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170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26 09:43
第五章 目空一切的開鎖比賽

  說到暗市場中的委托任務,普通人會立刻想到的,就是盜賊、殺手的工作,如果範圍廣一些,傭兵也是其中一員,接受委托去攻打某個據點,或是獵殺某種凶獸,甚至集體尋找失物,或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工作,都所在多有。

  但操控著暗市場的那些組織,並不只是單純地發放、仲介工作,有時為了招攬人才,他們也用一些手法,反向考驗與吸收目標人物。

  提出一些高難度的懸賞,或是舉辦比賽,這些都是慣用的手法,不過只見於一些大都市,因為若沒有足夠的資金與利益,這些吸引眼球的招攬廣告,肯定賺不回本來。

  飛雲綠洲當然是個大地方,這裡全盛時期每日所流動的金額,力夏達港未必能與之抗衡,市場中也時常辦一些比賽,只要贏得名次,就會受到關注,成為各方招攬的搶手人物。

  溫去病沒打算藉此求職,卻對獎金很有興趣,香雪毫無商業天分可言,如果不偷不搶不騙,四個小時內所能賺到的極限,決不會有比賽的獎金高。

  只是,一堆比賽裡頭,適合自己的必須慎選,雖然武打擂台之類的,獎金額度高,場外還有下注,看準了能穩撈一票,但自己這身體,能不沾打鬥的邊,就儘量閃遠,想發財最好還是靠別的路子。

  幾番挑選之後,溫去病看中了開鎖比賽這個項目,告示上寫得也明白,只要到指定地點,完成幾項指定的難題,就有獎金奉上,還不需報名費用。

  「……不用交費,也就不是那種靠騙手續費、報名費來詐財的比賽,可以試試看。」

  確認了目標之後,溫去病就朝著指定地點前去,為了安全起見,與龍雲兒等人分開後,自己的樣貌便已換過,變成一個毛髮濃密的大鬍子,雖然瘦弱的身體,配上一臉大鬍子與濃眉,看起來非常不協調,不過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不急不徐地來到指定地點,那是一個遮陽棚底下的攤子,模樣頗為簡陋,一個白布包頭,穿著白袍的老者,坐在一張藤椅上,手裡拿著一桿煙,慢條斯理地抽著,旁邊擺著四個籮筐,每個籮筐裡都扔著一堆的鎖。

  攤子前面,清出了一片空地,十多個人正拿著不同的鎖,各施其法,試圖把鎖打開,溫去病瞥了一眼,已大概認出四個籮筐裡的鎖,難度各自不同,一個高過一個,正好是能力的考驗。

  溫去病走到白袍老人身旁,見他左邊的茶几上,擺了本簿子,上頭寫滿了簽名,正要順手填上自己的假名,老人忽然開口。

  「大鬍子,你會開鎖?」

  「呵,老頭子,你會吃飯?」

  從容自若的回答,讓白袍老人一樂,橫伸菸斗,阻住溫去病要簽名的手。

  「開得了鎖,再來簽名,省得浪費了簿子。」

  「四個不同等級的鎖,就是比賽?那獎品是什麼?過關斬將,總有每一關的獎勵吧?」

  溫去病笑問著,老人好整以暇地指著桌上的四個錫盤,第一個裡頭擺著糖果,第二個擺著十個銅子,第三個、第四個則分別擺著一塊與十塊銀子。

  從第一關過到最後,最多的獎勵,不過十塊碎銀錠,些許小錢卻未澆熄溫去病的興趣,反倒讓他回憶起從前。

  「……最差勁還有顆糖果可吃,又不用交費,飛雲綠洲還真是個和善的好地方。」

  「是嗎?」

  白袍老人微笑說著,一個拿著鐵絲,對手上鎖頭鼓搗半天,卻沒能開啟的人,滿面羞慚,想把鎖與鐵絲交還,老人看也不看,直接飛起一腳,將他踹出去,直飛出七八米,落地時滾了幾滾,口吐鮮血,卻不敢往這多看一眼,急急忙忙跑了。

  「呸,沒用的東西,浪費老子時間,斷幾根骨頭算便宜了。」

  老人罵著,又一個受試者拿著手中鎖來交,那是第二個籮筐中取出的鎖,可以領取十個銅子,但他交鎖時,忽然出手如閃電,一把抓住隔壁盤中的十塊銀錠,飛身就跑。

  ……擅長開鎖的,通常都是賊!

  ……賊偷東西,不一定要開鎖!

  那名盜賊的身手不錯,一下便衝出棚子,奪路狂奔,但才剛跑出棚子的範圍,眼角驟瞥刀光,身上莫名一輕,跟著,他發現自己抓著銀錠的手臂掉了,斷臂之痛,讓他撕心裂肺地叫喊出來。

  棚子底下,一個膚色黝黑的漢子,手執彎刀,無聲無息地出現,將掉落的手撿拾起來,掰開指頭,把銀錠重新放回盤上,向老人鞠躬後,又重新退回暗影裡,氣息完全隱匿。

  白袍老人淡然抽著煙,仿佛這些刀光劍影未曾發生,看著溫去病,「當賊首重眼力,就為了十個銀子,把手給留在這了,值得嗎?人真是不能沒有骨氣啊,大鬍子你說是不是?」

  「也是,不過我對糖沒興趣……」

  溫去病不答,直接從第三個籮筐裡取了把黃銅大鎖,瞄了一眼,笑道:「老人家,你們的鎖鏽住了啊。」

  「哦?是嗎?有誰說鏽掉的鎖就不能開嗎?」

  「倒也是,沒人說不能。」

  溫去病向周圍瞥了一眼,從棚子支柱上懸掛的羽毛環飾物中,拆下了一根羽毛,折了一折。

  「很多人都以為開鎖要鐵絲、銅絲,其實如果要求韌性的話,這東西也行,甚至還更好用一點。」

  溫去病說著,羽毛柄在鎖中一攪,感覺內中簧片的震動,巧勁一撬,隨手就把大鎖解開,拋入籮筐中,前後不足三秒,跟著又從第四個籮筐中,取出一把頗具份量,有三個鎖孔的大鎖。

  「有點意思了……同心鎖……」

  三個鎖孔,需要同一鑰匙依次打開,但溫去病曉得,若單純只有鑰匙,開啟次序不對,那麼開啟後一個的時候,就會把前一個開啟的鎖,重新鎖上,回到原點。

  「雖然精巧,不過……有些過時啊。」溫去病低笑道:「堂堂無神鋪,考驗的最後一關,只有這麼簡單嗎?」

  老人道:「這不過是綠洲中的一個小鋪子,不能代表誰,但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麼,尊貴的客人,請你就用手上的這根工具,把同心鎖打開。」

  「這根?同心鎖沒有正確鑰匙,要用工具強開的話,起碼也要有個三支,只給我一支是要怎麼開啊?我剛剛說錯話了,現在道歉,能再給我個機會嗎?」

  溫去病說著道歉,臉上沒有一點歉意,老人也一臉木然。

  「不行嗎?那起碼讓我換一支吧?這支已經折到了,不能讓我用一支壞掉的工具吧?」

  溫去病往羽毛環走去,但才邁出一步,棚子四角都有氣息傳出,四名又黑又壯的彎刀漢子,持刀逼近過來,殺氣騰騰,粗略判斷,起碼有個中階修為,但他們身上的氣息,讓溫去病隱約覺得不妥,這個判斷未必準確。

  「看來是沒得商量了,好吧,無神鋪果然對偷兒不友善……」

  溫去病回到鎖前,將已經折損的羽毛,插入中央的鎖孔,看著左右空出的鎖孔,尷尬地一笑。

  白袍老人道:「無神鋪對沒本事的人不友善,卻一向歡迎有本事的人,為了給你印證才能的機會,現在我從一數到十,你如果在那之前打不開,他們四個就會砍下你的人頭。」

  「喂,不帶這麼玩的,我可以不要錢了,就拿個糖走人嗎?」

  「十……」

  老人一數數,溫去病急忙動作,但才將鎖一撬,三個鎖孔同發聲響,不但羽毛被鍘斷,旁邊兩個鎖孔也閉死,斷了操作的門路。

  「大鬍子,下輩子到飛雲綠洲來,記得謙虛一點,能在十秒內打開這鎖的,只有當年的白菊郎君、迅雷神盜,除非你有他們那樣的技藝,否則,還輪不到你目空一切。」

  溫去病哭喪著臉,「我不過就想吸引下眼球,認錯了還不行嗎?」

  「六……」

  「喂!老傢伙,你用跳的?」

  「五……」

  數秒過一半,溫去病臉上笑意消失,揚起一掌,拍在同心鎖上,同時,另一掌按在鎖上,靜心感覺碰撞瞬間,內中簧片幾不可查的細微震動。

  由乙太屍蠱建構的肉體,非同於凡俗血肉的身軀,在感應力上有著遠超常人的能耐,這就是自信的本錢。

  「四……」

  ……世人迄今仍然不知,碎星團的本質是詐騙集團,四大武神的本質,根本就與表現出的形象不同,包括大名鼎鼎的迅雷神盜。

  ……老尚那個傢伙,頂著神盜的頭銜,卻對做為神盜基礎的機關學,沒有一點了解,對陷阱的應付方略,向來是強行突破,橫衝直撞。

  ……教會他開鎖,幫他惡補各類機關學識,一手把他推捧上神盜位置的,一直都是自己,最早的時候,他每次行竊都還得把自己給拎著去……

  「三……」

  溫去病重手連拍兩記,緊閉的同心鎖應聲彈開,瞪大雙眼的白袍老人,甚至訝異到忘了喊出二,呆呆看著溫去病把同心鎖扔回籮筐裡,臉上笑得一派從容。

  「老頭子,剛剛你說什麼來著?誰目空一切?」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26 13:50
第六章 九龍寨的天才

  白袍老人怔怔愣在當場,外人很難了解,像九外道這樣的組織,對各種專業人才是如何求賢若渴。

  像七家八門那樣的大勢力,功法源流完整,稱雄一方,底下各種武者不缺,也篤信只要拳頭大,什麼事都好辦,反倒是九外道這樣的偏門組織,為了在夾縫中求發展,除了正面武力,也分外重視各種專業人才。

  同心鎖,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很多高明的鎖匠都能開,可加上「不用工具」、「十秒之內」這兩個限定,還能開啟的人就如鳳毛麟角,之前在江湖記錄上,有類似手腕的兩個人,白菊郎君、迅雷神盜,俱已殞落,在那之後,已很久沒出現這水平的人物了。

  「老夫拓拔金。」白袍老人收起早先的威嚇面孔,態度尊重,「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不知由何處來?」

  「……反正不會是從西邊來。」

  溫去病沒正面回答,只表示自己與獸族無關,在飛雲綠洲活動的,大多都是亡命徒,誰沒背負一段過去?誰會老實交代來歷?

  「我過了四關,照規矩,我可以取走這十錠銀子吧?」

  「……以先生之才,區區小數,何入尊眼?」拓拔金揮揮手,一名刀衛捧著銀盤,上頭盛放十錠金子,恭恭敬敬送到溫去病面前。

  「這是無神鋪的一點心意,歡迎先生到飛雲綠洲來,還請笑納。」拓拔金笑道:「先生的技藝,老夫嘆為觀止,不曉得先生有沒有興趣再試身手,挑戰點更高難度的小玩意兒。」

  在自身領域成就卓越的人物,遇到針對本身專業的考驗,都如老饕見美食,心癢難耐,往往不顧利益,都要一試,溫去病很清楚這個通則,只是笑了笑。

  「您老認錯人啦。」

  「呃……認錯?」

  「在下雖然對開鎖有點研究,卻不是盜賊,錢財來得光明正大。」溫去病搓搓手,擺出一副窮酸樣,「比起挑戰自身專業,在下更對實質的東西有興趣,不知……」

  拓拔金會意,大笑道:「旁的沒有,來到飛雲綠洲,錢還是問題嗎?先生儘管放心,只要能解開接下來那道鎖,無神鋪必有重酬。」

  溫去病笑道:「哦,這次如果十秒內解不開,不用被砍頭吧?其實我膽子很小的。」

  「哈哈哈,人才素來都是被捧在手掌心上的,從現在起,誰想要砍先生的頭,我們立刻斬他成十七八塊。」

  四名刀衛當先開道,拓拔金老人在旁作陪,溫去病被奉為上賓,朝綠洲的內圈走去,一路上的商家、店主,看見拓拔金,紛紛彎腰施禮,顯然老人身分尊貴,在綠洲中地位不凡。

  溫去病有這樣的感覺,尤其自己無法看透老人的修為境界,他的氣息很普通,像是一個低階的普通武者,不過,很多高手都會用道具,掩藏自身氣息,而自己可以肯定,老人身上這樣的道具不只一個。

  除此之外,九外道中有許多捨棄肉身修為,專攻元神活動的高人,這類人物也無法簡單用能量波動來判斷戰力……

  拓拔金引領溫去病前行,經過許多的帳篷、棚子,雖然沒有特別探頭窺看,溫去病仍注意到些許異常,訝然道:「老先生,我有沒有看錯?我剛剛好像看到了……」

  「呵呵,這裡是西北,往西不遠過月煌灘,就是獸族屬地,在這裡看見獸人,有什麼好奇怪嗎?」

  「不是說要爆發戰爭,獸人要打我們嗎?」

  「就算開打了,那些獸人也一樣要吃要喝,要買東西啊。」拓跋金道:「聽先生的口音,是從帝北傲龍郡來的吧?難怪對本地不熟,你且放心,就算戰事開打,別的地方都打爛,這裡也安穩如山。」

  「您老的耳朵真厲害,這都聽了出來,不過,我不太明白,為啥這裡就安全呢?都說雲崗關有天南武鳳鎮守,關內高枕無憂,飛雲綠洲可在關外啊。」

  「保境安民,純靠武力未必管用,更何況那隻武鳳縱然威震天南,但……」拓跋金頓了頓,道:「總之,待久了,老弟你就明白啦,要鏟平這裡,那些獸人第一個捨不得!」

  「理解,理解。」

  溫去病唯唯諾諾,儘量讓自己看來不太通曉俗務,像那種只專心在專業領域,不聞窗外事的人物,更操著一口流利的帝北腔,與自己本來形象南轅北轍。

  拓跋金的話,其實再容易理解也不過,飛雲綠洲的前身,就是與獸人互市的榷場,地利之便,有獸人出現在這裡,本沒有什麼好奇怪。

  然而,原來想藉此機會評估無神鋪每天的交易量,但各處店鋪裡出入的獸人如此之多,有狼、有豹、有獅,這邊與獸族的貿易依賴度,顯然遠較自己預期得為高,這已經超出了飛雲綠洲應有的演進速度……

  除此之外,拓跋金所打住的話,也非常奇怪,從話意推判,武蒼霓似乎有了什麼狀況……這很詭異,雲崗關由她一力鎮守,統轄兵權,無論在軍中、在民間,蒼峰俠侶的地位無可動搖,天大的事,她都可一言而決,這樣的她……能有什麼事?

  (她一早與我們鬧翻動手,割袍斷義,加上地位超然,當初李家整肅碎星團,也沒敢動她……不過,那道築城的軍令是很奇怪,大戰在即,下這種命令去惡整陣前將帥,李家不怕兵變的?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狀況……)一面尋思,溫去病跟著拓跋金,來到一處地穴前。

  「先生,請。」

  「居然還要下到地底,這還真是個坑啊!」

  溫去病隨口說笑,毫不猶豫地跟著下去,走了一段路,深入地下二十多米,進入一個地下空間,內中既無燈,也無火把,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但肌膚不住發生的緊繃感受,溫去病肯定自己正被窺探著,源頭……不只一個。

  自己是專搞這些設備的行家,所以分辩得出來,透過那些監控法陣,正在窺看自己的,起碼來自十幾方,如果排除掉實況轉播到遠處的可能,估計飛雲綠洲內,無神鋪有頭有臉的人物全到齊了。

  這顯然又是一個誤算,自己所扮演的腳色,露了一手開鎖的絕活,聰明人會因此聯想到機關師的可能,存有期待,如果順利,自己可以撈到一筆可觀的酬勞,還有情報。

  但,也僅只如此,機關師不是無敵高手,也沒有身懷重寶,為何一個開鎖的測試,會把無神鋪的重要人物全部引來?這是為了什麼?

  (兩個可能,一是他們有所求,等我通過測試,要委托我進行一件大任務;另一個可能,他們要我打開的東西,有問題!)對方是九外道,如果說他們偷來了什麼東西,卻無能開啟,假借尋人徵才為名,騙人幫忙開啟贓物,這可能性絕對是有的,不過,現在即使想要回頭,也太遲了。

  正考慮著這些問題,後方腳步聲響,又一批人到來,這隊人馬不但拿著火把,還為數眾多,浩浩蕩蕩幾十人,基本都是飛雲綠洲的本地人,但裡頭有兩名身穿文士服的青年,被周圍人簇擁著,顯然身分不凡。

  這隊人馬下來,看見底下已經有人,臉現怒容,為首者就要過來斥罵,但看見拓跋金,愣了一愣,拱手請老人到一旁說話,雙方幾句交談,拓跋金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溫去病也大致猜到狀況。

  自己……似乎是來得不巧,那兩個青年該是無神鋪的貴客,來這裡要做些什麼,無神鋪對此非常重視,重要人物全到,觀看進行,拓跋金卻似乎不知此事,帶著自己來此,倒讓自己白吃驚了一場。

  半晌,拓跋金灰溜溜地過來,道:「先生,我們……」

  溫去病搖搖手,「不妨事,九龍寨的精英到此,哪還有我出來晃的份,能讓我有幸旁觀,就已經是天大榮幸了。」

  那兩名青年,穿的雖然是普通文士服,可胸前卻有九龍紋章,腕上還戴著串珠,正是九龍寨的門人。

  九龍寨,九外道之一,最早的起創成員是一群機關土木人員,因為喜好機關、數算而走在一起,開幫創派,百族大戰時,他們只接有興趣的委托,不問立場與背景,也替妖族、魔族幹了不少活,戰後被清算,打入九外道之一。

  雖然處境尷尬,這些人的專業能力委實不同凡響,除了八門之一的鯤鵬學宮,沒人能在數算技術上與他們較量,不管是正邪哪方勢力,對他們都尊敬客氣,奉之為賓。

  來的人雖然年輕,可沒人敢小看,眾所周知,九龍寨常出天才,裡頭出現年輕天才的機會,比其他武道門派高很多,這兩名青年被大票人馬簇擁,顯然就是這樣的人物,事實上,溫去病還認得其中的一個。

  星榜八十四,玄衣羽士朱顏天。

  九龍寨的本代精英,星榜名次不靠前,卻是機關、陣圖的能手,未來的大師,名頭響亮,行走江湖時,連一些地階人物都對他客客氣氣,早在溫去病留意的名冊中。

  ……不過,這位天之驕子,也是個眼高於頂的人物……這通常也意味著麻煩。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27 13:37
第七章 上古第一迷陣

  「這人是什麼東西?這裡為什麼會有閒雜人等的?」

  朱顏天是急急忙忙趕來飛雲綠洲的,才剛抵達,連杯水都沒來得及喝,就直接來到地下密窟,此行身負師門密令,也事關自己能否更上層樓,得到師門、家族認可的關鍵,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知,到了地窟,這邊居然有閒雜人等在場,特別是一個流浪漢般的大鬍子,看來格外礙眼,無神鋪就算想偷技術,好歹也找些精英來,弄個這種閒雜人等,簡直是對自己的侮辱。

  拓跋金回看溫去病,表情歉然,還未開口,溫去病就先道:「九龍寨的大師到此,我只求有一角位置,旁觀旁聽,只要能學上一點,就夠我這輩子受用不盡,拜托拜托。」

  「這……」

  拓跋金回看朱顏天,後者傲然抬頭,不屑目光交接,但他身旁的那名白衣青年,搶上來低語幾句,朱顏天揮了揮手,白衣青年踱步而來,朝拓跋金、溫去病拱拱手。

  「兩位,在下商君書,我師兄有些心急,也是為了工作,請別介意。」

  態度謙和,商君書非常客氣,「我們急著解陣,兩位請自便,如果要旁看,只要別出聲就好,謝謝。」

  說完,商君書連連拱手,簡單的言行,已讓溫去病看出很多東西。

  ……朱顏天身出名門,無論在朱家或是在九龍寨,都被捧在手上,而商君書這人……沒有世家背景,學習過程不難想像,態度自然也親人和善,不過,看這架勢……

  ……如果無神鋪請九龍鋪派人過來,是來解決難題,怎麼來者不是同等級的寨中要人?朱顏天雖然是年輕一輩的矚目精英,論學養、技術手段,都還無法與那些大師相比,九龍寨為何派這兩人來擔大任?

  情況古怪,溫去病的興趣反而被勾起來,當下繼續裝沒事路人,冷眼旁觀。

  商君書一番話說完後,拱手想要告辭,但看了看這個大鬍子,還是有些放不下心,客氣問道:「先生,請問如何稱呼?」

  溫去病笑道:「這時候來飛雲綠洲的,誰沒有些隱衷?老兄也不用這麼問吧?」

  商君書臉上一紅,道:「先生說得是,在下孟浪了。」

  「還在那邊和不相干的人說什麼?快回來幫手!」

  朱顏天在那邊不耐煩,商君書匆忙回去,拓跋金看了溫去病一眼,饒有深意道:「先生原來是個有故事的人。」

  「……只要肯花時間寫日記,每個人都很有故事。」

  溫去病不鹹不淡地回應著,目光往黑暗深處看去,試圖看出一些端倪來。

  領著九龍寨兩名精英進來的一名金袍中年人,朗聲道:「好!兩位請。」

  金袍中年人手一揮,黑暗之中有光亮起,非燈非火,卻是一座四十米長、寬的大型法陣,東、南、西、北,四角各自發光,往中央匯聚,沿途閃現無數密密麻麻的光紋,在數秒之內,整座法陣發動,碧綠光紋交織,凝為實體。

  一根根、一塊塊,仿佛積木般的物件,此起彼落,組成一片木、石建構的山河,數十米空間仿佛一下被拉長,化為山巒河川,隨著內中木石位置錯移,變動不休,猶如天衍造物,大千演化。

  溫去病的口微微張開,冷靜的態度一下鬆動,對著眼前所見,短暫發呆。

  「這是……」

  溫去病聲音裡有掩不住的驚愕,「早在上古就斷絕傳承的江山社稷圖?」

  ……實在想不到,飛雲綠洲底下,居然藏著這種變態東西!無神鋪從哪裡弄來這誇張玩意兒的?最該死的是,自己居然一無所知?

  ……這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東西!十有八九,是百族大戰的遺產,九龍寨裡的那班老怪物如果看到,肯定會瘋狂尖叫!

  「好眼力!居然認得這幾不存於記載中的古物,先生見識果然淵博。」

  拓跋金又看了溫去病兩眼,想不到這個大鬍子,居然有此眼力,「此陣蘊天地造化,窮機關土木之變,能困、能鎖,可殺、可伏,是上古先天十絕陣的演化,曾一舉困殺十萬兵甲……」

  「老頭子你真厲害,話只撿一邊說的。」溫去病笑道:「這陣是上古青木妖聖,推演十絕陣所生,曾經困殺十萬天兵神將……雖然這些都是神話故事,不過從哪方面看,這東西對人族都不友好啊。」

  「時過境遷,現在世上無妖亦無魔,哪還有什麼忌諱?」拓跋金道:「此殘陣是我們意外挖掘發現,一經觸發,罕有人能通過……」

  溫去病摸著下巴,「所以,本來你是要我過到對面去開鎖?」

  「是,只要先生通過江山社稷圖,到對面打開那個上鎖的櫃子,就能得到五十金幣……」

  「去!如果真是完整的江山社稷圖,我給你五十金幣,你去過給我看看!但既然只是殘陣,這價錢勉強啦,就是要花上一年半載計算……」

  溫去病又看了一眼陣圖,木石山巒,起伏不定,陣法變幻之繁複,似乎還在自己預期之上。

  江山社稷圖是後天創製的陣勢,不比先天大道,難以推估,這個時代的數學比起上古進步不知多少,這僅是迷陣、困陣,只要肯花時間去計算,安全的通路並不難找。

  「先生要一年半載?」

  「我才一個人,一年半載算快了!哪怕這只是一角殘陣,變化剩不到原本的百分之一,但要排出安全路徑,也牽涉到過億條計算,其中只要錯一個數字,就前功盡棄?」

  「確實如此,以往能通過這陣的,全都是百人以上的精英團隊,計算數十日,才找出解答。」

  拓跋金喃喃說道,聲音中有著明顯的遺憾與焦急,溫去病留意到了這點,看來……無神鋪不滿意於這樣的速度。

  但,想要比這更快,不是單純加多人手和工具就行的,人多嘴雜手也雜,一出錯就前功盡棄……除非,九龍寨肯拿出他們鎮宗的神器,但那是不可能的。

  朱顏天站在陣圖外,來回走動,手中掐算,嘴裡念念有詞,不住盤計,商君書則是站在原處,閉著眼睛,似在感受著什麼。

  半晌,朱顏天取出十多根算籌,揮手射在地上,組成一個小陣,陣中奇光流轉,是九龍寨獨門開發的算陣,每一道奇光流轉,都是一道輔助計算完成。

  這套技術,九龍寨視若拱璧,江湖上未有流傳,外人也看不懂,溫去病卻是例外,但看了幾眼後,他心中暗忖,幾年時間,九龍寨的技術又有提升,這算陣被修正多處,幾乎比得上自己用的舊版煉成陣了。

  「起!」

  朱顏天開啟算陣,連打幾個法印後,從懷中取出一個木匣,雙掌一拍,木匣迸破,一個五角、五色所組成的金輪,形似船舵,浮空飄起,迅速飆轉,勁風刮過輪上的空孔,發出或尖銳,或低沉的聲音,無數光紋、浮字,從中甩泄出來,將周圍的黑暗驅散,亮如白晝。

  (……好傢伙!還真不是白來……)溫去病瞳孔一縮,手都不自覺地緊握,那群老怪物這回果然下了本。

  九龍寨鎮寨神器——歸零輪鑰!

  一切的算術,起自於零,無窮大的反面是無窮小,所有大與小、正與負,加減乘除的中間點,仍是零,以零為鑰,通向每一個算式最終的結果,九龍寨的術數之寶,歸零輪鑰。

  這件神器,關係到九龍寨的存續,不能輕易離寨,但世家大派自有秘法,打造寶兵,承接由神器分出的一絲靈氣真意,在短時間內,擁有近似,甚至等同神器的能力,就如朱顏天手裡的這一件。

  仿神器發動,結合底下的算陣,無數光符幻化成數字海,朱顏天神情肅穆,匯整演算資料,進入一種神出物外的狀態。

  演算中,商君書跨前數步,進入算陣的範圍,一踏進去,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清新氣息,腳下所踏的石地,赫然生出一堆青草,迅速往旁邊蔓延,源自血脈的力量,甦醒發動。

  這股力量,雖只是中階,可當氣息蔓延開來,卻與江山社稷圖發生呼應,社稷圖中的木石山河,覆蓋上一層氤氳色彩,起落變動的速度慢了下來。

  (……原來如此。)溫去病看懂了九龍寨這一雙精英門徒的搭配,喃喃道:「居然是真木血脈,人族之中有這妖血流傳的,億萬中無一,難怪……九龍寨拿這來當底牌。」

  真木之血,屬於妖族精怪,在人族中極其罕見,有這血脈在身的,雖然戰力沒有什麼加成,卻往往擅長機關之學,更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圖由青木妖聖所造,真木血脈的氣息,大大有助於控制社稷圖,只要把陣圖演法的速度降慢,演算就能少上八倍十倍,甚至百倍。

  兩人一番嘗試後,收功停歇,朱顏天點點頭,道:「有我師弟配合,三日之內,可以找到出陣入陣的路。」

  淡然說話,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驕傲,之前九龍寨整團大師級人馬,要花百日以上才能算出的解答,被自己壓到三日內,這是何等成就?從今後,寨內這一世代再無人能與自己相比,晉級大師就在眼前。

  但這個夢想,卻被一聲嘆息給打斷。

  「唉……還以為九龍寨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原來……不過如此。」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28 13:47
第八章 綠洲夜鶯

  乍聞否定,朱顏天回頭怒瞪,也不知為什麼,他第一個瞪的,就是那個站得老遠的大鬍子。

  迎著那個目光,溫去病兩手一攤,表示不相干與莫名其妙,說話的不是自己,是之前領路開陣的那名金袍中年人,怎會輪到自己被瞪了?

  不得不承認,朱顏天才能卓越,仿神器並非人人能用,他透過算陣,把仿神器充份發揮,手段猶勝一些大師級的人物,再配上真木血脈輔助,短短三天內就能計算到進出路,就算自己來做,也不可能比他們做得更好。

  ……如果用同樣思路的話。

  金袍中年人搖頭道:「三天解陣,九龍寨確實有了進步,但這仍與我們的要求有段距離。」

  朱顏天怒極反笑,這話聽在耳裡,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雞蛋裡挑骨頭,「那以閣下看來,應該多少時間內才算合格?」

  「一個時辰!」金袍中年人斬釘截鐵道:「起碼……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荒唐!」

  朱顏天憤怒揮手,將仿神器與地上算籌一併收起,「無神鋪愛做什麼白日大夢,請便,我等不奉陪了。」

  說完,朱顏天拉著師弟就往回走,商君書試圖勸阻,「師兄,先別急,事情或許有什麼誤會,我們應該先聽聽他們的說法。」

  「哼,一群自以為是的外行人,指手畫腳,有甚麼好說的?」

  朱顏天怒火中燒,卻還是聽進了勸言,回看無神鋪的那名金袍中年人,後者沉吟片刻,道:「我方無意冒犯,確實是誠意相邀,如若兩位能在時限內解陣通過,無神鋪將致以重酬,以表感謝,但時限……必須是一個時辰。」

  「無理取鬧!」

  朱顏天拂袖而去,卻被師弟拉袖勸住,兩方一陣拉扯,中年人也出言再勸,卻堅持不讓步,朱顏天氣炸,無處發洩,看見溫去病站在一旁,沒事人一樣的,心頭更氣,便伸手一指。

  「這種荒唐要求,我九龍寨干不了,你何不找那位閒雜人等問問?說不定會給你驚喜!」

  「這就是說笑了。」金袍中年人道:「我們出重酬,委托九龍寨解決,九龍寨派了兩位來,如果不能解決,那就是九龍寨不行。」

  「哼!隨你們怎麼說。」

  朱顏天毫不相讓,雙方硬碰硬,氣氛火爆,忽然,一個聲音插入。

  「喂,你們的重酬是多少?」

  溫去病的一喊,沒有引起雙方的重視,甚至沒人理睬,溫去病揚了揚眉,旁邊拓跋金忍不住說話。

  「若先生能在一個時辰內,通過這殘陣,打開櫃子……」拓跋金正色道:「酬金就翻十倍,五百金幣!」

  「五百金幣?」

  溫去病心中好笑,雖不知無神鋪出什麼代價請動九龍寨,但五百金幣這個價碼,恐怕連那報酬的零頭的零頭都不到,搞不好是拓跋金這老頭自掏腰包。

  當下,溫去病斜看老人一眼,「你知道在傳說中,江山社稷圖號稱是上古第一後天迷陣?」

  「知道。」

  「百人以上的菁英團隊,尚且還要算上幾十日的大迷陣,就我一個,你還要我在一個時辰內算出來?」

  「不光如此,先生還必須打開陣後的那個法櫃!」

  「九龍寨的天才精英,加上億萬中無一的特殊血脈,都無法克服,你們認為天底下還有別人能辦到?指望我這個無名之輩能做到?」

  「……坦白說,現在也沒人指望你啊。」

  「呵,坦誠以對,是一個好的開始。」

  溫去病朝周圍的黑暗掃過一眼,除了拓跋金,似乎沒人在留意自己,爭辯中的雙方沒有,暗中窺視的無神鋪眾要人也沒有。

  「……那你們就準備好錢吧!我只收現金,單表你們自己留著。」

  「單表?這是甚麼意思?」

  拓跋金詫異發問,雖然奇人異士都有怪脾氣,說話高深莫測,但這話還是太怪了點。

  但溫去病沒有解釋。

  「老頭子,你應該關心的是,我真能賺到你的錢嗎?」

  「你真有信心?不是說笑?」

  拓跋金失聲叫道,拔高的聲音,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金袍中年人、九龍寨雙傑都往這看來。

  「如果讓我這麼赤手空拳去解陣,那當然沒有,不過,如果你們能提供道具和設備……」溫去病聳肩:「問題就不大。」

  「好!他要什麼,你們就給他。」

  朱顏天斜眼睨視,覺得事情哪有如此巧法,忽然冒出一個大鬍子,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活?九成是無神鋪故意安排個人在此,裝模作樣,要給自己難看,說不定還是同門競爭者想坑害自己的陰謀。

  金袍中年人皺了皺眉,問道:「你真的可以?」

  「……或者,我只是虛張聲勢,實則另有所圖。」溫去病笑道:「為了減少損失,你們可以現在就作罷,相信我,我有個預感,此刻若停手,你們以後會很慶幸的。」

  「哈哈哈,先生真是愛說笑。」拓跋金道:「無神鋪能在這裡立足,也不是被嚇大的,先生要什麼材料裝備,儘管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有紙筆嗎?」

  溫去病接過刀衛遞來的紙筆,揮毫如飛,頃刻間就寫了一堆,拓跋金接過一看,表情變得非常奇怪,「先生,你這……沒搞錯?」

  「無神鋪捨不得花這點小錢?還是湊不齊這些東西?」

  「先生說笑了,這些能值幾個錢?湊齊也不是難事,但……」

  「信我,就給我這些;如果不信……你對在這裡的其他觀眾說一聲,大家趁早回家睡覺吧。」

  溫去病自信到不容懷疑,拓跋金揮揮手,一名刀衛接過紙條,往外走去,經過金袍中年人時,他取過單子一看,又一皺眉,朱顏天忍不住好奇,瞥了一眼,看見單上的內容,眼睛一下瞪大,跟著就是一聲狂笑。

  「哈,買,照著單子買,他要什麼,你們都給他,這樣要是能開陣,我這輩子再不碰術數機關之道!」

  朱顏天慨然助成,一切就此定案,無神鋪的人員整個動起來,處理清單上的所需物件。

  如果在西北其他城市,哪怕是平陽城,物資未算充裕,清單上所列的這些東西,真未必能夠迅速弄來,可飛雲綠洲不愧是西北最大的黑市,溫去病所列的貨品雖然繁多,量也極大,但片刻之後,一車車貨物先是運到地上入口,再由人飛快扛入地下,堆得有如小山高,陣陣甜香,薰人欲醉。

  「先生,你要的東西,我們全都備齊了。」

  拓跋金看著前方這大量堆疊的蜜糖、蜂蜜、甜酒,滿滿的甜食,數量多到一定程度,連他這個嗜吃甜食的人,都有些反胃,更不知道此人要這如山高的甜食做什麼。

  在大量甜食運來時,溫去病也沒閒著,著手在地上畫起法陣,短短時間,沒尺沒量,一個六角法陣畫得又快又工整。

  朱顏天、商君書遠遠觀看,後者不時輕「咦」兩聲,前者的眉頭從頭到尾都是皺著,似乎有著一堆想不通的謎團,兩人望向溫去病的眼神也都變了,開始帶幾分慎重。

  拓跋金自然看不懂,但耳邊傳來金袍中年人的傳音,這個法陣的符文,形似一些古老門派的傳承,太過久遠,他們無法辨認,此人的來頭恐怕不小。

  溫去病沒有竊聽,卻能料到身旁這些人的反應,但其實他們的解析全被自己引上歧途。

  法陣中所繪的那些古字,全是障眼偽裝,半點屁用也沒有,自己煉成陣的運作,魔紋全數隱藏在線條中,與現今各派的法陣形似而神異,除非是九龍寨那群數理怪物親來,否則……這兩個後輩沒那本事看穿。

  「行啦,料已備足,但為了儘快見效,我還要個幫手,清單裡列明了,我要一個高階的……」

  「就由我來為先生服務吧。」

  一個沙啞的女聲,從黑暗中傳來,隨之步出的,是一個身披黑紗,體態婀娜的女郎,年紀看不太出來,似乎三四十歲,臉上戴著一個鳥形的面具,遮掩容貌,但罩體的紗衣、沙褲很薄,黑暗中隱約可見肌膚滑膩如脂,踏出的每一步,耳環、腳踝上套的響鈴,都叮噹作響,非常好聽。

  溫去病心中一凜,這女子雖然抑制住本身氣息,但舉手投足間給自己的感覺,起碼也是個地階,又來得如此突然,恐怕是無神鋪中的大人物。

  「二、二當家的,妳怎麼來了?」

  拓跋金慌忙施禮,金袍中年人也欠了欠身,向這個年紀比自己低得多的女郎彎腰,而他們所喊出的稱謂,更讓溫去病一驚。

  ……無神鋪的第二把交椅?

  雖然無神鋪在九外道中排名靠後,更遠不能與七家四門這樣的大勢力相比,但想要成為這裡的前幾把交椅,也不是普通高手,或是普通地階所能夠的。

  「我叫夜鶯,綠洲之中的夜鶯。」

  夜鶯的嗓音低沉,並不婉轉美好,卻另有一種魅力,「事情鬧得這麼大,我怎能不親來一會,見見這位先生的手段?無神鋪禮敬來客,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先生儘管開口。」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29 13:53
第九章 生生造化

  「那我就不客氣了,請把這堆東西砍碎,如果能順道加熱就更理想了。」

  「好!」

  夜鶯一聲答應,隨即出手,她腰間懸掛著一柄彎刀,與一身輕薄黑紗相反,由某種巨獸之牙雕鑄,皎潔白淨如天上明月,瞬息出刀,猶似一抹弦月劃破黑暗,帶來光明。

  溫去病雙目微閉,品味著映入眼中的那抹刀虹。

  刀法似是百族大戰時,妖族傳承的屠神絕刀,普通人肯定會注意這個,但在自己眼中,這裡頭更有些超乎刀法形式的東西……

  溫去病睜開眼,那幾大堆的甜貨,基本已被斬碎,成了碎末。這種工作對地階武者來說,簡直是侮辱,但從中仍可以看出許多訊息,自己閉目時,沒感覺到有風,周邊溫度也沒有顯著變化,代表夜鶯不是用快刀切割,也不是用刀風,或是其他屬性的刀技來砍。

  那……寥寥數刀,怎麼將這幾堆小山似的甜貨,砍成碎末?

  最可能的解釋,出刀者已經初步接觸天地大道,掌握某種毀滅元力,一刀過後,生出切割、崩解的效果,不住往外擴散,終至整大堆甜貨粉碎。

  如此使刀的手法,高階足以屠宰地階……這絕對是地階中的猛人,若非如此,也坐不住這個位置。

  「已為先生備妥,請。」

  「哈。」

  溫去病手捏法訣,打了幾個咒印入法陣,那個一米直徑的法陣發動,化為一個不住激轉的漩渦,把旁邊的甜食碎末全數吸扯過來。

  甜貨中有大量蜜糖,與其他碎屑沾黏在一起,基本都呈現黏稠液態,沒入法陣後,轉眼就消失不見。

  「……地下。」

  朱顏天、商君書眼力非凡,看透了法陣變化,很快便確認此陣的作用,是把這些甜漿打入地下,深深滲入。

  拓跋金愕然道:「先生,你這是何意?」

  溫去病微微一笑,「招蟲。」

  話一畢,一陣希希索索的細碎聲音,由遠而近,迅速響起,溫去病所打下的法陣,驟然放光,黃、紅、藍、紫,交相錯落閃起。

  拓跋金皺眉道:「蟲?什麼情況?先生……你躲那麼遠幹什麼?」

  法陣一亮,溫去病就脫兔般躲得遠遠,跑到一名刀衛身後,還沒回話,大量蠍子、火蟻、蜈蚣,還有些不知名的蟲類,就從法陣中湧出,勢道甚急,速度奇快,像爆水管一樣瘋狂竄湧,眨眼間就布滿了十幾平方米,後頭還不斷持續在出來。

  大量蟲海,驟然出現,拓跋金臉上變色,即使是夜鶯這樣的強人,也不禁手按刀柄,微退半步,朱顏天、商君書連忙施展護身手段,緩緩後退。

  溫去病的聲音遠遠傳來,「不愧是綠洲,生態系豐富,附近幾十里地下的蟲子,大概都被移來了,你們當心啊,如果看到金色光芒,閃得慢,什麼都不剩下了。」

  「什麼?」

  拓跋金還不及細問,法陣驟現金芒,一道金色的噴泉,迸破法陣,怒湧而出,組成噴泉的,是一種金色的甲蟲,甫一出現,就大量朝周圍蔓延,那些蠍子、蜈蚣等毒蟲,見到這甲蟲,就像見了剋星,瘋狂逃避。

  「……屍甲蟲!」

  朱顏天瞪大雙眼,「這邪物尚存於人間?」

  「真是屍甲蟲?」商君書驚道:「這邪物刀槍不入,水火難侵,啃食血肉為生,即使遇到嚴苛環境,還可以假死千年待甦醒,妖族皇室將它當成墓室聖物,人間怎還會有的?」

  「……居然還有這玩意兒,連我們都不知道。」

  夜鶯低沉說了一聲,不敢托大,拉著拓跋金後退,同時揮出一刀,刀氣縱橫,劃出一道長痕,阻擋金色甲蟲海朝這邊蔓延。

  這附近的空間不大,蠍子蜈蚣群為了躲避屍甲蟲,不住前行,很快就進了江山社稷圖的範圍,屍甲蟲群緊追其後,轉眼間,一場嚴苛的生存競爭戰,就在這千古迷陣中上演。

  生與死,吃與被吃,在小小的天地中激烈上演,雖然是微小的生命,但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如同潮流,觸動了江山迷陣的運轉。

  無數石川、木峰起落與移位,演化江山河川,咫尺成天涯,不但距離變動,內中更泛起氤氳彩光,像是一道道彩虹,在山河間浮現,彩虹所籠罩之處,時光也有細微變化,雖然幅度不大,但對這些蟲類來說,卻是一生。

  在迷陣的演化下,許多蟲子或陷入沉睡,或是僵死,慢慢靜了下來,溫去病看著內中的時空之變,忍不住讚道:「不愧是由十絕陣蛻變出來的第一迷陣,光只是一角殘跡就這麼厲害,如果狀態完全,那可不得了。」

  朱顏天冷笑傳來,「你異想天開,驅蟲入陣,想要探路,看來是白費工夫了。」

  「探路?」溫去病笑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還真沒想過要探路。」

  「那你……」

  「上古第一迷陣,內中蘊藏幻覺,卻沒被稱為上古第一幻陣,是為什麼?」溫去病道:「這是一角殘陣,殘在何處?完整的陣圖,比之殘陣,完整在哪?又強在何處?天才兄,你有答案嗎?」

  「這……」

  朱顏天、商君書為之語塞,連正圍觀中的其餘人,都開始思索。

  這問題似乎很簡單,完整的陣圖,肯定比這一角殘陣更大,補完之後也更強,變化更多,這話三歲小孩都會說,可更詳細的內容,卻誰也說不上。

  無神鋪不過偶然發現遺跡,並沒有研究陣圖的能力,之前闖關通過的兩批人馬,分別是九外道中的九龍寨,八門之一的鯤鵬學宮,都是當是最擅長術數機關之學的人物,他們估計是懂的,可無神鋪卻沒有這種人才。

  「此陣窮演化之妙,卻不帶殺伐威煞,九成九的護命法寶、手段,在此陣中都不起作用,幻覺是陣中功能之一,卻不是主要,它會演算入陣者的思維、人生軌跡,變動江山河川,做出最適合的應變,困死入陣者,哪怕千軍萬馬入陣,也只會被困死,永難脫離。」

  溫去病淡然道:「以後天推演先天之變,這陣圖的計算能力強到變態,但嚴重缺損的一角,演算力勢必要打折。」

  「原來你打這主意……」拓跋金接口道:「當初鯤鵬學宮的娘們,為了救她們失陷陣中的四宮主,也動過這主意,但演算後的結論是,哪怕是一角殘陣,困個幾萬人在裡頭,仍沒有問題,你想用這些蟲子來讓陣圖負荷不住……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是嗎?」溫去病微微一笑。

  ……單只靠這一批蟲子,當然不行,問題是,這陣極其罕有、地位極高的理由,就是它極小幅度涉入光陰之道,能夠極小片段地推動光陰流逝,對人類或其他長命種族而言,這意義不大,但對於朝生夕死的蟲子,這光陰不但是一生,更可以世代演化……

  「咦?」

  夜鶯眉頭微皺,「蟲子數目,好像多了些……」

  陣圖中奇光掩映,幻彩瀰漫,看得不是很清楚,蟲子數目又多,夜鶯一時也無法肯定,但片刻之後,她的疑問得到確認,蟲子的數目不只是多,而且還以驚人高速,一下子暴增起來。

  「……蟲子生得快,生得又多,短短時間內就衍生一代,江山社稷圖為了應付陣內激增的生命體,運作會加速,把空間拉大,光陰流速加快,蟲子也會生得更多……」

  溫去病隨口說著,陣內的光霞陡然提升亮度,從原本的閃耀卻不迫人,直線上升到幾乎無法正視,而與這成正比的,則是陣內的蟲子越來越多,從散處各地,迅速瀰漫大半陣圖,快過了空間拉大的速度。

  不久,全面覆蓋大地的蟲海,黑壓壓、金燦燦,如同漲潮時的海面,越疊越高,越積越高……

  溫去病道:「那些屍甲蟲,沉睡狀態可活千年,活動狀態下也就幾個月的命,現在高速繁殖起來,本能導致的生存競爭,它們會噬吃所有異類,還有同類,生與死,存與滅,以秒為單位,迅速在密閉空間裡發生,每一個新生命體的出現,都是一個需要重新計算的複雜變數,當這數目以億來變動,一角殘陣……我很好奇它怎麼撐得起?」

  說話時,溫去病背對不住高漲的蟲海,全然沒將這數米高,快要碰著壁頂的恐怖蟲海當回事,但面對著他,看著這一幕發生的人,感覺就是另一回事。

  拓跋金有著半步地階的修為,卻也不禁駭然,顫聲道:「先、先生,我們考驗你的是……過陣,不是破陣,你……有把握分寸的,對吧?」

  「哈哈,把陣破了之後,再淡定通過,不也一樣是過陣?偷東西,把主人家全部先打趴,再淡定拿走,這也一樣是不告而取啊。」

  「你、你……」

  「安啦!」溫去病道:「若我計算不錯,十秒之後,這陣會有一絲空隙出現,到時候……」

  說話中,十秒匆匆即過,夜鶯、拓跋金質疑的目光,一起落在溫去病臉上,後者尷尬攤手。

  「我是人,不是法陣,手邊又沒有計算工具,有個幾秒誤差很正常,看什麼看?」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1-30 12:35
第十章 單表你們自己留著

  溫去病話一說,陣中一下霹靂大作,雷電交加,硬生生在蟲海之中,怒劈出一條路來。

  這條通路一現,一切質疑都被證明,朱顏天如遭雷擊,踉蹌連退六七步,無可置信地搖著頭。

  「不……不不不……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方法?」

  無視他的震驚,溫去病二話不說,直接衝出去,用普通人的快跑速度,一下通過四十多米的距離,沒受蟲子侵擾,也沒受陣圖的阻擋。

  普通人速度能做到的事,自然更難不倒武者,溫去病才剛跑過,眼前一花,夜鶯先一步搶至,拓跋金也隨之出現,連那名金袍中年人都趕了過來。

  但兩人才剛通過,那道裂縫就合攏起來,他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似乎八、九米高,實則不知多少的蟲海,心中發怵。

  溫去病看也不看他們,逕自往前走。江山社稷圖這阻礙一過,最終的考驗就在眼前。

  早先,溫去病對於這個考驗,還沒很放在心上,無神鋪徵選人才的一個考驗,傷人性命的可能不高,難度有限,玩玩即可,但踏入這個地下空間後,想法已變。

  江山社稷圖,這不是無神鋪造得出來的迷陣,此地只會是百族大戰,甚至更久遠之前的遺跡,在這上古第一後天迷陣之後,到底封藏了什麼?

  更重要的是,聽拓跋金的語氣,之前有幾撥人通過江山社稷圖,用的是正統數算之法,其中肯定有九龍寨、鯤鵬學宮這兩派。他們通過了社稷圖,卻沒能解開後頭的那道鎖?

  那道鎖,恐怕是超乎自己想像的東西,而藏在那道鎖後頭的,更不曉得是什麼驚天之物……

  有這樣的東西存在,自己居然一直不知?碎星團從頭至尾,都不曉得這個情報,幸虧今天撞在自己手裡,否則……

  腦裡閃著許多念頭,但當看清楚黑暗盡頭的那個東西,溫去病當場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左看看,右摸摸,直到一切確定,這才暴怒開罵。

  「什麼玩意兒?這……這不是耍人嗎?」

  存在於眾人眼前的,是一面石壁,樸實無華,石壁的中間則有一道閘門,門上有一個需要雙手同握才能轉動的圓閘,圓閘的正上方,還有一個小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小框黑黝黝的,當溫去病用手拂過,上頭出現一排數字:2206,11,05,最後一個位數,緩慢地變動,正在倒數。

  「兩千兩百零六天,十一小時另五……現在是四分。」溫去病回看兩人,「你們喊我來打開一道時到自開的計時鎖?老老實實等上七年不就好了?」

  拓跋金嘆道:「若是能等,何必勞煩先生?就是想早日開啟,這才做出種種嘗試……」

  溫去病打斷話,道:「九龍寨、鯤鵬學宮的人,放棄時是怎麼說的?」

  拓跋金一頓,沒想到此人連這也能料中,道:「他們都說,這道元氣鎖,看似簡單,實則連結周遭地脈元氣,非人力所能為,實不知當初怎麼做到……想要開鎖,除非等時間到自開,再不然……」

  「再不然,除非有辦法把方圓五百里的山川地脈,毀得乾乾淨淨?」

  「先生高明!」

  「……這根本不是開鎖!」溫去病懊惱,蹲在地上抓頭髮,「你們需要的,根本不是循規蹈矩的玩家,是要找個會翻棋盤、翻桌的。」

  「……他們也這麼說。」拓跋金一下苦笑,小心翼翼道:「這麼說,先生不能了?」

  溫去病猛地抬頭,沒好氣地道:「誰和你說我不行?」

  「……什麼?」

  拓跋金大驚失色,原本已不抱任何指望,不過死馬活馬醫,哪知卻得了這麼個答案?

  大地上技術力最強的鯤鵬學宮、九龍寨,相繼受挫認敗的無解難關,他居然說可以?

  這個大鬍子……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他說可以?

  「先生,敢問尊姓大名?」

  先前拓跋金問過一回,溫去病嗤之以鼻地打發掉,拓跋金明白來此地的人都有些故事,對方不願說,便也不再問,但此時,已經不能不問,不光是他,附近旁觀的所有無神鋪要人,都想知道……這究竟是哪裡跑出來的怪物?

  「……雷峰雲舟今何在?夕雪殘陽幾度休?且拋九院千秋事,踏雨歌行問無憂……」

  溫去病負手背後,一聲長吟,整個形象為之一變,仿佛那個滄桑的大鬍子男,一下變成儒雅文青,連衣服都好像換了一套。

  拓跋金一頭霧水,更不知眼前人為何忽然念起詩來,愣了一下,就被溫去病一掌拍在肩上。

  「把這首詩拿去鯤鵬學宮問問,你就會知道你想知的答案。」

  「先生原來藝出鯤鵬學宮?」拓跋金失聲叫出,頓了一頓後,復又皺眉,「但鯤鵬學宮的男弟子,似乎……」

  「言盡於此!」

  溫去病朝壁上閘門看了一眼,道:「這道鎖,我能解,但今天是解不了的,你們如果想開,且等上……七天,七天之後,我連帶外頭那個陣圖,一個時辰內闖陣帶開鎖,說到做到。」

  有了通過江山社稷圖的例子在眼前,這話令人不得不信,即使有所質疑,也不好當面提出。

  「先生……」

  夜鶯張口欲言,溫去病表情忽然變得緊張,回望身後的蟲海,「還有十五秒,你們……靠,提前了!」

  幾聲悶雷炸響,將蟲海硬生生劈出幾道裂痕,溫去病拔足飛奔,逃命似的朝裂縫衝去,其餘三人緊追在後,轉眼便通過密密麻麻的蟲海,看到還愣在那裡發呆的朱顏天兩人。

  夜鶯、金袍中年人想上去安慰兩句,說些場面話,但跑出蟲海的溫去病,腳下不停,一路直直衝上台階,看那連滾帶爬的架勢,是打算不回頭地衝出地窟。

  這與其說是無禮的舉措,不如說,像是老鼠要逃離快沉的船,其他人最初不解,但遭打擊後渾渾噩噩的朱顏天,忽然瞪著不住閃現雷光,發出巨大聲響的江山社稷圖,顫聲道:「這、這陣……要崩解了!」

  崩解?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陣中,那片黑壓壓的恐怖蟲海,乍看是一百六十平方米的面積內,堆疊了七八米高,但江山社稷圖有空間微縮之下,實際占的體積,可能是十數倍,甚至數十倍之多。

  陣圖崩解,會釋放出相當驚人的衝擊波,迷陣類的可能沒有那麼強,但大陣崩解後,這許多的蟲子……怎麼辦?

  普通蠍子、蜈蚣、火蟻之類的,或許承受不住陣解衝擊,但裡頭還有大量增殖的屍甲蟲,這邪物刀槍不入,水火不傷,可沒有那麼容易消滅,一下被釋放出來,成千上萬的屍甲蟲襲向飛雲綠洲,那個場面……

  「開、開什麼玩笑?」

  引領溫去病進來,必須要扛負責任的拓跋金,對著溫去病的背影叫道:「先生,這是什麼狀況?什麼狀況啊?」

  「我說過,七天之後,連這陣帶後頭那個鎖,一個時辰內通關,現在把這陣搞垮,後頭就能一個時辰內開鎖了。」

  溫去病不回頭,狂奔喊道:「記得啊,金幣要給我,單表你們自己留著,一早就說好的。」

  踩著台階,溫去病一口氣衝出地窟,只有喊出的話,還在地窟內回響,讓被留在底下的人全都愣住。

  「……單表……」

  夜鶯驚道:「他說的……是賠償請款單?」

  金袍中年人、拓跋金恍然大悟,但一顆心卻筆直沉了下去,當完全明白之後,腦裡唯一回響的聲音,就是一片「臥槽」、「臥槽」、「臥槽」的囈語。

  下一刻,一陣轟然之聲,仿佛天地破裂,比視覺可見還要多出數十倍的蟲海,在衝擊風暴、雷電狂笞中,傾泄出來。

  溫去病前腳剛踏上地平線,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整個飛雲綠洲大震動,一道道強光,從綠洲各處飆射天空,每一道光柱底下,都是一名地階強人被驚動,奮起全力,朝這個方向趕來。

  地窟中的狀況,無神鋪內有頭有臉的幹部,全部實況監看,內裡發生災變,所有人都知道,整個飛雲綠洲之內,凡是高階以上的武者,無論手邊有什麼事,全數放下,趕來這邊鎮壓大禍。

  溫去病摸著下巴,看著身邊一道道強光、飆風,擦身而過,飆入地下,而地底的隆隆震響,可以想見底下的戰鬥之激烈。

  ……真是,很意外啊!

  ……無心插柳,雖然自己從頭到尾沒這意思,但最終的結果,卻把無神鋪的底蘊全部逼了出來。

  像九外道這樣的偏門組織,很重要的一部分實力,來自「未現出的力量」,不管怎麼強大,只要這份力量暴露出來,從此就不構成威脅,這回,無神鋪恐怕虧大了。

  而這邊所發生的騷動,不光是震動飛雲綠洲,更遠遠傳了出去,連蒼涼山上都能感知。

  「……那邊……好像發生什麼?」

  身在軍議室中的司徒小書,望向西北方,隔著厚厚的牆壁,仿佛看到那邊的變動,周圍數十名軍官站起,紛紛看向同一方位。

  一名高大的灰髮老將軍、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僧,對看一眼,目光中都有著說不出的擔憂與疑慮,老僧嘆道:「飛雲綠洲為何動了這麼強的陣仗?難道……獸族有變?我們……沒時間了。」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 09:04
十一章 唱歌演戲的都不是好人

  戰爭在即,雲崗關高度戒嚴,片甲不得過關,什麼人也不放進放出,哪怕是親王貴族,軍令當前,也不例外,偏偏司徒小書是個例外中的例外。

  當她來到雲崗關前,關上的兵將警戒到了極點,拉弓搭箭,等著長官一聲令下,就射殺來人,但司徒小書一亮出身分,情況就變了。

  朱家的公主,這身分司徒小書從未引以為傲,提也不提,但封刀盟司徒小書的名號一出,雲崗關上便一陣騷動。

  百族大戰時,司馬家的家主,同為一代名俠,一生扶助他人,鋤強懲奸的司馬扶他,與「刀尊」司徒無視並肩作戰,相交莫逆,私下更對司徒無視奉為楷模,對自己兒孫津津樂道。

  聽到刀尊的孫女到來,雲崗關的狼翻兵不敢怠慢,第一時間進行通報,沒過幾分鐘,正在開軍務會議的司馬扶他,就率領一眾兵將,浩浩蕩蕩地開關門,把司徒小書等人迎接進去。

  有幕僚提議,可能是奸細易容冒名,又或者有什麼陰謀詭計,都被這位留著鋼刷鬍的老人大手一揮,「司徒一脈,豈容奸佞?不用多想。」

  老人親自陪著司徒小書,進入雲崗關,連她的一眾手下與龍雲兒,都得以在不被搜身的情形下,像貴賓一樣被迎入關內,幾乎可說享受與皇帝、郡公的相等待遇。

  把司徒小書帶入軍議室中,迎面而來的氣息,讓司徒小書心中一凜,龍雲兒更全身緊繃,滿滿的地階之氣,幾乎壓得她難以呼吸。

  不愧是大戰前夕,強手雲集,整個軍議室內,地階人物起碼有三十多位,高階的甚至沒資格有座位,老老實實列隊,站在各自的長官之前。

  強大的地階陣容,儘管兩女身出名門,也不多見這種場面,而在這三十多位地階武者中,司馬家人只占三分之一,其餘三分之二,全是光頭兼肌肉漢,頭頂有香疤,通體結實有如鋼鑄,不開口的時候,完全就像是一尊銅像、金像屹立在那裡。

  金剛寺與司馬家禍福與共,這回面對獸軍,金剛寺的僧兵團也同步出動,前來雲崗關協同作戰,大量的地階、高階,讓此刻的軍議室裡大壯行色。

  司徒小書、龍雲兒都感到振奮,如此兵強馬壯的陣容,交由良將武蒼霓指揮,雲關地理優勢,這一戰十拿九穩,足夠有勝利的信心了。

  不過,當司徒小書說起巧遇武元帥,接受她的委托,回來報訊時,無論司馬家人還是金剛僧眾,表情都顯得怪異,司徒小書注意到了這點,卻沒太多在意,跟著,司馬扶他親自出手,一指點在司徒小書額上。

  強光綻放,一縷神念釋放出來,化作一幕影像,在軍議室裡展現出來。

  一座粗獷卻充滿氣勢的白骨祭壇,前方是一大片獸族士兵,舉著利爪,高聲咆哮,氣壯雲霄。

  祭壇上,一眾獸族將領,種族複雜,多種獸頭都有,他們手中都執拿著兵器,一起仰天而嘯。獸族與妖族近似,憑靠肉身作戰,沒有使兵器的習慣,會配戴兵器常常是身分的象徵,都不是普通獸人,拿的更不會是普通兵器。

  壇上一名狼頭人身的狼人,年輕英銳,縱聲而呼,司馬家的高手第一時間認出來。

  「托爾斯基!」

  「飆狼族第一王子兼首席戰將!」

  「果然是這傢伙,就知道少不了他!但他身邊的這些……」

  見到宿敵,司馬家眾高手都心情難平,就連金剛寺的武僧們也有幾分意動,但看站在托爾斯基身邊的其他獸王,氣勢與排場都不輸給托爾斯基,顯然都是地位相若的獸族領袖,不由得心下一緊,肯定了對方的兵強馬壯。

  司馬扶他皺了皺眉,伸手指向這些獸族領袖的旁邊,祭壇大火盆邊上的一角,眾人這才注意到,那邊有個傴僂著身體,手拿白骨杖,頭戴十禽冠的老獸人,雖不起眼,卻能與這些獸王共處壇上。

  軍議室裡瞬息靜下,年輕一輩的相顧愕然,隱約有個猜測,卻不敢胡亂開口,還是那名枯瘦如柴的老僧,長長嘆了口氣,「獸尊嘎古出世,此役難矣。」

  室內一片寂靜,沒有人質疑雙方領袖的看法,但心裡都一陣涼颼颼的,獸尊是踏入天階後才得到的稱號,也是獸族中至高無上的聖者,過去獸族侵攻,常常號稱有獸尊隨行,卻都只是虛張聲勢,這回沒喊類似的話,沒想到獸尊卻真的來了。

  天階唯有天階能擋,獸族的天階在陣,人族這邊的天階在哪裡?

  所有人一陣驚恐,投向司徒小書的目光,都帶幾分感激,這個情報的份量太重,如果不知道獸尊真的出山,貿然與獸族野戰,可能一下被襲殺主帥與重將,甚至到全軍覆沒。

  現在,全軍只要提前預防,就算不能坑到對方,起碼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大大提高,避免了一場大潰敗,這已經是大功一件。

  司徒小書搖頭道:「我只是負責把情報傳回的人,偵知此事的武元帥才是真正大功,不知……武元帥何時回來,領導大家?」

  一路上司徒小書都覺得奇怪,堂堂一軍的大元帥,節制整個西北地方軍方勢力的人物,在關鍵時刻,擅離職位,跑去偵查敵情,就算真有其必要性,這麼做也未免太離經叛道了。

  但這麼一問,現場又陷入一陣更尷尬的沉默,半晌,司馬扶他這才開口,「小書丫頭,現下雲崗關與整個西北的軍務,都由老夫掌管,妳說的那個人……已經被免職外貶,不在這裡很久了。」

  「什、什麼?」

  司徒小書與龍雲兒都跳了起來,這個意外的告知,猶如晴天霹靂,一下把兩人都打懵,但還沒來得及鎮定下來,一股強悍的氣息,仿佛群龍舞空、百獸齊吼,來自西北方位,震驚到在場眾人。

  「金剛般若,阿彌陀佛!」

  枯瘦老僧伸手一揮,空中浮現一幕影像,雖然模糊,而且一閃即逝,還是看得出來,那是飛雲綠洲的遠眺之景,一道道強烈光柱,筆直沖天而起,大地動搖,一道道身影的衝出,代表著一個個地階武者的出動。

  ……飛雲綠洲,到底怎麼了?

  ……難道……獸族有行動了?

  ……無神鋪是這片土地上,一股重要的平衡力量,如果這股力量被獸族提前摧毀,這等決心與實力,思之不寒而慄。

  飛雲綠洲的狀況,讓軍議室內的每個人都感到憂慮,而一手製造出這情勢的人物,則在一個帳篷裡,被無神鋪的刀衛團團包圍在外,近乎軟禁地保護起來。

  溫去病異常淡定,躺在帳篷裡,無視外頭滿臉橫肉的精悍刀衛,睡得異常舒坦,等著同伴的會合。

  「喂,約定的時間到了,你賺了多少?」

  「……可以不提這件事嗎?男人的成就又不是只看錢。」

  溫去病臉上微笑,口唇輕輕顫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但透過雙方持有的道具,在香雪的腦中響起。

  香雪傳音過來,卻不需要什麼道具,她在距離溫去病十五米外的一處帳篷中,藉由太初真血的共振,直接傳音入腦部,即便是天階武者都難以察覺。

  溫去病道:「我出不去,他們處理得怎麼樣了?」

  「蟲子大軍可不是好鬥的,當初老尚也吃了大虧,更別說裡頭還有屍甲蟲咧,那邊仗著地利和一堆寶兵,總算穩住場面,但有幾個地階躺床上了,運氣不好,搞不好還會殞落。」

  「……真不好,這筆帳該不會算我頭上吧?」

  「你有記得把請款單扔回給他們吧?免責聲明要一開始就說啊!」香雪道:「你是腦袋擠屁股裡去了嗎?幾歲人了,和人爭風吃醋,搞到玩那麼大?」

  溫去病道:「妳不覺得飛雲綠洲這地方挺怪?獸族為什麼能允許這地方存在?我有預感,在將發生的這場戰爭中,飛雲綠洲居於關鍵地位,我只是先占個好位置而已。」

  「那關我們屁事?不是蒐集完情報以後,想辦法去狼王廟的嗎?」

  「當然有用,妳就耐心一點,多等我一晚吧,我敢打包票,這個夜晚不會浪費的,總要先興風作浪以後,才能瞞天過海啊。」溫去病道:「先不說那個,妳撈了多少?」

  「不多啦,五金幣。」

  「五、五金幣?」

  溫去病一怔,這數字聽來很少,卻等於五百銀幣,五十萬銅幣,自己若不是卷入這麼大的事,只是單純開鎖,頂多只能收入十銀幣,她不偷不搶,不殺人放火,是怎麼賣到這數字的?

  「妳怎麼賺的?妳身上有什麼東西那麼值錢?」

  香雪的聲音中滿是得色,「我買了一批低等錄音石,簡單寫了首曲子,填了詞,然後賣自己的最新單曲。」

  「不是吧?這裡是大西北,他們也知道香雪大家?也是妳的歌迷?」

  「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今天以前不是,今天以後,他們可能全家老小都是了。」

  「……靠,妳不去搞邪教,簡直浪費人才,但光賣錄音石和單曲,是可以賺那麼多喔?」

  「我再加賣演唱會門票就有了,時間是十天後。」

  「妳……妳真打算在這裡開演唱會?」

  溫去病不無擔心,獸族不是沒有術數高手,搞這麼大,很有可能被識破,不料香雪想也不想便回答。

  「哪可能?當然是鬼扯的。」

  「……那不是擺明賣鴿子票?注定要放鴿子的。」

  「又如何?我們的約定是不偷不搶,沒說不能用騙啊!」

  「…………唱歌演戲的都不是好人。」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 09:11
十二章 快跟我走

  飛雲綠洲的一場騷動,人仰馬翻,無神鋪並非善男信女,這趟搞到一堆尖端武者精疲力盡,換了其他正常狀態,早把始作俑者給千刀萬剮了。

  然而,地窟中的江山社稷陣、元氣鎖,是無神鋪來到飛雲綠洲之後,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解開的謎團,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誰也不會輕易放棄,因此,他們以護衛為名,暫時軟禁溫去病,但對於他提出的工具要求,又不敢拒絕。

  當三更半夜,溫去病忽然表示,想要進入滿目狼籍的地窟,重新研究一下元氣鎖時,負責看守的刀衛沒有阻攔,一面遣人去飛報請示,一面也帶著溫去病重回地下密窟。

  如果無神鋪的高手來了,像夜鶯夫人、金袍中年人那些首腦到場,要做事就不方便了,但有老搭檔香雪在,溫去病相信那個去請示的刀衛,沒機會走到目的地。

  來到地窟前,前方有數條結界索阻擋,難以通行,還有幾名守衛來來去去,這些也阻不住溫去病的腳步,陪同的刀衛雖然想跟,卻很快感到不適,止步於地上。

  由於陣圖崩解,加上蟲禍,整個地下空間,充滿著莫名毒素與磁力混亂,修為不夠的,踏進去就會斃命,這些溫去病早有預備,一早張開了護罩,無懼奪命磁波,踏入地窟。

  滿滿的焦臭氣息,撲面襲來,無神鋪的地階高手,實力很強,聯手施為,再憑藉著飛雲綠洲護法大陣、神器的輾殺,讓億萬蟲海沒能生離這地窟一步,基本被焚為灰燼、殛成焦屍,保住了飛雲綠洲的安全。

  溫去病舉目四望,搖了搖頭,「好像沒死絕啊,屍甲蟲果然夠生猛,這樣都還有剩的,唔,真奇怪,這裡居然有屍甲蟲……」

  最初布置法陣引蟲時,只想說引來一些毒蠍、火蟻之類的,繁衍速度快,利於破陣,屍甲蟲的出現全是意外,這東西又難對付,生得又慢,不是理想的破陣工具,但自己發現時,一切已難收手,唯有裝作從容,否則若被無神鋪判定自己能力不行,立刻就會對自己下殺手。

  「時間不多,香雪拖不了太久,要幹活了。」溫去病自嘲道;「鳳凰不落無寶地,她都能賺個五金幣了,我要是兩手空空,以後很難作人啊。」

  紊亂的磁力風暴,護罩能抵擋的時間有限,溫去病急著動作,雙手快速連結法印,帶動自己早先的布置,不久,一縷虹霞,自焦黑的屍海中緩緩浮現上來。

  虹霞的中央,是四片木板、四片石板,每一片都巴掌大,說是板,更接近是牌,上頭奇光幻彩,氤氳發散,光華所過之處,周圍空間出現些許的扭曲。

  能夠影響時間、空間類的物品,沒有一件是簡單的,基本全都是神器,而且在神器中還是上品。

  溫去病嘴角浮現笑容,「……一票傢伙,學藝不精,典故也只知道半截,青木妖聖參悟十絕陣,演法創出的江山社稷圖,不是簡單一個陣圖,而是一件機關法器啊!」

  打從自己看見這座江山社稷圖,就決定要破陣取物,本來最擔心的,就是九龍寨的兩人識破,阻斷自己的侵吞行為,不過,這可能性本身就不高,江山社稷圖是上古之物,朱顏天資歷尚淺,未必曉得這個上古典故。

  顯然,朱顏天和商君書沒發現這秘密,白白便宜了自己……

  溫去病法訣一打,凌空朝八張牌一指,八張圖牌緩緩飛過來,溫去病微覺詫異,自己收法訣,牌應該是一張張接著飛來,現在卻是圍成一團飛來,其中定然有異。

  一團氤氳彩光迫近,溫去病看得清楚,在八張圖牌圍阻的陣勢之中,有一縷淡淡的金芒,赫然是一隻屍甲蟲被圍在當中。

  「原來如此……萬蟲競擇,火雷雙劫,意外弄成一個養蠱的環境,這只是億萬蟲類的倖存者,差一點就是蟲皇類的存在了。」

  溫去病仔細打量,發現這隻屍甲蟲皇的氣息,在進階蛻變的前一步,被硬生生擋住,而這個封禁的力量,卻是來自八張圖牌,若非江山社稷圖及時封禁,一隻屍甲蟲皇就會誕生,而後遁走,從此後果難料。

  「攔得及時啊……屍甲蟲本是凶類,蟲皇更是不得了,這種東西釋放出去,十幾年之後,說不定飛雲綠洲就滅了。」

  法訣一收,溫去病先解開八張圖牌的阻陣,把江山社稷圖全都收起,跟著,一個麻痺法印打在仍受封禁的屍甲蟲皇身上,將這隻蟲皇收入袋中。

  兩個動作完成,溫去病鬆了一口氣,這次入手的兩件東西,都是意外驚喜,天上掉神器這種事,可不是天天有的,哪怕是殘缺的神器,仍然是神器,落入自己手裡後,加以修復調整,價值無可估量。

  屍甲蟲皇則是另一個收穫,雖然這生物危險性奇高,難以馴服,隨時反噬自身,可凶物有凶物的用法,爛牌在手,也好過無牌可出。

  只這兩物入手,飛雲綠洲之行就已經大賺,不枉自己辛苦一場,攪動風雲,鬧出了這麼大的事……

  一串腳步聲響起,下來了一個人,沖著溫去病就喊,「先生,我來救你,快跟我走!」

  黑暗中,看得不清楚,但辨其聲音,就是拓跋金,溫去病還沒開口,就被衝下來的白袍老者抓住手。

  「先生,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走,我曾身受鯤鵬學宮的大恩,不能眼睜睜見你遭難……」

  「呃,你們這麼快就和那邊核實了?」

  「已經和那邊聯絡,核實的消息還沒傳回來,但他們已經坐不住了,打算先用手段控制住你,往你帳篷去了,幸好你先一步出來,我現在帶你離開,你再不要回來了。」

  「呃,其實不用那麼急,我沒在怕的啊!」

  溫去病還想多留一下,探勘裡頭的元氣鎖,可拓跋金不由分說,拉著他便狂奔。

  事情發生得莫名其妙,溫去病暗生提防,發動臂骨內的蓄雷機關,準備好掌心雷,假若拓跋金驟起發難,自己第一時間就能反制。

  拓跋金拉著人狂跑,跑到台階一半,忽然,腳下一震,兩道光環先後亮起,拓跋金的雙腳被法陣定住,中了陷阱。

  事起倉促,黑暗中一個人影由上襲來,掌風一掃,中階程度的攻擊,拓跋金沒放在眼裡,冷哼一聲,一掌揮出,另一手已按在自己腰間匕首上,但還沒拔出,對面破風聲輕響,一支奇形暗器近距離射來。

  「……雙龍神箭?」

  拓跋金認出九龍寨的知名戰器,更曉得了來人身分,此時拔刀已不及,一掌劈出,恃強毀箭,掌風到處,箭支折毀,卻爆散成兩團牛毛針,分上下襲來。

  距離太近,除了用護身罡氣硬扛,再沒其他選擇,但當護身罡氣全力發動,試圖抵擋數百細針時,一隻爆發著高階力量的手掌,又平推而來。

  朱顏天的一掌,藉由器物催迫,強催出第六級的大力,對上原本還占修為優勢的拓跋金,此時就如大石砸死蟹,一掌拍中胸口,勁道透入,肺腑震蕩。

  老人的強悍,令人驚愕,受到這樣的重擊,還能用一口氣挺住,身體微仰,想要反擊,但就是這麼一仰,碰撞到身後的溫去病,與他手掌一撞。

  事出突然,溫去病不及收勢,掌心雷爆發,電勁一下傾泄出去,拓跋金動作一頓,身上冒出陣陣青煙,雙眼一白,就這麼暈死,倒了下去。

  「呃,金兄,你怎麼忽然往後仰啊?我……」

  「你!我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們走!」

  微光中,九龍寨的朱顏天、商君書,現身出來,想拉著溫去病就走,溫去病連忙搖手,奇道:「兩位,你們……也來救我?」

  商君書忙道:「先生,你處境非常危險,我師兄冒險來救,快跟我們離開這裡。」

  溫去病道:「我很危險,這個我也曉得,但為何你們……」

  商君書想要解釋,被朱顏天伸手攔住,後者看了一眼蟲海焦屍,道:「用暴力的手法把陣破壞,這不是破陣,而是耍賴,我不服!」

  溫去病聳聳肩,「隨便吧,反正陣已經被破了,誰管你的感受,天才。」

  朱顏天道:「我師父說,在裡面最深處的,是一個元氣鎖,連結地氣……你能解開?」

  「這和你有關係嗎?你不是從此不碰機關術數之道了?趁早去買個墨鏡,學學按摩什麼的,準備改行吧,天才!」

  九龍寨雙傑,來得突然,溫去病有心試探,把挑釁拋出去,朱顏天一聽臉色就變了,緊緊握著拳頭,怒瞪過來,溫去病一度以為這個自負能力的菁英,就要翻臉動手了,但朱顏天終究沒有揮拳。

  「你!」朱顏天手指過來,「我要和你再比一場,以這元氣鎖為賭注,我們一較高低。」

  溫去病一怔,笑了出來,「原來如此,老兄,上次沒人要和你賭,什麼都是你自己說的,但大家都成年人了,打賭輸了就想三局兩勝,這樣不地道吧?」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 09:16
十三章 我來救你

  對朱顏天,溫去病覺得這年輕人還挺可愛,像這種隨口扯,沒人應的賭約,如果人品差一點,直接當沒說過就行了,或者改口強辯,這都是常見的反應,可他卻堅持要再比過,為此還想把自己從無神鋪手上救出去。

  只憑他們倆師兄弟,這可是有高度風險的行為,朱顏天、商君書堅持這麼幹了,溫去病不得不說,這兩人很可愛。

  朱顏天伸手想扯溫去病的衣領,被後者躲過,他恨聲道:「你不了解,我為了攀到今天這位置,費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努力,眼看大師只差一步,我不能在這裡失足。」

  「……難道我還非得讓你贏了才行?」

  溫去病笑了笑,之前說七天內開鎖,並非虛言,但話也沒有說全,自己確實有開鎖的方法,成功率也在七成以上,可要完成自己的方略,無神鋪要承受的代價與風險極大,一個不小心,整個飛雲綠洲都要陪葬……

  商君書道:「師兄,先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離開再說吧……對了,先生,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我……」話到嘴邊,溫去病搖頭道:「別在這說話,先離開險地再說。」

  確認拓跋金只是暈去,沒什麼實質傷害,三人踩著石階,要儘快從地窟離開,武功高的自然跑前頭,朱顏天一馬當先,幾個起落就衝出地下,商君書先探了半個身體出去,看了一眼,回頭道:「外頭安全,先生,我們……」

  話未說完,上頭「咕咚」一聲,商君書沒了聲息,不知出了什麼事,溫去病心知有異,一瞬間評估完風險,暗暗再準備一發掌心雷,雷光槍也扣在手裡,跟著跑上了台階。

  一如所料,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一堆人,包括朱顏天、商君書兩師兄弟在內,還有其他無神鋪的刀衛,全數倒在地上,體表有明顯的傷痕,但都只是被擊昏,沒有嚴重的傷害,下手者明顯手下留情。

  「……你們……」

  站在溫去病面前的,是七八名蒙面大漢,個個體格壯碩,不露真面目,但氣勢極強,看來平均水準是高階,甚至可能藏有地階人物,是一支戰力相當驚人的精銳小隊。

  無神鋪內,突然冒出這隊人馬,溫去病著實奇怪,而這隊人馬明擺著和無神鋪作對的態度,也讓自己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總不會……他們是奔著底下的那個元氣鎖來著?

  還沒推估出端倪,對面一名似乎是為首者的黑衣人,看見溫去病,連忙一個箭步竄過來。

  「先生,你處境非常危險,我們是來救你的,快跟我們走!」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猶如悶棍,溫去病差點罵出來,「啊?你們也是來救我的?老兄你哪位啊?我們很熟嗎?」

  溫去病啼笑皆非,在南方神憎鬼厭的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如此香餑餑,各方人馬搶著要了?換了在帝國境內,自己被關入死牢,落井下石的一定不會少,冒險來救的不知有幾個,怎麼隱姓埋名到了這裡,竟然人人來搶?

  但……此事確實有趣,自己的無心之舉,不但逼出無神鋪的總戰力,讓他們耗損元氣,還連潛藏在飛雲綠洲中的其他勢力,都藉此探出頭來……

  黑衣人張口欲言,溫去病搶先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盡速和你們離開,對嗎?你們都這麼說的,行,我們走吧。」

  耳中的傳音,香雪已經來到左近,而無神鋪的人到自己軟禁處撲空後,正朝這邊過來,久待不宜,確實該先離開。

  「先生,請。」

  黑衣人的領袖在前,帶著溫去病離開,左穿右拐一陣路後,來到一處大帳篷,直接就鑽了進去。

  這座大帳篷的布幔,不但染印五彩,而且還有雲朵、鮮花的圖騰刺繡,非常華貴,是貴賓等級的住所,這行人原本顯然是綠洲貴客,倍受無神鋪禮遇,就不知為何要背著主人來這一套了?

  雙方分主賓坐下後,黑衣人首領道:「先生,我們有件工作,想要委托你來做。」

  「哦?不會也是要我開鎖吧?或者,要我解陣?」

  「正是,聽說先生是肯為錢賣命的人,只要替我們解開,我將支付先生,五千金幣!」

  「喔喔喔喔。」

  溫去病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這著實是一筆大買賣,五千金幣不是小數目,這些人肯開如此高的報酬,其來歷不是普通的門派、富商,想幹的事情也不同尋常。

  「我想先問問,到底是要我開什麼鎖?解什麼陣?」

  「很簡單,就是先生今天做過的事,帶我們通過江山社稷圖,解開後頭的地脈元氣鎖。」

  「呃……地下的那個陣,已經被爆掉了,你們看來也不像要亂花錢的,所以,另外有一處地方,有相同的元氣鎖、江山社稷圖?」

  溫去病分析狀況,得出的答案卻連自己也不相信,飛雲綠洲地窟中的江山社稷圖與地脈元氣鎖,存在得很奇異,背後直指某些神魔大能,如果說還在別處,有一模一樣的布置,陰謀氣息可不是普通的濃。

  (……別處還有江山社稷圖?有可能,我手上的只是一角殘陣,在別處還有其他部分?就算沒有其他報酬,只沖著這一點,就該去走一趟,更何況……)溫去病往對面看了一眼,一整排的黑衣漢子,正襟危坐,一語不發,如同木雕泥塑,忍不住笑道:「各位,我們人族有個習慣,大家要談什麼之前,都是先自我介紹,表明身分,這才有合作基礎的……」

  「飛雲綠洲乃多事之地,來這裡的人都背負故事,問身分姓名才是大忌,我們委托先生的事,先生完成即可,我們不過問先生的過往,還望先生也別問我們的來歷。」

  黑衣人首領頗具威儀地說了話,但旁邊的同伴用手肘輕碰了碰他,他一怔,這才聽出溫去病話裡的玄機,為之苦笑。

  「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竟然被你看透了……」

  黑衣人首領舉手摘下頭套,露出一張頗為威武的中年人面孔,但隨即變化,成為了一個毛茸茸的狼頭,赫然是飆狼族的狼人,其他的人雖未摘下頭套,解除變形,但肯定也是同樣狀況。

  飛雲綠洲來者不拒,溫去病之前就看到不少飆狼族的狼人,在此買賣出入,並沒有避諱,這一批黑衣狼人,既被無神鋪奉為上賓,又特別遮掩行藏,身分絕對不簡單,而且還很敏感曖昧,恐怕……既不能讓人知道,也不能讓獸人知道。

  「先生是如何看出來的?」

  「……如果我說,只要是用道具、裝備改的,就不可能逃過我的眼睛,老兄信嗎?」

  「信!不過智者有所當知,有所不當知,太多的事情,先生還是不要多問,這也是為了你自己的安全。」

  中年狼人說完,溫去病朝站在自己身後、帳篷各處門口的狼人看了一眼,「都提到安全了,該不會……我如果不接這工作,就會很不安全,今天沒法活著走出這大門口?」

  「先生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我們多說,無神鋪要動手控制你,我們將你救了出來……」

  「停!話別說那麼好聽,你們只是先下手為強而已吧?這地窟存在不是一天兩天,無神鋪為什麼急著請九龍寨的人來?又為什麼限定一個時辰內?這應該是你們的要求。」

  當看見了這群狼人,溫去病頓時明白,無神鋪那一連串奇異行動,背後的源頭。

  這群貴賓來到綠洲,受到無神鋪的高度重視與禮遇,代為聘請九龍鋪的人才,來完成他們的要求。

  自己的天外飛來,對無神鋪而言是奇貨可居,他們一面核實自己身分,一面想把自己控制住,作為手上籌碼來與狼人們交易,偏生狼人們也看出了這點,大家都不是善男信女,索性先發制人,把「籌碼」搶到手上,一腳踢開中間人。

  現在的問題是,除了任務的報酬,這個任務的地點……會在哪裡?肯定不會是飛雲綠洲內,附近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也小,那麼,是在獸族境內?那就真是天上掉下的大燒餅了。

  「這些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狼人之首瞠目結舌,本以為這個大鬍子,只是一名有本事的巧匠,哪曉得竟然是個善窺人心,世情通達的怪物。

  「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我這個人啊,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說。」

  溫去病表現出急切的態度,既然自己的猜測能肯定,這批要帶自己回獸族領地的狼人,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狼人之首愣了一下,道:「只要先生完成任務,報酬方面,必定不會薄待先生。」

  「開什麼玩笑?你懂不懂行規啊?」溫去病昂首道:「就是失手了我也要三成。」

  「……行,那為了表示對先生的尊重,我們先付三成,用你們人類的銀票,可以嗎?」

  狼人之首表現得異常慷慨,自信滿滿,反正人控制在手上,就算先拿了錢,真有個什麼,還能隨時回收,這一點,同樣沒能逃過溫去病的眼睛。

  雙方達成共識後,立刻離開帳篷,要搶在無神鋪反應之前,離開飛雲綠洲,哪知才剛走出去,一陣煙霧迷漫,掩住整支隊伍,旁邊的黑暗中一個俏美身影跳出,抓住溫去病的手臂。

  「喂!一報還一報,我來救你了,這裡很危險,快跟我走!」

  ………溫去病的下巴,險些掉到地上。

  ……又來?我今天犯沖嗎?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 14:08
十四章 結髮夫妻的患難與共

  瞬間的情勢判斷,就是又有一方人馬到了,如果是無神鋪的人要搶回籌碼,直接拉著隊伍過來,團團包圍就好了,犯不著用什麼煙霧彈,所以,這是又一方的新人出來,估計藏在暗中的香雪,已經笑到打跌了。

  手被拉住的一瞬,溫去病幾乎想仰天大叫,問問還有沒有什麼人要搭救自己的,一次出來,大家當面談好!

  不過,很快他就認出這名救援者的身分,是那名與自己一同墜崖,與鵰為友的黑衣少女。

  先前在小村,她參與了前半場戰役,沒看到後頭的部分,就先離開了,雖不知她怎麼來到飛雲綠洲,但她居然出手相救自己,還真是個講義氣的好姑娘。

  「我一臉大鬍子,樣子都變成這樣了,妳怎麼認得出是我?」

  「我音感很好,閉眼睛聽的時候,意外聽出了你的腳步聲,你是被獸人綁架的嗎?快跟我走!」

  黑衣少女仍是蒙臉掩飾身分,聲音卻急成熱鍋上螞蟻,想立刻拉著溫去病離開。

  「呃……這個地方,很危險,其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快點跟我走啊!」

  「……來不及了!」

  溫去病話未落,兩隻爪子自濃霧中探出,攻向黑衣少女,來勢甚急,黑衣少女不得不放開溫去病,雙掌畫圓推出,雙極輪轉,陰陽勁吞吐,拉得兩名狼人腳下跌撲,險些互撞。

  又兩隻狼爪分從左右來襲,高階力量運轉,少女不敢怠慢,雙掌交錯,勁分陰陽黑白,動作放慢,掌上勁道卻陡增一倍,拍向那兩只狼爪,帶歪他們的攻勢,錯開攻擊,可這邊還沒應接完,又一只狼爪拍過來。

  這不同於早先小村外的情況,對面只有中低階,這支隊伍是絕對的精銳,高階起跳,少女只用卸勁、化勁的手法應對,根本撐不了幾招。

  少女看出了自己的劣勢,眼神一厲,雙手化掌為爪,眼中也罩了一層殺氣,正要出手拚過,身旁的溫去病一臂橫伸,將她摟過,制止了她的攻招。

  「且慢動手!各位老板,這是我老家的夫人,一切全是誤會,大家別打,這裡很危險,先離開再說好嗎?」

  突來的宣告,黑衣少女瞪大眼睛,震驚到拼命掙扎,卻被溫去病按住嘴巴,不能出聲,而不遠處人聲吵鬧,似乎已驚動附近的無神鋪人員,有人正朝這邊趕來。

  群狼之首眉頭微皺,手一揮,眾多狼人簇擁著溫去病、黑衣少女離開,黑衣少女本來要激烈抵抗,可聽到無神鋪人馬的逼近,似乎她也不願意敗露行藏,閉上了嘴,配合行動,一行人移動迅速,很快就出了飛雲綠洲。

  離開飛雲綠洲,一行人往西直奔,飛雲綠洲之中亂了一陣,但最終並沒有什麼行動,這支隊伍雖然精悍,可若無神鋪派出地階隊伍追截,這邊肯定跑不掉,但無神鋪選擇放任離去,沒有強攔,溫去病再一次確認,這些狼人不是普通的飆狼族人,恐怕是族中王侯貴人。

  一口氣跑出十餘里,確認後無追兵,群狼之首提出要求,為了以防不測,接下來的一段路,必須要蒙住賓客的雙眼,溫去病一口答應,但表示要與自己的妻子商量一下,與黑衣少女走到一旁。

  附近還有地階人物,在這距離說話,根本什麼也瞞不住,溫去病手一抖,幾枚符石打在地上,兩人身影立刻被一團黑光所包覆,既沒有聲音傳出,外頭也看不見內裡的影像。

  這一手本事,狼人們暗暗點頭,慶幸自己沒找錯人,這個人類如此有本事,不枉己方冒著與無神鋪撕破臉的風險,硬是把人搶來,此次行動勝算大大提高。

  而在黑幕之內,終於有機會說話的黑衣少女,斜眼望向溫去病,「你居然和獸人走一起,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很多人都這麼講,我也從沒把好人兩字刻在額頭上,總不會說我扮君子騙妳吧?」溫去病道:「不過,很謝謝妳啊,我這麼壞,妳還特別來救我出去?」

  「你……也不是壞得太徹底,好歹你幫過我,也救過我,大家一報還一報,我該還你人情。」黑衣少女道:「我是來飛雲綠洲調查的,無神鋪與獸族勾結,出賣人族,甚至還有不肖的……呸,先跳過這個,總之,我在飛雲綠洲裡認出你,看你被那群黑衣的綁架,想救你出來,沒想到他們全是獸人……」

  「那妳真是誤會得大了,我沒有與他們勾結,但他們也沒有綁架我,是聘請我去替他們完成件工作,銀貨兩訖,運氣不好還會被殺人滅口……高利潤工作,都有高風險啦。」

  「為虎作倀,一樣惡劣。」黑衣少女瞪了溫去病一眼,「還有,你胡言亂語,說我是你……是你的……」

  「夫人?」

  「對,你的夫人……呸!誰是你的夫人啊?還想占我的便宜!」

  少女怒目而視,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老虎,隨時要撲上來撕咬的樣子,溫去病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這反應更引怒了少女,一腳踢來,溫去病側身閃過,微笑解釋。

  「獸人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對方隊伍裡還有地階存在,和那些高階一起出手,妳怎麼可能扛得住?他們急著離開,有人喊住手,他們會聽嗎?妳覺得我要喊什麼,才能讓他們真的停手?」

  溫去病兩手一攤,「獸族的習俗,老婆是個人私產,而他們對個人財產非常尊重,在我還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沒人會動妳……或者妳想當我的女奴隸?這個角色也能起相同作用。」

  少女怒道:「你作夢!你再痴心妄想,我就殺了你!」

  溫去病:「和我想的回答差不多,所以,這是妳唯一的機會,我會對他們說,我有機密工作委托妳去準備,讓妳離開,他們急著趕路,不會阻攔,妳可以藉此脫身,要不然,繼續走下去……妳凶多吉少。」

  「你有這麼好心?」少女斜睨著溫去病,「你們兩邊要幹什麼?是不是要幹什麼有害人族的壞事?」

  「我說不是,妳顯然是不信啊。」

  「……我要親自盯著看!」

  「什麼?」

  「我要一路監看!」少女堅持道:「你與獸族聯手,要是幹出什麼有害人族的事,放任你們勾結的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我要親自看著,如果你拒絕或是有什麼不軌,我就直接殺了你,為天下除害!」

  溫去病哂道:「深入獸族,殺了我之後,妳還跑得掉?妳當自己是司徒無視嗎?」

  「生死有命,為了守土而死,我不怕!」

  黑衣少女幾乎是毫不考慮地回答,仿佛這份使命感,早成了深植血脈中的一部分,保家守土,不惜一切。

  溫去病想了一想,道:「妳在司馬家可是知名人物,獸人未必個個都認識妳,卻不可能一個也不認識,妳就這麼進去,一旦身分敗露……獸人好像沒什麼尊重女性的傳統,妳是想被這個那個,那個又這個之後,剝光衣服懸吊在獸族領地上嗎?」

  「司馬家兒女,有斷頭人,沒膽小鬼,你嚇不到我……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是誰?你只是忽悠我的吧?」

  黑衣少女連退兩步,雖然說的是不會被嚇到,卻實實在在被嚇得心驚肉跳,倒退幾步。

  溫去病笑道:「能得雙極輪傳承的玉虛弟子,並不是那麼多,會跑來西北,還兼練天狼爪的就更少,這話其實說反了,該說玉虛真宗一向看不起西北鄉民,若不是妳爺爺又砸重金,又托人說情,玉虛真宗怎麼都不會破例接受妳入門,還傳妳雙極輪……這樣的人物,加上那個音感,大地上除了司馬冰心,還有哪個女的是這樣?」

  司馬冰心又退了一步,「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打一開始就發現了。

  溫去病想這麼說,但考慮到對方自尊,他岔開話題,「我一個人深入虎穴,確實也有些顧慮,帶個助手進去,不失為一個保身之法,但我們約法三章,在我的工作完成前,妳一切要聽我的,不能自行其是,做什麼都要顧慮我的安全,否則……我們直接在這翻臉,把妳出賣給他們,還可以確保我的安全,不用後頭擔心受怕。」

  「你!你這人奸!想把我出賣給獸族,你這麼做,簡直枉生為人。」

  「……我放妳走,妳死賴著不走,硬要我掩護妳,帶著妳同去,還不肯承諾保障我的安全,這樣我都傻傻帶著妳走,那才真是枉生為人咧。」

  溫去病哂道:「麻煩妳用司馬家名譽立個誓作保,你們這種小鬼的心思,我很理解的,為了妳認定的理想與道義,妳根本不會在乎自己的名聲,所以,拿家族榮耀來立誓吧。」

  這一著無疑命中死穴,司馬冰心認真思考半晌,點頭承諾。

  溫去病道:「行了,把臉上那東西拿下來吧,想讓妳活著從獸人境內離開,我們得要做點布置。」

  手一伸,摘去頭罩,冰藍的長髮隨風飄揚,底下露出的面容,肌膚白膩如玉,深刻的五官如同雕刻,充滿混血風情的獨特魅力,隨著眼波流轉,動人心魄。

  司馬冰心甩了甩頭髮,道:「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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