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我本三國一路人 作者:水瓶座·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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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5-10-29 16:03: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74 1858191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36
第一百七十九回 敗軍還許

    「她若是一直跟在你身邊受你教習,再長到婉兒這般的年紀,豈不是……」

    陸仁斜瞥了眼郭嘉,嘿嘿壞笑道:「你也看出來了?不過說真的,這小丫頭我是打算先幫子修培養一下,子修也挺喜歡這小丫頭的。看見她頸間的玉環沒?那就是子修臨行之時送給她的。」

    「我靠……」郭嘉無語的指了指陸仁再搖搖頭。

    陸仁笑了笑,反手指了指馬車道:「行了,不和你在這裡扯淡了,吵到裡面的孩子們讀書也不太好。我碰上你的時候派了個人回去告訴婉兒,讓婉兒準備些好酒好菜招待你。這回的酒可是我忙裡偷閒的時候釀下的,現在取出來煮一煮醇香得很!一句話,你去不去?」

    「不去……才怪!」

    數刻之後的陸府後院涼亭,陸仁與郭嘉把酒對坐,談論起了一些不著邊際的事。談著談著,二人的話題就轉到了曹操這次攻打宛城的事上。當陸仁提及他曾經警告過曹操、曹昂、典韋三人的事時,郭嘉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怎麼就認定張繡不太可能會真心歸降?」

    陸仁仰起頭苦思了許久卻只能搖頭,畢竟有些話陸仁是不能說出來的,像鄒氏的事之前陸仁也一直沒有向曹操他們說過:「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可能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吧……我覺得現在的張繡背後好歹還有一個荊襄劉表,畢竟劉表接納張繡也是想讓張繡當一當荊北的看門狗。如果劉表適時援繡,張繡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反正我是提醒曹公,讓曹公盡量小心,不可因勝而忘形。俗話不都說小心無大錯嗎?」

    郭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沉吟道:「你是怎麼勸誡主公的?」

    「苦口婆心嘍!勸完曹公我還勸了典韋和曹子修。特別是子修,你也知道我和子修關係不錯,我說的話他能聽得進去一些。」

    郭嘉的眉頭皺緊了幾分,沉思了許久才道:「如果真照你所說的那樣張繡降意不實,你又是這樣勸誡主公,只怕……主公當有大失!」

    陸仁驚道:「不會吧?就算曹公聽不進我的話,還有典韋和子修啊!」

    郭嘉輕輕搖頭道:「你雖已出仕數年,但與主公的接觸不多,並不很瞭解主公的為人。雖然你知道主公敗能思過、勝則忘形,卻仍不知主公心性如何,你那樣勸誡主公,主公多半不會放在心上;

    「典韋乃一勇之夫,心性豪爽過人,但為人卻少了幾分心眼,對你的話也一樣不會放在心上。至於大公子子修嘛,雖說子修處事頗有父風,也聽得進你說的話,但畢竟年少,總會有致慮不周的地方……賈詡用計陰狠毒辣,令人防不勝防,我都沒把握會是他的對手!若他真的設下毒計陰圖主公,我想即便是你勸誡得再多,一樣會被賈詡尋到空隙……罷了,現在只希望張繡是真心歸降,不然後果難料!」

    就像郭嘉現在分析得那樣,賈詡鑽空子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強,而這會兒的陸仁與郭嘉還不知道,賈詡只用了一個鄒氏就讓曹操徹底的放鬆了警惕。陸仁你勸得再多又怎麼樣?一個被聲色所迷,一連數日不見帳下幕僚的曹操,早己身陷計中卻仍不自知!

    陸仁形容曹操「勝而忘形」並不是沒有根據的胡說八道。說起來也很好笑,曹操稱他與劉備是並世英雄,而這二位英雄都在美人關這裡犯過大錯。曹操是失在鄒氏,而劉備曾失在東吳孫尚香的閨房當中,問題是劉備有諸葛亮與趙雲的提醒而醒悟,宛城之戰的曹操卻沒有能提醒他的人在身邊——這不郭嘉還在許昌這裡和陸仁喝酒談天嗎?

    聽完郭嘉的話,陸仁心中突然犯起了一陣陣的寒意,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哪裡做錯了,可是錯在什麼地方陸仁又哪裡理得出個頭緒?手中端著的酒杯輕輕的放回了桌几上,陸仁仰頭向天,心中暗暗祈禱道:「老天爺,你可別再玩我了!曹操和曹昂可千萬不能出什麼事!要是這二位出了什麼事……你乾脆來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被你這麼玩,我早晚被你玩出事來!」

    事與願違!兩天後,陸仁去尚書府與荀彧議政時,宛城流星馬急報忽至。

    「什麼!?宛城兵敗,曹公匹馬逃脫?大公子與典韋為救主公雙雙戰死!?」

    這個消息如一道驚雷一般險些把陸仁當場擊暈。楞立了許久,陸仁才回過神來,心中自語道:「這、這……這到底和原本的歷史有什麼分別?難道我那麼用心的提醒,換來的結果僅僅是……少了一節曹昂奉馬嗎!?」

    轉過天來,曹操收攏敗軍回到了許昌。而在回來之後,曹操馬上就重獎了兩個人,首先是在混亂之時穩住了曹操陣腳的於禁,其次就是陸仁。

    人在會議廳中,陸仁望著侍者送過來的賞賜直犯愣,而曹操也適時的向眾人作出了解釋:

    「孤臨行之時,義浩專程趕來並勸諫於孤,具言孤於迎奉天子之後雖已得勢,然於勢順之下已有驕矜之意,當戒之、慎之。可惜孤未納義浩之言,宛城受張繡之降後驕矜之意日盛,終為張繡所趁而蒙大敗。敗當思過而獎賢士,是故今有些賞,萬望諸君後勿難言。」

    陸仁不是糊塗蛋,知道曹操現在給自己獎勵,就性質而言其實和曹操在征討烏丸得手之後獎勵那些規勸曹操不要打那一仗的人一樣。只是現在的陸仁卻寧可不要這些獎勵,因為曹昂死了。

    陸仁承認自己一直對曹昂抱有「抱大腿」的心思,但拋開這些功利之心,曹昂確實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是,曹昂是曾經對婉兒動過心思,但曹昂知進退,很自覺的退出來改當了婉兒的「備胎」。別說是在古代,就算是在現代社會,兩個男人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的事又少見了?而其中知好歹、能退讓的那個,難道就不值得交為朋友?

    整個會議之上,陸仁都久久無言,對於曹操送過來的錢帛,陸仁看都不願多看一眼。好不容易宣佈散會,陸仁抬眼看了看曹操,適逢曹操的目光也向陸仁望了過來。二人對望了數眼之後,各自都只發出了一聲長歎……

    ————————————————————

    許昌西郊,無屍空塚。

    那樣的一場夜間大混戰,曹昂又是戰死之後曹操又來不及帶回曹昂的屍身,所以曹昂的屍身早就已經尋之不到,或許早就被張繡軍士扔入了淯水之中,丁夫人也只能在這裡為曹昂立下一座衣冠空塚來祭奠。此刻丁夫人正失神的跪坐在曹昂的墓碑旁,輕撫著墓碑上的銘文無聲落淚。

    「夫人,陸令君與婉姑娘來了。」

    聽見身後侍女的稟報,丁夫人舉袖輕拭了一下雙頰上的淚痕,緩緩回身望向陸仁與婉兒,臉上露出了一個很淒涼的微笑:「你們來了……昂兒自離家從軍之後,真正交好的友人只有陸令君你一個。如今昂兒身故,陸令君你能在百忙之中前來祭奠,昂兒泉下有知也當欣然而笑了。」

    「夫人……」陸仁此刻的心情亂到了極點,胸中縱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久過去,陸仁只能重重的歎了口氣,說出了一句在這種場合幾近於例行公式一般的話:「人死不能復生,夫人請節哀順便。」

    丁夫人稍稍欠身算是還了一禮,目光又投向了陸仁身旁一身素裝的婉兒:「婉兒,不管之前如何,昂兒心中最為疼愛的就是你這個義妹……現在你也來給兄長上幾柱香吧。」

    婉兒哪裡會不清楚曹昂對她如何?對曹昂能認她為義妹,成全她想守在陸仁身邊的舉動,婉兒在心中是敬重與感激並存的。此刻聽見丁夫人的話,婉兒緊咬著嘴唇,默默的和陸仁一起點燃祭香,恭恭敬敬的向曹昂行了祭禮之後在丁夫人的身邊跪了下來輕聲道:「夫人親請節哀,珍重身體。想兄長在泉下,也不願夫人如此神傷而傷身……」

    丁夫人伸出手輕撫婉兒的面龐:「孩子,你既為昂兒之妹,便是我的女兒,卻又為何還要喚我作『夫人』?」

    婉兒猶豫了一下,當初在濮陽曹昂認婉兒當義妹的時候,丁夫人本來是拒絕了婉兒的拜母之舉的,但現在……猶豫之下婉兒望向了陸仁,卻見陸仁在向她輕輕點頭,這才小心翼翼的輕聲喚道:「母親……」

    「母親……」丁夫人的眼淚隨著婉兒的這一聲輕喚又悄悄劃落,哽咽的聲音亦帶著幾分沙啞:「我多希望能是昂兒再這樣喚我一聲啊!昂兒方過弱冠之年,卻連妻室都未曾娶得就捨我而去,這讓我這個當娘的心裡……婉兒,當初我多麼想把你……」說到這裡丁夫人停住了嘴,只是輕輕的搖頭。

    丁夫人剛才是想說什麼話,其實陸仁與婉兒心裡有數。若是換在平時,陸仁的臉早就拉得老長了,可是現在陸仁的臉又怎麼可能拉得下來?低頭想了一陣,陸仁回身向稍遠處馬車那裡的小陸蘭招了招手,把小陸蘭喚到身邊後輕聲道:「小蘭,過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17:38
第一百八十回 天下父母心

    (昨天有事外出,回來的時候腦子已經糊塗,來不及更新了,見諒!今天是四更補上,無恥求票求支持!)

    「小蘭,過來……」

    聽到陸仁的召喚,陸蘭慢步來到了近前。陸蘭和曹昂也很熟,雖說這時的年紀還小,對這裡面的事不是很清楚,但流浪兒的出身卻還是讓她多多少少的會明白那麼一點,對曹昂的態度也就會有那麼些的不一樣。而突然聽到曹昂的死迅,陸蘭也是懵的。

    此刻望了望曹昂的墓碑,陸蘭咬著嘴唇沒有說話。陸仁本想讓陸蘭也去上柱香,卻見陸蘭摘下了頸間的玉環,小心的捧在手中奉到了丁夫人的面前道:「夫人,這是子修公子當日送我的玉環,現在奉還給夫人權作子修公子的隨身遺物吧。」

    這玉環本是丁夫人在曹昂行冠禮的時候親手交給曹昂的及冠禮,現在突然發現在陸蘭的手中,丁夫人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繼而便驚望向陸仁,陸仁則是向丁夫人默默的點頭。

    雙手顫抖著接過陸蘭手中的玉環,丁夫人也細細的打晾了陸蘭一陣。看過之後丁夫人復又淒然一笑,緩緩起身之後把陸仁請到了一邊,低聲道:「令君費心了……其實妾身也很喜歡蘭丫頭,只歎昂兒無福……如今昂兒身故,請令君另作打算吧,可別耽誤了蘭丫頭。」

    陸仁的心中很亂,說不出什麼話來。

    丁夫人又望了那邊的小陸蘭數眼,輕歎中搖了搖頭道:「近聞許都城中有一大戶人家有女新亡,年齒亦與昂兒相仿,妾身令人去說這樁陰親乞使合葬,那大戶亦已欣然應允,所以昂兒於地下並不孤單……」

    陸仁輕輕點頭,再度望向曹昂的墓碑時他心中忽然湧上了幾分自責之心。因為在陸仁看來,他這個「洞犀天機」的人本來是能夠使曹昂免於一死的,但卻因為他自以為是的做法使曹昂仍舊如歷史進程一般死在了宛城。

    如果事不關己的話陸仁可能會無所謂,但現在的曹昂是陸仁要好的朋友之一,明明能救回自己的朋友卻沒能救到,陸仁的心裡又怎麼可能會好受?更何況曹昂是陸仁本來想托付回穿閃人之後身邊這些人的人……到底想救曹昂是為了朋友的安危還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陸仁現在也真的說不清楚,心情在混亂之中只有這幾分自責了。

    沉默了一陣,陸仁還是向丁夫人說了句他自己都不知所謂的話:「夫人,是陸仁有錯,說起來是我害死了子修……」

    丁夫人略感驚呀的望向陸仁,片刻之後才想明白了什麼似的道:「令君何出此言?昂兒之死又與令君何干?昂兒臨行之前曾對妾身提起過,令君想昂兒留在許都與你一同治政理民,或許當時令君一意堅持的話昂兒是能免於一死。只是人各有志,昂兒一心想在沙場上建功立業,既然昂兒心意已決,又豈是令君你所能勸阻得了的?」

    「可是……」

    丁夫人輕輕的擺了擺手,眉宇間卻忽然湧上了幾分怒意:「真正害死昂兒的不是你,而是他的父親……」

    陸仁心中突的一跳,清楚丁夫人這會兒已經知道曹操的宛城之敗過失在何處,連帶著對曹操已經起了恨意。只是對陸仁這個明明能挽救局勢的人來說,自己幾近於袖手旁觀的做法又哪裡沒有過錯?人說不知者不罪,陸仁的情況只怕就是「知而負其罪」了,可是這些話陸仁真的無法說出口來。

    又是一陣沉默,陸仁忽然想為曹昂這個自己其實存有私心且利用了許久的好朋友做點什麼,好讓自己的心裡能好過一些。想來想去,陸仁回到馬車上取來了長笛,站到了曹昂的墓前對著墓碑心道:「子修,我這個做朋友的對不起你啊,騙了你那麼久,也利用了你那麼久……不過我真的是無可奈何,因為我不這樣做可能早就死於非命了,你若泉下有知應該會原諒我吧?最後最後,就讓我吹奏一曲給你送行吧……」

    引笛於唇,陸仁吹奏起了那曲《御劍江湖·加長》。當高昂卻帶著幾分悲傷的樂聲響起,陸仁卻忽然好像明白過來自己是錯在了什麼地方……或者應該說錯真的不在他。

    現在的曹昂之死,和當初徐州的李老、小平之死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一樣是陸仁事先有發出過警告與提醒,但最後的結果卻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這使陸仁明白過來,歷史應有的走向,並不是他這個始終帶著玩世不恭、只求自保之心的小角色在短短幾年中就能影響到的。

    現在的陸仁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粒小石子,最多就只能在歷史潮流中激起一個小小的浪花而已。如果他真的想去改變歷史的潮流與大勢進程,除非他成為像曹操這樣有著極大影響力的大人物,否則沒有個十幾二十年的時間去保證「蝴蝶效應」的漸漸擴大就只是一紙空談。但問題是現在的陸仁會有那種雄心壯志與甘願留在漢末那麼長時間的心嗎?

    悲傷的曲樂中,陸仁的心中亦泛起了幾分對歷史進程無法真正影響到什麼的無奈,而這一份心態帶入了曲樂,愈發使原本就很悲傷的《御仙江湖》更加的悲傷淒涼。而當他吹到氣息將竭之時,婉兒的笛聲緊緊的弦接了上來,笛聲也同樣的充滿了悲傷韻味……

    兩支長笛,一支因為心中有愧而為好友而奏,另一支則為關懷自己的兄長而鳴,悲傷的笛聲在曹昂墓的上空輕輕的飄蕩著。聽著這悲傷的樂聲,丁夫人、婉兒、誠、信、蘭、侍女……甚至連陸仁自己的眼中都劃落下了淚珠。

    此刻在離曹昂墓稍遠的小叢林之中,還有一個人遠望著曹昂的墓碑,傾聽著陸仁與婉兒的笛聲,眼角也劃落了淚珠。許久之後,陸仁與婉兒終於曲終,向丁夫人施禮話別,登上馬車回轉許昌城,這個人卻一閃身隱入樹後避過了陸仁的車駕,而陸仁在馬車上舉袖拭去淚痕的舉動也完全落入了這個人的眼中。

    等到陸仁的車駕遠去,這個人望了望仍在墓碑前落淚的丁夫人,本想上前的腳步卻還是停了下來。緩緩的回過身,這個人向身後的另一人輕聲道:「奉孝,當初你為何要將義浩數薦於孤?」

    郭嘉沉吟了片刻才道:「嘉初始於他時,覺得他雖非可為主公畫謀定計之人,但胸中偶有遠見高識,可為一參議之才。到是他精於農桑理民之幹著實出乎於嘉意料之外。」

    曹操歎道:「是啊,他除了是個能吏之外,也是個偶有預見的參議之才。可惜,孤未能把你的話記在心上,也就未能把他勸孤小心的諫言記在心上……悔矣、恨矣!若孤能聽義浩之言,又豈能有此大失?」

    「主公……」

    曹操擺了擺手,望向曹昂的衣冠塚輕聲道:「丁夫人在此,孤不便上前祭奠昂兒,還是改日再來吧……」

    回想起方才陸仁與婉兒合奏的悲傷曲樂,還有陸仁在馬車上擦拭眼角的畫面,曹操再次歎道:「孤失卻愛子,義浩又何嘗不是因孤而失卻好友?奉孝,你代孤邀義浩今晚來府,孤想與義浩對飲長談。」

    ————————————————————

    夜幕初臨,在曹府後院,陸仁正帶著幾分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在涼亭中舉杯望天的曹操施禮:「明公入公時分喚我來此,不知是有何吩咐?」

    曹操見陸仁到來便吩咐侍從盡數退下,又向陸仁招了招手道:「難道說非要有什麼軍國政議孤才會請你來此嗎?義浩不必拘束,過來這邊坐吧。」

    「……」

    陸仁小心的去鞋入亭,卻發覺亭中只有一張台幾,能給陸仁坐的就只有曹操座席對面的另一張坐席而已。而此刻曹操是半躺半坐的背靠在亭柱上,望見陸仁有些不知所措的舉動便翻了一下身,探手取過了酒勺給預留給陸仁的酒盞舀滿了一杯酒道:「義浩,我喚你來此並非為軍國政議,今夜我也不以孤而自居……我只是想請你來陪我喝幾杯酒,以一個失去了愛子的父親、一個痛失好友之人的長輩的身份請你來喝幾杯解憂水酒而已。話等會兒再說,先滿飲此杯!」

    說完曹操也沒理會陸仁,自顧自的仰頭將盞中酒一飲而盡,陸仁見狀也只能陪飲。當酒盡入喉,陸仁放下酒盞視線恢復平視時,猛然發覺曹操的臉頰上掛著兩行反射著瑩瑩火光的晶瑩淚痕。就在這一刻,陸仁忽然覺得眼前的曹操,與他映像中的那個亂世奸雄相差甚遠。

    曹操又伸手舀酒,臉上帶著幾分失意的愁容輕歎道:「義浩,我現在很後悔……猶記得大軍臨發之時,你專程趕來勸誡於我,讓我小心處事,可我卻沒有把你的話放在心上。現在典韋死了,昂兒也死了……

    又是一杯酒舀入杯中:「你知道嗎?有些話我在人前說不出口,甚至在與我最為親近,可稱之為『明為主臣,實為知交』的奉孝的面前都說不出口,可是在你這個昂兒生時的好友的面前或許能說出來……我在人前說『吾折長子、愛侄,俱無深痛,獨號泣典韋也』,其實對典韋我愛而敬之,對昂兒……是問普天之下,有幾個父親會不疼愛自己的孩子!?我在人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對昂兒的愧疚之意又有幾人能明!?」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1:59
第一百八十一回 英雄亦凡人
               
    「我在人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對昂兒的愧疚之意又有幾人能明!?」

    曹操的這句話一說出來,陸仁當時就愣住了,他根本就摸不清曹操為什麼會在他的面前說出這番話來。實際上別看陸仁已經在曹操的手下混了三年,可是像現在這樣與曹操面對面的單獨喝酒談話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而在陸仁的映像當中,曹操不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個功利心極強的人物,但此時此刻望見曹操那張掛滿淚痕的愁容,陸仁忽然覺得自己其實錯得很離譜。就像曹操方才自己說的那樣,此刻的曹操只是一個痛失了愛子的父親,一個需要借酒澆愁,向旁人傾訴胸中的苦痛以作發洩的人。

    「英雄亦凡人,有著自己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嗎?」這就是陸仁現在的想法。只是陸仁仍然想不通,曹操的這番話是不可能向誰說出來的,卻又為什麼會對他說出口?

    曹操看出了陸仁神色間的迷茫與不解,輕嘆了口氣之後復又幫陸仁妥滿了一杯酒道:「義浩不必多疑,我向你說出這番話,是因為你是昂兒的知交好友。而且你與其他的幕僚不同,其他的幕僚包括奉孝在內,雖投我卻無不心存建功立業之心,我不能怫眾忠念之意,唯獨你是個根本就沒有什麼功利之心的人,我不用擔心太多,所以我的這些心裡話只能向你訴說。」

    「曹公……」面對著曹操這樣一番似是而非的解釋,陸仁裡底可有點犯毛。要知道陸仁現在就基本等於是「窺探」了曹操的忌諱與隱私,那在日後的言行之中稍有不慎,恐怕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可現在的情況,卻明顯的是曹操把陸仁當成了一個可以說說心裡話的人,但也正因為如此,陸仁的人身安全只怕更多了幾分危險。

    陸仁在這裡說不出話,曹操卻再次舉頭望天,端著酒杯沉吟道:「義浩,你認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陸仁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回應道:「曹公……是當世之英雄。」

    曹操淒愴一笑:「英雄……我亦自認為是當世之英雄。想我自黃巾之亂時起兵至今,前後不過十餘載,到現在我已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試問當世能有幾人能如我?可是在人前威風八面的背後,我心中的悲傷、苦痛與孤獨又有幾個人知道?」

    「……」陸仁心說老曹你這是在對著我大發「英雄嘆」還是把我當成了心理醫生啊?可是現在又不能不說點什麼,光悶著頭喝酒也不太像啊!想了一會兒,陸仁只好說一句模凌兩可的話出來:「或許英雄永遠都是孤單的吧?而曹公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你就得全心全意的走下去,因為英雄之路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如果想回頭,就不知會有多少人想致你於死地。」

    曹操的眼中忽有一道精光閃過,盯緊的陸仁沉聲道:「英雄之路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如果想回頭只能是死路一條?義浩,你這兩句話說得真是貼切啊。不錯,今日的我已經位極人臣,各方諸侯對我心中嫉恨,想取而代之者極多,我若不思進取則必為其所趁。」

    忽然間曹操的神情又黯淡了下來:「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很累……而且心中也很怕。這一次我失去了昂兒與典韋,那下一次又會是誰?每當一想起我在這條英雄之路上可能會失去誰、絕別於誰,甚至我自己也會死在這條路上,我心中總是會生起一陣陣的寒意、懼意……義浩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到底是對還是錯?」

    陸仁心說老曹你怎麼又把話題給轉回來了?感覺又不能直接說什麼對與錯,於是皺起眉頭苦思了一陣才猶豫著道:「是對是錯我也說不清。不過正所謂成王敗寇,話雖然難聽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對我而言,我追求的是『生盡歡,死無憾』,這話放到曹公的身上其實也是一樣的,只不過這個『歡』字所指之意並不相同而已。我想要的是身邊有佳人相伴逍遙世間,明公想要的則是整個江山伏首聽令。

    「其實成王敗寇也好,誰對誰錯也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又如何能與天爭?人只要在自己選定的道路上傾盡了全力,不論事成與否便就是『生盡歡』,天不與成亦當一笑了之,因為至少我們盡了力……」說到這裡陸仁停下了嘴,因為陸仁在擱心自問,自己之前所做的事又是不是真的盡了力?

    「唉,動嘴皮子容易,動真功夫就難了……」

    曹操細望了陸仁一陣,忽然仰頭把盞中酒一飲而盡,淒然長笑道:「說得好,說得好!人只要能生盡歡、死無憾便足矣!縱有阻礙與雜念,亦當一笑了之……昂兒沒有選錯你這個朋友,可惜啊……」

    陸仁一時間也是心有感觸的接上了話:「曹公,你在這條路上,很多事必須得捨得、必須得去忍受。」

    「吾豈不知?」曹操輕輕搖頭:「可我也是個有七情六慾的人!總不能應為我選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就連一點唏噓感嘆都不容許我去做吧?罷了,和你談了這一番,我忽然發覺義浩你與奉孝一樣是我的好知己,因為有些話你敢對我說、能對我說……來,喝酒!既為解憂,不醉不歸!」

    這會兒陸仁還能說什麼?他也實在想不出說了什麼能令曹操感到寬慰的話,而且再要他說只怕也說不出什麼來了,那還真不如多喝酒少說話。

    酒過數巡,陸仁在感覺自己還有一點點清醒的時候,在陸仁來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曹操已經醉得差不多了。忽然曹操一把攀住陸仁的手腕,舌頭打了結一般的道:「義、義浩,昂、昂兒之故,丁、丁夫人……她、她在人前和我吵了那麼久,我、我臉上掛不住,斥罵了她幾句,她就與我鬧翻了,這、這會兒就在收拾行裝要回返其家……

    「你、你和文若、奉孝他們不同,他們都是治世之才卻難理家事,你卻是個鬼點子極多的人物,而且你和婉兒因、因昂兒之故,可能是現在丁夫人唯一會親近一下的人……你、你有沒有辦法幫我把丁夫人留下?若能事成,我、我必有大禮相謝……」

    嘭的一身,卻是曹操完全醉倒在了地上。陸仁的神智還有一點點的清明,急忙喚來侍從把曹操扶回房去,自己在其他幾個侍從的攙扶下回到家中。

    次日天未放亮,陸仁便醒了酒,獨自一人坐到了院中吹風靜思。當回憶起曹操最後的囑託,陸仁苦笑著搖頭心道:「這他媽算什麼事兒?怎麼總感覺我莫名其妙的介入到曹操的家庭糾紛裡面去了?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呢,何況我還不是清官?算了,那是曹操喝多了說出來的胡話,不理也罷……」

    想是這麼想,可是一回想起昨天去祭奠曹昂時的情形,陸仁又忍不住伸手在腦後亂抓一氣:「再怎麼說曹昂對我一直都很不錯,我卻沒能幫曹昂真正的做過點什麼……現在丁夫人和老曹鬧翻了,這應該不是曹昂願意看到的事吧?那我在這件事上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了……可問題是按丁夫人那又臭又硬的脾氣,我又能做點什麼啊!?」

    人在苦惱中便在陸府庭院中亂轉起了圈,將近平明之時陸仁忽然發現了正在後院那裡扎馬步練功的陸誠與陸信,還有一旁抱著籐條、守著爐香的小陸蘭。忽然之間陸仁腦中靈光一閃……

    ————————————————————

    平明時分的許昌城中,一乘車駕徐徐行進在前往城門的官道上,丁夫人就在這車駕當中凝望著手中的玉環出神。忽然隨著趕車人的一聲吆喝,車駕嘎然而至。丁夫人稍稍抬起些頭,帶著幾分慍意向趕車人問道:「何故停車?」

    「回稟夫人,是有人攔住了車駕……」

    丁夫人的心情本來就不太好,現在一聽說有人攔住她的車駕當場就火冒三丈,喝罵道:「不管是誰攔住車駕,縱馬過去便是!」

    「可、可是……」

    「即便是大將軍親來又能如何?最多不過是我忤逆尊顏,然後便命喪於此而已!不必多言,揚鞭啟程!」

    這幾句喝罵可真把個趕車人給喝得頭皮發麻,可是望著對面攔阻車駕的人,趕車人又哪裡敢真的就這麼過去?丁夫人你是人在氣頭上有求死之意,可人家趕車人還想好好的混下去。

    趕車人正猶豫間使車駕未動,丁夫人在車中可就氣惱不過了,憤而起身撩開車簾剛想對攔阻車駕的人破口開罵,可是一望清對面的人是誰後丁夫人卻在愕然中罵不出口了:「陸令君,婉兒?怎麼是你們在這裡攔我?」

    陸仁此刻就平伸著雙臂攔在了道路中央,婉兒則是跟在了陸仁的身後。而當丁夫人露面之後,陸仁就走上前去拉住了拉車馬匹的韁口,順便還向車伕使了個眼色,丁夫人這裡卻也沒什麼話說出來。

    如果是別的人阻攔,丁夫人可能真的會什麼都不理會就驅車直衝,但偏偏在看見陸仁和婉兒的時候,丁夫人可就狠不下心來了。因為不管是陸仁還是婉兒,對現在的丁夫人來說都有著一層很微妙的關係……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5-11-5 22:4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2:48
第一百八十二回 設計相留
               
    丁夫人的車駕被攔停了下來,陸仁也上前拉住了馬韁,丁夫人再想催車前行就沒那麼容易了。而在彼此無言了許久之後丁夫人才回過神來,雙眉稍稍皺起向陸仁道:「令君何故攔我?是了,昨夜大將軍獨請令君飲酒,今日天色方明令君便已在這裡攔我,想必是受了大將軍之令吧?只是我意已決,請令君放我離去。」

    婉兒這時也跟到了陸仁的身後,聽見丁夫人說出了這樣的話,婉兒雙膝一彎便向丁夫人跪倒在地,卻把丁夫人給弄得為之一愣,忙不迭的喚道:「婉兒你這是干什麼?起來,快起來,這可是在大街上!」

    婉兒向丁夫人輕輕的搖了搖頭,目光就飄向了陸仁。陸仁帶著歉意的向婉兒微笑了一下,隨即向丁夫人道:「夫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讓婉兒這樣做的,眼下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夫人停下車馬聽陸仁說幾句話。

    「不瞞夫人,昨夜曹公的確是讓陸仁設法勸夫人不要歸離異還家……其實夫人意欲何往乃是夫人家事,大將軍縱有所托,我陸仁依舊不宜過問。今日如此只是想在夫人離去之前,請夫人隨我去某個地方看一看,看過之後陸仁絕不再阻攔半分。」

    丁夫人的面色語氣變得有些冷:「隨你去某個地方看一看?是大牢還是刑場?我數忤大將軍之意,而你又是許都令,他授意你將我拿下問罪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是要拿我也不必如此客氣,喚軍士上前,我引身就縛便是!」

    書上對丁夫人的記載雖然很少,但仍舊能從字裡行間看出丁夫人是個脾氣倔得要命的人物,卻也因此給了陸仁足夠的心理準備。此刻聽見了丁夫人的硬話,陸仁便搖頭笑了笑道:「夫人何出此言?大將軍若要拿你,又豈會容你登車離府,然後到這大街上再讓我這個非親眷之人來捕縛夫人?夫人,我現在不是什麼許都令,而只是子修的好友,意欲請好友高堂隨我去某處一觀而已。夫人如若多疑,我馬上命人撤開鹿角放夫人離去便是。」

    丁夫人剛想說話,跪在地上的婉兒也終於開了口:「娘親,主上他對娘親絕無阻攔之意,就請娘親隨主上前去一觀吧。女兒在此拜請了。」說完婉兒便對丁夫人大禮參拜。

    丁夫人可以說是個軟硬不吃的人物,但因為曹昂的緣故,偏偏還就對陸仁與婉兒這兩個與她關係很微妙的人恨不下心來。眼見著婉兒拜伏在這裡,丁夫人重重的嘆了口氣走下馬車,上前扶起了婉兒道:「罷了,看在女兒的份上,我去看一看又有何妨?請令君頭前引路吧。」

    陸仁的心中暗暗的鬆了口氣,心說計劃第一步看來是順利的完成了。於是就讓婉兒陪在丁夫人的身邊,自己引導著丁夫人的車駕去往某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呢?

    「撫幼義舍……令君,我居於深舍並不怎麼出來,對你在許都城中興建的這所義舍多有耳聞,卻一直沒能來看過,而今日你帶我來這裡卻是何意?」

    撫幼義舍的大門前,丁夫人在婉兒的攙扶下抬頭望匾,若有所思的說出了這番話。

    陸仁道:「請夫人先隨我入內一觀吧。」

    把丁夫人引入宅院,躲在了次門的門影之後向內靜觀。而這時因為未到開堂授課的時間,義舍中的一百多個孩子都在挑水掃地、擦窗拭幾。

    因為撫幼義舍才興辦沒有多久,陸仁與荀彧預計的布匹衣著還沒有調撥到位,所以絕大部份孩子的身上還是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只不過清洗得頗為潔淨而已;此外這些孩子雖然得到了陸仁的俸祿給食,不用再忍饑挨餓,但因營養不良而導致的面黃飢瘦卻不是短時間之內就能補回來的。總之一句話,這樣的一幫孩子聚在這裡,這場面只要不是冷血無情的人,看到之後鼻子都會發酸的,而丁夫人也當然不能例外。

    有幾個年歲稍長比較懂事的孩子看見了陸仁與婉兒,趕緊跑過來向陸仁施禮問候。陸仁示意他們不要驚動到其他的孩子,又命這幾個孩子向丁夫人施禮這才打發他們忙自己的事去。等這幾個孩子離開,陸仁扭頭望向丁夫人時,見丁夫人稍稍的低下了些頭,一隻手也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顯然是在極力的克制著想失聲掉淚的舉動。

    見丁夫人如此,陸仁再次鬆下了口氣心道:「看來這一步我應該是走對了。說起來曹昂並不是丁夫人的親生兒子,丁夫人卻會因為曹昂之死而與曹操翻臉翻到底,由此可見她心底的母性天性可能比誰都強。現在看見這些可憐的孤幼她都想掉眼淚或許就是一個證明……這一步走對了,那下一步應該也會很順利吧?呃,接下來我該怎麼開口?」

    陸仁正在搜腸刮肚的苦思著措辭,這邊的丁夫人卻走到了牆窗那裡悄悄的觀望起了院中正在忙碌著的孩子們。望了一陣,丁夫人的雙手帶著幾分顫抖不由自主的稍稍舉起,空懸在那裡似乎是想幹點什麼。

    事有湊巧,陸仁因為是連夜安排事情,誠、信、蘭這仨小屁孩就被陸仁派到撫幼義舍這裡來弄了點事情,這會兒見陸仁來了就過來和陸仁打招呼,結果卻被丁夫人看見了。丁夫人和這仨小屁孩也挺熟的,現在一看到他們,丁夫人就顫抖著向他們召手道:「來,快過來……」

    仨小屁孩當場楞住,而陸仁在這一瞬間也明白了些什麼,也沒等仨小屁孩反應過來就伸出手去在這仨小屁孩的背後一推,推到了丁夫人的懷中。再看丁夫人雙臂一探就把這仨小屁孩緊緊的攬住,雙頰更是在他們的額間來回的廝磨,眼角也有淚珠悄然劃落:「孩子,可憐的孩子,我的孩子……」

    陸仁見狀啞然心道:「我的天!這這這……是不是這丁夫人因為生理缺陷生不了孩子,所以就特別的喜歡孩子?回想起來曹昂對丁夫人的那份依戀之情,如果不是彼此間極為依賴也不會那樣的吧?這丁夫人鬧的……我怎麼感覺都快趕上宋慶齡了?」

    別說是宋慶齡,就算是母狼在某些時候,都會用自己的乳汁去哺育並非是自己產下的幼狼,甚至是嬰兒。傳說中出現的一些狼孩,其實就是這麼弄出來的。而女人在母性暴發的時候,恐怕也沒誰能擋得住。

    丁夫人知抱著仨小屁孩廝磨了許久,硬生生的把仨小屁孩都磨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直到書堂開課的鐘聲響起,院中的孩子們都進到讀書堂裡去讀書時,丁夫人才戀戀不捨的放開了他們。

    緩步走回到門前望向已空無一人的院中,丁夫人是帶著幾分失神的狀態向陸仁道:「令君,這撫幼義舍的事我略有耳聞,聽說這裡的孩子全部都是許都周邊各屯依你所下政令,收攏至此的失親孤幼?我還聽說這義舍雖是荀氏捐出來的,但所有孩子們的衣食用度都是你的俸祿所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仁抓了抓頭皮,嘆道:「可能因為我當初也是個浪跡四方、靠乞食為生的孤兒之故吧。前一陣子帶老郭來這裡的時候他也問過這個問題,後來說我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丁夫人輕輕點頭,眼中忽然流露出了十二分的關愛,伸手輕撫起了身邊陸信與陸蘭的小臉蛋:「我還聽說你另有一令,若許都中人雖已婚配卻膝下無子無女者,經查驗屬實之後可以來撫幼義舍選取孩童收養為後……時至今日,可有人來領養過嗎?」

    陸仁搖頭:「暫時還沒有。畢竟撫幼義舍建起的時日尚短,許都中縱有想領養為後者仍心中頗有疑慮。或許再過一段時間義舍的運作走上正軌,且許都中人的疑慮盡消之後,自然會有人來領養了吧。不過說真的,義舍中到現在收養的孩子一共是一百四十七個,男孩子卻只有三十五個,其餘的都是女孩子……世俗之念重男而輕女,我都有些擔心到時這裡只會留下一群的女孩子了。不過我……」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丁夫人便直接打斷了陸仁的話道:「陸令君,自昂兒身故,我已膝下無子無女,而你帶我來此,是不是有意想讓我收養幾個孩子,以解我因昂兒身故之悲?我雖是無甚見識的婦人,但也並非愚鈍。實不相瞞,我方才已心生此意,而對令君之苦心,我銘感於心。只是我離棄大將軍之意已決,而我丁氏家中貧寒,縱然有心也收養不了幾個。若令君不以此為意,就讓我領養走一男一女吧。我在此先行謝過令君了。」說完又抱緊了陸信與陸蘭,看那架勢似乎就是想帶走陸信與陸蘭。

    陸仁愕然,而陸信與陸蘭卻趕緊的掙開了丁夫人的臂彎,退還到了陸仁的身邊。而這一掙,丁夫人的雙臂就空懸在了那裡,眼望著陸信與陸蘭,丁夫人的臉上也儘是失望之情。陸信的性情比較沉穩,沒怎麼說話,到是小陸蘭這個野丫頭沒什麼不敢說的,不過卻也是閃身躲到了陸仁的背後,探出一點身子出來向丁夫人道:「夫人,您的好意我與二哥心領了。可是、可是我們三個早就已經跟隨了大人,都不願離開大人……」

    丁夫人的手緩緩的低垂了下去,輕嘆道:「難得你們小小年紀便能如此……也罷,我另去義舍中選取孤幼領養吧。」

    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陸仁那裡還措個屁的辭啊?趕緊的把心中真正想說的話甩了出去:「夫人請容我一言。您與大將軍之間的家事,我陸仁不宜過問,而你意欲歸家,我也無權干涉。但只要您願意,這撫幼義舍中的收留的失親孤幼就全部都是您的孩子……我的意思是說,夫人能來任這撫幼義舍的主理之人嗎?」

    (呃……又睡過了頭,不過南昌今天下了雨,沒那麼熟,睡得真的很香。無恥求票,求收藏,求推薦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2:54
第一百八十三回 人皆有心
               
    「我的意思是說,夫人能來任這撫幼義舍的主理之人嗎?」

    丁夫人聞言當場愣住,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聲音顫抖著的問道:「你言下之意是……」

    陸仁輕嘆道:「這撫幼義舍是我與荀文若合力而建,但我與文若公都終日忙碌於政事,對義舍運作實在是分身乏術,僅能按月供給衣食,稍遣荀氏子弟來此照應而已。而這裡的荀氏子弟……算了,不說也罷,他們都盡了力。

    「總之這撫幼義舍需要有一個對孩子們真心呵護之人在此照應。夫人……」說著陸仁心一橫,向丁夫人雙膝跪倒道:「舊日子修在時,常對我說夫人對子孫後輩如何關愛倍至,而夫人方才對孩子們的關愛之情溢於言表,陸仁都看在了眼裡。夫人,請您為了這些失去雙親的孩子,留在這裡主理義舍吧!至於孩子們的衣食所需,陸仁必會竭力而為,不勞夫人費心便是!」

    丁夫人又楞了一陣才問道:「讓我留在這裡照應這些孩子們?令君,你於大將軍那裡……是不是別有用心?」

    陸仁知道再隱瞞也沒什麼意義,而在這種時候不如實話實說來得更實在些:「有是有,但決不敢多言半句,是去是留任由夫人自相裁定!但請夫人信我,我今日裡如此作動絕非是為大將軍之故,而是為了子修的孝母之意!是問子修若地下有知,又怎願見到夫人因膝下無人夫老而孤老終身!?」

    丁夫人聞言呆望了陸仁很久,聲音變得哽咽起來:「昂兒嗎……令君快快請起,我當不得令君如此大禮!這撫幼義舍……我必會盡力而為的。」

    這句話終於讓陸仁的心徹底的放了下來,趕緊喚來義舍的臨時負責人與丁夫人見面,接下來的事那就不是陸仁好過多插嘴的了。一番忙碌過後,丁夫人在送別陸仁與婉兒他們時只留下了一句話,那就是讓陸仁、婉兒、誠、信、蘭有空就多來看看她,看樣子丁夫人真的是願意把他們也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了。

    坐回馬車上,陸仁幾乎是癱躺到了車中的大氣長出,婉兒則關切的問道:「主上,你好像很累啊?」

    陸仁苦笑道:「能不累嗎?請丁夫人來主理義舍的點子是我臨時想到的主意,可時間那麼緊,既要安排人打探丁夫人的車駕去向,又要帶上你趕過去攔路,回過頭到了義舍裡很多話我都沒時間去想清楚該怎麼說。還好,丁夫人肯留在義舍裡照應孩子們。哎婉兒啊,你有沒有注意到丁夫人送我們出來的時候,臉上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笑意?事已至此,我也總算能對你的義兄、我的好友子修說一聲『不負其望』了。」

    這裡暫時先不提陸仁,只說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曹操覺得丁夫人的氣應該消得差不多了就微服便裝的來到撫幼義舍想接丁夫人回去。但這時的情況仍有如歷史原有的情況一樣,丁夫人一言不發的在織布機前織給孩子們做新衣服的布匹,對曹操理都不理。而曹操也真是拿丁夫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在問過「顧我,共載歸乎」、「得無尚可邪」、「真訣矣」之後,人在長嘆中想離去。

    就在曹操轉過身將要出門的那一刻,丁夫人忽然輕聲喚道:「孟德……」

    曹操猛然轉回身來,臉上掛起了幾分喜色:「你終於回心轉意了!?」

    丁夫人織布的雙手雖然停了下來,但是依舊沒有看曹操一眼,輕輕搖頭道:「不,我意已決,不再歸還……孟德,我今決意離異,你在你的妾室之中另選一人以為正室吧。但不管你選誰為正室,都希望你能你好生珍重,勿再如對我與昂兒一般。」

    曹操失望到了極點,卻只能搖頭長嘆。

    丁夫人接著道:「我喚住你,是對你有一事相求……孟德,義舍中的失親孤幼,今已皆為我膝下子女,而你若尚念及你我之間舊日的夫妻情誼,就請你授令於倉廩,每月發下些糧米給撫幼義舍將養這些孩子吧。若能如此,妾身對大將軍感激不盡。」

    「僅此而已嗎?」

    「可差人來計口而食足矣,不敢多求半升……孟德,軍國之事我一介女流不便多言,但你一定要好好重用陸義浩。其人心性純良,無私無慾,這數月來一直是他拿出大半薪俸供這裡的孩子們衣食。我知你一向疑心甚重,義浩此舉在你的眼中或許被你視作培養親信、胸懷二心之舉,若如此你則冤煞於他。他是有些小毛病,但絕對是一個可以信賴終生的人,你好好用他吧……妾身言盡於此,再無他話,請大將軍早些歸府歇息吧。」

    曹操無言良久,最後是搖著頭走出義舍的:「絕矣,絕矣!」

    ————————————————————

    把丁夫人忽悠去了撫幼義舍當孤兒院院長之後,早已是身心俱疲的陸仁已提不起半點的精神去忙自己的那些工作,回府之後竟然在浴池裡泡了整整一個下午。

    晚飯時胡亂的吃了些東西之後,陸仁就躺到了臥榻上發起了呆。就這麼傻呆呆的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陸仁的房門忽然婉兒輕輕推開。陸仁拿眼角一掃,就發覺婉兒的發際還掛著一些水珠,顯然婉兒是剛剛沐浴完就到陸仁這裡來了。

    但見婉兒回身閂好了門,慢步來到了陸仁的榻前喚問道:「主上還沒有睡嗎?」

    陸仁搖搖頭:「沒呢!想睡卻一直都睡不著,心裡面亂七八糟的,很煩悶。」

    婉兒咬了咬嘴唇,解去衣衫之後爬上榻去偎在了陸仁的身邊。對陸仁來說,他們睡在一起的事其實很平常,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與顧忌,所以一直都沒有進行過「活塞運動」,僅僅只是相擁而眠而已。

    但很快陸仁就查覺到婉兒今天的狀態好像不太對。確切的說,婉兒今天抱陸仁抱得特別的用力,甚至婉兒的一隻手都有在輕輕的撩拔著陸仁的某個部位。

    陸仁哪受得了這樣的撩拔?身上很快就有了反應,趕緊伸手抓住了婉兒的那隻手道:「婉兒你怎麼了?平時你不是這樣的。我想做點什麼過份的事,都還要央求你老半天你才肯就範,怎麼今天感覺你變成了個色/女似的?」

    婉兒俏臉一紅,但還是搖了搖頭道:「婉兒才不是什麼色女,只是、只是……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婉兒心生感觸,有點、有點……婉兒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總之、總之……」

    話到這裡,婉兒似乎是鼓足了勇氣,身子一扭就壓到了陸仁的身上,人亦在陸仁的耳畔低聲道:「主上一直都不肯把婉兒『吃掉』,但現在是婉兒想把主上給『吃掉』……」

    「……」

    陸仁很清楚婉兒可絕對不是那種「欲/女」,今天忽然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是有什麼事影響到了婉兒的心理思緒。當初婉兒也曾經這麼主動過一次,但當時是什麼情況?是在濮陽城田氏的宅坻火場之中,婉兒誤以為要和陸仁死在一起!

    稍稍的錯愕了一下之後,陸仁趕緊控制住了婉兒,異常關切的問道:「婉兒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卻突然這樣!你可別嚇我,你可別是出了什麼事!」

    陸仁瞭解婉兒,反過來婉兒也瞭解陸仁的為人心性。此刻見陸仁按住了自己,婉兒知道不把話說清楚是不行的,所以復又向陸仁輕輕搖頭道:「主上你放心,婉兒沒事……其實今天會這樣,是因為婉兒想起了義兄的故去,還有丁夫人與曹公的離異……」

    陸仁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婉兒悵然道:「婉兒自幼就是孤兒,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可是在意外的跟隨了主上之後,婉兒就有了至親之人,後來還被子修公子認之為妹……婉兒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子修公子認婉兒為妹其實有很多的原由,但不管怎麼樣,子修公子確實是把婉兒當成了一個妹妹來看待。婉兒自知不敢高攀,但也確實是在心裡將子修公子視為兄長。可是這樣的一位兄長,卻突然之間就這樣離去,婉兒心裡也是很亂的……主上你不會誤會吧?」

    陸仁仰著頭想了許久,搖頭輕嘆道:「你放心,我能理解。其實我也算是個孤兒了吧?像我們這樣的孤兒,心裡都會很渴望著能有親人的愛護和關懷,好不容易有了就會無比的珍惜。突然一下失去了,心裡也會格外的難受。」

    這可不是陸仁在扯淡。陸仁在丟失身世記憶之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家裡又有哪些的家人,換言之陸仁就是孤伶伶的一個人,只不過那時好歹還有個雪莉可以稍稍的慰籍他一下,現在又有個婉兒在身邊陪伴著他。但陸仁始終都記得自己在自己的那個時代,很多次在拱完白菜之後心頭會湧上來的那種孤獨感。也正因為如此,陸仁才會十分理解婉兒現在的那種心情。

    不過在頓了頓之後,陸仁還是很奇怪的向婉兒道:「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可是這和你突然一下想反過來把我『吃掉』又有什麼關係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3:07
第一百八十四回 陸仁舊識
               
    「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可是這和你突然一下想反過來把我『吃掉』又有什麼關係啊?」

    婉兒的頭輕輕一扭,避開了陸仁的目光,聲音更彷彿是在低聲自語:「因為、因為婉兒心中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啊?」

    婉兒無言了良久,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氣道:「婉兒視子修公子為兄長,可是這樣的一位兄長,卻在突然之間說沒了就沒了……婉兒再沒見識也知道如今的天下戰亂不斷,到處都在打仗,可能誰都會朝不保夕。現在突然沒了子修兄長,婉兒真的怕、怕……」

    說到這裡婉兒又咬了咬嘴唇,話語聲顯得那麼的猶豫且擔憂:「婉兒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與主上……」

    忽然用力的拚命搖頭:「主上不會有事的!主上才幹過人,又有保命秘法,所以肯定不會有事的,婉兒是擔心婉兒自己也許什麼時候就會身陷戰亂之中而不能自保。婉兒死不足惜,可是如果沒能為主上真正的做點什麼,婉兒死都不會甘心的……」

    陸仁啞然,曲指敲了敲婉兒的額頭:「你在想些什麼啊?」

    婉兒挪開了陸仁的手,隨後便緊貼到了陸仁的胸前:「婉兒知道主上其實明白婉兒的意思,所以就讓婉兒任性一次好嗎?」

    「……」

    陸仁再一次的無語,但陸仁也能明白婉兒現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該怎麼說呢?現在的婉兒的心態有點像是那些常年在海上漂流的水手。大凡是水手,基本上在停船靠岸的時候都會有酗酒和女票宿的惡習,但因為這個而去鄙視水手卻沒有什麼意義。要知道這些水手除了在海上漂流時的無聊之外,也許下一刻他們就會遇上暴風雨而死於非命。所以對他們來說,可以玩的時候就要拚命的玩……

    當然現在這樣形容婉兒的心態有點不怎麼恰當,但大致的意思卻是差不多的。而且陸仁也感覺到如果不讓婉兒任性一下,或許就會在婉兒的心裡留下一個心結,使婉兒從此變得總是那麼悶悶不樂,這可不是陸仁想看到的事……當然也不排除陸仁自己都已經有些把持不住的因素。

    就這樣,陸仁最後是在婉兒的耳畔低聲問道:「你上次來那個是什麼時候?」

    婉兒一怔,她可想不到陸仁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低聲的回應了陸仁。

    陸仁算了算時間,今天正好在安全期之內……其實不光是婉兒的心情很亂,陸仁又何嘗不是心中很煩亂,想有點什麼事來發洩一下?現在時間正好,陸仁也就再無顧忌,只一翻身就把婉兒壓到了身下。而在下一刻,婉兒身上最後的那點衣物也都被陸仁扔去了地下。

    他話不說,只知道今夜的陸仁和婉兒都很瘋狂,瘋狂到第二天兩個人都下不了榻……

    ————————————————————

    轉眼就已是建安二年的三月間。

    許昌城外的某處驛亭,陸仁的一行車駕正停靠在這裡,等待著……陸仁從茅廁裡出來。

    陸誠與陸信捏著鼻子守在茅廁的門前,卻隱隱約約的聽見裡面正在「蹲坑」的陸仁在用極度不滿、極為鬱悶的聲線低聲嘀咕道:「真他媽的鬱悶……那邊的鄉長是吃乾飯的還是怎麼的?不就是抓了幾個禍亂鄉間的賊徒嗎?依律定罪處罰了不就行了嘛,幹嘛還派人連夜加急稟報說非要我親自出馬,還得馬上趕過去?」

    陸誠與陸信啞然對望,再各自一笑。

    又過了一會兒,陸仁解決完了「內部問題」之後從茅廁裡出來,陸誠上前喚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下再登車出發?」

    陸仁曲指在誠、信二人的腦門子上各敲了一記道:「休息個屁啊?到許都也這麼久了,這還是頭一次因為治安方面的事鬧得要我親自去處理,所以我也想看看那頭是抓了什麼人,非得要我把監督春耕的事都先放放,親自趕去處理不可。」

    一路無話,陸仁這一行人趕到了許昌東部的邊界小鎮。

    剛剛抵達的陸仁一跳下馬車,鄉長就趕緊把陸仁迎入府衙,並開始向陸仁匯報案情。只是鄉長才剛剛開了個頭,陸仁就極度不滿的發起了牢騷:「你有沒有搞錯啊!?市井強徒欺凌鄉里,你既然已經將這伙賊徒拿下依律治罪就是,幹嘛還非得找我來親自審理?要是許昌周邊的縣鄉個個都如你這般,我陸仁就是分十個身出來也不夠用的啊!行了行了,你馬上去依律定罪,該打的打,該斬的斬!!」陸仁這是正在火頭上呢。

    鄉長慌忙攔住了陸仁:「令君請稍安勿燥!請聽下官把話說完!實際上這伙賊人下官原本是根本就拿不下來的……」

    「屁話!拿不下來?這不都讓你關到牢裡去了嗎?」

    鄉長見陸仁如此就差沒急得馬上給陸仁跪下了:「令君請聽下官說啊!這伙賊人是縣中豪族的賓客,自倚其勢欺凌鄉里兼之人多勢眾,而下官與鄉中吏卒少且多為老弱之眾,非為其敵手故無可奈何……」

    陸仁怔住,他作為許昌令兼典農中郎將,主理著許昌一帶的屯田政事,為了保證屯田政令的通暢無阻曾有意的調查過許昌周邊鄉縣的豪族情況,儘可能的不與這些個豪族碰上。現在聽這鄉長提起,陸仁仔細的思索了一陣也明白過來:「這一帶本無甚豪族,只有不久前自遷居於此的……這些人是諫議大夫曹子廉(曹洪)的宗族賓客?」

    鄉長用力點頭。

    「我靠!這個人精!」陸仁心中暗罵了一聲,啞然中打晾了一陣這個年紀大出他許多的鄉長,暗自心道:「難怪他會這麼急著找我來這裡!因為這些人他根本就吃罪不起,若是真的惹毛了曹洪家裡的這幫子人,搞不好他們會把這個小地頭攪得天翻地覆,他丟官罷職的事小,小命保不住才是大事……哎?不過他又是怎麼把這些人抓住的?按他所說的,他應該根本就不敢,而且沒實力去碰這幫子人啊!」

    一念至此自然開口詢問,鄉長小小心心的解釋道:「令君有所不知,三日前有一支行商客旅至本縣暫歇,其眾有數百人,財貨亦頗多……」

    陸仁再次啞然:「行了,不用多說了。是不是子廉賓客見財起意,結果就兩方人打了起來而且打了個兩敗俱傷,最後就讓你逮了個正著?」

    「正是如此。不然僅以小鄉的那點鄉吏,哪裡能抓捕到這些人?」

    陸仁道:「子廉宗室的損失應該不小吧?不然在我到這裡之前,你這小小鄉署不被他們鬧得亂成一團才怪了。」

    「昨天還來過一趟,威逼下官將客商的人全數處斬以洩其憤。」

    陸仁懷抱起了雙手冷眼望定了這個鄉長,心中暗道:「這個傢伙看這樣子就知道是根牆頭草,按說以他的這種性格,既然得罪不起曹洪的族人那應該直接就會把那隊客旅全殺了,然後上報的時候只說是斬殺了一隊流寇就能搪塞過去,順便還能討好曹洪的,怎麼會非把我給叫過來?難道說那隊客旅也頗有來頭,讓他不敢下手?」

    一念至此陸仁便問道:「客商主事之人何在?」

    「現亦被下官暫押在牢中……令君,此人被下官收押之時,具言乃是令君、令君的……」

    「我的什麼啊?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鄉長猶豫的片刻才道:「此人具言,乃是令君的……舊識。」

    「啊!?」陸仁被鬧了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在漢末已經混了四年,但除了曹營中的少數幾個人之外似乎就沒和誰有交情。但如果都是曹營中人,彼此一通名號就不太可能會打起來的。因為這種事一但讓曹操知道,管你是誰一樣照罰不誤,而且還會是加倍的重罰。

    另外還有這位客商的主事者,若真是自己的舊識,怎麼不在打起來的時候就報出自己的名號?要是報出來了的話,說不定根本就打不起來呢?亦或許是曹洪的人見對方錢多就直接動手開搶的結果?

    「我的舊識?沒理由的啊!我不記得我還認識誰的……」莫名其妙中曲指自彈了幾下腦門,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便讓鄉長帶他去牢房看看再說。等到了牢房,陸仁一看這場面卻樂了:「喲!?怎麼這麼熱鬧?你這小小的牢室居然關了這麼多的人啊?」

    每間牢室都嚴重滿員。想想也是,一支有數百人商旅隊伍與一支欺凌鄉間的豪族賓客,打了一場兩敗俱傷的大架下來,怎麼說也得剩下個兩、三百人吧?而一個小鄉的牢室哪裡能關得下這麼多的人?

    鄉長哭笑不得的道:「令君莫要嬉鬧了,這邊請!」

    七彎八拐的,陸仁跟著鄉長來到了某間「高級牢室」,所謂的高級是指遠比一般的牢室要干淨清潔得多,一般是花了錢的人才會關在這裡。

    等到得近前,陸仁就明顯的感覺到關在這裡的人有些不太一般,因為他的牢室裡不但有兩個侍女在側,裡面居然還拉上了兩層的布幔當作是屏風!

    陸仁啞然中指了指牢室向鄉長問道:「這怎麼回事?這人居然這麼講究?我都從來沒有過這種排場呢!」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3:24
第一百八十五回 送「貨」上門
               
    「這怎麼回事?這人居然這麼講究?我都從來沒有過這種排場呢!」

    鄉長心說真要是你的舊識我哪裡敢得罪?不然這位爺一報出說是你的舊識的時候,我也不會拚命的把曹洪的族人給擋回去了!

    卻見牢室中侍女中的一個望見了陸仁,細細的打晾了數眼之後向屏幔內低語了幾句,屏幔便被徐徐拉開,裡面一人正背對著陸仁端坐在那裡把玩著什麼。陸仁見這人一身淡藍色的文士裝,而這背影有些似曾相識,卻又實在是想不起來是誰,索性開口問道:「先生何人?為何說是我舊識?恕陸仁健忘,我實在想不起除許都之外我還有誰曾為舊識。」

    「我若不說是陸令君舊識,不早就被這裡的人謀去性命財物了嗎?不過我說是陸令君舊識,卻也所言非虛。」

    這聲音清脆悅耳的嗓音,陸仁一聽就愣住了,因為他聽出這個身著男裝的人居然是個女子。

    「你、你竟是女子?你到底是誰啊!?」

    男裝女子緩緩轉過身來,映入陸仁眼中的卻是一張刻意涂畫得有些髒兮兮的臉。不過不可否認,這張臉蛋雖說髒了那麼一點點但卻很漂亮。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開口讓陸仁知道她是女子,那她這一身文士裝的男性妝扮很容易讓人誤認為是一個儒雅俊秀的美少年……就是有點娘娘腔。

    陸仁細看了一陣,感覺很是眼熟,但硬就是想不起來是誰。而那女子見陸仁如此頗有些氣惱的道:「陸令君還真是健忘啊!還沒想起來小女子是誰嗎?也是,舊日裡小女子與陸令君相交時日並不算長,轉眼間又數年末曾見面,陸令君快記不得小女子了也在情理當中。不過,這個技藝陸令君應該不會忘卻吧?」

    話音一落,男裝女子就嘟起了嘴唇,卻是吹起了口哨樂。而陸仁只聽了兩節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調子後便猛的一拍腦門道:「這是我的《少年行》……啊!你、你、你,你是糜貞!你不在徐州呆著,好好的跑到許都來幹什麼?」

    糜貞重重的冷哼了一聲道:「我來許都找你算帳的!!」

    「算帳!?我虧了你什麼還是欠了你什麼?」

    ————————————————————

    數刻之後的館驛之中,陸仁與已經換回了女兒裝的糜貞對席而坐。那位牆頭草鄉長陪坐在旁席,心中在驚嘆糜貞竟是位大美女的同時,暗中也在為自己「識時務」的「正確判斷」,沒有因曹洪族人的威逼而對糜貞一行人動手感到慶幸。

    許昌一帶有關於陸仁的傳聞很多,但相比起陸仁「精農桑,擅理民」這些正面傳聞,流傳得最多最廣,也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卻是「陸仁孤身殺入田府救婉兒」和「陸仁與糜貞之間曖昧不清的關係」這兩大段「風流韻事」。

    沒辦法,喜歡去傳說些這個的「長舌者」基本上都是些「八卦新聞」的愛好者。而經這一類人眾口傳云的結果就是有關陸仁的浪子事蹟越傳越玄,連帶著人們都知道一但碰了陸仁身邊的女人,就會把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陸仁給激成一個無人能敵的「狂戰士」。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些傳說,鄉長才會暗中慶幸自己沒有亂來。試想一下,陸仁與糜貞之間的關係那麼的「曖昧不清」,天曉得陸仁會不會為了糜貞這位大美人也來發上一次狂。

    那些什麼「一日之間因其狂而手刃數百人」的玄忽事先不論,陸仁現在可算得上是個有權有勢的人物。或許陸仁也不敢得罪曹洪,但若因糜貞之事而遷怒於鄉長,以陸仁現在的職權要玩死這個小小的鄉長那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事?總之鄉長現在是想想都有些後怕。

    卻見陸仁與糜貞各自無言的坐了一陣,都沒有開口說話。鄉長見是這般情形感覺自己在這裡有些多餘,便知趣的推說還有政務要處理溜之大吉了。陸仁斜瞥了一眼鄉長離去時的背影,伸手猛抓了一陣頭皮才遲疑著開了口:「糜小姐,為什麼你會到許都來?方才在獄中你說要找我算帳的話應該只是氣話吧?鄉長說你帶了不少人丁還有頗多的財物,你應該是來許都行商販貨的?」

    糜貞氣悶中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酒杯也重重的往桌幾上一頓:「不,我還真的是來許都找你的……說實話我怎麼也沒想到當初徐州那個靠樵採為生的陸義浩,不過短短數年的時間便已是朝堂重臣。此外我本以為今日的你會是個威儀頗重的人,但是在牢中重逢的那一刻我忽然發覺你和當初的時候沒有變多少,依舊是那個性格恢諧、灑脫不羈的陸義浩。」

    陸仁尷尬的笑了笑:「我就是我,沒什麼變不變的啊……哎,你剛才說你真的是來找我的?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糜貞輕嘆了口氣,緩緩的低下頭去輕聲道:「世事難料啊……陸令君,你可知徐州已被呂布所佔,劉徐州被逐至小沛暫且安身?」

    陸仁搖頭。雖說陸仁已經猜到會出現這種結果,但古代通訊不發達消息閉塞,許昌這邊還沒有收到確切的情報。

    糜貞憤恨不平的接著道:「呂布這個畜生!劉徐州好意收留於他,他卻背信棄義,趁劉徐州奉朝庭詔命攻打袁術時攻佔了徐州。張翼德說呂布是背主無信的三姓家奴真是一點沒錯……算了,不說氣話。呂布他新佔徐州人心未服,自然急於結納豪族收攏人心以充其勢。他在小沛之時便依陳宮之計,先娶了曹豹之女為妻;今得徐州又向大哥說媒,想讓我嫁給他,意欲使我糜氏一族因此而依附於他……」

    陸仁愕然中立直了身軀道:「呂布想娶你!?不對吧!?你大哥不是想讓你嫁給劉黃……哦哦,劉徐州的嗎?」差點口誤把「劉黃書」這三個字說出來了。

    換到糜貞驚道:「你怎麼知道的!?大哥他只在暗中對我提起過,並未對旁人言及!」

    「……這你別管!我沒這兩下子也混不到現在的官位了。現在劉徐州勢微而暫屯小沛,你大哥應該有意資助劉徐州重振軍勢,這時把你許配給劉徐州能使劉徐州心中疑慮盡去,呂布亦不能強逼什麼的,你卻怎麼跑到許都來了!?」

    糜貞的臉上泛起了厚重的怒氣,瞪望了陸仁許久,忽然伸手一指陸仁罵道:「還不都是你害得我如此!?」

    陸仁懵了頭,自指鼻樑莫名其妙的道:「我害的?這關我什麼事啊?」

    糜貞怒道:「怎麼不關你的事!?你忘了當初依投在我糜氏門下之時,我家大哥本有意想招你入贅之事?如此一來,你我之間也算是曾有婚約。後來在無意之中,大哥曾向劉徐州提及過此事,劉徐州聽聞說你我曾有婚約,又哪裡肯娶我?如果只是這樣到也罷了,可是、可是現在的市井傳聞是怎麼傳的!?」

    陸仁當時就無言以對。這種八卦在許昌一帶流傳很廣,陸仁當然也就早有聽聞,傳聞說陸仁這個身負大才的風流浪子當初投奔糜氏且屈身為客卿,目的就是為了糜家大小姐,而且糜貞亦早就與陸仁有染,後來是因為二人分在曹劉兩家而不得不『乃與君絕』……

    再看這時的糜貞氣苦道:「想我糜貞雖然是有些大小姐脾氣,但我卻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家!被你這麼一鬧,我的名節何在?劉徐州又怎會娶我這個名節有損的女子?」

    「……」

    陸仁的嘴巴張得老大,心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只是八卦傳聞而已,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影響來?看來果然是「人言可畏」,口水的力量是相當之恐怖的。

    糜貞罵完了這一通,喘著粗氣強行令自己平靜了一些才接著道:「因大哥之故,我與劉徐州見過數面……劉徐州有英雄之姿,日後亦必可成就大業,能有夫如此一直是我心中夙願,可是現在全被你給毀了!」

    陸仁的雙手在腦後亂抓了起來,心說這算是哪門子的事兒啊?現在你人到了這裡,又對我說出這樣的一番話,該不會是要我對這檔子事負責吧?那你帶著那麼多的人,還有一大堆的隨行財物,難不成是你的嫁妝?而想到這些,陸仁就抓著頭皮乾笑道:「那麼你專程來許都找我……」

    糜貞氣苦道:「本來我是想先去我糜氏在柴桑的田莊暫避的,但是聽聞說最近的江東局勢不穩,徐州的南下之路又被袁術阻絕,今日的洛陽又是一座廢城,想來想去也的確只有你這裡能暫避一下。大哥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念及舊誼,讓我先投奔到你這裡避一避。」

    話到這裡糜貞卻又低下了頭,臉上泛起了幾分緋紅:「而且、而且……我有聽說你到現在都一直未曾婚配,而你我好歹也算是當初曾有議婚論嫁。要是實在不行……你現在好歹也是許都令,是朝堂重臣,比起當初……」

    「我……靠!」

    陸仁又不是傻子,哪會聽不出糜貞話裡的意思?按說有美女送上門來是好事一件,可這種事來得這麼突然,又有幾個人的心理上能承受得了?更何況陸仁的身上還有著不能說的秘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3:29
第一百八十六回 該殺就殺
               
    面對著糜貞的送「貨」上門,陸仁是徹徹底底的懵了。怎麼說呢?且不論陸仁這個身上帶著秘密的人不會去在這個時代考慮這方面的事,就算是陸仁沒有穿越,作為一個現代社會中的宅男吊絲,一般都是會有心理上的「恐婚症」的,君豈不見現代社會中的剩男剩女已經多到了什麼樣的地步?現在突然見到糜貞帶著這種意思來找自己,陸仁會不犯懵才怪了。

    他這裡一犯懵,糜貞當然是一眼就看了出來。不過糜貞哪裡會明白陸仁這個穿越者的心態?只是稍稍的一怔之後,糜貞就在一定程度上誤會了陸仁,搖搖頭幽幽嘆道:「罷了罷了,今日的陸義浩已不是當初在徐州樵採為生的卑微之人,又哪裡能看得上我這個商家女子?只是陸令君,還望你能念在舊日情誼,暫且收留小女子渡過難關。」

    陸仁這邊還沒說出話來呢,糜貞便已離席來到陸仁的面前拜倒於地,哽咽的聲音居然還帶著幾分可楚楚可憐的味兒:「小女子現在是背井離鄉已無依無靠,方至此地又被賊徒劫殺我諸多人眾,財物亦被劫去不少。若令君不肯收留,只怕小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條。望陸令君能看在舊日情面上暫且收留小女子。若日後小女子得以回還家中,於令君必有大禮相謝!」稍一抬頭,糜貞的眼中居然落下了幾顆淚珠!

    「……」

    陸仁也回過了神來,自然就聽出了糜貞言語中的無奈之意。其實想想也是,那年頭商人的社會地位很低,說都說「士農工商」嘛!商人出身的糜竺好不容易弄了個官職,但還不是一樣的被徐州士人圈給排擠在外,並不被士人圈所認可?

    而糜貞在被呂布所逼迫的情況下,又不能如願的嫁給劉備,只好跑到許昌這裡來投奔自己,儘管是出於無奈,但如果是能嫁給自己這個許都令,還不是能在仕途與糜氏的轉型上給予糜氏很大的幫助?畢竟許都令可不是一般的縣令,地位僅在九卿之下而已,在朝堂之上都能說得上幾句話的。糜氏如果搭上了裙帶關係,再好好的運作一下,轉型並不會太難。

    此外這時的曹操與劉備還並不處在一個敵對的關係面上,反到是有互利合作的可能,所以糜竺把糜貞塞到陸仁這裡來也並不是亂來。

    想到這裡陸仁也只能苦笑,心說你們糜氏到底是商人出身,還真他妹的會打小算盤。看看糜貞可能又要開啟小怨婦的模式,陸仁趕緊的擺擺手道:「糜大小姐,我也沒說不幫你一把的,可現在真不是扯這些淡的時候!」

    糜貞聽說陸仁願意收留自己,自然是暗中鬆了口氣,但陸仁的後一句話卻又讓糜貞緊張了起來。精於商道的糜貞可是很會查顏觀色的,所以很快就看出陸仁頭痛的不是自己這裡的事,而是有其他的原因。這一明白過來,糜貞就急問道:「令君是憂心何事?」

    陸仁苦笑道:「收留你一段時間其實不難,說起來當初若沒有你和你大哥收留我,也不會有今天的我來著,只當是還個人情我都應該收留你的。我現在在許都的居府很大,劃出一所別院給你居住也沒什麼關係。不過你最好是深居簡出一點,別給你我添什麼麻煩!」

    說是這麼說,可陸仁還是心說你這突然冒出來再往我家裡這一住,那天曉得之後的許昌市井傳聞又會變成什麼樣,還偏偏不能把你給「日後再說」。

    糜貞連連點頭:「自當如此!」

    陸仁擺擺手:「我話沒說完。這些其實都是小事,真正的麻煩事是……」

    陸仁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但這次卻是那位鄉長忽然又趕到了驛舍,詢問陸仁抓來的那些賊徒應當如何處置。陸仁望著鄉長沒有說話,糜貞卻有些氣不過,湊到了陸仁的身邊道:「為禍鄉里之徒欺凌百姓之人死有餘辜!該殺的殺,該斬的斬!!」

    鄉長見糜貞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家卻這麼殺氣騰騰,嚇得在暗中一吐舌頭。陸仁卻瞪了糜貞一眼,示意鄉長先回去休息,刑罰的事回頭再說。

    鄉長離去,糜貞很不解的向陸仁問道:「這樣的賊徒,殺了便殺了,令君你又何故如此?」

    陸仁嘆了口氣,曲指在腦門上敲個不停:「我剛才不都跟你說了是麻煩事嗎?你知不知道打劫你的這幫人是什麼人?」

    糜貞搖頭:「我只知道是本地的恃強豪族。」

    陸仁道:「拜託!你這位大家小姐也是頗有見識的人,就不仔細想想一般的豪族哪裡敢這麼公然的欺凌鄉里,還劫搶過往商隊!」

    糜貞愕然道:「這是很平常的事啊!要不然我大哥哪裡會特意挑出這麼多青壯人丁隨行護送,還要我女扮男裝?」

    陸仁聞言險些吐血,糜貞所說的「平常」還真的很平常,這時已經天下大亂都多少年了,各地豪強自擁部曲稱霸一方真的是件平常得要命的事。片刻之後,陸仁只能向糜貞搖頭苦笑道:「你還不知道吧?劫搶你商隊的是許都諫議大夫曹洪的宗室賓客,而曹洪是曹大將軍的族弟!這次的事,如果沒有你與我的這層關係殺了也就殺了,以曹公的為人想必也不會為難我什麼的,可是現在扯上了你,事情的味道就有些不一樣了!!」

    「啊!?」

    糜貞是有見識的人,一聞聽此言臉上也跟著變了色。良久過去,糜貞才試探著道:「要不……我們不計較今日之事,放了我的人丁,帶著財物趕往許都也就是了……」

    陸仁搖頭:「沒那麼簡單!你們雙方幹起來的時候,他們那頭詁計死了不少人吧?現在就算是你想不去計較,可他們那頭卻不會放過你。你是不知道,在我和你見上面之前,已經有人去鄉長那裡鬧事,要鄉長把你們這批人全殺掉。現在我要是不處理這件事並且放你們離開,不管怎麼想看、怎麼想,都顯得反到是我這裡沒道理了,那他們還不得寸進尺、落井下石?」

    「這、這……」糜貞頓時就沒了言語,緊皺起了雙眉在一旁想起了主意。

    陸仁的確是很為難,他原本算是和曹操有約定,就是許都令原本要管轄的治安、檢訟這些他不用去管。但這個只能算是口頭約定,真有什麼事冒將出來,他始終是要過問一下的,更何況現在這場事還牽扯到了自己。

    現在的這場事,細想過去到挺像是現代社會裡的「碰瓷」,你要是心存私了之心,那無疑正好給了曹洪的那幫子人得寸進尺的藉口,到頭來只會更加的麻煩。可真要是下狠手,有自己和糜貞這層很曖昧的關係在裡面,又顯得太以權謀私了些。要是在別的諸侯手下到也罷了,可是陸仁清楚這是在曹操的手下,而曹操一向用法極嚴……

    這個時候沒人幫陸仁出主意,不過陸仁有史料可以充當參考,所以陸仁是激活了芯片查閱了起來,特別是原有的進程中許昌首任許都令滿寵的記載,因為陸仁記得滿寵好像處置過曹洪的宗世賓客,只不過對於這種二、三線的人物,陸仁一般不會太過留意。

    現在仔細一看,史料中的記載是「時曹洪宗室親貴,有賓客在界,數犯法,寵收治之。洪書報寵,寵不聽。洪白太祖,太祖召許主者。寵知將欲原,乃速殺之。太祖喜曰:當事不當爾邪?」在看到這些之後,陸仁再仔細的想了想便在暗中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該斬的斬,該殺的殺!」

    糜貞嚇一跳。商人一般都講究「和氣生財」,對打打殺殺的事一向都是非常忌諱的。有心想勸止住陸仁,但陸仁已經起身離席,出門而去了。

    等到糜貞在館驛內看到陸仁回來時,沒多久就聽到街市那邊傳來了陣陣的歡呼聲。糜貞知道陸仁肯定是已經下了狠手,正不知該說什麼的時候,已有不少百姓趕到驛舍這裡,在驛舍的門外跪下了一片要求見陸仁。陸仁聞訊出門,方一現身百姓們就一齊大禮拜謝:

    「多謝陸令君不畏豪強權貴,為本地百姓誅除惡霸……」

    陸仁對此似乎並不意外,反到是向這些百姓們恭敬的行禮道:「陸仁自到許為令,多忙於各處農事,對各處的巡檢訟問有所不及,以至於此等權貴賓客倚勢欺凌鄉里。今陸仁依法度將其誅殺,恐權貴會因今日所掠之人乃陸仁舊識一事而非陸仁枉顧私情,故陸仁日後只怕不能再為官而照料鄉里,陸仁今日就此與各位先行拜別了。」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陸仁的話說得很清楚,他今天這樣做肯定會得罪到權貴,完事之後多半就會被權貴誹謗,然後就丟官棄職,所以現在先和大家說聲再見。而這種事在當時的那個時代、那個社會氛圍裡是很平常的。

    再看陸仁禮過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許昌。到場的百姓們各各都面面相覷,基本上都掛上了不甘心的神情。最後也不知是誰帶了個頭,喊出了一句「去許都幫陸令君說說話」,結果就引來了眾人一片的附議之聲……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3:32
第一百八十七回 以硬碰硬
               
    許昌城東十里驛亭。

    陸仁此刻正有些心不在焉的背靠在亭柱上,腰間佩劍的鞘尾也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亭柱。時不時的,陸仁還會抬頭向許昌那邊張望上數眼,眼中儘是焦慮與不安的神色。

    忽然許昌的方向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陸仁望見之後急忙奔出驛亭趕至道中,也不待來人完全帶住馬勢便順手一把拉住了韁繩,急切的向來人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婉兒和小蘭他們都沒事吧?」

    來人是糜貞手下某個騎術頗佳的家丁,翻身下馬後輕喘著氣向陸仁稟報導:「請令君放心,事已辦妥!昨日小人帶著陸信小哥趕到了令君府上,入夜之前婉兒姑娘便依令君之意,帶領府上眾人以探母恤幼為名暫居去了撫幼義舍。」

    陸仁聞言鬆了口氣,婉兒他們只要先躲去了撫幼義舍就暫時不會有什麼事,畢竟撫幼義舍除了陸仁之外還有荀氏的一份,現在還有個丁夫人在那裡。丁夫人雖說已經和曹操絕裂,但那些個情義與面子還是在的。曹洪如果聞知陸仁殺了不少他的宗室賓客之後就算想找陸仁的家人晦氣,考慮到荀氏與丁夫人這兩方面的因素也不敢對撫幼義舍動手。

    這一口氣鬆了下來,陸仁又接著問道:「曹子廉府上有沒有什麼動靜?」

    「小人依令君之命送陸信小哥到府之後便在諫議大夫府附近尋了間客棧落腳暫歇,今日見有數騎趕去諫議大夫府上,其中還有一人曾於小人交過手故此認得。這些人想必如令君所料,是去向曹子廉報信的。而小人離棧之時,見曹子廉怒氣衝衝的帶領約有數百執戈甲兵上馬離府。小人恐令君與大小姐有失故快馬來報。」

    陸仁又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心說還好自己當天就馬上作出了判斷,讓糜貞找來騎術佳的人與上等好馬,帶著陸信連夜趕回許昌向婉兒報信避難。從時間上來看,他也就比曹洪的人快了幾個時辰。不過看現在的情況,詁計馬上就得和曹洪幹上了。

    一身男裝的糜貞緊皺著眉頭來到陸仁的身邊問道:「現在應該如何去做?」

    陸仁重重的嘆了口氣,向糜貞擺擺手道:「拖,儘量的拖延一下時間,沒必要的話千萬別和曹子廉打起來。」

    打?就糜貞手頭的這兩百多家丁,真打起來的話陸仁可一點信心都沒有!要知道曹洪除了諫議大夫一職之外還有個揚武中郎將的武職,手底下有五百訓練有素的常備正規軍。再加上曹洪是有錢人,這五百正規軍裝備很精良。總之一句話,曹洪真要打糜貞這兩百家丁那就是一碟小菜!陸仁唯一的辦法就是拖,拖到驚動到曹操趕來勸架。只要曹操聞訊一趕來,陸仁在曹操的面前就有話說。

    既然等來了消息,陸仁也就吩咐人眾動身,慢慢的向許昌城挪動。可能有人會問了,陸仁應該盡快趕回許昌去找曹操的,為什麼還要這麼慢慢的向前挪動?

    其實陸仁又哪裡不想趕回去向曹操辯解一下?可是仔細一考慮,覺得自己如果輕騎趕回許昌,曹洪也可以先趕過來把糜貞的人殺光再說,回過頭再去和陸仁在曹操的面前鬥嘴皮子,到那時急於辯解的陸仁搞不好還會被曹操誤認為心虛!

    但若是引得曹洪先有了什麼過激的舉動,相對來說「神閒氣定」的陸仁就多了點在曹操面前談判的本錢。打,糜貞的這幫子人是不行的,但有陸仁領隊,曹洪也不可能真的一句話都不說就動手殺人,不然不就顯得曹操用人唯親,任自己的宗族子弟為所欲為了嗎?

    人丁車仗在緩緩前行,陸仁人在緊張之中手心也捏起了一把汗。扯上了他與糜貞之間那亂七八糟的關係,事情到了曹操、曹洪那裡也變了味。當然陸仁知道以曹操的為人與執法甚嚴的態度,只要把話說清楚、罪證列出來,事情也不會鬧得太大,但眼下曹洪這一關卻一定得過的。

    一邊前行,陸仁一邊命人小心戒備。當走到離城門還有四、五里的地方時,曹洪便帶著五百親兵氣勢洶洶的攔住了去路,人在馬上舉刀一指陸仁喝罵道:「陸仁小兒!爾竟然為一己之私殺我宗室賓客!汝可知罪!?」

    「得,來了!」

    陸仁心中暗叫了一聲,跳下馬車緩步站到了陣前。陸仁既不是戰將又不會武藝的,馬上功夫差勁得要命。萬一真的和曹洪打起來,他在馬上也施展不出體能強化狀態下應有的能力,反到是步戰的話或許還能頂一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陸仁本著拖延時間的原則慢條斯理的回應道:「曹大夫何出此言?我陸仁一向秉公執法,何來一己之私?」

    曹洪向陸仁那邊望了一眼,刀鋒一指那邊的糜貞怒道:「此人率眾與我宗族賓客爭利,而此人與你有舊,你於徇私之下斬殺我宗族賓客!」

    陸仁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回應道:「你也知道你族中賓客與我的故舊之人爭利?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

    「……」

    曹洪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其實他的那些宗族賓客是什麼德性,曹洪心裡能不清楚?而這一類的事在那個時代真的是太平常了,因此曹洪都沒怎麼放在心上過,原則上只要不鬧出太大的動靜就行。或許這也稱得上是當時的那些大姓豪族普遍的一種心態。

    再看曹洪楞了片刻之後猛甩了幾下頭,心說我和爭論這個幹嘛?手腕一轉,刀鋒又指回了陸仁罵道:「我宗室賓客與你故舊商隊起了些爭執,你便假公濟私,授意縣令將我宗室賓客盡數拿下問斬,這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卻又是什麼?」

    陸仁已經悄悄的激活了體能強化,左手也按開了佩劍的卡簧,用惡狠狠的目光瞪望著曹洪的雙眼道:「起了些爭執?曹大夫,你的宗室賓客在許界做了些什麼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姑息?」

    曹洪為之一窒,他知道自己的這幫子人在許昌邊界那裡是有些不太像話,不過卻不知道事情會鬧得那麼大,總覺得罪不致死而已。再說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又是曹操的族弟,之前於曹操還有大功,認為那些人就算犯了死罪,自己去求個情也就行了。誰知道陸仁一到那裡就二話不說的就殺了一大堆,曹洪的臉面上哪裡能掛得住?

    頓了一會兒,曹洪強辯道:「我亦知彼等多有違法之舉,但罪不當誅!汝既收押入監當交付刑司擬定其罪而後刑罰,怎可不上表報公就私意殺之!?」

    陸仁逮著了機會那就不會放過:「罪不當誅?笑話!曹大夫,你的宗室賓客在許界欺凌鄉里胡做非為,百姓因畏於權勢敢怒而不敢言,你的宗室賓客也就愈發的無法無天!我舊故自徐州來此行商順便來探望於我,隨行財貨頗多,是你的宗室賓客目無法紀公然劫搶,結果和我故舊的護衛人丁打了個兩敗俱傷。似此般罪行已與賊寇何異?此等重罪你還說罪不當誅!?

    「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小縣百姓一直敢怒而不敢言,我這個許都令也因此一直都不得而知。若不是你那些無法無天的宗室賓客碰上了我故舊這支尚有一戰之力的商隊令我驚聞此事,你那些宗室賓客又將會橫行到何時?禍害百姓到何時?

    「你又說當交付刑司定罪而後罰,我到想反問曹大夫一句,我身為許都令司管何事?而你的那些宗室賓客又有什麼資格交付刑司!?你說我是為我故舊洩憤而殺?錯,我是為律法而殺!為曹公民望而殺!為正……」後面一句「為正義而殺」陸仁沒說出口,因為這句在陸仁看來太過卡通化、太過不是味道了一點,於是臨時換成了:「為天下正道而殺!」

    「你!!!」這番話可把曹洪給激得惱羞成怒:「花言巧語、巧舌如簧!明明是為了一己之私,卻說得這般義正嚴辭!也罷,你敢殺我宗室賓客,我又何嘗殺不得你!」

    曹洪舉刀欲動,糜貞此刻卻已經站到了陸仁的身邊,向陸仁低語了幾句。陸仁會意,就在曹洪方要下令的時候,陸仁猛然吼道:「曹子廉你敢!」

    曹洪暴怒:「你且看我敢是不敢!」

    陸仁振臂一指曹洪道:「你也想想今日的我是什麼人且身居何職!若你覺得我刑罰有誤,當奏請有司查檢定罪再依律處罰,但絕輪不到你領兵來拿!如今天子都許,曹公局勢方定,宗廟社稷制度初復,似你現在這般舉私兵逼迫朝臣,是不是想自倚親貴仗勢欺人,壞卻曹公所定立下的法度!?曹大夫,有些話在人前我不便明說,我只告訴你一句,如果你今天真的動了我,於曹公大業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自己仔細想想!」

    曹洪現在正在氣頭上,哪裡會去想得太多?一聲號令,指揮著麾下五百甲兵把陸仁這一行人團團圍住就想動手。而陸仁早就啟動了體能強化狀態,抽出佩劍護著糜貞倒退回陣中。偷眼望了一下許昌那邊,陸仁心說怎麼勸架的人還沒來?這都真的就要打起來了!

    劍雖出鞘,陸仁卻還在作著拖延時間最後的努力,向曹洪喝道:「曹子廉,我陸仁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可你今日如此,就不怕曹公帳下幕僚為之心寒不已嗎?」

    曹洪怒道:「休要仍在這裡鼓簧唇舌!陸仁小兒,出來受死!!」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5-11-5 23:37
第一百八十八回 以退為進
               
    「休要仍在這裡鼓簧唇舌!陸仁小兒,出來受死!!」

    事情鬧到了這個份上,陸仁眼下真的是已經沒辦法了,只能授意糜貞按預定的對策,集中人丁準備衝出一道口子,無論如何也得先衝到許昌城邊再說。他自己則站回了陣前道:「曹子廉,我不想和你交戰!我陸仁秉公執法問心無愧!但如果你一意強逼於我……」

    曹洪喝道:「休要多言!吃我一刀!」

    馬奔刀舉,曹洪便向陸仁直衝了過來,眼見著陸仁就要被曹洪一刀砍成兩半……

    「真他媽的當我不會動手啊!!」

    陸仁突然暴發出一聲驚人的怒吼,手中的劍卻扔去了一邊。就在曹洪的刀將要劈將下來的那一刻,陸仁一個錯步閃身避開了曹洪戰馬的直衝路線,早已捏緊了的拳頭照著戰馬的側頰狠力就是一拳!

    十倍強化狀態下的這一拳之力可不是鬧著玩的,假如說陸仁正常情況下拚命一拳大概是四十公斤的打擊力道,這一下就有四百公斤以上!而零點四噸的衝擊力,又豈是這匹戰馬所能承受得了的?只聽得嘭的一聲悶響,可憐這匹戰馬的頭竟然被陸仁一拳打暴,連帶著曹洪也摔下了馬去。

    這一下可驚呆了在場所有的人,這得是什麼樣的力道?摔在地上的曹洪驚愕中剛想爬起身來時,身上已經沾上了不少馬血,樣子也很嚇人的陸仁已經站到了曹洪的面前。曹洪大驚失色,急忙一番就地翻滾避開再爬起身來,入眼的卻是陸仁那張咬牙切齒之下憤怒嚇人的臉。

    這一刻曹洪突然想起了有關陸仁的傳聞:「糟糕!忘了他雖然不會武藝,但卻會個什麼保命用的『暴氣之術』了!一直以為那只是好事者亂傳的傳聞,現在他只一拳就……」

    望望被打暴的馬頭,曹洪自問是根本就沒能力做得到,趕緊抽劍立勢,生怕陸仁會趁勢而上。

    陸仁隨手擦拭了一下臉上沾到的血跡,惡狠狠的向曹洪道:「曹大夫,我陸仁所做之事,自會有曹公公斷,而對大夫,我也不好以兵戎相見。我現在尚有幾分自制之力,你別再逼我!!」

    曹洪現在還真不敢亂動什麼,而雙方的人丁兵馬見著這麼嚇人的一幕又有誰敢動?陸仁見狀臉上雖然仍保持著那嚇人的姿態,心中其實也在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還是那句話,陸仁清楚真打起來的話自己和糜貞的這些人絕對不是曹洪人馬的對手,只有冒險一擊力求震懾到曹洪才能多爭取到一點時間。而以陸仁十倍強化狀態與先前的一些打鬥經驗,陸仁也有些把握能夠做得到……

    雙方就這樣雀鴉無聲的對峙了起來,誰都不敢出一下大氣,陸仁與曹洪也都暗自捏了把汗。突然許昌那邊有陣陣馬蹄聲傳來,當先二人一齊大聲呼喊道:「大將軍有令!子廉、義浩萬萬不可交戰!各自罷兵!」

    「曹仁?夏候敦!?」

    一望見來人陸仁自然是鬆了口氣,而另一邊的曹洪卻也同樣的鬆下了口氣。不一會兒夏候敦與曹仁的兩匹快馬趕至陣中,曹仁去拖住了曹洪,夏候敦則護住了陸仁。

    陸仁見夏候敦站到了自己的身邊,大氣長出中癱坐到了地上苦笑不已的向夏候敦道:「元讓將軍,你總算趕來了。若是再晚來一點,我真的和子廉的人馬打起來,那回頭要我如何向曹公交待?」

    夏候敦和陸仁的關係算是不錯的,此刻也是表示欣賞的向陸仁笑了笑。不過一望見陣中那匹被暴了頭的死馬與陸仁身上的血跡時臉上便微微變色。他是戰將出身,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怎麼回事。

    陸仁及時辯解道:「子廉先動的手,可我又怕施用暴氣之術後會真的傷的子廉,所以扔掉了佩劍,全力一拳打死了子廉的馬。元讓兄,我可沒有對子廉出過手……」

    夏候敦啞然。陸仁在濮陽發狂一般衝入田府的時候夏候敦正好是濮陽太守,所以相比起其他的人夏候敦要多瞭解一點陸仁的情況。

    兩下里各自勸架,過了一會兒曹仁走到了陸仁的面前問道:「陸令君,子廉為何會引其眾與你交戰?」

    陸仁見過來的是曹仁也就放下了心來,讓陸誠去自己的馬車上取來了數卷竹簡奉給曹仁道:「子廉宗室賓客在界,數犯法紀為禍鄉里,數日前竟公然劫搶過往商隊,此般行徑已與賊徒無異!只是很不巧,他們搶的是我故舊之人,自率商旅於徐州而來,尚有幾分戰力,打了個兩敗俱傷,也因此令我驚聞此訊。我趕到之後依律定罪,處斬了重罪者二十六人,子廉便以為我是在挾私報復……這幾卷竹簡所載者皆為其罪證,望子孝能代我轉交曹公。」

    按史料,曹仁「少時不修行檢,及長為將,嚴整奉法令,常置科於左右,案以從事」,也就是說曹仁可不像曹洪那麼不知輕重,所以陸仁敢把這些罪證交給曹仁。而曹仁聞言之後眉頭揚起來老高,急展開一卷竹簡細看了一會兒,臉色可就變得相當之難看了。看了一半用力一合,曹仁低聲向陸仁問道:「簡中所載可有詐乎?」

    陸仁輕輕搖頭:「只有遺漏,並無半分虛假。子孝若不信,隨意差幾個人喬裝成平民百姓去那裡一問便知真偽。」

    曹仁的臉色愈發的難看,猛然轉身回到曹洪的身邊低聲斥責了幾句,而曹洪也在低聲辯解著什麼。忽然許昌方向又有厚重的馬蹄聲傳來,卻是曹操帶著一班幕僚親自趕了來——自己的手下在城外火並,而且還有曹洪這個宗族摻合在裡面,這對曹操來說可不是件小事,還不馬上得心急火燎的親自趕來處理?

    到得近前也不等眾人施禮,曹操便怒氣衝衝的喝罵道:「子廉、義浩,爾二人何故相爭!?」別的也不多說,只說曹操此刻的臉都氣得變了形。

    相比起陸仁在努力的保持著平靜的神態,曹洪的臉上卻掛起了幾分喜色。剛想動步上前,曹仁卻臉色陰沉的一把拉住了曹洪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才捧著兩卷竹簡來到曹操的馬前,向曹操解說了一番。

    曹操聽了曹仁的話之後先向曹洪瞪了一眼,又接過曹仁遞過來的竹簡展開看了一下,那臉色可就不是一般的差了,猛地把手中竹簡一合,向曹洪怒喝道:「子廉!你做得好事!!」

    「呃……」只一聲喝斥,曹洪就知道勢頭對己不妙。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曹洪本身就理虧得很。

    曹操又望了眼地上的死馬,還有陸仁先前扔去一邊的佩劍,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向曹洪喝斥道:「義浩秉公執法,斬殺族中惡奴,正可為你族中除去害群之馬,此為幸事也,孤亦欲嘉之,你怎可如此不辯是非!?倘若義浩有失,孤失卻顏面事小,壞卻國家法度事大!你如此不明法紀,還對義浩兵戎相見,不殺不足以正國法!來人,將曹洪拿下問斬!!」

    「斬個屁!一看就知道是在演戲!」陸仁心中暗暗嘀咕了這一句,馬上和其他幕僚一起為曹洪求情。

    曹操當然不會真的殺曹洪,不過演戲要演得像,喝令士卒把曹洪拖下去打了三十軍棍,再讓曹洪在家裡閉門思過不許出門,這才翻身下馬來到陸仁的跟前,微笑中伸手輕撫陸仁的脊背道:「義浩,當事不當爾邪!殺得好!」

    陸仁心說得!原本是給滿寵的那句話現在賺進了自己的口袋!不過陸仁可不敢得意什麼,而是趕緊的向曹操單膝跪倒道:「明公明鑑,其實陸仁行事也真的帶上了幾分私心……」

    「雖有私心,但你並未壞吾法度,實屬難得……」說著曹操又望了眼陸仁扔去一邊的佩劍,連連頜首道:「子廉年少無知,對你兵革相見,你卻能棄劍而迎。此事於公你奉行法度,於私你亦顧全著孤的顏面。孤知道,那一下如果你有劍在手,子廉早已命喪。義浩,你為人行事,甚趁孤意!」

    陸仁心說正常情況下我哪敢動你的宗族親信?真要動了那和找死有什麼分別?

    曹操點了一會兒的頭,目光便投向了陸仁身後的糜貞與那兩百多糜氏家丁,問道:「那便是你故舊之人的徐州商旅吧?」

    陸仁點頭,糜貞也趕緊向曹操行禮。只是這禮一行下來,曹操當時就笑了:「既是女子卻飾以男裝,真當孤看不出來嗎?舊日裡義浩在徐州居住得並不久,故舊之人似乎也只有一家。若孤沒有猜錯,你應該是糜子仲之妹糜貞。」

    陸仁和糜貞都沒想到曹操居然會一眼就看穿,尷尬了一下之後,糜貞便向曹操改行以女子之禮道:「小女子糜貞,參見大將軍!」

    曹操的眼中閃爍起了幾分異樣的神色,不過再望望陸仁,這異樣的目光便消褪了下去,很隨意的向糜貞一擺手道:「孤素聞汝兄糜子仲之名,只恨不得相見矣。今見彼妹,亦可算稍慰孤意。糜小姐來許行商,卻遭子廉惡賓所劫,孤甚是慚愧!為表孤歉意,糜小姐此行於許都行商販貨,可盡免其稅!」

    這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了。漢時商人的地位不高,稅賦也相當的重。不過陸仁知道這會兒得說點別的,至少是別讓曹操以為自己是完全的在以權謀私,所以暗中捅了捅糜貞的腰際。

    糜貞會意之下馬上就向曹操道:「大將軍有所不知,小女子此番來許名為行商販貨,實則是徐州為呂布攻佔,意欲強娶小女子為婦,好強奪我糜氏家業,家兄無奈之下只能遣我以行商之名,來許都投奔陸令君處暫避……」

    話未說完,曹操的臉色微微一變,急切的問道:「呂兒已佔據了徐州?那劉玄德何在?」

    「劉徐州勢危,只得暫屯小沛別作打算。」

    曹操眉頭揚了揚,臉上也泛起了幾分喜色,回過身剛想把郭嘉、二荀這些人召過來商議,卻見郭嘉用力的乾咳了幾聲,再向他輕輕的搖了搖頭。曹操會意,回過身向陸仁與糜貞笑道:「既是投奔義浩暫避,那孤就不安排驛舍給糜小姐居住了。改日孤再命人備下些賠罪之禮去義浩府上向糜小姐謝罪。」

    「小女子不敢當!」

    (週五、週六的時候瓶子去廬山玩了兩天,沒能及時更新,見諒!加上週日的,一共是六回補上。無恥求票、求收藏、求推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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