁苦著臉道:「錢糧啊!義捨選址和人丁工匠什麼的我的確一聲令下就能搞定,可是所需的錢糧卻都不歸我司管……」

    荀彧一聽氣極反笑,指著陸仁笑罵道:「好你個陸義浩,鬧了半天你是跑來我這裡哭窮的啊!?」

    陸仁附和著笑了笑,但馬上就正色道:「我的確是在哭窮,但荀公你該知道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只是城令,並不是郡守州牧,根本就無權去調動府庫錢糧。曹公雖曾對我說但有所需大可便宜從事,可是……若是在濮陽為令我還真敢調用府庫錢糧去興建義捨,可這裡是天子腳下的許都城啊!亂七八糟的因素太多,我又哪裡敢肆意妄為?再者,我好歹也經手了一些倉廩之事,且不論曹公連年征伐,用去了許多的錢糧,光是這許都新建時所用去的錢糧都不在少數,再加上來春曹公又要征討張繡,府庫中的錢糧只怕……」

    被陸仁這一提起來,荀彧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司管京師府庫的司空倉曹掾是劉曄,但真正的帳目卻全在荀彧這個大管家的手上。現在連陸仁都看得出府庫的收支並不樂觀,荀彧又哪裡會不清楚府庫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這筆錢糧來興建義捨?而且不光是建,還要拿許多的錢糧出來養那些鰥寡孤獨!

    想了很久又細看了桌几上的竹簡一陣,荀彧只能重重的歎了口氣道:「雖有佳政妙議,無錢糧仍不可行啊……義浩,事有輕重緩急,你這道政令雖然利國利民,但眼下錢糧吃緊,不是施行的時候。依我看你還是先放一放,全力打理好今年的許下屯田之事,至秋後若能錢糧充於倉廩,再提此議方得其時矣!」意思就是說眼下的曹操隨時隨地都可能要打仗,獻帝這幫子人又要供養,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抽不出什麼錢糧來養這些鰥寡孤獨。

    陸仁大感失望的歎了口氣。不過還好,因為陸仁相對來說比較瞭解這些情況,也猜測到荀彧很有可能會這樣說,之所以仍向荀彧提出來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希望而已。即便不成,陸仁也早就有了相應心理準備。現在長歎過之後,陸仁便把自己擬下的預備腹案提了出來:「要不這樣吧。我已有在許都城中相中一塊空地,荀公你幫個忙允許我使用這塊空地即可,然後我把我的俸祿拿出來……」

    荀彧微微一怔:「你的俸祿?」

    陸仁點點頭:「是,我的俸祿。我是兩職並領,許昌令年俸六百石,典農中郎將年俸六百石,加起來我的年俸已經是一千兩百石了。」說著陸仁嘿嘿一笑,帶著幾分打趣的語氣道:「不過我從來沒拿全過……」

    荀彧白了陸仁一眼道:「說正事,不要在這個時候嘻嘻哈哈的!若你真想拿回以前積存在府庫中的俸祿只管去找子陽便是!不過好像也沒多少了吧?」

    這是句實話,陸仁一直以來的俸祿其實並不算少,只可惜陸仁一直以來又未免太大手大腳了一點。說起來這也算得上是現代人常見的「月光族」的毛病,更何況陸仁總想著過幾年就能穿回去的事,這些身外之物他也帶不走,那就索性痛痛快快的花,從來就沒有過留點積蓄的想法。現在真到要用錢的時候,呵呵……

    被荀彧這麼一說,陸仁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皮,復又向荀彧伸出了手:「要不荀公你借我一些如何?等我的俸祿發下來我分期還你。」

    荀彧差點吐血:「找我借錢借糧……我怎麼會認識你這麼個比奉孝還不著邊際的浪子?」說著荀彧忍不住曲指直敲桌面:「義浩!正事正事!說說你到底是想怎麼做!!」

    陸仁笑了笑,這才認認真真的道:「府庫裡調既然不出錢糧,我就想把我的俸祿先拿出來去募集些人丁工匠,四類義捨也只先建一間『撫幼』……我算過了,以我的俸祿這是我所能承受的極限。」

    荀彧微驚道:「你是想已一己之力去撫育孤幼?義浩,只怕你根本就承受不起吧?」

    陸仁笑道:「不,我沒傻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地步。我的想法是先收留下來,而許都的周邊各地多有雖已婚配卻膝下無子無女之家,一經查實之後可令彼來撫幼捨選子為後。而那些不被收養的孩童總有長成之時,一但成年便可以……」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稀裡嘩拉的一通說,其實和現代的孤兒院的處理方式差不了太多。

    聽完陸仁的敘述,荀彧的眼神就變得很驚呀了。到不是因為陸仁搬出來的這些東西是如何的細緻與完備,荀彧真正驚呀的是陸仁的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根本就沒有帶著什麼私心。在那個時代,一般世家豪族什麼的收留孤幼是為了以後補充人丁家奴,擇取面也因此重男輕女。而陸仁想興建的孤兒院卻明顯是面向整個社會,完全不計較什麼個人利益得失,且不論男孩女孩一律照收不誤。

    荀彧那是多精明的人?很快就想明白這孤兒院如果真的辦起來,雖說人數相對來說肯定不會很多,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真的進入社會階層的時候,對社會的影響力那可絕不會是一般的大的。荀彧是謙謙君子,但並不表示荀彧就沒有私心,或者應該說荀彧是想在不觸犯法紀、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的情況下盡量為家族爭取到最大利益的人。

    現在陸仁提出的「撫幼」義捨,馬上就令荀彧感覺到如果說穎川書院是面對士子階層的一塊金字招牌的話,那這間孤兒院若是處理好了就是一塊面向平民大眾的金字招牌,日後說不定會給荀氏帶來極大的民間聲望——宗族養育孤兒私心太重,走上社會之後會有太大的局限性,但孤兒院這種開放型的義捨面對的卻是整個社會!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6:03
第一百七十一回 玩忽職守

    聽過了陸仁對於興建孤兒院的想法之後,荀彧於心念急轉之下馬上就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荀彧心中有了打算,繼而向陸仁微笑道:「義浩,此等義舉你怎麼能置我荀氏於不顧?再者你為官數年以來,從來就沒置下過什麼產業,真要建起來你絕對承受不起的。我看這樣吧,你選定的那塊空地別去動它,不然很容易惹人非議,說你有假公濟私之嫌。」

    陸仁一怔,急忙辯解道:「哎,搞錯了,我的意思是……」

    他的本意是先把他的俸祿「借調」給官府,然後以官府的名義興建義捨。因為陸仁清楚曹操的為人,這種大賺名聲的事如果只是進了他自己的腰包,回頭指不定曹操會怎麼想。再說陸仁過幾年就「白日飛升」了,他要不要這些個名望也根本就無所謂,不如索性來個「拍馬屁」式的順水推舟,把這些個名望都推給曹操,回過頭來他自己的日子也能好過得多是不是?有些東西是不能和曹操爭的。

    可是話還沒說出來,荀彧便微笑著揮手打斷了陸仁的話道:「你啊,總是這樣雖有佳議卻慮事不周!我來幫你補全一下。其實我荀氏於許都城中有幾所莊捨,回頭我命族人收拾一所出來捐為撫幼義捨,如此便可省去興土動木之資。然後你我每月各拿一部份的俸祿出來給孤幼就食以及發給應慕來照應這些孤幼的婦人為薪資,似如此我想你我都會完全負擔得起,說不定還能多有餘資以備他事。」

    陸仁聞言緊皺起了雙眉,伸手猛抓頭皮,心中暗道:「合資?方法是不錯,不過我怎麼總感覺荀彧想恢復荀氏舊日名望的心態是不是也太急了點?回過頭曹操找你麻煩的時候豈不是連我也拖下了水……哎呀算了!反正我再過三年多些就能回去,你們荀氏也逃脫不了曹操先扶後打的命運,等你們鬥起來的時候我人都不知道和婉兒在哪裡逍遙自在呢!

    「事不關己咱就高高掛起,現在眼前的事情能做出來也就行了!再說你能幫我省點錢也不錯啊!本人追求華服美食,在老曹的手底下混日子又不敢當貪官,乾乾淨淨的俸祿能多留下點自己花用何樂而不為呢?」

    一念至此,陸仁馬上就離席施禮,多餘的話也就懶得去說了。

    事情到這份上基本定下,其餘的事那也用不著這二位親自去處理,不然陸仁手下的小吏與荀氏的家丁都幹什麼吃的?看看天色不早,陸仁也就準備回家休息。不過在臨去時卻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打算因為一直說義捨的事而沒能說出來,於是在廳門前扭回身向荀彧道:「荀公,你荀氏一族中可找得出能執經教授之人?」

    「……」荀彧一聽這話臉色可有些難看。也難怪,人荀氏的穎川書院天下聞名,荀氏也是典型的書香門第。現在雖說上一代的知名大儒是基本掛光,但你如果只是想找些平平常常的教書先生出來,荀氏中還真是可以一抓一大把。

    陸仁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自拍了幾下嘴再向荀彧歉意的一笑道:「荀公,若撫幼義捨之事能成,流浪的孤幼肯定不會少。而這麼多的孩童……不可不教!荀公可尋人來教課授業,至於孩子們的筆墨書資亦或是授課先生的薪資全由我來出。」

    荀彧再楞,剛才荀彧還真沒想到這些事。現在聽陸仁提起來,荀彧還來不及多想,只能向陸仁點了點頭。等陸仁離開之後,荀彧才把剛才混亂的大腦漸漸的理出了思緒。穎川書院的影響力其實已經名存實亡,再說得難聽一點現在的書院連士子階層的生源都沒有了。

    如果一心只想在穎川書院上作文章來恢復荀氏名望,其實已經是件不太現實的事。但如果現在能先向這些孤幼下手,那日後這些孩子就全都是荀氏門徒,若是成功的培養出幾個進入朝堂的寒門士子,那荀氏的聲名……

    一想到這裡,荀彧不由得望向了陸仁離去的廳門,心中也犯起了嘀咕:「這個陸仁……他真的是只憑著一顆赤子之心在行事,還是一直在有意的助我荀氏?這個人……看上去總是嘻嘻哈哈不成個體統,還常常在人前失禮犯渾,和一個傻小子沒什麼分別似的,可是真做起事來卻總是能出人意料且意味深遠。而似他今日之舉,又根本就沒有為自己著想過什麼,而且他一直是抱著功成身退、閒雲野鶴之心的人……他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唉,看不透他啊!」

    此刻的陸仁剛剛翻身上馬,在馬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回想起荀彧剛才的樣子心中暗笑道:「荀王佐這會兒多半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吧?唉,何必這麼累呢?不過你是做大事的人,會想得亂七八糟也正常。」

    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接著心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帶著那麼厚重的功利之心來看我,我也沒辦法是不是?還是那句話,我只是想讓我的心裡好過一點,盡量不給自己的『三國之旅』留下什麼遺憾罷了。」

    回到府坻,誠、信、蘭這仨小屁孩馬上就迎了上來:

    「老大,那些糧食衣物已經給大家送過去了,可老實說也支撐不了多久的……」

    陸仁擺了擺手,笑道:「不用擔心,我說了會幫你們就會幫。回頭你們去知會一下他們,讓他們作好搬家的準備就行了。」

    ————————————————————

    一轉眼間就已是建安二年的正月初,而此時在許昌東部的某個屯田點……

    「混帳、混帳!!屯長、水曹掾何在!」

    陸仁這會兒被氣得暴跳如雷,反手指向背後的一大片農田,向面前站出來的兩個官吏怒罵道:「你們到是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水曹掾支支唔唔的道:「回、回稟令君,這是因為冬雪消融,春水暴漲之故……」

    陸仁氣得就差沒上前扇這二人幾記耳光了:「還好意思說!?去年冬天我離開這裡之前是怎麼交待你們二人的?結果呢!?你們自己看看這裡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是不是啊!?你們這是玩忽職守!是瀆職!我可以砍你們倆頭的!!」

    屯長與水曹掾嚇得跪了下來:「小人知罪!望令君恕罪!」

    是發生了什麼事呢?原來陸仁現在所處的屯雖然土地較肥沃但地勢卻較低,邊上是一片丘陵地帶。陸仁當時按照雪莉分析並發送過來的資料,指示屯長與水曹掾利用春前的時間趕緊帶領屯眾在丘陵中段挖掘一個大塘,一則可以預防冬雪消融與春天雨季導致的水勢過多而淹沒丘陵下的農田,二則還可以作為高處的蓄水池來使用,方便日後的引水灌溉。

    可是陸仁正在許昌城裡忙著籌建撫幼義捨的時候,卻突然收到了城東此屯的水患急報。急匆匆的趕過來一看,陸仁便發覺屯長與水曹掾對大塘不但沒有挖到他預算好的標準,連分水溝渠都沒有挖,更別提加固塘沿、丘陵下方再分挖一個別塘的事。結果現在僅僅因為冬雪初融就導致水位暴漲,水塘溢出的水就淹沒了周邊的一圈大概有近百畝的農田。要是再晚一些的春季雨季一到,只怕丘陵下方的幾百畝肥沃農田都會是白白開墾出來的了。

    會發生這種事是因為當時將近新年,屯長與水曹掾都急著過年就有些偷工減料,因此蓄水塘並沒有挖掘到陸仁訂下的標準。現在出了事二人感到害怕了,有心想收拾收拾就逃亡卻沒想到連逃都來不及逃,陸仁便已經趕到了這裡。

    陸仁此刻心裡面這個氣就別提了,心中暗道:「這算什麼啊?漢代的豆腐渣工程?那是不是要我真的槍斃幾個好以警效猶?」氣糊塗了,都忘了漢代只有長槍卻沒有火槍。

    指著那近百畝被水淹沒的農田,陸仁又向二吏罵道:「我當時是怎麼和你們說的?寧可多挖一丈,不可少掘半尺!你們到好,光是陵上高塘就少挖了三丈的塘闊,深度也少了一丈!塘少挖點就少挖點吧,你們就是多開了一條分水渠,把水導入一里外的河中都不會出現這種事!別他媽的跟我說屯眾不足,你們這裡最初就分來了過千之眾,後面又陸續調來了不少,人力是綽綽有餘的!要是想說你們管不下來……要是管不下來,我要你們二人為吏何用!?」

    陸仁的最後一句話可帶著厚重的殺意了,屯長與水曹掾立時磕頭如搗蒜:「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望令君饒命!!」

    「饒你們!?那你們自己說,我不殺你們兩個,卻要我如何向這裡的百姓交待!?百畝良田,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先不以我在鄄城、濮陽時以精耕種稻來計,就算按你們一般的種法至秋時的畝田石入,這數百畝的良田那得是多少的糧食!似你們這樣的斗食小吏賠得起嗎!?好,這個我也先不論,這裡數百畝農田是去冬百姓們冒著冬寒開墾出來的,就因為你們的玩忽職守已成了一片窪池,你們又拿什麼去賠償百姓們的血汗!?」

    屯長與水曹掾被嚇得全身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趴在那裡一味的磕頭求饒。陸仁也實在是氣不過了,猛的扭過身去向當地功曹與吏兵下令道:「拖下去斬首示眾,再另選忠勤之士接替二人之職!」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6:08
第一百七十二回 忙中忘事

    「拖下去斬首示眾,再另選忠勤之士接替二人之職!」

    陸仁這裡殺氣騰騰的下了令,而當地的功曹稍稍的猶豫了一下上前勸解道:「令君,此二人雖有過錯殺之可矣,但舊日裡他們畢竟也是克勤克儉的忠勤之人,就算沒有功勞也有幾分苦勞。於時也是新春將至,他們急於想與家人歡聚才有此一失……」

    陸仁氣都不打一處來,回身怒喝道:「那又如何?他們急於與家人歡聚,可是你看看這裡的百姓卻都跟著遭了殃!好,念在他二人舊日尚算忠勤,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說著陸仁向觀望的百姓們大聲喊道:「功曹對我說這二人舊日還算忠勤,只是我陸仁終日奔走,因此不得而知,可大家是看在眼裡的,大家如果覺得此二人罪不當死的話,我就饒此二人性命!」

    圍觀的百姓們各自小聲的議論了一陣,有幾個年紀較大的長者走出來向陸仁求情道:「啟稟令君,功曹所言非虛,屯長與水曹掾舊日的確頗為勤勉,我等願為之求情,請令君網開一面,饒屯長與水曹掾性命。再者二位長吏久居此處,地理民風頗熟,若能以此事引以為戒,勤於屯耕,我等亦可賴其利矣。」

    「請令君恕其罪!」周圍的百姓也一起跪了下來求情,看來這屯長與水曹掾平時是幹得不錯。

    陸仁皺起眉頭望望衣衫有些襤褸的屯長與水曹掾,漸漸的火頭也消褪下去了不少。再環視了一下周圍一圈臉上都帶著幾分懼怕的屯田百姓,陸仁卻又隱然猜出如果他真的把屯長與水曹掾卡嚓掉只會引起人們更多的恐慌而已。而且實話實說,以陸仁的性情還真下不了這種手,剛才說要砍人也是一時的氣話罷了。

    沉吟了片刻,陸仁點頭道:「也罷,新年初始,不便殺生,且念在你二人之前處事勤勉,又有大家為你們求情的份上,你二人的死罪權且記下!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否則便是我用法不明……左右,將二人拖下去先脊杖五十,另五十杖亦暫且記下!如有再犯,杖後斬首!」

    「諾!!」

    功曹與吏兵把二人拖下去打板子,陸仁則站到高處一面巡視被淹沒了的地區的狀況,一面激活了芯片仔細的比對。還好,雪莉發送來的資料中有幾種對可能會發生的情況的預測案與相應的應對措施,其中就有一項與現在的情況比較相近的。

    陸仁細看了一陣便命人喚來屯長與水曹掾手下的什戶長與掾屬,對著他們手中的地圖指點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現在大家如果盡力補救一下還來得及!喏,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你們幾個各領一些精壯之人,按這幾條線盡快掘出溝渠;

    「其餘的帶領其他人眾,把這裡原定的十頃田地改掘成另一個分塘,盡量挖深一點,挖好之後再和他們打通溝渠,把過量的水都引導過來。現在已經是開春正月,告訴大家一定要盡快完工,不然春雨一至水位暴漲,將會淹沒的田地只會更多。如此不但會誤了春耕播種育秧的時間,田地減少也會使大家秋收時所獲減少。好了,各自去吧!」

    眾人馬上就分頭行事,沒過多久這一片區域就到處都是拚命勞作的屯眾。其實這些百姓應募來屯田種糧,不就是希望別再餓肚子嗎?

    陸仁背起了手在各處巡視,眉頭卻越皺越緊。說實話因為這次的事使陸仁現在的心裡很煩,本來只要在年前加把勁就能完成的事,卻因為屯長與水曹掾偷了一下懶就變成了這樣,這一片區域會擔誤多少時間已經很難說得清了。而此時此刻,陸仁的心中還有另外一件心事,卻因為這一屯的事搞得陸仁都沒辦法靜下心來細想,心情能不煩燥?

    又走了幾步,陸仁的心情實在是煩燥到了極點,忽然搶過一個屯眾手中的鋤頭,對著劃定挖掘溝渠的土地拚命的猛鋤了起來。鋤了幾下又覺得身上穿的文士長衫太礙事,索性除下長衫扔給護衛,自己則咬牙切齒的猛鋤起了地面。

    說實話,陸仁現在的舉動其實純粹是在發洩,但落在旁人的眼中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想啊,陸仁現在是許昌令、典農中郎將。而且但凡是稍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陸仁已經是個「准九卿」,對這些平民百姓甚至是一般的士子階層來說,身份上那可是高得可以了。而現在陸仁這個身份很高的人在「身自負土」,再基於那個時代深入人心的階級觀,那對屯眾們的激勵效果遠比慷慨激昂的空口演說要有效得多,而且對百姓們的心理影響也大得可怕。

    幾個屯中長者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人喚過青壯想把陸仁手中的鋤頭搶下來,可青壯才剛伸手就會被陸仁一眼瞪得退開老遠;又有人上前相勸,陸仁也是愛理不理的只顧著揮鋤發洩。實在沒辦法了,有人摸到陸仁帶的兩個護衛身邊,想讓這兩個護衛去勸一勸陸仁。

    不過這兩個護衛也跟隨了陸仁挺久的,現在望見陸仁臉上極為「認真」的神情,都無奈的搖頭:「沒用的,令君就是這麼個脾氣。平時嘻嘻哈哈的很好說話,可是一但認真起來就誰也勸不動,不勞作到筋疲力竭是不會罷手的。」

    「可是陸令君身份尊崇,似令君如此卻要我等何以自容?萬一令君過於勞累之下身體有個閃失則我等其罪大矣!」

    其中一衛想了想忽然一拍腦門,低聲向眾長者支招:「我們是勸不動的,但有一個人可以勸得動……快去驛帳那裡把婉兒姑娘請來,只有她能勸得動令君!」

    「婉兒姑娘?明白了!」

    陸仁正在玩命一般的猛鋤著地,那感覺就好像這地面與他有著血海深仇一般。而忙了這麼一陣,陸仁的身上已經汗流頰背,人也累得直喘粗氣。只是才剛剛停下手舉臂拭汗……

    「主上!」一碗冒著熱氣的清茶遞到了陸仁的面前,卻是婉兒剛才在驛帳那裡給陸仁煮好的。

    陸仁楞而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婉兒微笑了一下,把竹杯接送到了陸仁的嘴邊,那意思似乎是想親手餵進陸仁的口中。

    陸仁想起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時間神色大窘,趕緊伸手接過竹杯喝了幾口。而藉著這個空檔,婉兒的雙手按在了陸仁扶住鋤頭的那隻手上,並向陸仁輕輕的搖了搖頭。陸仁懂婉兒的意思,再說發洩了這麼久他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當下便把鋤頭交還給青壯,自己拉著婉兒找了塊乾淨的地頭坐下。

    婉兒取出汗帕幫陸仁擦去額頭上的汗滴,而陸仁望望忙碌的百姓們若有所思的道:「婉兒你看這樣多好?像不像我們之前在鄄城、濮陽?」

    婉兒抿嘴笑了笑道:「主上忘了受詔之日荀公是怎麼勸誡的嗎?主上身為統眾之人,不必事事親為,只需居中調度便可。若事事親為則事多且煩,心力疲竭之下反而會誤得更多。再說荀公、李都尉也從鄄城、濮陽那裡調了不少已經有些種稻經驗的人來此,主上用不著再管得那麼細。」

    陸仁伸手捏了捏婉兒的鼻尖道:「真拿你沒辦法,我陸仁就是有天大的火氣,被我家婉兒幾句話一說,這些火氣也得煙消雲散。罷了,這裡雖然被春水淹沒了這多農田,但現在大家能拚命的補救,春耕諸事應該還趕得及。到是我猛鋤了這麼一陣的地一身臭汗的,身上又髒亂了不少,一會兒回去得讓你幫我燒水洗澡了。」

    「婉兒來時水已經在燒了。」

    陸仁又捏了捏婉兒的鼻尖,低聲笑道:「一會兒幫我擦背哦!」

    婉兒俏臉一紅,輕輕點頭。

    陸仁站起身,喚過幾個領頭之人吩咐道:「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農時切不可誤!這幾日裡你們要盡快把水塘並溝渠挖掘好,千萬不可以再有所闕漏!鄄城、濮陽兩處舊日隨我屯田的農師稍遲一些就會趕到許都,我會優先派到這裡來的,到時候你們多聽農師的指點,依農師教授而種。要是再有誰敢有所倦怠……你們懂的!!」

    眾人應命之後,陸仁帶著婉兒與眾護衛回帳洗澡休息去了。直到陸仁走遠,幾個長者、頭人什麼的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某位長者望望眾人,大聲呼喊道:「有令君如此,我等何以不從其教乎?若因我等倦惰而有負於令君,我等又何以為人?」

    這話一喊出來,整個「施工工地」上的人們可都真的是在玩命了。

    其實很多時候所謂的壞事只要處理好了就會變成好事。當然,這種「好事」也很可能只是針對某一特定之人。

    就這樣,陸仁正在這裡忙著補救的工作,轉過天來就收到了曹操已經準備出兵征討張繡的消息。而一聽到這個消息,陸仁就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慌亂,因為自那天下定決心認真做幾年的事之後,陸仁幾頭在忙,有些事就有些無暇顧及。而曹氏父子這裡的事……

    「這粗大腿和小粗腿可別出什麼事啊!」

    急匆匆的喚來屯中的主事之人吩咐了幾句,陸仁帶著婉兒等人跳上了馬車就往許昌城趕……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6:54
第一百七十三回 臨別之言

    「快點,快點!許都就在眼前了!」

    陸仁的車馬在急匆匆的趕赴許昌,而一路的顛簸早都把車上的人給顛得七葷八素,但陸仁此刻卻理會不了太多,一到城門跳下車便向門伯急問道:「曹公大軍可有啟程!?」

    「回稟令君,曹公大軍於今日辰時起號祭旗,曹公此刻當在西門外與諸公路宴。」

    陸仁鬆了口氣:「還好,給我趕上了……快快快,快去牽匹馬給我!快點啊!」

    門伯不敢怠慢,趕緊的去廄棚牽了馬來。陸仁二話不說的翻身上馬,再向婉兒比了個手勢,婉兒則會意的點了點頭,當下陸仁便揚鞭打馬,縱馬而去。

    許昌的西門這裡已是旗祭罷,路宴終,曹操都已翻身上馬準備踏上征途。方欲舉鞭,忽然有人扯開嗓門大聲急呼道:「曹公!曹公稍等!且容我一言再行!」

    曹操舉目望去,見是陸仁單人獨騎正神情急切的向這邊趕來,當下不由得皺了皺眉。再見陸仁趕到曹操近前時整個人都汗水直淌的,曹操以為陸仁如此是屯田政事碰上了什麼大麻煩自然是急聲詢問,畢竟曹操出兵在外可不想大本營出什麼大事。

    陸仁喘了好久的粗氣才緩過勁來向曹操連連擺手道:「非也非也,屯田之事無憂,明公不必掛懷。陸仁趕來是有他話想向曹公細說……曹公可否借幾步說話?」

    曹操見陸仁急成這樣卻又不是為了其司管的屯田之事,一時間心中也有幾分自得。因為在曹操的眼中陸仁這個平時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浪子能為了他急成這樣,說明陸仁至少還是肯為曹操出力的人。而這個時候為了表示親近,曹操對陸仁的要求也欣然應允,策馬與陸仁來到僻靜之處,只等陸仁開口。

    陸仁漸漸的調勻了呼吸,再看周邊近處也沒什麼旁人,這才把在這數日中細心編下的話向曹操說了出來:「明公如今兵精糧足軍勢甚重,又有朝庭詔命而名正言順,反觀宛城張繡卻其勢甚微,見明公軍至很有可能會不戰而降。只是張繡此人固不足慮,但其身邊的謀士賈詡賈文和卻不可不防。此人舊日曾獻計於李、郭,以至禍亂天下,用計極毒,堪稱毒士。張繡若降,明公當於時取質,營寨亦當謹慎防範,切不可疏忽大意。」

    曹操道:「義浩言下之意是?」

    陸仁道:「我曾有過這樣的設想,假如我是張繡,明知不敵明公卻又不願束手就擒,那不如行一險計。明作歸降,暗中準備,只待對方疏於防範之時一舉而動。若能擊尊斬首,彼軍必亂!」

    曹操低頭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便大笑道:「確實是險計,若一擊不成,自身必亡。但若計成,則一發而情勢逆轉……不錯,這確實頗與賈文和用計之道相合。義浩如此費心又兼程趕來相告,孤記下了。」

    陸仁見曹操似乎有那麼點並不怎麼在乎的樣子,心中卻也無可奈何。其實想都想得到,陸仁所說的什麼「取質嚴防」是行軍打仗的基本要素,曹操又哪裡會不明白?這是給陸仁面子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不然指不定曹操會說什麼「孤豈不知」的出來譏諷陸仁呢。而最要命的是陸仁可不敢把鄒氏的事給明說出來。

    無奈歸無奈,陸仁這會兒急匆匆的也一下子想不出其他的話來,只是他仍然想把自己想做的事做完:「明公可否再讓我與典都尉、子修相談幾句?」

    曹操很大度的一揮手:「去吧!你與子修相交,趕來送行也是人之常情。」真的是很給陸仁面子了。

    於是陸仁拍馬先找到典韋並請到了一邊。典韋和陸仁其實沒什麼交情,不過論官職陸仁可高出典韋許多。再者典韋起身於草莽,所以對陸仁這個沒什麼身世的「小要飯的」到也有幾分「同病相憐」的好感。二人馬首相交,典韋抱拳一禮道:「陸令君卻有何話要交待於我?」

    陸仁道:「方纔我向明公進言,說大軍此去張繡很可能會不戰而降,但需防其中有詐。有些話我不好向明公直說,只能交託於你……明公為人,敗能思過,勝卻極易忘形。若納張繡之降,明公很可能會於忘形之下疏於防範,如此則極易被張繡所趁。典都尉,你身負明公安危,切記張繡若降,萬萬不可因勝而貪杯,雙戟亦不能離身……」

    不說還好,這一說典韋的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悶哼道:「陸令君以為典韋是何人也?護衛主公周全是典韋份內之事,韋自會小心應付!」

    陸仁無語,知道這是碰上了個軟釘子,而這情況就有點像一個對本職工作已經很小心謹慎的人卻仍被別人在不停的在其精熟的本職工作上指東指西一般……簡單點說陸仁現在就是太囉嗦了一點!既然如此,陸仁這個識相的人後面的話當然也就說不下去了。當下只能向典韋拱了拱手道:「話多且煩,到是陸仁失禮了。只能勸典都尉一句,休要貪杯。」

    典韋揚了揚眉頭,客氣的向陸仁回了一禮便回轉去了曹操身邊。而當曹操問起時,以典韋的性情也只是說了一句「陸令君勸誡某不可貪杯而已」便過去了。至於曹操聽了這話又哪裡會在意太多?只是覺得陸仁也未免太過小心了一些而已,不過還是很滿意陸仁的舉動的。

    最後最後陸仁拉過了曹昂。曹操和典韋都那麼滿不在乎,陸仁的希望就只有全放在曹昂的身上了,而且曹昂是陸仁最想保住的人物。

    今日的曹昂披掛整齊,年青的臉龐上意氣風發。也難怪,作為那個時代胸懷大志的熱血青年,終於得到了能夠讓自己一展夙願的機會又哪裡會不興奮。再者作出征準備的時候曹昂知道陸仁趕去處理政事,猜想出征的當日陸仁十有八九會趕不回來,多少也有些遺憾,而陸仁能趕回來給他送行,這也令曹昂很開心,所以此刻曹昂的臉上掛著很濃厚的笑意。

    幾句客套之後,陸仁又把剛才對曹操、典韋說過的話向曹昂複述了一遍。還好,曹昂對陸仁多多少少有幾分敬佩之心,聽過陸仁的話之後,曹昂稍稍的皺起眉頭沉思了一下便向陸仁用力點頭道:「陸兄的話,昂銘記在心!請陸兄放心,昂一定會時時提醒父親小心的。」

    算起來陸仁與曹昂也一起共事相交了一年多,陸仁對曹昂的性格有幾分瞭解,現在見曹昂如此,陸仁知道曹昂的確是記下了他說的話,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人也便跟著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鼓點傳來訊息,還有一刻鐘大軍就要正式出發,曹昂聽到鼓點後望了望眼前的陸仁,忽然忍不住向許昌西門的方向眺望,低聲問道:「陸兄,義妹她……沒有一起來嗎?」

    陸仁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道:「應該馬上就能趕過來相送。對了子修……我家的那個蘭丫頭你覺得如何?」

    曹昂一怔,隨即笑道:「蘭丫頭?哈哈!」

    反正邊上也沒什麼人,陸仁與曹昂又都是二十來歲的年青人,彼此間又那麼的熟,一些話是可以直說出口的:「我還不是怕你搶走我家婉兒才會如此上心?不過說真的,蘭丫頭雖說今年還只有十歲……哦,虛歲十一了。可小小年紀卻已經現清麗之姿。若是讓我與婉兒細心教習她三年,到十六、七歲時能勝過今日的婉兒良多。你要不要?你不要的話,到時候只怕有得是人搶!」

    曹昂呵呵一笑:「要!為什麼不要?其實說真的,這蘭丫頭活潑可愛,心性純真率直,我還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小丫頭。比起那些刻意逢迎、諂媚討好的女子,可真不知道強出了多少倍。若得一如此率直女子常伴身側,昂願足矣!」

    兩個有「蘿莉控」傾向的人來了個「心中之意盡在不言中」的相對一笑。笑過之後沒多久,婉兒的馬車便趕到了這裡。而在這種場合,婉兒是不便露面的,所以是把陸蘭給推出了馬車。

    陸蘭這小丫頭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曹昂與陸仁交往了那麼久,早都被陸仁給有意的灌輸了大量的「蘿莉控」思想,因此本就很喜歡陸蘭這個小蘿莉。現在又被陸仁給刻意的點破了一層窗戶紙,看陸蘭的目光也就變得有些與往日不同。本想上前摸摸陸蘭的頭,但想想現在這場合不太合適,因此曹昂有感而發的歎道:「十一歲了嗎?只比子桓(曹丕)小一歲呢!」

    陸蘭這會兒還有些暈暈呼呼的,但還是走到近前,將手中的包袱奉向了曹昂,曹昂見而奇道:「這是什麼?」

    陸仁在旁解釋道:「毛衣,婉兒親手織出來的,是為婉兒的拜兄之禮。子修我可跟你說啊,這件毛衣可真花了婉兒不少心思,我都還沒份呢!」

    那還是在大半年前,陸仁、婉兒、曹昂都還在濮陽的時候,曹昂認婉兒當了妹妹,並且送給了婉兒不少的禮物,婉兒對此一直都耿耿於懷,所以央求著陸仁幫婉兒弄點合適的回禮,而陸仁給婉兒出的主意就是織一件毛衣還禮給曹昂。

    不過當時的毛衣可真不是那麼好弄的,毛線要自己去弄出來,織法也得一點一點的練,再加上陸仁有一段時間沒在婉兒的身邊,婉兒都得靠自己一點一點的去摸索,結果走了不少的彎路和錯路,因此直到不久前婉兒才織出了一件像模像樣的毛衣出來,到也趕在了曹昂出征之前。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11-5 17:0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10
第一百七十四回 樣板新村

    收到了這樣的一件毛衣,曹昂當然是馬上就抖開細看,陸仁也就在一旁解釋了一下這種毛衣的穿法。曹昂也不避諱什麼,當下就解盔解甲的著到了衣內。而這一穿到身上,曹昂就覺得格外的暖和,既有實則上的保暖,也有不少心理上的因素。

    既然是婉兒的拜兄回禮,曹昂到也不用客氣什麼,所以只是向陸仁笑了笑。再看了看身邊的小陸蘭,曹昂這個已經有了「蘿莉控」思想的傢伙也泛上了一股怪怪的感覺,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之後摸出一枚玉環遞到陸蘭的面前道:「蘭丫頭你既隨陸兄之陸姓,換言之也算是陸兄之妹了吧?我與陸兄深交,對你這個陸兄之妹早就該有點見面禮的,那這枚玉環你收下吧。」

    陸蘭望著這塊玉環楞了半晌,才想起來扭頭去望陸仁。再怎麼說陸蘭只是個被陸仁收留的流浪兒,平時在家裡笑鬧是一回事,真到了外面又哪裡敢收這麼值錢的東西?陸仁見狀笑了笑,從曹昂的手中取過玉環,本想掛到陸蘭的腰間卻又覺得不合適,所以改為掛到了陸蘭的頸間道:「我與子修之間是不用那麼客氣的,子修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陸蘭捧起玉環看了看,隨即向曹昂恭身行禮道:「謝子修公子之賞!」

    曹昂笑著擺了擺手道:「不是什麼賞賜,只不過是個小禮罷了。等我凱旋歸來,去陸兄府上遊玩的時候,蘭丫頭你可別這麼見外!像平時那樣就好。」

    陸蘭又望了望陸仁,對這突如而來的事,這小丫頭茫茫然的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按說這本來是很失禮的事,可曹昂卻格外的滿意,因為這樣的小陸蘭身上有著一份很純樸率直的韻味。而正是因為這份純樸率直的韻味,曹昂才更加的在意。

    可惜催行的鼓點響起,曹昂必須上馬出征。翻身上馬後,曹昂在馬上向陸仁拱手一禮,又向陸蘭露出了個很怪異的笑了笑,這才調轉馬頭策馬而去。

    眾人揮手相送,陸仁一邊揮手一邊心中暗道:「曹操和典韋看樣子是沒怎麼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不過曹昂應該是確確實實的記在了心上。曹昂現在是暫領帳前都尉,加上又是曹操的親子,有些調令是可以直接幫曹操下的,那我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應該沒問題了吧?」

    仔細的想了一陣,陸仁覺得自己這樣做應該很完美了……

    ————————————————————

    早春二月,谷雨時節,穎陰。

    對一般的現代人來說,每當提起穎川荀氏的時候,很可能就會直接想起荀氏家族代表性的人文建築,即位於陽翟的穎川書院,進而也會慣性思維的把荀氏定為穎種陽翟地區的世家。

    其實情況並非如此,穎川書院最初只是荀氏名下在陽翟的一所別院,後來會天下聞名詁計也出乎了荀氏宗族的意料之外。真正說起來,許昌西面的穎陰地區才是荀氏家族的祖業所在。

    很不幸的是陸仁就在這件事上鬧了個大笑話。他在最初作許昌地區屯田的準備工作的時候是去陽翟找的荀攸,然後就在慣性思維之下向荀攸問詢準備耕作陽翟地區的哪些田產。結果荀攸是瞪圓了雙眼告訴陸仁說陽翟離許昌比較遠,且荀氏在陽翟的田產也比較少。而荀氏祖業所在的穎陰離許昌比較近,耕作荀氏在陰穎的大片農田,不管是陸仁亦或是二荀,照應起來都方便得多。

    天空中正下著霖霖細雨,兩個身著蓑衣的護衛支著一塊大雨蓬,陸仁便在雨棚下向這裡的屯長與荀氏子弟指點道:「喏,這一帶的地形去冬我就已經和你們說過。這中間一大片是農田,這裡種值水稻,這兩百頃種粟;西側的丘陵種植一定數量的茶樹、果樹,其餘的舊有樹木就不要去動它了;還有這一片不要種稻粟,全數種植桑樹;丘陵下面的這一條長廊田地種植菜、豆……」

    陸仁在這裡細細的解說,而他的身後卻另有一個荀氏子弟拿著竹簡與筆,細心的把陸仁所說的都全部記錄下來……荀氏中識文斷字的人多得是,陸仁向荀彧討個書吏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事?如此一來陸仁還樂得不用自己動筆呢!

    陸仁身邊的荀氏子弟是年過四十的荀理荀明直,這種人類似於荀氏一族的管家,而荀彧曾明明白白的告訴荀理,要他一定要完全聽從陸仁的調配,切不可擅作主張。

    荀理作為管家,為人穩重有餘卻缺少一點主見,因此對陸仁的產業調配到也言聽計從。此刻聽完陸仁的解說之後荀理指著地圖上的一塊地方問道:「陸令君,此地尚空,不知當種何物?」

    陸仁望了一眼便搖頭道:「這塊地方的土地地質偏硬,加上地勢稍高引水不易,並不是很適合種植農作物。等春雨稍停,你馬上調集些族中青壯在這塊地方建起蠶房……哦,被你這一提醒我也想起來還有件東西沒給你。」

    伸手入懷摸索了一下卻沒摸出什麼來,陸仁只能向荀理歉意的一笑道:「我巡視各屯,隨行帶著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忘帶在身上了。」

    說著向某個隨從招了招手道:「你跑一趟,去我的驛捨找下婉兒,讓婉兒把行李中一卷用白、黑、藍三色帶綁著的圖樣找出來給我。」

    這裡是荀氏的地頭,房舍什麼的很多,因此很早就專門收拾一所幹淨舒適的給陸仁當驛捨,婉兒現在就在驛捨裡幫陸仁整理著雜物。

    護衛領命而去。荀理與陸仁也見過好幾回的面了,現在見陸仁還是和最初相見時那樣,身邊就是一個婉兒和少量隨從,忍不住開口道:「令君請恕我直言,令君主理許都屯田政事奔走終日,雖說有婉兒姑娘隨行照顧您的飲食起居,可令君身邊的人是不是也太少了點?若令君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從我荀氏中挑幾個勤快的婢女隨侍左右吧?」

    陸仁笑而搖頭:「不必不必,人多了反而不方便。再說我不是已經多帶了兩個書僮和一個小侍女在身邊嗎?」

    荀理聞言啞然,心說就你帶的那三個小屁孩哪裡像是書僮和侍女?人家的書僮是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你卻是一到地方就讓這三個小屁孩去讀書寫字,其中的小侍女還讓婉兒教習音律,另外的兩個一大早的就得起來扎馬步練武藝……

    過不多時護衛把那卷帛圖帶來,陸仁展開後交給荀理道:「回頭你找工匠把這圖上的織機做出來,再找幾個聰慧些的女子先試用一下,精熟之後再由她們轉教給其她的婦人。」

    「織機!?」荀理心說用不著吧?

    陸仁笑道:「你別以為這是尋常織機。這種織機是我改良過的,精熟之後織帛的速度可以比以往的織機快上數倍,而且織出來的絲帛布匹也遠比舊式織機要精細得多……」

    說到這裡陸仁故作神秘的湊到荀理的耳邊低聲道:「田大家都是一樣的種,糧米自然也是一樣的收。而大家都有飽飯吃的時候,肯定會想買幾匹好布做幾身好衣服再穿暖穿好是不是?要是你荀氏的織物比別人的好,那麼……不用我多說吧?」

    「哎!?」荀理還沒反應過來。

    「許都城裡有錢人多!再一個,你族中寡居的婦人不在少數,若是要她們去躬耕力不能及,只是給米瞻養又徒費糧米,不如把她們都集中起來種桑養蠶織布,讓她們自食其力!要是你們荀氏的織物出了名,說不定還能賺大把的錢糧回來振興族業呢?」

    荀理總算反應過來一些,忙向陸仁一揖到底:「多謝陸令君指點!」

    陸仁笑了笑,推說自己想一個人靜思一下,就撐了把傘在細雨中散起了步。就著這春日的鄉村雨景,陸仁心裡面的想法也不少。

    其實在許昌這片地方推廣屯田制與正確的水稻種植,想不遇上些阻力是不可能的。陸仁應對的方法是一方面用高壓強令,強行使各屯都按正確的方法去種植水稻,另一方面就是選取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荀氏這裡作為「樣板村」。

    其他的地方主要只是種植水稻、蔬菜與蠶桑、麻這些基礎農作物,唯獨穎陰的荀氏這裡有相對較為全面的農業體系,像茶、果樹、油豆這些經濟性作物目前就只有穎陰這裡才有……當然不是說別的地方就沒有種植,而是指具有相對較大的規模且有完整的生產鏈。

    陸仁知道,現在就有點像他頭一年在鄄城那裡屯田時的情況,如果不拿些真正具有說服力的實績出來,現時點的人們對陸仁搞出來的這些個「復合性鄉村產業體系」是會不當一回事的。所以陸仁採取了小平爺爺的「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的策略去做給別人看,而這個「一部分人」自然就選取了荀氏。誰讓目前真正肯聽陸仁話的宗族只有荀氏呢?

    地圖上還有一部分的空地,那是陸仁打算在春雨過後再讓荀氏發展雞、鴨、豬、魚這些養殖業的地皮。至於這方面的資料陸仁也很早就有讓雪莉傳到自己的芯片裡來,就是想轉抄出來的話陸仁想想都覺得累。好在荀氏能供給陸仁優秀的書吏,陸仁也就把自己抄的方法改成了口述再由書吏代筆。

    觀賞著在亂世中漸復生氣的穎陰鄉景,陸仁心中暗道:「這裡發展起來的問題應該不大,其餘的各屯如果能安心種植的話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歷史上曹操頭一年屯田是獲谷百萬斛,而我現在如果把亂七八糟的各種因素都算上去的話,至秋時收個兩百萬不知道行不行?罷了,這些事我現在就是亂YY也沒什麼意義,小小心心的做好就是了……」

    想到這裡,陸仁卻又望向了宛城的方向,心中暗道:「曹操的粗大腿不是那麼好抱的,得有個曹昂頂一頂我才行,所以現在只希望曹昂那裡別出什麼問題,粗大腿和小粗都都平平安安的回來才最好……」

    (瓶子其實挺煩週末的,動不動就會被狐朋狗友們拉去喝酒唱K,昨天散場回家已是深夜十二點多,週六的更新是來不及了,所以睡醒之後狂碼了六回……也算是在本周的推薦之下再加把勁,下周詁計成績就會不怎麼樣了。無恥求票票,求推薦,求票票!)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11
第一百七十五回 蘭小蘿莉

    陸仁正在這裡一邊欣賞雨景,一邊心中想著事情,卻忽然有個甜甜的童音打斷了陸仁的思緒:「主——上!」

    「……」

    陸仁很無語的尋聲望去,見小丫頭陸蘭正抱著個大竹筒跑了過來。所謂的大竹筒,其實是陸仁弄出來的雙層保溫用品,簡單點說就是外層的大竹筒內填充有毛綿進行隔溫,使置於內側裝盛著熱水或熱酒的小竹筒其熱量不易流失。再說得直白點,這玩意兒就有點像冰箱、冰櫃還沒有普及的時候,大街上賣冰棍用的那種小箱車。而陸仁由於經常四里八鄉的到處跑,這種東西當然是要做一些在身邊用。

    陸蘭三步一蹦、五步一跳的來到了陸仁的近前,從大竹筒中取出了小竹筒遞給陸仁:「婉兒姐剛剛煮好的熱茶,讓我送過來給主——上你暖暖身。」

    陸仁接過來灌了幾口,遂向陸蘭打趣道:「怎麼不叫我老大了?」

    陸蘭探頭望了望那邊的荀氏子弟,嘟起了小嘴道:「不想被人罵。」

    陸仁也是啞然失笑。當初收留這仨小屁孩的時候,他是出於想過一過那種暗社會大哥的癮,所以是讓這仨小屁孩稱自己為「老大」。而這種事吧,以前在鄄城、濮陽的時候因為基本上都是在和那些「粗人」屯民打交道,到還沒什麼關係。

    可現在由於是在許昌周邊跑,最近又總是在和文化修養普遍都比較好的荀氏子弟打交道,這仨小屁孩如果還是以「老大」來稱呼自己,就總是會惹回來一些怪異的目光。而在當時那種年代,和那樣的一批人打交道,這種事要是不注意一點,搞不好是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的。其實也別說是在那個時代,就算是在現代社會,在正式場合中管政府官員叫「老大」都會讓人覺得很那個了點。

    所以都不用陸仁說,陸誠和陸信都已經對陸仁改了口。而陸誠這小子似乎很有想法,因此是改口稱陸仁為「大哥」,陸信也就跟著這麼叫了。但小陸蘭卻不知怎麼的有點叫不出口,因此是隨了婉兒的習慣,稱陸仁為「主上」。

    不過陸仁卻也不知怎的,對陸蘭這樣稱呼自己,有種很不適應的感覺。特別是陸蘭像剛才那樣用甜甜的童音,還帶著拖音的呼喊自己的時候,陸仁都會覺得很不自在。而此刻見陸蘭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邊,陸仁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小蘭啊,你能不能別再叫我『主上』?說真的,我可從來沒拿你們這仨小屁孩當下人看過,要不你和阿誠、阿信一樣叫我『大哥』都行啊。」

    陸蘭又嘟起了小嘴:「那為什麼婉兒姐叫你『主上』就沒事?」

    陸仁聳了聳肩:「你婉兒姐和你不一樣,她從小就是在那種環境中長大,又是以一個侍女的身份被我要了過來,早已成了習慣改不了口。而且以她的情況,要是胡亂的就對我改稱呼是會惹來些麻煩的。再者對我來說,你婉兒姐稱我為『主上』,其實是有別的意思在裡面。反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我和婉兒都不怎麼在意。」

    陸蘭的大眼睛轉了轉,遲疑道:「既然只是個稱呼而已,你又不怎麼在意,那為什麼我就不能叫你作『主上』啊?」

    「呃……」陸仁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和我之間的關係能和你婉兒姐比嗎?再說到了哪天我帶著你婉兒姐一走,誰會知道她原本只是個侍女啊?反到是你,你要是一直稱呼我為『主上』,那等於是承認了自己只是個侍女,將來的身份就會很低微,到時候可嫁不了什麼好人家的。」

    陸蘭撇了撇嘴:「那又有什麼關係?我本來就是乞兒出身,身份低沒啥可怕的。」

    「我靠!」

    陸仁心說你這小丫頭還真是個小孩子脾氣,不知道這些事的輕重。實話實說,陸蘭是陸仁準備介紹給曹昂的「准夫人」,身份太低的話未免有些說不過去,灰姑娘神馬的那都是美麗的童話好不好?但如果是掛上個陸仁的妹妹的身份問題就不大了。

    最主要的是陸仁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不會不管身邊的人就一走了之,現在他這樣安排誠信蘭這三個小屁孩當然是有自己的用意。他計算著自己留在這個時代的時間已經不足四年,而在走之前,陸仁是打算盡可能的多教給陸誠和陸信一些東西,這樣的話這倆男生在這個時代就有了一技之長,大官可能是當不了,但混個農業部的官員應該沒啥問題。

    此外對於陸蘭,雖說是打算幫曹昂「育成」的一個小蘿莉,但這誠、信、蘭這三個孩子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厚,陸蘭就是陸仁留給誠、信的一個保險……說得難聽點就是一層裙帶關係。難聽固然是難聽,但不管在古今中外的任何時代,這種裙帶關係卻往往是最有效的。而且只要曹昂不出什麼事,陸蘭又能夠好好把握的話,那說不定陸蘭以後還能混個皇后當當呢?

    其實也就是因為這些原因,陸仁並不願意由著陸蘭管自己叫「主上」,畢竟在那樣的時代,侍女這種低微的身份一但確立下來那可是很難翻身的。至於婉兒,反正是過幾年就要帶回自己的那個時代,反到沒什麼關係。而且正如同陸仁說的那樣,婉兒這時要是隨便的就改了口,真的很容易惹回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相比之下,陸蘭這個自己收留下來的小丫頭卻沒這種顧忌。

    此刻見陸蘭這麼不懂事,陸仁氣都不打一處來,揚起手照著陸蘭的小屁屁就是一巴掌,慍怒道:「你個小丫頭,我說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陸蘭吃痛之下尖叫了一聲,轉回身來對陸仁怒目而視:「又叫我小丫頭!你個臭大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陸仁被陸蘭這麼一頂撞也挺無語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時不時的這樣小小的欺負一下陸蘭這個可愛的小蘿莉的感覺也不錯,至少其心底某種邪惡的欲/望可以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滿足。不過陸仁卻又想起了什麼,彎下些腰向陸蘭道:「你剛才叫我什麼?臭大人?」

    陸蘭「哼」了一聲,嘟著小嘴把頭扭去了一邊。

    陸仁笑著摸了摸陸蘭的小腦袋:「行了行了,你以後也別叫我主上,明白了沒有?要叫的話,叫我『大人』就可以了,不過別加個『臭』字。」

    陸蘭向陸仁扮了個鬼臉:「臭大人!臭大人!」

    「我去你的!」陸仁於笑罵中向陸蘭虛踢了一腳。

    現代的古裝戲裡常常會出現管某某某稱為「大人」的事,但陸仁卻知道「大人」這個敬稱是明代才開始正式作為敬稱而流傳開的。而在明代以前,是不會用「大人」這個詞來稱呼官員的,一般都是用這個官員的官職、爵位來稱呼。像曹操,都會稱其為「曹將軍」或是之後的「曹丞相」、「魏公」、「魏王」,劉備則是「劉豫州」、「劉左將軍」,當然最常見的是「留黃書」。不過現在只是讓陸蘭這種親近之人用「大人」這種敬稱來稱呼自己,問題不大。

    (PS:為免有人噴,瓶子還是得說一句在正史上劉備可不是什麼「皇叔」,但獻帝確實承認劉備是漢室宗親。)

    「行了,不和你瞎胡鬧了。阿誠和阿信呢?」

    陸蘭嘻嘻一笑:「他們背書沒背好,現在在罰抄呢!」

    陸仁又忍不住在陸蘭的小臉蛋上輕輕捏了捏,笑道:「還是小蘭聰明,沒背錯書。」

    陸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不是……只是我錯得少,只要抄兩遍就行,我再讓阿誠和阿信一人幫我抄一遍就行了。」

    「……」

    陸仁無語。不過細看看眼前這個只有十歲就清秀天成的小女孩,陸仁也忍不住心中亂犯嘀咕。本以為陸蘭這個吃盡的苦頭的流浪兒的性格會和婉兒差不多,誰知真正帶到身邊才發覺陸蘭是個標準的野丫頭。這是好在陸蘭還讀得進書,跟在婉兒身邊也會安心的學東西,不然的話陸仁還真不知道把個這種性格,而且既無才又不知禮的陸蘭放到曹昂的身邊會鬧出什麼事來。

    又望了小陸蘭幾眼,陸仁便曲指輕輕的敲了敲陸蘭的額頭道:「雨雖然不大,可你怎麼能不打傘?你的身體並不是很好,淋了雨容易染上風寒。就算你不怎麼在乎,你也想想你身上的衣服好不好?我們在各屯巡視,衣服髒了可都是你婉兒姐在洗!」

    陸蘭被陸仁這麼一說便低下了頭去,小嘴卻稍稍的嘟起了一些道:「主……大人你就知道心疼婉兒姐!就小蘭是個沒人疼的野丫頭。」

    「……」陸仁再一次的哭笑不得,曲指復又在陸蘭的額上輕敲了一下道:「你會沒人疼?再過上個三、五年的,真不知道會有多少男人搶著來疼你,到時候你可別嫌煩。哎對了,前些天子修送你的玉環呢?」

    「在這兒呢。」陸蘭指了指掛在頸間的絲帶。

    陸仁輕輕點頭:「子修有空的時候就常常會到我們府上去玩,要是我不在,你就幫我多陪陪子修……子修他人其實很不錯的。」

    陸蘭仰首望向陸仁,見陸仁正在眺望雨景,陸蘭也沒多說什麼,既沒有點頭也沒搖頭。

    而陸仁在遠眺了一陣雨景之後,扭頭望了望身邊陸蘭細緻而俏麗的小臉,心中還真有那麼點的遺憾:「這小丫頭還真是越看越可愛。如果好好的育成個五、六年,搞不好真的會是那種國色之容,可惜那時我都和婉兒回去了……唉,真是便宜曹昂這小子了!」

    想到這裡陸仁又向西面望去,心道:「曹昂啊曹昂,千萬要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18
第一百七十六回 刀難斷水

    就在陸仁正在許昌周邊忙著搞開發的時候,曹操的大軍業已打到了宛城。就像原有的歷史進程一樣,張繡沒有抵抗便舉手投降。這種大趨勢的走向,現在的陸仁是影響不到的。打個這樣的比方吧,如果說時勢進程是一河流水,那麼這個時候的陸仁只不過是一塊墜入水中的飛石,是能打起幾片水花、濺濕幾片泥土,但想讓河流發生什麼比較大的變化卻是不可能的。

    但陸仁總歸是引發出了一些蝴蝶效應。

    曹操征討張繡雖然一樣是在建安二年正月出的兵,但如果是按原有的歷史進程,曹操在出兵攻討張繡之前,劉備就已經被呂布奪走了徐州。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呂布還沒有對劉備動手,原因是劉備正在做著春耕工作,等春耕完成之後才會去攻擊袁術。換言之劉備和呂布雖然還是中了荀彧那個「驅虎吞狼」的計,但時間上卻會有所推遲。要陸仁來說,可能是自己這裡的修建城牆和提前進行的屯田準備工作打亂了原本曹操應有的工作,所以產生了時間上的變動。

    不過不管怎麼樣,大走勢還是沒變。而這種結果看起來好像是和原有的歷史進程差不多,張繡還是一樣的不戰而降,但在某一點上卻會與原本的歷史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那就是少數幾個人的心態……

    ————————————————————

    入夜時分,宛城外的曹軍營寨。

    「子修,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幹什麼?」

    躺臥在草皮上的曹昂扭頭望去,見來人是他的堂兄曹安民便作了個禁聲的手勢,繼續仰望著星空,側耳傾聽著什麼。

    曹安民年長曹昂幾歲,跟隨曹操出征也就比曹昂早上幾年。這會兒見曹昂如此清閒的躺在這裡卻又不讓他大聲說話,忍不住好奇的在曹昂的身畔坐了下來輕聲問道:「你在幹嘛?」

    「噓——聽!」

    曹安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學著曹昂的樣子側耳傾聽。這一細聽,曹安民便隱隱約約的聽見夜幕中有清亮的女子歌聲與胡琴之聲。

    聽了一陣,曹安民面容古怪的道:「這什麼歌啊?怎麼我從來沒聽過?我以前聽過胡琴,可這歌韻卻感覺沒有什麼胡韻在裡面,到像是我中原曲風……這什麼辭啊?青天動,青山中,乘風瞬息萬里雲;尋佳人,情難真,御劍踏破亂紅塵……」

    曹昂接上話道:「是《絃歌問情》。這首歌原本是陸兄所載再教於婉兒。後來我隨陸兄押糧赴許的途中救下了蔡家小姐蔡昭姬,陸兄因與昭姬有舊就照顧了她幾個月,想必是在那段時間裡又把這首歌教給了蔡昭姬。再往後陸兄將昭姬交託於父親,請父親照顧昭姬,昭姬改居於府中的時候數次吟唱,就被父親學了去。想不到這會兒父親在軍旅之中會找歌伎來吟唱此曲。」

    其實曹昂搞錯了一件事,就是蔡琰的歌不是陸仁教的,而是婉兒教的。那個時候陸仁和蔡琰之間的關係敏感而微妙,因此儘管陸仁與蔡琰在當初曾經有過音樂上的交流,但在那段時間裡陸仁根本就沒有和蔡琰一起玩過音樂。直到後來婉兒抵達許昌,幫著陸仁去陪伴蔡琰的時候,婉兒才和蔡琰之間有些音樂上的交流。

    但不管怎麼樣,蔡琰確實是學會了幾首陸仁「盜版」來的歌曲,再加上改居到了曹操那裡之後,曹操又特意的弄了張好琴給蔡琰,蔡琰時不時的就會引琴而歌,借此來寄托一下精神,那被曹操聽去、學去就很正常了。而此刻曹安民細聽了一陣就搖頭道:「這胡琴配中原散樂,總感覺怪怪的!」

    曹昂十分不悅的道:「堂兄你能不能閉上尊口?我本來想好好聽一聽這曲樂歌聲的,你一來東一句西一句的,我都聽不清了!」

    曹安民哂笑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散樂有什麼好聽的?虧你還專門躺在這裡聽!你要是想聽曲觀舞還不如和我去宛城裡的歌舞坊,而且還能左擁右抱美酒佳餚的,豈不樂哉?」

    「不去不去,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提不起什麼興致來……」

    「喲——」曹安民的神情變得愈發的古怪:「我說你這是怎麼了?以前你沒少背著丁姨娘,和我一起去歌舞坊尋歡作樂,怎麼現在卻變得這般超然了?是了是了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心裡還記掛著你那個義妹婉兒吧……」

    彭的一聲,卻是曹昂一拳打在了曹安民的胸口。曹安民吃痛,曹昂卻面上帶著幾分怒意的道:「堂兄休要胡言亂語!」

    曹安民揉著胸口道:「我哪裡說錯了?你也是,喜歡她搶過來不就行了?幹嘛還搞得這麼亂七八糟的!諒那陸仁也不敢……」

    曹昂舉手打斷曹安民的話道:「不要再亂說,你根本沒和陸兄相交過,並不知道他的為人如何。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胸中志在天下,他卻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物。還有,你是沒有看見過他為了婉兒殺入田府時那種恐怖駭人的樣子……我曾經設想過,假如說我真的奪走了他的婉兒,他一發起狂來我根本就擋不住他三劍。別說我,就算是典、許二將聯手合擊,都不一定能擋得住他。」

    曹安民嚇一跳:「你開玩笑的吧?真有這麼厲害?」

    曹昂回憶起當日田府中的廝殺之事,仍有心有餘悸的道:「一柄鈍劍,一出手就連人帶劍斬為兩段,又有誰能擋得住他?」

    曹安民又打了個哆嗦。他也是上過戰場的人,知道這裡面的厲害。

    曹昂笑了笑,仰頭回想道:「我承認我那時很想打婉兒的念頭,但隨著與陸兄相交漸深,我就愈發覺得陸兄此人的價值遠比一個婉兒要高得多。其實女人嘛,哪裡都找得到容姿出眾的,但像陸兄這樣的人才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父親說得對,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去放棄一個對大業大有裨益的人才呢?你今天放棄一個女人卻得到一個人才,日後你得到的確肯定會更多更多。」

    曹安民下意識的望向了這個在行冠禮之前沒少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目光卻也漸漸的開始有所轉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曹安民這種會藉著幫曹操找女人的事來討好曹操的人,其人品詁計也好不到哪裡去,說得難聽點就是個靠逢迎拍馬來謀前途的人,至少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會耍這種小聰明。而與曹昂的關係好,也難免的會有一些功利心在裡面。

    可是此時此刻,曹安民查覺到了曹昂的一些轉變,一些事可就有點不太敢在曹昂的面前說出來了。因為這一類的功利小人其實都很清楚一件事,就是馬屁是得看人來拍的。而現在的曹昂已經有了一些上位者的風範,那麼一些諂媚討好的話就別亂說出口。

    只是如此一來,本來是打算找曹昂去鬼混的曹安民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又不太好意思離去,就只好在曹昂旁邊的草地上躺了下來,學著曹昂的樣子去聽那首他聽得沒什麼味道可言的歌。

    聽了一陣一曲唱罷,那頭安靜了下來,曹昂便若有所思的道:「雖然歌聲甜美、唱得動聽,以胡琴配樂亦配得不錯,可是她還是唱不出這首歌中的真味……」

    而且曹昂還一句話說不出口,就是他對曹操這種打到哪裡都就要玩到哪裡的作風雖然有幾分無奈,卻也不是接受不了,必竟在那年頭,女人是屬於戰利品的一種。先前曹操打算找幾個漂亮女子給曹昂的,只不過曹昂記掛著陸仁臨行時說的話,為求妥當行事就沒有要。

    再一扭頭望向了曹安民:「軍中並無婦人歌伎,那這吟唱的女子又是從何而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父親想尋倡伎陪侍的時候就少不了你。說吧,你這又是從哪裡找來的歌伎?」

    曹安民嘿嘿壞笑道:「哦,是張濟之妻,張繡的嬸娘鄒氏。主公前幾日問我城中有無歌伎,我無意中見此女容貌艷麗且識音律,就把她弄來陪侍主公了。還別說,這鄒氏不但人漂亮,胡琴奏得好,歌也唱得好,主公這回可真是艷福不淺,連著好幾天都沒出過帳了。」

    曹昂啞然:「父親的老毛病了……哎等等,你說那女子是誰?」

    「張濟之妻,張繡的嬸娘。」

    曹昂騰的一下就蹦了起來。之前的幾天曹操派曹昂去他處巡視,意在讓曹昂多帶兵歷練一下,因此曹昂是今天才剛回來,並不知道曹安民做的這點事,還以為只是尋常的歌伎而已。現在突然一下知道,曹昂就指著曹安民罵道:「你、你!你好糊塗!張繡初降,其心不穩,正當好生安撫,你怎麼能把張繡的嬸娘給劫來?」

    曹安民嚇一跳:「別、別的女子都不怎麼樣……」

    曹昂一腳踹到了曹安民的身上:「你混帳!宛城女子不少,難道尋不到別的美艷女子了?就非要把張繡的嬸娘給弄來?你也不想想,換作是別人動了你的嬸娘,你又會怎麼樣!?」

    「我……」曹安民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曹昂這裡一蹦起來,眼角的餘光也就掃到了營外的某處。微一錯愕,曹昂就拉過了曹安民,指著剛才餘光掃到的地方問道:「那邊是怎麼回事?不像是我們的兵馬。」

    「哦,昨日張繡向主公請命換防,主公應允了。」

    「換防?那他們怎麼執戈戴甲?」

    「他們沒啥兵車運輸不便,就明告主公,請主公許他們士卒戴甲而行。」

    「扯淡!!」曹昂暴怒,陸仁之前提醒他的話也全都一下子湧了上來,馬上就急忙下令道:「先傳令全營火速戒備!我這就去找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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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25
第一百七十七回 驕而兵敗

    當曹昂趕到曹操的中軍大帳之外時,下意識的就舉目環視了一下。但就是這一望,曹昂便驚而問道:「典韋呢?」

    回應曹昂的是典韋的部下:「都尉黃昏時分換崗之後就被胡車兒請去飲酒了。」

    曹昂氣得一跺腳:「扯淡!」

    當下也顧不上別的,逕直便衝進了曹操的大帳。要換作別的將領可能早就被攔下來了,可曹昂畢竟身份不一樣,那些近衛不好攔他。

    而當曹昂衝進大帳的時候,一眼就看見曹操只是穿了一身沒有束好的睡衣,一旁偏坐上的艷麗女子也只是一副只要隨便一扯就可以全身上下光潔溜溜的媚態。

    礙著面子,曹昂扭過了頭沒有去看鄒氏,但曹操的臉上卻湧上了十二分的不悅:「子修!這是在軍營,不是在家中!你怎能隨意擅闖為父的臥帳!?」

    曹昂應道:「事急!不得不如此!」

    曹操份外的不悅:「能有何急事?」

    「勝則驕是為兵家大忌,父親帶兵多年豈不知此中輕重?況且張繡新降,其心未穩,父親你又怎麼能……」話到這裡曹昂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只是背著身子指了一下那邊的鄒氏。

    陸仁曾對曹昂說曹操的毛病是「敗能思過,然勝則易驕」,這可不是陸仁在信口開河,而是後世的學者們總結出來的結果。此時此刻的曹操因為在迎奉漢獻帝取得了極大的政治優勢之後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宛城,正是得意洋洋,尾巴最夾不住的時候。而一個人陷入了這樣的一個心態,就往往會聽不進旁人的勸諫之言,以至於這會兒的曹操甚至都懶得和曹昂廢話,只是抬手一指帳門並慍怒道:「出去!」

    「父親!」曹昂也有些急了:「平日裡父親就常常教導孩兒切不可因私慾而強奪部眾家貲、掠部眾家眷,以免部眾心生怨憤之意。之前孩兒意在婉兒,然不與陸兄相爭,父親還為此誇讚過孩兒理應如此。現在張繡獻降,換言之已是父親從屬,可父親卻強掠其嬸娘以為歌伎,這要張繡置其顏面於何處,又豈能不心生怨恨!?」

    曹操再怎麼說也畢竟是曹操,此刻見曹昂的話說得比較重,多多少少的總會猶豫那麼一下。而曹昂見曹操犯了點猶豫,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了點效果,趕緊的再加把勁:「人難無過,父親一時犯錯本也無可厚非,且事已至此亦難回頭。可是張繡初降其心未穩,父親就算未曾、未曾……但不論怎樣,父親都應該令軍中嚴加戒備以防有變。可孩兒巡縣歸來,卻發覺營中士卒倦怠、疏而無備。

    「只是這樣到也罷了,可張繡以軍車不足,欲使其士卒執兵戴甲換防他處時,父親你怎麼能一點警覺之心都沒有!?張繡無謀或不足慮,但在許都臨發之時,陸兄曾再三叮囑孩兒無論如何要都要提防著些張繡身邊的謀士賈詡,具言此人詭計無常,令人防不勝防。萬一這是賈詡見父親疏而無備,設下詭計奇襲,那……」

    曹操笨嗎?恐怕沒誰會認為曹操是個笨蛋吧?而且曹操絕不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剛愎自用的是袁紹和呂布,曹操雖然也常會有點昏了頭的事,但一被人提醒就往往會馬上醒悟過來。現在被曹昂這一提醒,曹操略一沉吟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邊鄒氏的胡琴之聲卻又忽然響起,曹操與曹昂於錯愕之下便一齊向鄒氏望了過去。此時的鄒氏身上已經披了件外衣算是有所遮掩,但老實說她的這種遮掩而反更加的撩人了幾分。

    該怎麼形容鄒氏?簡單點說,這鄒氏不過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姿容美艷非常那是肯定的,不然也不會勾引得曹操一連好多天都不出大帳了。若是讓陸仁這個「閱美無數」的穿越者來品評鄒氏的話,鄒氏是屬於那種相貌本身就很漂亮,又很會打扮自己的女人。再加上二十六、七歲又正處在一個御姐、熟女的年紀,對男人往往會有著非常強勁的「殺傷力」。

    不過此刻的鄒氏雖然是一副撩人心魄的媚態,但她的胡琴樂聲卻沒有一絲的媚意,相反反到是帶出了幾許的悲意。再抬眼看了看一臉錯愕的曹操與曹昂,鄒氏很平淡的笑了笑道:「大將軍之前說妾身的歌喉可稱為天籟之音,更難得的是只憑大將軍你哼唱出來的音律,便能編奏出完整的配樂,只是不論妾身技藝如何精妙,卻始終無法吟唱出這首歌真正應有的韻味……大將軍,子修公子,現在可否再聽妾身一唱?」

    曹操和曹昂還沒回過神來,鄒氏胡琴的前奏已畢,鄒氏輕柔的歌聲也隨之而起:「細雨飄,輕風搖,憑借癡心伴情長;豪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放下吧,手中劍,我情願;換回了心底情,宿命盡……」

    曹操這幾天終日就在帳中與鄒氏飲酒作樂外加XXOO,幾乎都一直沒有出過帳,當然也沒少教過鄒氏曲樂。曹操那是什麼人?不玩軍事政治的話,曹操也是才子一枚,對音樂方面也有著非常高的造詣。他就曾對鄒氏說一首歌如果想要盡可能的完美一些,那麼辭、曲、音、藝、意境、韻味六者皆備方可,而鄒氏能夠做到前四點其實已經很不錯了,至於意境與韻味,曹操就很不客氣的說過鄒氏根本就做不到。

    曹操在聽過蔡琰吟唱的《仙劍問情》之後曾經用心的品味過辭意,明白這首歌本是一癡心女子為故去的丈夫而譜下的,歌中有著一份原本相依相戀之人卻陰陽相隔的悲意,而這種悲意絕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得了的。而鄒氏在曹操看來本為張濟的妻室,現在又依附於曹操,為的不外乎就是想尋一個可依靠之人,再圖一份日後的富貴生計。有著這種心態的女子,又怎麼能體會得了這首歌中的真味?心無其意,自然就唱不出應有的韻味。

    但此時此刻,曹操只是聽了鄒氏唱出來的前幾句,馬上就感覺到味道不對,確切的說是鄒氏此刻的吟唱,唱出了這首歌應有的韻味。而一個原本吟唱不出真味的人,現在卻突然把歌中的真味給唱了出來,那意味著什麼?

    「你、你到孤身邊來,竟懷有赴死之意!?」

    鄒氏止住了唱,但胡琴之聲卻未停下。抬眼看看驚愕的曹操,鄒氏又笑了:「若非妾身曲迎逢合,又怎能令足智多謀的大將軍鬆懈中計?英雄難過美人關,大將軍你便是如此了……實話告訴大將軍吧,妾身雖為濟妻,但早年間心中依戀之人卻是繡。當年若非張濟以勢強逼,妾身多半會廝守在繡之身邊。後又因畏於人言,即便濟已故去,妾身與繡亦只能對而長歎,今日裡妾身能為繡做點什麼,妾身心願已足,死而無憾。」

    曹操大怒,正想找劍去殺了鄒氏,寨外的喊殺之聲卻已響起。曹昂在趕去曹操的大帳之前不是有發下號令,讓軍營趕緊作應戰的準備嗎?這一下卻使得張繡與賈詡見曹營中有了調兵戒備的動靜,怕曹營戒備完畢就再難下手,於是就提前發動了攻擊。

    這喊殺聲一起,曹操才真的慌了神。他這幾天不停一直在飲酒作樂外加XXOO,體力有些不足,而且這會兒身上只是一身寬鬆睡衣,盔甲披掛都沒裝備。慌慌忙忙的披掛好再衝出帳時,張繡的軍隊已經打破了營門,一部份的精銳人馬已經在往曹操的中軍大帳這裡殺將過來。

    典韋不知何時已經帶著些近衛擋在了曹操的帳柵門前,只是失去了趁手兵器的典韋儘管神勇依舊,但終因尚有幾分醉意尚又身無片甲,全身上下已經到處是傷。

    「主公快走——」

    曹昂已經急匆匆的把曹操的絕影馬牽了過來,曹操才剛剛坐上馬背,就聽見正在奮力拚殺的典韋在怒吼道:「可恨,可恨!當日陸義浩曾誡我不可貪懷,我卻未能謹記於心,以至今日有此大失!今既如此,唯死戰耳!」

    「!!!」

    曹操這時也回想起了那時陸仁曾對自己提起過的話,心中卻也是悔恨無比。但此時此刻曹操已經無暇顧及,因為已經有不少張繡的兵馬從被破壞的帳柵那裡湧了進來,紛紛的殺向曹操。

    「子修上馬!」

    曹昂放翻了幾個敵兵之後也搶上了馬背,隨後便跟著曹操衝突而出,在火光沖天的營寨中縱馬奔逃。將過淯水之際,河岸邊伏兵四起,曹昂怒喝一聲,當先一步衝入伏兵之中廝殺,硬是給曹操打出了一條通路,曹操則借此機會搶過了淯水。

    人和馬這一過河,曹操的心中稍安,扭回頭見曹昂還在奮力拚殺,曹操就取過了弓箭對曹昂進行支援。老實說這也就是曹昂,要換了別的人,曹操可能根本就不會管。

    曹操的箭術其實是不錯的,史料上說曹操「才力絕人,手射飛鳥,躬禽猛獸,嘗於南皮一日射雉獲六十三頭」,也許是比不了呂布、黃忠這些箭術達人,但隔著河水射一射敵兵卻沒什麼問題。就在曹操箭壺裡的箭憐惜用完的時候,曹昂也終於在曹操的掩護之下渡過了河,然後這對父子便一同縱馬而逃。只是光顧著奔逃的曹操沒有注意到,曹昂的背後插著幾支斷了的箭矢……

    (昨天有事外出,回來的時候腦子已經糊塗,來不及更新了,見諒!無恥求票求支持!)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31
第一百七十八回 撫幼初建

    曹操與曹昂衝出軍營、強渡淯水之後便是一路奔逃。而在逃出了一段路之後身後已無追兵,曹操暗自鬆下了口氣,正準備辯明方向好去往別的軍營,卻聽得耳後一聲悶響。急回頭望去時,見是曹昂墜落到了馬下。

    曹操急忙拔回馬再趕到曹昂的身邊,只是跳下馬來才剛剛探出手去抱住曹昂,曹操就查覺到了曹昂背上的斷箭,而此時的曹昂也早已渾身是血、氣若游絲。

    「昂兒,昂兒!」

    曹昂很勉強的睜開了雙眼,向著曹操淒然一笑:「父親,孩兒要先走一步了……臨別之時,孩兒只有一句話規勸父親……父親好美色,這孩兒沒什麼話說,男人會有幾個不好美色的?只是父親啊,那些碰不得的女子,父親以後千萬別再去碰了……記得、善待、吾母……」

    「昂兒,昂兒!!」

    任憑曹操再怎麼呼喊,曹昂的雙眼卻已是再也不能睜開……

    曹操哭了,他再怎麼是絕世奸雄,卻仍然是個父親。淚下之中,曹操本有心想將曹昂的屍身搭上馬背一併帶走,但後方傳來的馬蹄聲與呼喊聲卻使得曹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縱馬逃命間,曹操心中悔恨不已。和典韋一樣,曹操心裡是一句「悔不聽陸義浩臨發之言,孤故有此敗矣……」

    曹操清楚,曹昂也好,典韋也罷,他們只能做到局部上的事而已,而真正的決策者是他自己。如果他能夠把陸仁的話放在心上並小心防範的話,這一場事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其實真正失算的人或許還是陸仁自己。陸仁是照著書本上的記載來照本宣料而已,但決定事情的關鍵往往是人性,他陸仁又真的能影響到幾個人的人性?

    ————————————————————

    許昌城中的一所荀氏故宅。

    數輛運糧牛車停在了這所荀氏故宅的大門前,最前方的馬車上的陸仁與郭嘉下車後,陸仁吩咐誠、信去引導送糧人眾把糧米搬去後院糧倉,郭嘉則在抬頭仰望大門上方的橫匾。

    「撫幼義捨……沒看錯的話,這字體是文若的筆跡。喂,你們兩個真的興辦了這麼所義捨出來啊!?」

    陸仁白了郭嘉一眼,順手又向郭嘉豎起了中指:「你當我發去許都周邊各屯的令文是假的啊?今天送來這裡的糧米又都是假的嗎?我告訴你,我以許都令的身份發下令文之後,荀文若就命人收拾了這所宅院出來。我們兩個準備妥當之後也沒用多久,許都周邊各屯送來的流浪兒就有上百個之多!」

    郭嘉探頭向門內望了一眼道:「上百個?怎麼我一個都沒看見?」

    陸仁沒好氣的罵道:「豎起你的耳朵聽一聽行不行?這不都在裡面讀書嘛!」

    郭嘉聞言後側耳傾聽了一下,宅院中果然有陣陣孩童書聲傳來。郭嘉楞了許久才遲疑著道:「臭小子,過百孩童的衣食之費已經不小,你還供他們讀書識字的,就你那麼點俸祿供得起嗎?」

    陸仁嘿嘿奸笑道:「還好啦,畢竟事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嘛!閒話少說,我先帶你進去看看,等看過之後你就明白本人其實是多麼的聰明了。」

    郭嘉鄙視了陸仁一眼才跟著陸仁進到宅院之中。

    其實在許多事上陸仁遠比旁人要清楚得多。就拿當時荀彧說要和陸仁合資辦這所孤兒院的事來說吧,陸仁知道荀彧的俸祿雖然是侍中、守尚書令兩職並領的比兩千石,但荀彧動不動就「祿賜散之於宗族知舊」,手頭上常常緊得要命,每個月能拿出來供養這些孤兒的錢糧其實是少得可憐的,所以孤兒院在按陸仁的計劃得到官府的財政支持之前,基本上還得靠陸仁他自己的俸祿支撐起來。

    不過還好,陸仁細心的算過帳,他的俸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並不會少,而且他家中又沒幾號人的,因此除了留下自己必須的那些之外,其餘的那些到是能夠維持孤兒院的運作。而在當時孤兒院的孩童收養數字還不是很大的情況下,陸仁也完全承受得起。因此陸仁向荀彧建議,房舍人丁由荀氏提供,孤兒們的衣食物資則由他來提供。今天陸仁就是抽了個空送糧米過來,不過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從濮陽歸來的郭嘉,就順便的把郭嘉也拉上了。

    但陸仁也知道完全由他來供養這些孩童不太合適,得讓這些孩子在一定程度上進行自力更生才行,於是就有安排年紀稍長一些的孩子在孤兒院中擔任半個院士,由他們去照顧一下照顧年幼的孤兒或是清潔房舍、廚房幫工什麼的雜活,同時把孤兒院旁邊的十來頃空地劃入孤兒院的範圍,開墾成菜園子讓這些孩子們自己耕種。剩下的孩子們嘛……反正孤兒院中的孩子們都是上午讀書,下午由院士組織著出城去砍砍柴再運回來。

    別忘了那年頭木柴也是要拿錢買、拿糧換的,陸仁穿越之初在徐州混日子的時候還不是靠當樵夫來維持生計?現在孤兒院裡的幾十個孩子出城砍柴拾柴,一天下來弄個兩、三百斤木柴平常得要命。運回城之後一部份孤兒院自己留用,多出來的還能按市價賣給附近的居民。如此一來連帶著附近的居民都得了方便,誰家裡沒柴了想買柴,去孤兒院買包準買得到。

    陸仁這樣安排一方面能節省孤兒院的開支,另一方面還能培養這些孩子勤勞刻苦的心性,不都說德智體美勞得綜合發展嗎?

    這事看似扯淡,不過自孤兒院設立之後,在許昌城中就出現了這麼一幕奇景:每天的午時一過,就會有五、六個荀氏子弟領著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們整裝列隊外加推著幾輛獨輪車「浩浩蕩蕩」的「殺」出許昌城門。而這在當時人們看來奇特的隊伍,也總是在齊聲詠背著那則「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心智,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就差領頭的人沒打出一面「撫幼義捨」的旗子出來了。

    初時這樣的一支「隊伍」自然會讓人們摸不著頭腦,但等他們真正瞭解到這支隊伍的來由之後就不一樣了。至少這些孩子要出城樵採拾柴沒人敢攔,也沒人會責備上半句。陸仁與荀彧現在可都是有身份的人物這一條可以不論,人家可是拿出了自己的薪俸房產來興「撫幼」義舉,你不拍手稱讚到也罷了,若是你看不慣想非議上幾句……嘿嘿,倒霉的只怕會是你自己!

    郭嘉跟著陸仁在孤兒院中瀏覽了一圈,感覺整個孤兒院中秩序井然、整潔得體。頃聽著讀書堂中孩子們的朗朗書聲,郭嘉不由得輕歎道:「臭小子,我發覺我真的是越來越佩服你了。不過說真的,你怎麼會想起來辦這麼一所撫幼義捨的?」

    陸仁聳了聳肩道:「可能因為我當初也是個流浪的孤兒有關吧,反正我是不忍心看著這些孩子在外面忍饑挨餓的自生自滅,畢竟這種苦頭我自己嘗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郭嘉悄悄的站到了讀書堂外的一個角落,遠遠觀望著書堂中正在隨先生讀書的孩童,若有所思的道:「見你如此,我忽然也想為這些孤幼做點什麼了。不過我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的,要不我進去給這些孤幼講幾堂課吧!」

    郭嘉抬腿欲行,陸仁慌忙一把拉住郭嘉並壓低了聲音道:「得得得,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少在這裡給撫幼義捨添亂子!我平時都不進去的,你在這裡冒個屁的頭啊?你老郭是什麼德性我最清楚不過,還講幾堂課?你要上去我還得擔心你會把這些孩子們都給帶壞了!我可不想撫幼義捨將來走出去的孩子都和你一樣是嗜酒浪子!」

    郭嘉很不滿意的撇了撇嘴:「臭小子你這是什麼話嘛!」

    陸仁毫不客氣的回敬道:「實話!你老郭是一流謀士,算計人的天才,但論及教書育人、授人以德的事,老郭你還是免了吧!我還是想讓這些孩子的心性能純樸善良些為好。」

    「我靠(和陸仁學的)!你這不是拐彎抹角的在罵我嗎?」郭嘉示威性的向陸仁晃了晃拳頭,復又扭回身靜望了孩子們一陣,輕輕的歎了口氣,這才和陸仁一同悄悄的離開。出門之際,郭嘉又抬頭望了一眼橫匾向陸仁問道:「義浩,我這次回來亦有打算去陽翟接族人來許都安置,若是族中有失去了雙親無人照料的孤幼,你看能不能送到這裡來?」

    陸仁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孩子們的衣食所需嘛……老郭你每個月拿二十石糧米來好了。」

    「我一腳踹死你!」

    雖是嬉鬧,但郭嘉的腿還沒抬起來,一直候在門前的小陸蘭就抬臂擋在了陸仁的身前衝著郭嘉慍道:「不許你碰我家大人!不然、不然……不然我咬你!」

    「……」

    陸仁與郭嘉一齊啞然。望著小陸蘭那麼認真的神情,陸仁只能哭笑不得的把小陸蘭拉開道:「別鬧別鬧,我和老郭一向是如此嬉鬧慣了的。小蘭你要是看不慣這傢伙嘛……以後他來我們府上玩,不管我在或不在,小蘭你記得把酒窖裡最差最差的酒拿出來招待他就行了。」

    「……陸義浩,我真的想踹你兩腳了!」郭嘉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復又仔細的打晾了一番小陸蘭,隨即把陸仁拉到了一邊低聲道:「喂,這小丫頭還真是越長越漂亮!這才幾歲就……她若是一直跟在你身邊受你教習,再長到婉兒這般的年紀,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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