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173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8 14:25
篇末小劇場

  神都武家,旌旗飄揚,虎虎生風,哪怕是在妖亂大地,戰亂不息的今日,整個神都仍顯得喜氣洋洋,因為即將到來的那場比武,振奮了神都百姓的心。

  武家本代最傑出的鳳凰,雖為女子之身,卻打入星榜前五,光芒萬丈,前途無量的天才少女,堪為神都內每個武家人的驕傲,就要在今天,比武招親,決定將來的夫婿。

  似這等身居高位的世家之女,婚姻從來不由自己作主,值此戰亂之世,武家也早已選定了聯姻對象,預備靠這樁政治婚姻來結盟,增強武家的實力,只是因為當事人的強力要求,不得不把聯姻形式,改為比武招親。

  「如果龍家人沒有一掃群雄的實力,對我們有何助益?結盟抗衡妖魔的意義何在?」

  當著家主的面,她激昂陳詞,「要成為我的夫君,必須要能令我心服口服,如果連在擂台上接受挑戰的勇氣都沒有,蒼霓抵死不從!」

  擲地有聲的訴求,獲得一眾武家長輩的點頭,擺下擂台,公告天下,比武招親。

  引起眾多矚目的一場比武,不只各大世家為之震動,就連妖族、獸族都有了動作,在招親的當天,各方人馬匯聚神都,蠢蠢欲動。

  整場比武,新娘子會與家人一同在台上觀戰,最後替勝利者送上緞花,因此,身為「獎品」,她必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早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穿著鮮紅嫁衣的美人,淺淺梳妝,顯得雍容華貴,鳳冠、紅裙著身的喜意,淡化了眉宇間的殺伐軍氣,只讓人為著絕色美女的艷姿傾倒,更讓父親感動,不自禁地感動流下淚來。

  「……其實,不管武家怎麼樣,為父真心希望,霓兒妳能得到幸福,只要妳幸福快樂,什麼都夠了。」

  母親早逝,聽著父親此生難得的哽咽之聲,她的眼角也有些溼潤,恭恭敬敬地朝父親一拜。

  「孩兒……叩謝您與家族的養育之恩。」

  深深的一禮,表達對父親的感謝與愧疚,也深深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因為,在艷紅的嫁衣底下,滿腔熱血早已沸騰,不能自制……

  一場招親,當事人有著自己的打算,各方參與者同樣有所圖謀,其中,一支不屬妖魔、不屬世家、不屬門派的小團體,猶如燈塔底下的黑暗,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形下,悄然抵達神都。

  茶館的角落,一張桌子旁,坐著四個怎麼看都無比可疑的人,他們像是唯恐別人不曉得他們居心叵測一樣,都穿著黑斗篷,藏頭蓋臉,與周圍大馬金刀、酒來肉去的江湖人物格格不入。

  「……老尚傷重躺床沒法來,可惜了,神都的牡丹酒是一絕,他喜歡酒,此行少他是個遺憾。」

  青衫文士嗟嘆說著,他有個很文雅的名字,不過同伴都選擇性忽略,沒人當真,甚至對這話立刻糾正。

  「不是你讓他去跳坑當肉墊,他才搞到傷重不能來的嗎?說得好像他很願意這樣似的,團長好沒良心啊。」

  脆嫩的嗓音,從斗篷底下傳來,那赫然是一個年紀甚輕,卻千嬌百媚,只一眼便會令人深深著迷的絕艷少女,如果不刻意低調,只為著這副仙容,就會立刻引起大騷動。

  「是嗎?有這事?」青衫文士皺眉想了想,揮手道:「算了,昨日種種昨日死,那些不開心的俗事,我們直接用修正液塗掉……哦,你們不知道什麼是修正液,簡單來說……就是,只要記得主要任務,別的全部不重要,好比我們這次的主要任務是……就是……」

  三雙眼睛齊齊望來,生怕那個人又把主要目的忘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平時也還罷了,有一回,進行除了他本人外,沒人知曉詳情的極機密軍事行動,大部隊開拔,潛伏匿蹤,好不容意到了目的地,要宣布本次行動目的時,他老兄居然健忘發作,忘了大家來這裡是要幹啥,弄得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連敵人也被驚動,大家瞪看傻眼後,直接廝殺一場,最終成了團史上一樁不能提、不願提的超機密任務。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兩名同志的眼光,開始對另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施壓,後者咳了一聲,道:「團長,龍家、虎家想藉聯姻的機會結盟,內部也有聲音,之後要推翻帝室,組建新血脈的王朝……」

  「對了,就是這麼回事!阿筆說得很好。」青年文士一拍額,道:「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成功,這趟就是來破壞的。擂台採混戰制,龍家的世子實力不俗,加上帶妥一族高手,聯手布六朝清羽陣,罕有人敵,橫掃群雄不成問題,而我們不能讓他們成功……」

  陰惻惻的語調,加上斗篷黑頭套,這番話說得完全像是陰謀組織在規劃,就差沒有躲在石窟、擺張石桌了。

  在座的另外三人,都有著同感,所以誰也沒吭聲,不想融入這詭異畫風去,只是就算悶聲不語,麻煩仍會自己找上來。

  「等會兒,阿山,就由你上場,明白你應該做些什麼嗎?」

  「知道!衝上台去,神擋殺神,管他台上有多少人,尤其是認準長得最帥、最囂張的那個,把他打得遠遠……不,揍得扁扁的。」

  說話的這個人,雖然穿著斗篷,卻異常引人注目,他體格異常壯碩,個頭更是超級魁梧,那件能把普通人從頭遮到腳的黑斗篷,只勉強遮住半身,大半雄偉身軀全露在外,異常顯眼,而就是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在普通人耳中,也像是有人在叫喊,出於某個理由,他情緒相當地緊繃……

  「那個……團長,要不我們還是別這麼穿了,好多人在看……」

  身為四人中唯一的常識派,阿筆忍不住出聲,想要停止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愚蠢作為,更提出警示。

  「龍虎兩家的圖謀,我們自然是要阻止的,但這麼明幹恐怕不妥,兩家都是很重臉面的,六朝清羽陣威力奇大,阿山未必穩操勝券……」

  這些都還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不好說出口,他確實擔心如果自己的戰友當真上台橫掃千軍了,龍家、虎家大丟顏面,惱羞成怒之下,可能結成更鐵的聯盟,己方弄巧反拙。

  考慮再三,阿筆道:「總之,為了未來著想,我認為……」

  話沒說完,青衫文士像注意到什麼,逕自飄然離席,阿筆吃了個悶虧,不及嘆氣,同桌的美少女已笑道:「你還不了解他嗎?他顧慮未來性的做法,就是直接讓目標對象沒有未來,你和他討論未來性?」

  「……我怎麼覺得,這個團體裡,只有我一個人在思考明天……」阿筆苦笑搖搖頭,仍想叮囑兩句,「那個,阿山,你……」

  像是一張拉緊的弓,甫受驚動,巨漢一拳便把整張桌子打塌,殺氣騰騰地握拳,凶猛道:「打得扁扁的!」

  阿筆搖頭嘆氣,不敢想像接著會出現在擂台上的,將是怎樣的一幕光景,或許,趁著那個人不在,自己可以拖延時間,等擂台打完了再讓大家到場,也許就能……

  「來!阿山,別緊張,我們喝。」阿筆悄悄加藥入酒後,連連把盞勸進,「別囉嗦,是男子漢就乾了這杯,喝了就不會緊張了。」

  這邊開始了痛飲,全然不覺擂台賽的火熱進行,事實上,這場在各方看來,結局早定的比武招親,一開始就出了大岔子。

  為了節省時間,避免節外生枝,武家特別把單對單的決鬥淘汰,改成了集體上場的大混戰,便於展現龍家的團體戰力,但真正開打之後,一個突來變數,打亂各方佈局。

  一個白袍白甲、綁著馬尾的少年將軍,英姿颯然,騎著白馬,揮刀登場,如同狂飆颶風,刀掃人間不正,斬奸破邪,將阻擋在前的對手,一個接一個地掃落台下。

  白袍將軍年紀輕輕,相貌俊美,武功高得出奇,連敗各家高手,甚至連潛伏其中的妖族奸細,都被逼得露了形跡,一刀斬殺,技驚當場。

  意外的高手出現,引起全場大嘩,更令其餘參賽者聯手攻之,但白袍將軍全然無懼,闖陣破關,使的武功不是別家,正是虎錄七神絕!

  掌、刀、金身、輕功、目視、內力,白袍將軍身通六絕,英勇無雙,連連過關斬將,負傷力竭之後,眼看要落敗,竟然還能奮發神威,大破六朝清羽陣,斬下龍家世子,整個過程的驚心動魄,看得全場群眾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出,是打哪裡冒出這麼一位武家高手來?

  直至龍家世子負傷坐倒,驚愕莫名,台下才有人發出低呼,從那染血的眉宇間,認出了白袍將軍的身分。

  「大、大小姐……」

  驚呼聲猶如導火線,引爆了全場的氣氛,人人錯愕地看著那本應穿著嫁衣,等著為未來夫君送上緞花的蒼霓公主,竟然親身下場,力挫群雄,這是何等驚神的實力?這要表現的,又是怎樣的一股意志?

  敗盡英雄,殺盡奸邪,武蒼霓忍痛握刀,不顧滿身傷疲,昂首道:「武家的未來,由我一手守護,不問鬼神!不問旁人!」

  壯志激昂的宣告,振奮了在場成千上萬武家人的鬥志,他們齊聲狂呼,無視長老們的鐵青臉色,舉臂吼喝。

  當台下的嘶吼之聲,潮水一般此起彼落,武蒼霓心中感到一絲安慰,一切犧牲都值得了。

  ……不枉自己強運尚未參透的「命絕」,透支壽元,催發力量,擊敗比自己強出不只一籌的龍家世子,這樣的一場戰鬥,成功激起本家子弟沉睡多時的武魂,這比訴諸於外的聯盟更為重要,從今以後,武家便能……

  苦戰之後的鬆懈,成了致命傷,她渾然未覺,一道巨影,身軀無比巨碩,速度更快得驚人,也不知用了什麼詭奇戰技,一下從大老遠外,凌空虛踏,躍上擂台。

  剎時間,白袍的女將抬頭仰望,巨影覆蓋住天空,像是一大片不祥的烏雲,而自己氣空力盡之餘,在這殃雲覆蓋下,像回到小時候,只是個無助的小女孩,竟提不起半點戰意,莫名恐懼……占滿了整顆心。

  ……敵人……定有著影響精神的特殊戰技……

  這是武蒼霓最後的一個念頭,才剛浮現,一隻奇重無比的拳頭,就打進她胸腹,將那沸騰的滿腔熱血,幾乎有半數從口鼻狂噴出來。

  還來不及做任何應變,內外皆傷的身體,就被巨掌抓住腳踝,舉拎了起來,那一瞬間,武蒼霓聞到了濃濃的酒氣,跟著,她便被狂砸在擂台上,左摔右砸,到最終停下手來,結實的擂台已經塌了半邊。

  「……弱爆了!龍家的廢物!」

  巨漢打了個響亮的酒嗝,仰天狂笑,「新娘子咧?把我的老婆交出來,否則老子踏平神都,殺光這扇門後所有人!噁~~~」吼喝聲中,酒意上湧,巨漢當著千人萬人的眼前,大吐出來,台下,大半個神都的百姓與武家人,目瞪口呆,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反應不過來。

  同樣反應不過來的,還有在人群中的兩名黑斗篷客,美艷的吸血少女、文質彬彬的淫賊青年,不但眼睛瞪大,連下巴都險些張得落了地,不能理解為何只是遲到片刻,事情居然鬧成了這樣?

  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的死寂中,青衫文士不知從何處冒出,現身在兩名同伴的身旁,看看台上暴跳高歌的人形猩猩,再看看兩個滿地找下巴的同志,微微皺眉。

  「哇!我才走開一會兒,你們怎麼辦事的?真是胡鬧瞎搞!」

  被最不正經的人,一本正經地指責著,那感受……當真五味雜陳。

  ……原來背著團長搞小陰謀,真的會遭天譴!

  自許為常識與良心的代表,已欲哭無淚的阿筆,超希望立刻有個雷打在自己頭上,把自己從惡夢中打醒。

  雷聲響起了,不是天雷作響,是成千上萬名群眾的憤怒如雷,他們或撿起石塊拋擲,或是前仆後繼地衝上台去,爆發了一場大亂鬥。

  那一天……神都震動!

  一直到許久以後,追著巨漢的背影來到西北,成為碎星者的武蒼霓,橫刀賦詩,憶起那一天的往事,都還常常自嘲,那真是自己人生的轉捩點,在此之前,自己從未敗得如此淒慘,痛得如此深刻過……

  然而,現在的感覺,那份疼痛中,又有一股說不出口、窩心的甜意……

  痛,並快樂著……這便是自己的一生!

篇末小附錄

  這是一位碎星團成員的墓志銘──

  當那個人在坑妖魔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妖魔。

  當那個人在坑非人種族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人類。

  當那個人在坑七家八門的時候,我一樣沒有說話,因為我是碎星者。

  當那個人在坑全天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說話,因為我相信碎星團獨大的世界會更好。

  現在,當那個人坑我的時候,全世界都幫著他一起挖坑……

  幹!!

作者後話:

  有些東西,本來第二集的時候就想說了,一直沒什麼時間,好不容易才在這一集有卷後話。

  碎星的路線,受到香蕉兄的「贅婿」很大啟發,他細膩的人物情感編排,不在乎慢節奏的鋪墊,為我點明了方向,讓我相信:啊!這條路沒有走錯,是可以走下去的。

  基於這理念,第五集裡,有兩個地方經過特別調整。

  飛雲綠洲內,溫去病解陣的那一段,原本就是單純拓跋金帶溫去病下去,溫去病解了陣,接著就讓狼王子請走了;安德烈斃命的那一段,本來也只是溫去病與王子帳中說完話,立刻就去探勘狼王廟,然後大王子手下來襲,二王子死亡,溫去病開狼王廟主線。

  照這主線去走,故事大概算得上不拖戲,直線進行,但總覺得這樣寫,就只是跑劇情,沒什麼精彩可言,因此做出改變,讓九龍寨的師兄弟登場,為單純情節增加深度,與九龍寨過去的大賽做出連結,並且為得到的彩品做下伏筆。

  安德烈王子的喪命也是一樣,本來的路線,這位王子只是登場,說完該說的訊息後,就可以去死,開啟下面的劇情,可這樣的劇情,雖然節奏快了,卻如白水,說不上什麼味道可言,於是倒回前面,增加妻子與孩子的設定,讓這場伏殺戲多點韻味,更重要的是,能藉此加深司馬冰心這女孩的描寫深度。

  這個女孩,為什麼而動真怒?為什麼把一直苦苦守密的底牌拿出來?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深想,不敢深想,但讀者們看到這裡,多少就能接觸到這女孩的內心。

  如果能達成這個效果,那這一集多出來的兩萬字,就不枉了。對於一些總嫌故事進展略慢,節奏感不夠快的讀者,藉此希望讓各位了解,筆墨篇幅都花到什麼地方用?用意為何?

  希望大家能夠滿意,謝謝!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18 15:22
篇末小劇場

  神都武家,旌旗飄揚,虎虎生風,哪怕是在妖亂大地,戰亂不息的今日,整個神都仍顯得喜氣洋洋,因為即將到來的那場比武,振奮了神都百姓的心。

  武家本代最傑出的鳳凰,雖為女子之身,卻打入星榜前五,光芒萬丈,前途無量的天才少女,堪為神都內每個武家人的驕傲,就要在今天,比武招親,決定將來的夫婿。

  似這等身居高位的世家之女,婚姻從來不由自己作主,值此戰亂之世,武家也早已選定了聯姻對象,預備靠這樁政治婚姻來結盟,增強武家的實力,只是因為當事人的強力要求,不得不把聯姻形式,改為比武招親。

  「如果龍家人沒有一掃群雄的實力,對我們有何助益?結盟抗衡妖魔的意義何在?」

  當著家主的面,她激昂陳詞,「要成為我的夫君,必須要能令我心服口服,如果連在擂台上接受挑戰的勇氣都沒有,蒼霓抵死不從!」

  擲地有聲的訴求,獲得一眾武家長輩的點頭,擺下擂台,公告天下,比武招親。

  引起眾多矚目的一場比武,不只各大世家為之震動,就連妖族、獸族都有了動作,在招親的當天,各方人馬匯聚神都,蠢蠢欲動。

  整場比武,新娘子會與家人一同在台上觀戰,最後替勝利者送上緞花,因此,身為「獎品」,她必須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一早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穿著鮮紅嫁衣的美人,淺淺梳妝,顯得雍容華貴,鳳冠、紅裙著身的喜意,淡化了眉宇間的殺伐軍氣,只讓人為著絕色美女的艷姿傾倒,更讓父親感動,不自禁地感動流下淚來。

  「……其實,不管武家怎麼樣,為父真心希望,霓兒妳能得到幸福,只要妳幸福快樂,什麼都夠了。」

  母親早逝,聽著父親此生難得的哽咽之聲,她的眼角也有些溼潤,恭恭敬敬地朝父親一拜。

  「孩兒……叩謝您與家族的養育之恩。」

  深深的一禮,表達對父親的感謝與愧疚,也深深藏起了自己的表情,因為,在艷紅的嫁衣底下,滿腔熱血早已沸騰,不能自制……

  一場招親,當事人有著自己的打算,各方參與者同樣有所圖謀,其中,一支不屬妖魔、不屬世家、不屬門派的小團體,猶如燈塔底下的黑暗,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形下,悄然抵達神都。

  茶館的角落,一張桌子旁,坐著四個怎麼看都無比可疑的人,他們像是唯恐別人不曉得他們居心叵測一樣,都穿著黑斗篷,藏頭蓋臉,與周圍大馬金刀、酒來肉去的江湖人物格格不入。

  「……老尚傷重躺床沒法來,可惜了,神都的牡丹酒是一絕,他喜歡酒,此行少他是個遺憾。」

  青衫文士嗟嘆說著,他有個很文雅的名字,不過同伴都選擇性忽略,沒人當真,甚至對這話立刻糾正。

  「不是你讓他去跳坑當肉墊,他才搞到傷重不能來的嗎?說得好像他很願意這樣似的,團長好沒良心啊。」

  脆嫩的嗓音,從斗篷底下傳來,那赫然是一個年紀甚輕,卻千嬌百媚,只一眼便會令人深深著迷的絕艷少女,如果不刻意低調,只為著這副仙容,就會立刻引起大騷動。

  「是嗎?有這事?」青衫文士皺眉想了想,揮手道:「算了,昨日種種昨日死,那些不開心的俗事,我們直接用修正液塗掉……哦,你們不知道什麼是修正液,簡單來說……就是,只要記得主要任務,別的全部不重要,好比我們這次的主要任務是……就是……」

  三雙眼睛齊齊望來,生怕那個人又把主要目的忘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平時也還罷了,有一回,進行除了他本人外,沒人知曉詳情的極機密軍事行動,大部隊開拔,潛伏匿蹤,好不容意到了目的地,要宣布本次行動目的時,他老兄居然健忘發作,忘了大家來這裡是要幹啥,弄得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連敵人也被驚動,大家瞪看傻眼後,直接廝殺一場,最終成了團史上一樁不能提、不願提的超機密任務。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兩名同志的眼光,開始對另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施壓,後者咳了一聲,道:「團長,龍家、虎家想藉聯姻的機會結盟,內部也有聲音,之後要推翻帝室,組建新血脈的王朝……」

  「對了,就是這麼回事!阿筆說得很好。」青年文士一拍額,道:「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成功,這趟就是來破壞的。擂台採混戰制,龍家的世子實力不俗,加上帶妥一族高手,聯手布六朝清羽陣,罕有人敵,橫掃群雄不成問題,而我們不能讓他們成功……」

  陰惻惻的語調,加上斗篷黑頭套,這番話說得完全像是陰謀組織在規劃,就差沒有躲在石窟、擺張石桌了。

  在座的另外三人,都有著同感,所以誰也沒吭聲,不想融入這詭異畫風去,只是就算悶聲不語,麻煩仍會自己找上來。

  「等會兒,阿山,就由你上場,明白你應該做些什麼嗎?」

  「知道!衝上台去,神擋殺神,管他台上有多少人,尤其是認準長得最帥、最囂張的那個,把他打得遠遠……不,揍得扁扁的。」

  說話的這個人,雖然穿著斗篷,卻異常引人注目,他體格異常壯碩,個頭更是超級魁梧,那件能把普通人從頭遮到腳的黑斗篷,只勉強遮住半身,大半雄偉身軀全露在外,異常顯眼,而就是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聽在普通人耳中,也像是有人在叫喊,出於某個理由,他情緒相當地緊繃……

  「那個……團長,要不我們還是別這麼穿了,好多人在看……」

  身為四人中唯一的常識派,阿筆忍不住出聲,想要停止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愚蠢作為,更提出警示。

  「龍虎兩家的圖謀,我們自然是要阻止的,但這麼明幹恐怕不妥,兩家都是很重臉面的,六朝清羽陣威力奇大,阿山未必穩操勝券……」

  這些都還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不好說出口,他確實擔心如果自己的戰友當真上台橫掃千軍了,龍家、虎家大丟顏面,惱羞成怒之下,可能結成更鐵的聯盟,己方弄巧反拙。

  考慮再三,阿筆道:「總之,為了未來著想,我認為……」

  話沒說完,青衫文士像注意到什麼,逕自飄然離席,阿筆吃了個悶虧,不及嘆氣,同桌的美少女已笑道:「你還不了解他嗎?他顧慮未來性的做法,就是直接讓目標對象沒有未來,你和他討論未來性?」

  「……我怎麼覺得,這個團體裡,只有我一個人在思考明天……」阿筆苦笑搖搖頭,仍想叮囑兩句,「那個,阿山,你……」

  像是一張拉緊的弓,甫受驚動,巨漢一拳便把整張桌子打塌,殺氣騰騰地握拳,凶猛道:「打得扁扁的!」

  阿筆搖頭嘆氣,不敢想像接著會出現在擂台上的,將是怎樣的一幕光景,或許,趁著那個人不在,自己可以拖延時間,等擂台打完了再讓大家到場,也許就能……

  「來!阿山,別緊張,我們喝。」阿筆悄悄加藥入酒後,連連把盞勸進,「別囉嗦,是男子漢就乾了這杯,喝了就不會緊張了。」

  這邊開始了痛飲,全然不覺擂台賽的火熱進行,事實上,這場在各方看來,結局早定的比武招親,一開始就出了大岔子。

  為了節省時間,避免節外生枝,武家特別把單對單的決鬥淘汰,改成了集體上場的大混戰,便於展現龍家的團體戰力,但真正開打之後,一個突來變數,打亂各方佈局。

  一個白袍白甲、綁著馬尾的少年將軍,英姿颯然,騎著白馬,揮刀登場,如同狂飆颶風,刀掃人間不正,斬奸破邪,將阻擋在前的對手,一個接一個地掃落台下。

  白袍將軍年紀輕輕,相貌俊美,武功高得出奇,連敗各家高手,甚至連潛伏其中的妖族奸細,都被逼得露了形跡,一刀斬殺,技驚當場。

  意外的高手出現,引起全場大嘩,更令其餘參賽者聯手攻之,但白袍將軍全然無懼,闖陣破關,使的武功不是別家,正是虎錄七神絕!

  掌、刀、金身、輕功、目視、內力,白袍將軍身通六絕,英勇無雙,連連過關斬將,負傷力竭之後,眼看要落敗,竟然還能奮發神威,大破六朝清羽陣,斬下龍家世子,整個過程的驚心動魄,看得全場群眾目瞪口呆,怎麼都想不出,是打哪裡冒出這麼一位武家高手來?

  直至龍家世子負傷坐倒,驚愕莫名,台下才有人發出低呼,從那染血的眉宇間,認出了白袍將軍的身分。

  「大、大小姐……」

  驚呼聲猶如導火線,引爆了全場的氣氛,人人錯愕地看著那本應穿著嫁衣,等著為未來夫君送上緞花的蒼霓公主,竟然親身下場,力挫群雄,這是何等驚神的實力?這要表現的,又是怎樣的一股意志?

  敗盡英雄,殺盡奸邪,武蒼霓忍痛握刀,不顧滿身傷疲,昂首道:「武家的未來,由我一手守護,不問鬼神!不問旁人!」

  壯志激昂的宣告,振奮了在場成千上萬武家人的鬥志,他們齊聲狂呼,無視長老們的鐵青臉色,舉臂吼喝。

  當台下的嘶吼之聲,潮水一般此起彼落,武蒼霓心中感到一絲安慰,一切犧牲都值得了。

  ……不枉自己強運尚未參透的「命絕」,透支壽元,催發力量,擊敗比自己強出不只一籌的龍家世子,這樣的一場戰鬥,成功激起本家子弟沉睡多時的武魂,這比訴諸於外的聯盟更為重要,從今以後,武家便能……

  苦戰之後的鬆懈,成了致命傷,她渾然未覺,一道巨影,身軀無比巨碩,速度更快得驚人,也不知用了什麼詭奇戰技,一下從大老遠外,凌空虛踏,躍上擂台。

  剎時間,白袍的女將抬頭仰望,巨影覆蓋住天空,像是一大片不祥的烏雲,而自己氣空力盡之餘,在這殃雲覆蓋下,像回到小時候,只是個無助的小女孩,竟提不起半點戰意,莫名恐懼……占滿了整顆心。

  ……敵人……定有著影響精神的特殊戰技……

  這是武蒼霓最後的一個念頭,才剛浮現,一隻奇重無比的拳頭,就打進她胸腹,將那沸騰的滿腔熱血,幾乎有半數從口鼻狂噴出來。

  還來不及做任何應變,內外皆傷的身體,就被巨掌抓住腳踝,舉拎了起來,那一瞬間,武蒼霓聞到了濃濃的酒氣,跟著,她便被狂砸在擂台上,左摔右砸,到最終停下手來,結實的擂台已經塌了半邊。

  「……弱爆了!龍家的廢物!」

  巨漢打了個響亮的酒嗝,仰天狂笑,「新娘子咧?把我的老婆交出來,否則老子踏平神都,殺光這扇門後所有人!噁~~~」吼喝聲中,酒意上湧,巨漢當著千人萬人的眼前,大吐出來,台下,大半個神都的百姓與武家人,目瞪口呆,錯愕地看著這一幕,反應不過來。

  同樣反應不過來的,還有在人群中的兩名黑斗篷客,美艷的吸血少女、文質彬彬的淫賊青年,不但眼睛瞪大,連下巴都險些張得落了地,不能理解為何只是遲到片刻,事情居然鬧成了這樣?

  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的死寂中,青衫文士不知從何處冒出,現身在兩名同伴的身旁,看看台上暴跳高歌的人形猩猩,再看看兩個滿地找下巴的同志,微微皺眉。

  「哇!我才走開一會兒,你們怎麼辦事的?真是胡鬧瞎搞!」

  被最不正經的人,一本正經地指責著,那感受……當真五味雜陳。

  ……原來背著團長搞小陰謀,真的會遭天譴!

  自許為常識與良心的代表,已欲哭無淚的阿筆,超希望立刻有個雷打在自己頭上,把自己從惡夢中打醒。

  雷聲響起了,不是天雷作響,是成千上萬名群眾的憤怒如雷,他們或撿起石塊拋擲,或是前仆後繼地衝上台去,爆發了一場大亂鬥。

  那一天……神都震動!

  一直到許久以後,追著巨漢的背影來到西北,成為碎星者的武蒼霓,橫刀賦詩,憶起那一天的往事,都還常常自嘲,那真是自己人生的轉捩點,在此之前,自己從未敗得如此淒慘,痛得如此深刻過……

  然而,現在的感覺,那份疼痛中,又有一股說不出口、窩心的甜意……

  痛,並快樂著……這便是自己的一生!

篇末小附錄

  這是一位碎星團成員的墓志銘──

  當那個人在坑妖魔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妖魔。

  當那個人在坑非人種族的時候,我沒有說話,因為我是人類。

  當那個人在坑七家八門的時候,我一樣沒有說話,因為我是碎星者。

  當那個人在坑全天下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說話,因為我相信碎星團獨大的世界會更好。

  現在,當那個人坑我的時候,全世界都幫著他一起挖坑……

  幹!!

作者後話:

  有些東西,本來第二集的時候就想說了,一直沒什麼時間,好不容易才在這一集有卷後話。

  碎星的路線,受到香蕉兄的「贅婿」很大啟發,他細膩的人物情感編排,不在乎慢節奏的鋪墊,為我點明了方向,讓我相信:啊!這條路沒有走錯,是可以走下去的。

  基於這理念,第五集裡,有兩個地方經過特別調整。

  飛雲綠洲內,溫去病解陣的那一段,原本就是單純拓跋金帶溫去病下去,溫去病解了陣,接著就讓狼王子請走了;安德烈斃命的那一段,本來也只是溫去病與王子帳中說完話,立刻就去探勘狼王廟,然後大王子手下來襲,二王子死亡,溫去病開狼王廟主線。

  照這主線去走,故事大概算得上不拖戲,直線進行,但總覺得這樣寫,就只是跑劇情,沒什麼精彩可言,因此做出改變,讓九龍寨的師兄弟登場,為單純情節增加深度,與九龍寨過去的大賽做出連結,並且為得到的彩品做下伏筆。

  安德烈王子的喪命也是一樣,本來的路線,這位王子只是登場,說完該說的訊息後,就可以去死,開啟下面的劇情,可這樣的劇情,雖然節奏快了,卻如白水,說不上什麼味道可言,於是倒回前面,增加妻子與孩子的設定,讓這場伏殺戲多點韻味,更重要的是,能藉此加深司馬冰心這女孩的描寫深度。

  這個女孩,為什麼而動真怒?為什麼把一直苦苦守密的底牌拿出來?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深想,不敢深想,但讀者們看到這裡,多少就能接觸到這女孩的內心。

  如果能達成這個效果,那這一集多出來的兩萬字,就不枉了。對於一些總嫌故事進展略慢,節奏感不夠快的讀者,藉此希望讓各位了解,筆墨篇幅都花到什麼地方用?用意為何?

  希望大家能夠滿意,謝謝!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1:04
第六卷 第一章 小金剛陣

  人生往往在意想不到的時候,與意想不到的人,或是為敵,或是為友,這點龍雲兒之前只是在書本中看到,如今,卻隨著自己踏入所謂的江湖,深有體悟。

  早先在小村外,與武戰豪交手時,真是作夢都想不到,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有機會與對方結成生死戰友,不過,世事變化就是那麼奇妙,讓人沒得選擇。

  飛雲綠洲外的一場戰鬥,著實打得天翻地覆,龍雲兒、司徒小書與武戰豪等人聯手,打了獸族部隊一個措手不及。

  雖然人少,但武戰豪、司徒小書都是星榜前列的戰力,龍雲兒、司馬路平也是這級數,四名星榜前列的戰力,絕對是精銳,要不是還有一堆拖累,別說殺出重圍,就算反過來殺得獸族屁滾尿流,都不是沒可能。

  無神鋪的人馬與獸族聯手,雖然為數眾多,卻僅有高階戰力,對龍雲兒這邊有壓力卻無威脅,而當激烈戰鬥驚動整個飛雲綠洲,內中一堆地階氣息出現,無神鋪的高手們顯得驚惶,心慌意亂。

  這反應讓龍雲兒不解,照理說,這裡是人家的地頭,驚動了人家的高手,大隊援軍將來,這些人應該士氣大振,怎麼聽到綠洲內的騷動,竟然像賊見了兵?

  這實在不合理。

  但無論如何,這個變化,讓龍雲兒等人壓力頓輕,四人團結一氣,要藉機殺出包圍,但一個灰衣童子離奇現身,一掌就重傷了司馬路平。

  「誰?」正與狼人武將爪拚爪的龍雲兒,大吃一驚,司馬路平修練的也是寰宇咒武,戰力還在自己之上,怎麼一招之間就被人打飛,身受重創?下手的人是……

  一個矮小的灰衣身影,似是孩童,身形縹緲不實,乍然出現,卻具有驚人的威煞,隨手一擊,轟飛司馬路平,隨意又一掌,衝上前想救援的司徒小書,如紙屑般被遠遠掃出去。

  兩名高階中的高手,如此輕易被擊倒,來人肯定是地階,龍雲兒心頭狂跳,暗叫糟糕,這是自己藝成以來,首次越級遇上地階強人,雖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這孩子似乎不是普通的地階。

  ……法相?地階武者該有的法相去哪裡了?法相未現,還有這麼猛的戰力,這是什麼狀況?

  龍雲兒還沒反應過來,武戰豪已掄刀衝出,怒吼一聲,「不老仙!吃我一刀。」虎禪殺絕,橫掃千軍,一掌雷絕,橫拍擊刀,紫度絕刀更添橫霸,凶猛一刀斬下,爆發出高階巔峰,距離地階只差半步的戰力,雷刀一斬將灰影殛滅半邊,剩下半邊迎風一晃,若有似無,一下回復完整,跟著一掌,將武戰豪轟出二十餘米外。

  打從聽見武戰豪的那一吼,龍雲兒就知這結果毫不意外,雖然自己對江湖事近乎無知,可來此的路上,司徒小書已經替自己惡補過,飛雲綠洲是無神鋪的地盤,而無神鋪之主,就是惡名昭彰的「長春尊者」不老仙。

  九外道中的一派之主,親身降臨,來對付自己幾個小輩?

  這別說沒有勝算,根本就是沒有活路,隨著同伴一一被打飛、打倒,龍雲兒查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間隔的距離雖遠,下一擊卻隨時會落在自己身上。

  『別愣在那裡發呆!妳是出來丟人的嗎?』

  嬌嫩的女聲,在龍雲兒耳邊響起,令她又驚又喜。

  ……香雪?

  不及細想,龍雲兒縱身躍起,身法輕靈,矯健如龍,避過了將地面整個爆開的一擊,身法之敏捷輕快,令一擊失手的灰色童影,眉頭微皺,訝異自己的失算,身形連著兩閃,直逼龍雲兒而來。

  地階的氣息,還未出手已壓迫過來,如附骨之疽,讓龍雲兒身在半空,已覺凝滯,但打氣的鼓勵,也在耳邊響起。

  『怕啥?他本人又沒來,只是投影遙控,連法相都展現不出,更不是那種斬出來的大能分身,不要被這嚇住!』

  知道有香雪在惻,並沒有讓龍雲兒感到安心,但曉得敵人並非真身,只是地階強人的投影,這確實大大增加了信心,龍雲兒沒有進行反擊,卻在半空凝運起金剛身,耀眼金芒,照亮黑夜。

  灰影童子冷哼了一聲,飛雲綠洲內已有其他的地階氣息朝這邊過來,這似乎令他頗為忌憚,不過料理區區幾名小輩,還不在他的眼裡,完全可以在其餘人趕到之前,殺光這些礙事的,隨手清理現場……

  龍雲兒完全沒有硬拚的念頭,運起金剛身之後,抖手揚起一個紙包,撒出一片飛灰,這包灰……不是溫去病所留,而是離開雲崗關之前,枯榮大師囑咐,此行如遇凶險,便運金剛身,撒出這一包粉塵,可避災厄。

  粉塵飄揚,與金剛身散發的佛光一觸,如遭點燃,瞬息大放光明,幾乎閃得令龍雲兒睜不開眼,而漫天金粉灑落,先是凝化出一個中年僧人的形象,鐵骨錚錚,金光燦然,跟著,僧人形象炸開,而遠方的雲崗關,一道聖氣如同狼煙,飆空而起。

  灰色童影露出震動之情,怒哼一聲,「聖灰?這群老禿,把手伸進飛雲綠洲來了?」僧人形影雖散,金色聖灰仍在,更在遠方聖氣加催下,顯出四尊金剛之影,俱是橫眉怒目,咬牙切齒的法相,身披簡陋僧袍,形象近似碼頭苦力,但威猛霸氣卻沖天驚神。

  聖氣蓋天,灰色童影欲躲,但四尊金剛之影一現,法陣立結,璀璨金光如網、如雨,封禁天地。

  小金剛陣!

  灰影左衝右突,卻是離不開金光網羅範圍,四大金剛同出一掌,若崩天之雲,四掌層疊鎮壓,灰影逃脫不出,只聞「轟」的一聲響,金芒盛極而滅,連帶那寄存意識的灰影,都被滅得一點也不剩下。

  天地之間,一片寂然,但飛雲綠洲已被驚動,大批人馬朝這邊趕來,龍雲兒飄然落地,扶起最近的司徒小書,叫道:「我們撤!所有人跟著我走。」現場的獸人早被殺得抱頭鼠竄,沒人阻攔之下,龍雲兒等人成功逃之夭夭,無神鋪的高手雖然能追上,卻因為狀況不明,沒人願意以身犯險,由得他們就此離開。

  飛雲綠洲地下千尺的密室中,一個端坐在石床上的矮小身影,驟然嗆噴出血,臉色大壞,急急運功鎮傷順氣,好半晌才緩過氣來,恨恨出聲。

  「金剛寺的賊禿!此仇不報非君子!」除了憤恨,心裡更多的情緒,是暗叫倒楣,自己閉關練功,正在緊要關頭,如若順利功成,天階近在眼前,照說不該為任何事分心,偏偏飆狼族這邊有所行動,自己不得不配合,而且還在押解人質這個多餘環節上,節外生枝出了事,逼得自己親自出手。

  出手分心也就算了,幾個不知死活的小輩,本是隨手可滅,不成想其中一個竟帶著佛灰!

  所謂佛灰,是修行有成,功德圓滿的僧侶,火化之後,燒出舍利子,而舍利子以外的殘餘灰燼,則為佛灰,蘊藏著僧人生前的修為與意志,堪為聖物,素來不輕易外流,不料那女子身上竟然有,而金剛寺的僧眾更藉此傳來力量,組成小金剛陣。

  若以真身出戰,區區佛灰所凝成的小金剛陣,自己可以輕易破解,但在分出神魂投影的情形下,這類法陣簡直是要命的剋星,一擊滅度,分魂投影化無,更傷及本體。

  平時挨上這一下,養上個把月的傷,倒也沒什麼,可練功正到關鍵時刻,挨了這一下,險些走火入魔,經脈俱受創傷,想要養好這些傷,重整旗鼓,再來圓功,沒有半年一年時間,絕對休想……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就是不知道飆狼族那邊進行得如何?那個日漸威脅到自己地位,必須要拔除掉的眼中釘……拔掉了沒有?

  相同的問題,也讓辛苦逃出一大段距離的眾人,異常困擾。離開飛雲綠洲沒有多遠,傷得不輕的武戰豪,就想委托龍雲兒、司徒小書,把傷得最重的司馬路平與其他眾人一起送回雲崗關,他有事必須提前離開。

  意外的委托,龍雲兒沒有答應的理由,特別是自己也身負委托,必須要去飛雲綠洲找人,現在連綠洲的大門都還沒進去,就惹出偌大騷動,估計再回去便會被無神鋪立即格殺,這其中緣由,還得向武戰豪問個清楚。

  在龍雲兒、司徒小書的要求下,這個武家的大漢無奈搖頭,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今次我來西北,是因為得到消息,家姊武蒼霓被拔除元帥之職,離開雲崗關,不知所蹤,此事震動武家上下,為了不讓外界知曉,由我代表家族前來,先要找到家姊,了解狀況。」運氣不能說差,強出雲崗關後不久,就卷入事端,與武蒼霓見面,只是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被姊姊連刀帶鞘,一擊打暈,待得醒來,身為副將的司馬路平告知了狀況。

  「近幾年,家姊化名夜鶯,潛身於飛雲綠洲中……」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1:17
第二章 消滅戰爭的行動

  武戰豪給出的消息,炸得龍雲兒、司徒小書面面相覷,雖然之前有過許多猜測,懷疑武蒼霓被免職外放一事不單純,很可能與獸族、無神鋪有關,卻怎麼都想不到,堂堂一軍之帥,鐵血忠魂的巾幗英雄,居然跑去加入無神鋪?

  說是潛入,但堂堂節制整個西北地方的大帥,有什麼必要放著如山大事不幹,跑去搶一介細作的工作?最後還搞到棄職不顧,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而若不是為了刺探情報,這……只能說是自甘墮落,而且還是超級墮落!

  司徒小書道:「武殿下她……她怎會……無神鋪是九外道之一,是外門邪道,她、她身為民族英雄,身繫人族氣節,怎能做出這種事來?這讓一直相信她的人怎麼辦?」又急又氣,司徒小書的悲怒之情,溢於言表,連龍雲兒看了都替她難過,相處日久,自己益發能明白她心中的那些堅持與美好,哪怕她與武蒼霓緣只一面,近乎素昧平生,但武蒼霓所代表的形象與意義,卻是她一路嚮往的目標,現在偶像破滅,還是這樣的不堪形式,對司徒小書的打擊可想而知。

  「……她為什麼不能這麼做?那些一直相信她的人做了什麼?妳又做了些什麼?」一聲冷笑,話語斷斷續續地響起,說話者是傷勢嚴重,胸口猶自淌血不止的司馬路平,他被一擊重創,幾乎不能行走,全靠同伴攙扶,卻對司徒小書的話有了反應。

  「妳拜什麼偶像?她有什麼了不起的?就因為她守關戍邊,所以偉大?就因為你們覺得她偉大,她就要年復一年,永無休止地守下去?」連聲喝問,問得司徒小書莫名其妙,身旁的龍雲兒也一臉錯愕,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將士守邊衛國,這是非常偉大的事,尤其是在戰爭仍持續的年代,頂著犧牲與孤寂,戍守邊疆,為國為民,有什麼比這些更值得敬重的?對這表示尊敬,難道也是一件錯事?

  還想不清楚,司馬路平已經掙脫同伴的攙扶,甚至不顧胸前仍未包扎妥的血淋淋傷口,就朝司徒小書撲過來。

  司徒小書要躲不難,但看對方神態狂亂,如果躲開,恐怕他直接撲跌在地,加重傷勢,因此不閃不避,被他雙手按在肩上,就聽他怒聲吼叫。

  「守邊衛土,是將士天責,但我們為了什麼而戰?我們戰鬥,是為了終止戰爭,不是為了打永不休止的戰,春天打完夏天打,冬天戰完隔年又來,這不是兒戲!我們每次打都有人要死,都在玩命!」

  「我明白。」司徒小書點頭道:「我敬重你們,你們是人族的血肉干城,若沒有你們守邊,就沒有後方人族世界的繁榮昌盛,但這些並不能成為逃避的藉口,獸兵年年來攻,這不是我們能操控的,我們所能做的,唯有迎頭痛擊,死戰到底!」

  話說到這裡,司徒小書覺得自己的話輕了些,頗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味道,連忙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五郡宗門對西北戰事的冷眼旁觀,確是不該,應當令他們共同出兵抗敵,只是此事並非一言能決,我願留在西北,貢獻一己之力,與諸君攜手抗敵。」

  語氣真誠,龍雲兒不由讚嘆,這位小妹妹不單是有俠心,更有說幹就幹的義行,不是那種嘴上唱高調,卻從不履行的無心人,而這樣的釋出誠意,應該能把心意傳達給對方吧?

  「妳明白?妳明白個屁!」司馬路平嗆咳著鮮血,「獸兵年年來犯,這就全是獸族狼子野心,全是獸族的錯,我們就全是對的,全部都沒錯?」如果說,早先的那個喝問,讓司徒小書一頭霧水,現在更是讓她徹底摸不著頭腦,侵略者狼子野心,年年來犯,這樣還沒錯,那是誰錯了?難道被侵略的一方還活該有錯?

  龍雲兒卻想起了村落裡發生的事,那些狼孩與村民……閃過腦海的念頭,讓她臉一下煞白。

  就看見司馬路平身旁的幾名軍士,一臉憤慨,緊握著拳頭,雖不說話,卻可以看出他們的心情,而司馬路平則說出他們的想法。

  「我們保衛疆土,是阻止獸族入侵,不是讓自己人有恃無恐,整天對外挑釁的!立和約的時候許一堆好處,約立完了就撒手,榷場高興開就開,不高興開了就扔一旁,你們想過沒有獸人的反應?一句生活所逼,就出去偷獸人孩子,惹出了事就來求保護,元帥秉公處理,就被斥責失了民族氣節,這些妳都明白?你們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司馬路平怒道:「事情是你們惹,命就要我們去拚,我們天生活該嗎?元帥她想做的,是徹底終結戰爭!你們……」傷勢實在太重,透過肉體的孔洞,甚至能清楚看見受損的臟器,身負如此重傷,強行激動說話,司馬路平終於暈死過去,身旁同僚湧上,急切地搶救。

  司徒小書語塞當場,她不覺得司馬路平的話正確,卻曉得那是前線將士絕不應該出口的話,他們已經在質疑本身為何而戰,累積了相當的不滿,只要再往前跨一步,那就是兵變的開端。

  不過,武蒼霓的目標,是消滅戰爭?這是什麼意思?

  司徒小書一下愕然,司馬路平卻已經暈死過去,沒人能回答,而在旁的武戰豪輕咳一聲,道:「家姊的謀劃,我不予置評,武家也不參攪在裡頭,但現在的情況是,她的計畫已經被人出賣,她本是趁不老仙閉關,統合了無神鋪內其他各派系聯合行動,不老仙卻反將一軍,趁她離開,勾結獸族發難,現在她的情況非常危險。」

  龍雲兒和司徒小書都想不到,武蒼霓的行動如此徹底,短短數年時間,以一個外來者的身分,竟已統合無神鋪各派系,能夠向宗主不老仙叫板了,無論她有什麼打算,只憑這份力量,就能有不小作為。

  司徒小書搶問道:「武殿下離開?不在飛雲綠洲?她往什麼地方去了?」武戰豪道:「姊姊與獸族的和平派系合作,希望能從內部瓦解這次戰爭,穩住人獸兩邊往後的百年和平,這個計畫,恐怕已經失敗,她臨行前對我說,如果事情真的無可控制,她會全力幹掉托爾斯基,以阻獸族兵鋒!」孤身潛入獸族,試圖刺殺主帥,正常情形下,這是成功機率低到渺茫,百分百的無腦愚行,但武蒼霓作為百族大戰中極度出色的頂級高手,天階之下,敵手幾稀,被這樣的絕頂人物盯上性命,再嚴密的戒護也難言安全,龍雲兒、司徒小書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好,更不知……武蒼霓的狀況如何了?

  而遠在獸族之內,負擔起人們的期望,化身為夜鶯夫人的武蒼霓,情況相當不妙,托爾斯基的貫體一擊,普通的地階武者早就被幹掉,她全靠一身絕頂修為強撐,在與相柳這等凶獸戰鬥前,已奮力斬殺另外三頭級數類似的妖獸,傷勢極重,只能拖命而逃。

  血流如注,連意識也漸漸昏迷,武蒼霓仿佛回到許久之前,百族大戰仍熾時,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

  ……當時,分分秒秒,性命從來就不握在自己手上,無比強大的敵人、驚險的戰局,更強大的敵人、更驚險的戰局……簡直沒完沒了的要命日子,重傷瀕死好像家常便飯,自己卻從未被嚇倒過,因為,身邊總有戰友共患難,即使自己倒下,他們也會護著自己平安。

  ……戰爭結束後,自己武道大成,成為近似宗師的大人物,所向披靡,受傷重創什麼的,基本不曾發生,忽然命危,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無比的孤寒。

  ……曾經在身邊支持,給予無比安心感的那些生死戰友,已經一個都不剩下了。

  ……或為情、或為仇,或為不可原諒的理由,這些故舊友人傷亡殆盡,連曾以為或會在多年後,隨著時間流逝,有重修舊好機會的幾名故人,都隨著一夕驚變,成了夢幻泡影。

  ……回首身邊,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持著刀,無比堅強,但茫然四顧,找不到繼續堅強的理由。

  或許,不應該再堅強下去,自己的敵人、友人都不在了,與其前途茫茫,不知去向,不如就在這裡打上句號,再也不用煩了……

  這個念頭閃過,相柳的巨口闔上,自己沒有掙扎,但恍惚中,好像有什麼東西高速靠近,一種曾經熟悉的感覺,像暖水一樣浸潤傷疲之身,好似以前的那些戰友,從地獄伸手來拉……

  ……尤其是那個身軀巨碩,心卻溫柔的漢子!

  被這感覺驚醒,武蒼霓一下睜眼,命危的一瞬,一道電光及時飆來,將她救出相柳的大口,電流熾爛,模糊的形影,漸漸清晰,卻不是自己想見的那名巨漢,而是……

  「是你?溫去病?」

  「是啊,正是我。」電光中顯形的蒼白青年,淡定一笑,「夫人,未請教芳名?」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1:23
第三章 醬油多黑,我就有多黑

  武蒼霓的怒瞪,溫去病微笑承受,心頭卻是感觸良多,有酸有苦,還有一種暗暗發笑的衝動。

  ……這位「武大妹子」,過往總當自己是老大哥,有事沒事愛拍自己的背,說自己心善卻面醜樣衰,難有女人喜歡,以後恐怕很難討老婆。

  ……每次自己都在想,將來有機會,定用真面目出現在她眼前,洗刷面醜樣衰的污名,到時看她是什麼表情?

  ……還有,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老大姐」!

  心裡暗笑,溫去病沒忘記自己身處險境,相柳起碼也是地階高位凶獸,若隨便被咬個正著、毒霧籠罩,不是鬧著玩的。

  一轉念,身形忽然一滯,不知何時,相柳的九頭九面,已經將四面八方圍過來,九張人面如蛇頭裂唇張口,威煞先發,癱瘓目標,毒霧、妖火跟著襲來。

  上古時代便威名遠揚的凶獸,全都極不好鬥,地階以上,不光是肉身強橫,遠超人族,就連對元素的駕馭、感知力,都遠超過同級數的人類武者,更多存狡詐機敏,一不留神,就落入這些凶獸的陷阱。

  武蒼霓瞪視著凶獸的大口,暗忖自己若狀態完好,就絕不會陷入被九頭圍攻的窘狀,可若落入此絕境,憑著神兵與刀絕,當能先一步砍爆多個蛇頭,減輕壓力,卻仍不可免地被其餘蛇頭轟中,唯有靠護身金絕硬扛,想全身而退是沒可能的。

  換了其他的地階武者,除非練到距離天階只差半步,否則,十之八九都要在這一擊連轟下殞落,至於這個男人……

  武蒼霓目光掃過溫去病臉上,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沒有絲毫懼意,哪怕是落在如此死地,他眼中仍是滿滿的自信。

  ……這不可能!相柳已封死去路,速度無用,逃無可逃,地階內沒人可以硬扛相柳九首齊轟的一擊,除非是當年的「鋼鐵衛士」山陸陵!

  對於目光中的那份質疑,溫去病接收到了,卻只是一笑,術式武裝隨著血脈切換,有著不同的特性與強項,夔牛本就不是以速度見長的神獸,它的威能全在力量上。

  ……前無去路如何?天地盡封又如何?憑我雙手雙拳,死地裡也踏出生天給妳看!

  「喝!」溫去病仰頭一嘯,紫色電甲驟然轉黑,電光先是黯淡,跟著化為一股令人心悸的沉黑,天地剎時無聲,溫去病的身後,隱約浮現一個龐大的夔牛形象。

  威煞掃過,毒霧、潰堤決流般的妖火洪峰,四面八方湧來,若天地同摧,但置身在中央的溫去病,雙臂抱人,腳下一蹬,踏在虛空,卻有無數黑色裂痕,由腳下向周圍快速延伸。

  夔雷青牛——雷霆擊鼓!

  每一道裂痕,都是一道黑色沉雷,密密麻麻,瘋狂伸展,一下就瀰漫了整個天地,如海潮一般的妖火,被黑電一殛,迅速爆炸化消,連同滿天毒霧,都被蒸騰得半點不剩下。

  連環爆炸威力,伴隨雷電笞擊,不光清空了妖火、毒霧,更襲向相柳的九頭,上古妖獸發出狂吼,表層血肉被殛得焦黑、開裂,幾個蛇首人面流露恐懼的眼神,卻還有另幾個痛怒如狂,強猛吸氣,吐出更強的妖火。

  「……多頭的妖物總是這樣麻煩,很難一擊搞定啊。」猛擊當頭,武蒼霓聽見那個男人輕輕一聲,自言自語,登時身如觸電,想起久遠的回憶,曾經也有那麼一個巨漢,在與自己聯手對戰一個多首妖神時,說出了這樣的話……

  妖火湧至,溫去病將一片石牌,貼在武蒼霓額上,兩人瞬息間消失了形影,熊熊妖火如同浪潮,瞬息將兩人所在處吞沒,卻全無半分反應,相柳巨蛇怒極,瘋狂擺動身軀,九張人面發出怒嘶,震山破嶺。

  與此同時,溫去病降落地上,一放下武蒼霓,就直接遞上一顆丹藥,「危難當前,同舟共濟,溫某的藥,武殿下不至於不敢吃吧?」

  「……大名鼎鼎的溫剝皮,帝國之內還有人敢從你手上拿藥吃?」

  「武殿下雄姿英發,敢入獸族領地中刺殺敵首,區區溫某,不過癬疥,何足道哉?」溫去病微笑一下,自知武蒼霓對己肯定防備極深,會否接受自己的好意,成數只有一半,希望她不會給自己添麻煩吧。

  武蒼霓看了手中藥丸數秒,果斷仰首吞服,她見識不凡,看出這顆藥丸非同一般,當前自己傷勢嚴重,又身分敗露,太多事需要立刻處理,不是逞強的時候,縱有禍患,也只能一賭。

  將那黑漆漆的伸腿瞪眼丸服下,武蒼霓立覺有異,並不算強大的藥力,卻極為神妙,迅速化入血肉,填補本源,讓嚴重傷勢立即好轉,轉眼間,不但血止住,甚至結了一層痂。

  這還是因為踏入地階後,血肉變化,不同於凡軀之故,假若自己還是高階,這藥一吞服,穿腹重傷可能幾十分鐘便完全癒合,百族大戰之後,世間何來這種神藥?

  還未及問出口,前面的溫去病忽然幾聲重咳,身上的奇形異甲崩解開來,化為一件破爛風衣,溫去病迅速脫下風衣,才剛一脫下,身上就有多處焦黑,冒起煙來。

  旁人都是在戰鬥中受傷,這男人卻是在戰鬥結束後才受傷,武蒼霓秀眉一揚,微覺不解,卻很快醒悟。

  「……你這是咒武?建構術式,締結約定,憑契約借力御力,術後承擔反噬,你這技術從何……」話一轉,武蒼霓已知端倪,道:「溫家主果然從碎星團的屍骨堆中獲得不少好處啊。」

  建構術式,與武道結合,這類技術從遠古就不停有人研究,一度大盛,其後隨著時光而煙滅,到了百年前,世上僅有少數殘缺資料,多數保存在玉虛真宗、金剛寺,屬於看得見卻很難吃得著的夢幻技巧。

  直至碎星團崛起,以不知從何得來的知識,填補萬年失落空缺,再造咒武的輝煌,力挫神魔,但隨著碎星團毀滅,那一度燦爛的技術高度,又出現斷層,武蒼霓曾以為此生再難見到,卻不想……在這個碎星殺手的身上,看到了過往眼熟的痕跡。

  「哈哈……」承受著過度發揮所造成的反噬痛楚,溫去病乾笑兩聲,「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對碎星者知根知底的武殿下,不過現在大家同坐一條船上,還請殿下……咳咳……不念舊惡,咳咳……依法行政。」越說話,越咳得厲害,像要把什麼心肝脾肺都咳出去,比起前次發動「冥界屍龍」,這次「夔雷青牛」發動的反噬,要猛烈得多,幾乎讓溫去病承受不住。

  造成這狀況的幾個理由,溫去病自己再清楚也不過。

  術式武裝的核心,就是契約力量,夔雷青牛的契約條件圓滿,得以發動,但本質上卻近似詐騙,沒有血脈主的全心配合,自己用起來不光綁手綁腳,事後反噬也強烈,這是術式武裝的最大忌諱。

  除此之外,相柳大蛇的威能,也遠非上趟幾個高階武者能比,這東西是不折不扣的地階凶獸,威能還名列前茅,自己靠著不完全的武裝,能夠打成這樣,可以說是非常驚喜了。

  (……不過,還只是不完全的術式、不完全的武裝,就已經有這樣的威力,如果能夠補完……)溫去病想到這個問題,就可能性來看,著實是個吸引人的大誘惑,但想要實行,就必須讓司馬冰心甘心情願……這可是超高難度任務啊。

  「……夜鶯夫人。」低低的嗓音,帶著幾分不確定的疑問,卻是狼女米婭,她已經清醒過來,由於境界低,在伸腿瞪眼丸的靈效之下,肉體完全復原,反倒是眾人之中情況最好的一個,甚至還攙扶著司馬冰心,一路找過來。

  司馬冰心面無血色,整個身體幾乎全癱軟在米婭身上,連抬一根指頭的力氣都沒有,汗出如漿,但看見武蒼霓、溫去病,她眼中就像要噴出火來,明明周身癱軟,仍激出氣力,伸出手想要抓打渣男。

  「你、你這壞蛋!」像是被人抱住的小貓,司馬冰心不住伸著手抓撓,卻因為太過虛弱,沒什麼實質殺傷力,睜眼怒瞪的模樣,反而讓劇咳中的溫去病,連聲大笑起來。

  「壞蛋!你……你還笑,還笑!」司馬冰心氣苦,忍不住流下淚來,自己還是首次與家人、師長之外的陌生男子如此親近,甚至有了略帶依賴的好感,連師門裡一直想與自己靠近的那些師兄弟都不曾有過,哪想到……這難得的初次,竟然就換來無情、無恥的欺瞞背叛!

  「哇哈哈哈~~~天真的丫頭!」溫去病抹了抹嘴,站起身來,「別那麼憤慨,其實妳也沒什麼損失,一切都是妳情我願,我沒用強啊!」樂看小美女的怒樣,溫去病索性擺足渣男的架勢,說著令人髮指的台詞,由於笑得太過誇張,本來要有動作的武蒼霓皺了皺眉,決定先靜觀後續。

  「……再說,妳又不是沒嘗到甜頭?我姓溫的作生意,一向講口碑的。」

  「誰、誰嘗到什麼甜頭了?你說什麼無恥言語?」司馬冰心怒罵一聲,忽然愣住,「你說什麼?你姓……溫?」

  「沒錯,敝姓溫。」溫去病收起猥瑣姿態,文質彬彬地欠身行禮,如謙謙君子。

  「就是小姐之前謬讚的正當商人,溫去病,人稱醬油多黑,我便有多黑的嶺南痴佬溫!」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1:27
第四章 直搗祖殿

  溫去病的話,著實深具刺激性,讓司馬冰心險些就衝上來拼命,不過,聽說這人就是專殺碎星者的溫去病,司馬冰心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更瞥看武蒼霓,暗忖這兩人是否有舊?

  武蒼霓凝視溫去病,「你對冰心作了什麼?她是我夫家的掌上明珠,你若對她有所不軌……」說話時候,白皙的手掌按在刀柄上,雖沒往下說話,溫去病卻不自覺地在流冷汗,憑自己對這女人的了解,她不是虛言恫嚇,要是被她確認自己有不軌,她真會拔刀砍的!

  ……真是想不到,司馬冰心一說到這嫂嫂便咬牙切齒,司馬家也對這個媳婦頗多不滿,但看武蒼霓這架勢,她對司馬家、對這小姑子,還是相當維護的,不過,那也得人家願意領這份情才行……

  「輪不到妳多管閒事!」司馬冰心一聲嬌叱,武蒼霓的表態維護,對她的刺激,明顯高過早先看見溫去病時的怒火中燒,不但令她激出氣力,站直走來,還拉住溫去病的手,狀似親暱。

  「溫老板是個好人,我們這一路攜手抗敵,相談甚歡,他說了不少獵殺碎星人渣,滅他們全家的英雄事跡,我很欽佩他,我……嘗了不少甜頭。」一長串的口是心非,末了還特別加上一句,呼應溫去病之前的戲言,然後高高抬起下巴,擺明了就是要氣人的模樣,狀似高傲,卻流露著尚不成熟的嬌憨。

  武蒼霓眉頭微皺,瞪向溫去病的眼神,一下變得森寒,這個小姑子是當前司馬家所有人爭捧的掌上明珠,也是亡夫生前最疼的心頭肉,雖然與自己的關係一向不好,自己卻怎樣都不能讓她受傷害。

  之前看她與溫去病一路同行,夫妻相稱,現在又這等作派,姓溫的奸詐狡猾,能言善哄,該不會……兩人已經做出事來?

  一想到這可能,武蒼霓握刀的手就緊了緊,近些年來,越來越少事能讓自己心情失控,但此事無疑已經超出自己的底線了……

  「打住!打住!」溫去病尷尬地拎起小美女的手,結束親暱相牽的狀態,對面的母老虎臉若寒霜,自己再那麼賊笑兮兮,真的會被砍一刀,還是解釋清楚為妙。

  「小姐妳自然是嘗了甜頭,但不是妳說的這種,也不是妳理解的那樣。」溫去病笑道:「時間差不多了,妳運一下真氣,看看是什麼感覺?」

  對方居然沒配合自己作戲,司馬冰心本來甚是惱火,但依言運氣流轉,還未運轉一周天,陡然臉現喜色,驚呼出聲,「你……你怎麼做到的?怎會……」真氣流轉,前所未有地順暢,仿佛將許多久壓在身上的負擔,一口氣全卸下來,連始終鬱悶的心口,都有種豁然開朗的暢快,自從血脈覺醒後,已不知多久沒這樣了……

  「我早說了,玉虛真宗的手段不行,是妳死要面子硬撐著。」溫去病笑道:「剛才那一下,向妳借力,消耗固然不小,但也把長年鬱積在妳心脈,得不到紓解的神雷釋放,歸還正常之身,後頭只要妳不再運用血脈之力,身體就不會再出事,保妳長命百歲。」

  司馬冰心興奮地聽著,到了最後幾句,臉色立刻沉下來,「這可不行!我要為了家族貢獻力量,豈能因一己安危而退縮?你如果真有本事,就想個辦法幫助我一勞永逸。」

  溫去病暗笑最怕妳沒這要求,有要求大家就好談,當即故作沉吟,來來回回繞圈走了幾遍,這才一拍掌,道:「有辦法,如果順利成功,還能替妳消除隱患,完全駕馭血脈之力,但……有難處,需要妳配合。」

  「要我怎麼做?」司馬冰心大喜過望,甚至忘了質疑這男人的可靠與否,目光只是盯著自己大嫂,怕她從中作梗,「你說吧,要怎麼做?只要能順利駕馭血脈,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妳……」武蒼霓眉頭皺得不是一般緊,她感覺得出,溫去病不是真心幫助小姑子,此人是個狡獪商賈,言行必為利益,不弄清楚他具體打算前,接受他的幫助,無異與虎謀皮,偏生小姑子看不清這點……

  又或者,明明看出來了,卻仍藉此與己為難,畢竟這丫頭體內流著的,是標準司馬家人的血,家族利益等同天下大義,一說到便熱血上腦,什麼也不顧,卻不知越是想要的東西,越要緩著來,不為商家所趁……這是自己在無神鋪學到的寶貴經驗……

  「好,司馬小姐果然爽快,眼下第一個要妳配合的……」溫去病笑道:「就是大家同舟共濟,別在這時添亂,我們身陷重圍,陣勢凶險,外頭還不知道有多少狼兵獸將,如果內鬨起來,當下就得死,我哪有辦法替妳完善血脈之法?武帥,我這麼說,沒問題吧?」武蒼霓聞言愕然,料不到這男人如此「識大體」,這要求明顯是幫了自己一把,天下沒有送上門的燒餅,難道……他假意接近小姑子,其實真正的目標是自己?

  「……好吧,看在你面上,我勉強同意。」司馬冰心沒有武蒼霓想那麼多,但也看得出來,眼前不是內鬨的時候,趁著要求順勢配合,不失為一個好的下台階,但有一事務必先解決……

  「可我要先弄清楚一件事。」司馬冰心轉向武蒼霓,「姓武的,妳勾結匪人,不但與無神鋪沆瀣一氣,還與獸人往來,出賣我人族,今天妳若不給個交代,我就是同歸於盡,也要清理門戶!」……這段話,自己已經在腦裡想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個姓武的女人,總是占住大義名分,一臉正氣凜然,讓人很難指責於她,好不容易奸謀敗露,讓自己抓住痛腳,自己就想在人前將她狠狠打臉,拆穿她的假面具,近段時間,甚至連在夢裡都咬牙切齒,想著怎麼把這段質問說得堂堂正正。

  ……如今,終於逮著機會說出口,底氣卻不夠了,因為……

  「我加盟無神鋪,有我的目的,無愧於天地良心,也能向人交代,只不過三言兩語,一時說不清楚,等到我們脫險,妳若能平心靜氣,拿掉預設立場,我可以原原本本對妳說明,至於和獸人往來……」武蒼霓看了一眼米婭,淡然道:「獸人不是全都想著侵略,裡頭也有一心謀求共榮共存之道的,妳和他們現在不是也處得不錯?」……就知道她會這樣!

  司馬冰心有頓足的衝動,本來自己應該在道理上,絕對站得住腳的,偏生在前一天晚上,自己行差踏錯,不但陪那兩個孩子玩了整夜,看見他們慘死後,還氣得失去理智,一如失去家人。

  幹出了這等事,現在要指責人家與獸結交,自己哪有底氣站住腳?

  看著兩女的對峙,在旁的米婭道:「夜鶯夫人與殿下合作很久了,她一直秉持著義與理來做事,殿下和我都從她身上學習到很多,希望將來能共謀兩族之間的和平,她……沒有偏袒獸族過。」說到安德烈,想起兩個孩子,一夕間的家破人亡,這位獸王妃不禁掉下淚來,武蒼霓神情肅穆,欠身行禮,「米婭王妃,請節哀,蒼霓來得太遲,飆狼族現下強者不少,我不敢距離二王子過近,遠遠追蹤,他遇害時不及相救,這都是我的過失……唉……蒼霓定當親手誅殺托爾斯基,為二王子報仇!」

  「這不能怪夜鶯夫人,誰知道他們會……可惜,我沒能替他們收殮屍骨。」說到傷心處,米婭又是落淚。

  旁邊的司馬冰心張口欲言,但說什麼都似乎不妥,尷尬地站著,就聽溫去病低聲道:「妳大嫂少說了一點,如果不是見著妳,怕被妳當眾認出,叫喊起來,她刺殺托爾斯基的時候,就能法相隨身,全力以赴,搞不好還能救到二王子的。」

  司馬冰心早想到這一節,但嘴上哪能承認,強硬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難道還是我逼的嗎?」

  溫去病笑笑不答,對武蒼霓叫道:「武殿下,二王子不知道妳來了,托爾斯基卻似一早曉得,連妳真實身分都知道,佈局殺妳,這恐怕不只是他一個人,我想……無神鋪已經出了大亂子。」

  武蒼霓沉默,這點她在深受重創時就已曉得,甚至連是誰出賣自己也心中有數,如此一來,尚在飛雲綠洲中等消息的那些部屬、武戰豪,就非常危險,不老仙勢必會對他們下殺手,有心算無心,得手機會相當高,自己這回可謂滿盤皆輸了。

  溫去病道:「我們現在被困陣中,這座江山社稷圖是上古第一迷陣,非同小可,可比飛雲綠洲那個厲害多了……」

  武蒼霓不待他說完,斷然道:「你能在陣中完全隱蔽我們氣息,證明你已參透此陣,我知你必有方法出陣。」

  「不錯!」溫去病聳聳肩,「但我們在陣中耽擱這些時間,敵人不會沒動作,我想現在陣外已經重重兵馬包圍,插翅也難飛了。」

  司馬冰心急道:「那該怎麼辦?」

  溫去病笑道:「後無退路,只能往前走,我們直搗他們的祖殿去!」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1:33
第五章 橫掃千軍的仁刀

  飆狼族的祖殿,自然就是狼王廟。對此刻的溫去病等人來說,這座神廟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光是一個江山社稷圖,就足以打混空間距離,陷千軍萬馬於其內,永世不得脫出。

  這本該是極難的一道關卡,難到足以讓溫去病了解完狀況後,直接攤手說放棄,但這些困難,卻隨著飛雲綠洲地底遺跡的陣牌取得,一下迎刃而解。

  「我能在陣中藏住大家的氣息,找出前路,靠的就是裝烏龜!」溫去病道:「狼王廟祭祀的,是飆狼族的祖靈,這些古老神靈大多時間都在沉睡,所謂的神靈入陣,只是祂們將一部分神力寄存陣內,依設定好的模式運作,在不驚醒祂們的前提下,這些模式很好摸透,找出針對方法來。」

  司馬冰心道:「什麼啊,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原來是個闖空門的。」

  「請容許我糾正一點,我是闖神的空門。」溫去病道:「如果妳小時候有讀神話故事長大,就該知道,故事裡的蓋世英雄,差不多就是做我這種事的。」

  司馬冰心道:「那只是神話故事而已啊,照你這麼說,如果我們走到一半,那些神靈醒了怎麼辦?」

  溫去病兩手一攤,「簡單,妳頂上就行,從古至今,要撫平憤怒的神靈,祭品一概都是純潔的處女,妳不會說自己不是吧?我一看妳的行格,就知道那些老道士肯定常找妳去參加祭禮,捧什麼祭器當靈女,這妳是專門的。」

  「連這你也知……」司馬冰心強自把話咽回去,不想再被這個男人了解自己,輕輕哼了一聲,「我在祭禮中所祭祀的,是人族先祖,可不是異族神靈,你別搞錯了。」

  武蒼霓靜靜在旁看著,仍在琢磨溫去病的心思,雖然他沒對著自己說話,但他說的每句話,卻都在等自己的回答,只是司馬冰心聽不出而已。

  「在不驚動神靈的前提下,我能做到大致的隱蔽,不過那是指在這個範圍內,如果我們走向狼王廟,那邊的防衛會更嚴,我的隱蔽手段可能被看穿。」溫去病道:「萬一來個天階凶獸,或者燭龍那種踩在天階頂上的,那就真是死定了,不過,這種猛過頭的神獸,我不信狼族先靈能在沉睡中驅動,估計也就是個空架子,擺著充場面,實際具有威脅性的,還是些等級沒那麼高的異獸。」

  顧慮到現場有獸人在,溫去病用詞稍微做了點修飾,事實上,飆狼族先靈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獸族修行成就有限,生前最多也就是天階,死後透過祭祀,承受香火而成神,除了轉化生命型態,成為高次元存在,近乎不死不滅外,純力量上並沒有牛到哪去。

  這些神靈,換算位階,頂多就是九級天階中的高位,和那些踩在天階頂上,已經具有神格的異獸相比,不值一提,像剛剛看到的燭龍,那些狼族之神生前死後都相差甚遠,不可能在江山社稷圖內,重現真正的燭龍之威。

  此類知識,打過百族大戰的都心中有數,溫去病知道,武蒼霓也曉得,聽他這麼說完,便果斷開口,「由我來開路吧,大致會遇到什麼層級的阻礙?」

  溫去病笑道:「不會超過地階,就有勞武殿下了,一切……還請當心。」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來像另有所謀,溫去病努力扮演奸人形象,用這來覆蓋本心,不希望被對方看出,其實自己很想走上前,問問她傷得重不重?像以往那樣,叮嚀她千萬不要太勉強……

  這是自己絕對不能做的事!

  碎星團覆滅的這些時間裡,她一個人在西北過得很好,不能再讓那些屬於過去的幽魂去打擾她,她應該要好好走向未來的,重新把她攪和進碎星團的麻煩裡,是自己最不願的事。

  溫去病道:「時間有限,我們走吧。」要上路出發,三個女人是沒什麼問題,溫去病反倒有些處境尷尬,他腳上的傷,行走不便,注定只能靠人攙扶,或是自己用拐杖。

  之前司馬冰心一路扶著,但被這男人狠整過一次後,要再扶就有些不情願了,「你的傷藥不是靈得像神一樣?米婭和她吃了就見效,怎麼你不自己吃一顆,還要別人扶的?」

  溫去病哂道:「沒聽過能醫者不能自醫嗎?那藥其實只對女人有效,要不然妳以為我不吃?」

  司馬冰心聞言皺眉,「說得像真的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

  溫去病笑而不言,其實也是有苦不能說,沒告訴她們自己已經偷偷吃了一顆,然後沒什麼效果。

  這情形其實不太意外,自己的肉體構造異常,基本都由特殊材質與乙太屍蠱混合共構,大異尋常人血肉,伸腿瞪眼丸雖然效應如神,卻治不了自己這樣的怪異身體。

  再者,自己全盛時期已上地階,練出法相,神魂構造生變,就算境界全毀,打回原樣,恐怕仍有制約,七折八扣下來,伸腿瞪眼丸藥效大減,糟蹋了一顆神藥不說,還白白浪費金葉,心痛到不行。

  朝著溫去病所指的方向,一行人出發上路,途中山岳河川雖然不住變化,但溫去病舉著四面陣牌所組的光陣,很快定位出正確方向,沒有迷失在陣中。

  沿途所遭遇的異獸,無分大小強弱,通通對四人視若無睹,司馬冰心、米婭最初還對那些體態大如山岳,形象與傳說中相合的異獸,心驚肉跳,但時間一長,也就坦然,了解溫去病所說,這些神獸只是裝樣子的擺設,是何意義。

  溫去病操控掌中光陣,試圖心無旁鶩,但眼神卻不自禁地常常被兩側引去。

  雖然自己是慣見美女的人,不過司馬冰心的嬌美,遠不是赤壁大街上的俗粉能比,哪怕她現在沒有梳妝,穿的衣服也很普通,但光是站在那裡,細細的睫毛、冰藍色的長髮,自然就有飄然仙姿,脫俗出塵,這是長年累月培養出的儀態,半點也假不來。

  但相較於司馬冰心,自己的老朋友則是另一個樣。

  武蒼霓今年……應該二十九了,當初她就是星榜的第一美人,放在如今,也是等同帝國十大美人之類,論容貌,絕不遜於小姑子,卻更添一絲成熟風韻,體態多了幾分柔和。

  而且,興許是因為要隱藏身分,打入無神鋪的緣故,她刻意與原本的造型做切割,選擇截然不同的形象,惑人耳目,她換下慣穿的沙場戎裝,披上一身單薄紗衣,變成夜鶯夫人。

  過往自己與她聯手抗戰,出生入死,她身上可不是這麼穿的,有段時間,全身不是血汗就是汙泥,幾天幾夜也沒澡洗,一個千金大小姐都快成了假小子,她甘之如飴,大伙差點把她的女性身分都給忘了。

  此刻,單薄的紗衣、紗褲底下,是藏不住的雪膩膚光,武蒼霓人高腿長,曲線豐滿,抬頭挺胸行走時,長髮搖曳,一邁一跨之間,說不出的艷麗,這是以前從未想過的情致。

  今昔對比,溫去病心中暗笑,也不禁有幾許失神,而這反應落在司馬冰心眼中,感覺更是複雜。

  無論如何,這個男人是有才的,自己希望拉他入司馬家效力,可他眼神卻一直往那個女人身上飄,好像魂被勾走一樣,真是……讓人有夠惱火的,這樣子,自己要怎麼競爭呢……

  一行人默默而行,隨著越走越遠,武蒼霓的神情漸漸嚴肅,也開始有各種奇形走獸,密集地來回繞巡,並不特別搜尋什麼,卻橫衝直撞,速度又快,形成了路上的障礙。

  當四面都是奔牛般的角犀六足獸衝來,司馬冰心甚至叫不出名字,只感受到那異類散出威煞,心頭一陣緊張,還沒及動作,一道刀光,如春雷乍吐,驚破天地,刀光盡處,那頭馬車大的六足角獸,整個被打飛出去,像顆小石子一樣,落向天的那頭。

  眾人之前,武蒼霓神情肅穆,一手執刀,所持已不是先前那把諸多珠寶綴飾的彎刀,而是一柄扭曲的長刀,刀身纖細,色澤黯淡,形似鏽鐵,在柄與刃的相接處,刻了有一個「騶」字。

  傳聞中,騶為仁獸,力大無窮,卻不喜殺生,堂堂正氣,降伏百獸。

  仁刀.騶牙!

  很難想像,這柄偏細的長刀,能發揮出那麼大的力量,像棍棒一樣,把那麼大的異獸打飛出去,但仁刀在手,武蒼霓的神情整個不同了,仿佛將軍回到馬背上,縱不刻意彰顯,神態自然昂揚。

  「跟著我走!」刀光再閃,前方又是兩頭馬車般的千斤巨獸,輕易被遠遠打飛,分別墜向天空的盡頭。

  武蒼霓一馬當先,衝入巨獸群中,像是一艘尖銳的破冰船,將厚重的獸陣輕易鏟開,那麼多的巨獸,被她隨手拍出,左一個,右一個,一個墜得遠過一個,誇張的情景,令人嘆為觀止。

  強者在戰場上,常常有橫掃千軍、萬夫莫敵這樣的形容,但此刻,親眼目睹武蒼霓如何開出一條路來,司馬冰心、米婭在震驚之餘,才真正有了體會。

  ……什麼是橫掃千軍?

  ……這就是!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2 13:44
第六章 一槌破城

  司馬冰心知道武蒼霓很強,無論是師長,或是身邊親友,都承認這一點,自封神一戰後,帝國內所存在的強者中,武蒼霓可名列前十,甚至前五,未入天階,卻能對天階產生威脅,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不強?

  親自看著這位大嫂出刀,感覺更深,明明是地階的她,連法相也不用,隨手揮灑,將那些巨獸遠遠擊飛,如拋石子,比單純一刀劈殺要困難多了,自己雖然自負,但這樣的境界……恐怕一世苦練都追不上。

  ……這個可惡的女人,一定是知道我討厭她,故意這樣向我示威,真可惡!

  心中不忿,小美女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但相同的情境,看在溫去病眼中,卻有不同的解釋。

  武蒼霓的戰鬥風格變了。

  早年她直承虎禪殺絕,大開大闔的刀路,純粹以力壓人,剛猛無匹,尤其是晉升地階後,法相結合虎禪刀意,橫斬天階,威不可擋,但此刻,法相不現,每一刀在六分剛勁中,還帶著四分陰柔,刀路也轉趨細膩,尋隙而擊。

  這不是力霸如山,也不是巧,而是走上了駕馭力量的道路,每一刀恰到好處,力道不多不少,配合擊出角度、斬落時間,完美達成目的,如果不需要過多的力量,就連法相都沒有必要使出。

  司馬冰心會以為這是示威,溫去病卻知,這是修行!

  藉著化身夜鶯夫人,接觸無神鋪邪派武學的機會,武蒼霓將自身技藝重新梳理,踏出新路,而一般來說,武者會捨棄沉浸多年的修路,徹底轉換風格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卡在瓶頸上,茫無頭緒,捨舊試新,累積感悟,以求突破。

  ……換句話說,自己這名老戰友,很可能一隻腳已經踏在天階邊上了!

  溫去病由衷替友人的進境高興,而在武蒼霓的開路掩護下,一行人勢如破竹,高速推進。

  有額頂的陣牌守護,江山社稷圖許多厲害的殺著,時光、空間的演化,全數不啟動,陣內唯一的威脅,僅餘那些由神靈之力所化,形同盲聾的奇獸,被武蒼霓一一打飛出去,不成障礙,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陣的邊緣。

  「當心,最強的一關來了!」溫去病聲甫落,地面驟然震動,黃沙飛揚,遮天蔽日,一條數百米長的軟體沙蟲,破地而出,高抬起那參天巨軀,大張的嘴巴裡,三排尖晃晃的利齒,迎光閃耀,跟著,從天頂覆蓋下來,巨大的黑影,如巨神之掌,將三人全籠罩在內。

  ……三人?

  巨沙蟲沒多少智力,只是本能地感察到危機,一道人影飆空直上,身後法相隱現,沖天而起的劍齒飛虎,乘風飆空,一下躍高到巨沙蟲頂上,揚起手便是一刀。

  沙蟲不光體型巨碩,表皮層更是堅韌,又滑不溜手,能抗水火,等閒別說是刀劈劍砍,就是拿巨弩、火炮來轟,都未必打得出傷口,溫去病自忖,飆風晶鑽的一擊,能造成傷害,卻說不上多大效果,就不知武蒼霓手執寶刀,一擊之下,能否將這沙蟲順利斬開?

  ……不對,她那一刀……不是斬。

  溫去病微一揚眉,就見武蒼霓的刀氣落在沙蟲頭部,手勢類似劈砍,實際效果卻像是槌砸,而且還是撞城槌的級數!

  一聲悶響,沙蟲軀體柔軟,渾不受力,抗擊力強,卻被這一擊槌得頭部變形,扁平擠壓,巨口內三排刀輪齒,一起被震得脫落,飛出口中,整個巨軀搖搖晃晃,如擎天之柱崩塌,垮砸下來。

  司馬冰心帶著兩名同伴高速掠出,在巨沙蟲砸入地面前,先行掠出,就看武蒼霓飄然落地,身手矯健如蒼鷹,一襲輕紗擺蕩飄揚,美艷無雙。

  「跟著我走!」武蒼霓一聲呼喝,催著同伴全速離開,而這仿佛天罰之槌的一擊,似乎也驚動了什麼,悶雷似的錯亂奔騰聲,自遠處迅速靠近,無論那是什麼生物,都絕對沒有人想去一窺。

  一行人加快了脫離的腳步,而在即將脫出之前,溫去病忽然有了動作,旋浮在他掌中,組成光陣的四張牌,隨著他手一動,高速飛出,沒入土中,一下就沒了蹤影。

  司馬冰心驚訝道:「你幹什麼啊?就算不想要,也不必丟棄啊!」雖然不知道這四張石牌、木牌的底細,但江山社稷圖是上古第一迷陣,等級奇高,這幾張牌能護著眾人在社稷圖內暢行無阻,肯定不是凡物,溫去病竟然將它們說丟就丟,這也實在太揮霍了。

  武蒼霓微微皺眉,看出溫去病的動作不尋常,只是猜不出具體目的,然而,這種預留後手的作風,確實很像過去的碎星團,這男人……是在捕獵過程中,把獵物的特長全學了嗎?

  溫去病笑道:「不是丟,是設置點障礙物,這四面東西一下去,從現在起,起碼五天之內,江山社稷圖關不起來,外頭就是千軍萬馬,也別想進來,我們可以安全躲在廟裡。」司馬冰心奇道:「這樣也可以?」異獸群追趕的聲音,一下又飆近不少,武蒼霓催道:「快走!時間寶貴。」喝完,武蒼霓起手便是一刀,刀光如虹,分宇破宙,將屏障在正前方的一道白色霧幕展開,四人先後衝入,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已經回到正常的世界,腳踏實地。

  成功脫出上古第一迷陣,回望後方,仍是一片白濛濛的霧障,伸手不見五指,分隔著兩個不同的世界,但轉頭望向前方,一座由石材所堆建的神殿,造型樸拙,氣派恢弘,巍峨矗立在眼前。

  「……狼王廟!」司馬冰心低呼一聲,感受著體內的異樣悸動,整顆心都緊繃起來。

  多少年來,無數司馬家人都夢想著有朝一日,來到狼王廟前。這不只是象徵著大破敵軍,直抵敵人祖廟,更有著深層意義。

  據說,不曉得多少年以前,可能幾千幾萬,一個偉大的存在,在西北之地繁衍後代,其子孫隨著時序流轉,分為兩支,一脈獸血深重,演變為如今的飆狼族;一脈漸化為人,成為現今的司馬氏。

  這個傳聞,歷時久遠,無從肯定其真偽,但確實因為這傳聞,其他的人族世家對司馬氏都投以異樣目光,太平時候當他們是鄉下人、土著,戰爭時就常常當西北人是潛藏叛徒來看。

  司馬冰心從小就為著這樣的歧視眼神而憤慨,但實際站在狼王廟前,感受著血脈中的那股澎湃,她不得不承認,這傳聞不是沒有根據。

  自己覺醒的夔牛血脈,並非狼系一脈,可來到狼王廟前,源於血脈深處的感應都如此激烈,那些狼系血脈覺醒的族人若到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強的反應,只從這一點,那傳聞恐怕不錯,自己與飆狼族的獸人,真有著相同的祖先……

  這一點,想到就不愉快,不過側眼看旁邊的米婭,她跪倒在地上,對著狼王廟虔誠叩首,尊重敬畏的姿態,似乎不好在她面前說不敬之語……

  「奇怪。」司馬冰心道:「狼王廟是獸族重地,外頭罩著江山社稷圖那麼厲害的迷陣,那些狼人是怎麼來拜祭的?痴佬溫,他們也有和你一樣的作弊手段嗎?」

  「我憑的是個人實力,什麼作弊?我保留法律追訴權啊!」溫去病道:「其實沒有妳想得那麼難,神靈入陣,操控社稷圖的,乃是廟中沉睡的狼族祖靈,只要是王系血脈,在外遙拜,祖靈感應,就會關閉社稷圖,開放入內……當然了,現在社稷圖被卡住,就是他們在外頭拜破頭,也別想進來了。」

  司馬冰心道:「這我知道,但我們怎麼出去啊?」

  溫去病道:「慢慢想吧,反正就算沒有社稷圖,我們也出不去,不是嗎?」

  狼王廟的正門,雕刻成一個凶惡的狼首,大張的狼嘴,即為大門與石階,栩栩如生的姿態,仿佛隨時會闔閉咬實,確實讓人心驚肉跳。

  四人先後穿過狼牙之門,進入神殿中,一進去,整個光線都黯淡幾分,獸族沒有人類香燭供奉之禮,整間神殿卻不知為何,煙雲裊裊,三四米外就看不真切,視線受阻。

  神殿內的空間,較諸從外所見,明顯寬闊許多,生出了空間變化,米婭不勝驚奇,溫去病三人卻沒覺得有什麼。

  天階開始,漸漸從單純的元素掌控,步入對世界法則的探索,理解世界的運作法則,駕馭並且超脫,過程中必會接觸時間、空間法則,這裡是狼王廟,受狼族祖靈神力籠罩,小小的空間變化,不在話下。

  溫去病取出兩顆珠子,交一顆在武蒼霓手上,珠子大如龍眼,與人接觸後,釋放出淡淡的光霧,籠罩住一米左右的範圍。

  武蒼霓訝然道:「迷神煙?你從哪裡得來此物?這可是……」

  「這可是我從海外走私進來的超高價貨色,其餘出處,拜托別在這時候追究,太不和諧了。」溫去病道:「打從知道要來狼王廟,我就準備了這個,有效時間六個時辰,專門屏蔽神靈感知,保我們平安。」

  司馬冰心奇道:「屏蔽神靈感知?為什麼聽起來你好像……」溫去病微笑不語。

  ……籌備多時,現在就是做賊的時候!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3 13:37
第七章 謝謝妳

  迷神煙的出現,又一次讓司馬冰心無語,這東西雖然算不上傳說級物件,卻也絕對珍稀,以玉虛真宗的神通廣大,也只有存貨,作不出新物來,這男人居然隨手就拿出來,真是沒天理!

  有迷神煙在,如何進入狼王廟,卻不是自投羅網的問題,總算得到解決,雖然還不知該怎麼離開狼王廟,但司馬冰心又發現一個問題。

  珠子有兩顆,每顆釋放出來的煙霧,僅籠罩一米左右,最多屏障兩人,四人必須拆成兩組來行動,怎麼分組就又成問題了。

  與那個壞女人一組,近身相貼,那肯定不幹,想到就反胃;與痴佬溫一組,本來也沒什麼問題,都扶他這麼一段路了,可看他一副好像什麼都在掌握中,不慌不忙的樣子,就心中有氣;剩下的……只有米婭了。

  還遲疑未決,武蒼霓忽然開口,「我與溫家主一道,王妃妳和冰心一起。」

  司馬冰心不平道:「憑什麼啊?為什麼你們兩個走一路,我就和米婭走一起?」

  武蒼霓微笑道:「哦,難道妳想繼續和溫家主一起?或者,冰心妳想和我走一道?」

  「才不要咧!死都不和妳一路,人族叛徒!不,人奸!」匆匆扔下這一句,似乎不敢多留,司馬冰心從溫去病手中搶過珠子,拉過米婭,率先就往前走,探索前頭的殿堂。

  溫去病聳聳肩,笑道:「冰心姑娘有些小孩子脾氣,本性流露,還請武帥不要見怪啊!」

  武蒼霓道:「冰心不喜歡我,這從來就不是個問題,她願意在我面前展露真性情,不是裝那副仙女樣,我已經很安慰了,真正讓我感到不安的,是你!」

  「我?」溫去病覺得好笑,但隨即從對方身上刻意散出的殺意,曉得這不是言語試探,對方確實有一刀砍下來的打算。

  「武帥,大敵當前,我好歹還護著你們出來,這麼快就過河拆橋,妳不是吧?」

  「是嗎?」武蒼霓道:「是你護著我們出來?還是你需要我們掩護,送你進狼王廟,進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得問你們了,我來狼王廟,是安德烈王子的委托,妳與他同謀,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目的,妳最清楚了。」

  溫去病隨口答著,心裡卻暗叫糟糕,醒悟自己紕漏出在哪裡,就聽武蒼霓道:「安德烈告知你目的是狼王廟,你已在獸族,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準備迷神煙,你又說此物海外進口,是你特意為狼王廟準備……打一開始,你的目的就在狼王廟!這才是你來西北的理由!」

  被揭穿真實目的,溫去病撇了撇嘴,心裡狂罵自己蠢蛋,這女人的智力,和年輕小女生不是一路貨,從以前就很讓自己頭痛,不敢太過接近,現在果然就踢了鐵板。

  不過,她反常地壓低了聲音,這點很有意思,溫去病等著對方進一步表態。

  「聽著,我不問你到底來這裡想做什麼,但從現在起,你給我離冰心遠遠的。」武蒼霓道:「我原本聽你的相關傳聞,以為你就是個冷血商人,見了面才知道,你是那種踏屍山血海過來的危險人物,冰心和你走近太不安全。」

  溫去病笑道:「不是我自誇,但冰心小姐的血脈問題,唯有我能解決,妳不讓我和她接觸,那她的傷與病就無解了。」

  「……以前我認識一個人,他看來和你一樣文弱,卻有著鬼神莫測的通天手段,而且他還很會送禮,送出的禮物,絕對是人家打從心裡想要,也非要不可的東西。」武蒼霓一字一字,慎重說著,溫去病臉上仍笑著,心裡卻已經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武蒼霓在說誰。

  「……所有人都喜歡與他打交道,因為沒有人能抗拒他送的禮,所有和他往來的人都自信可以從他手上占到便宜,但到最後,從他手上拿多少好處,都要連本帶利吐回去!他手上從沒有白給的禮。」

  「何必說得那麼隱晦?妳還不如直接說,凡是在他背後搞小動作的,必遭天譴;所有正面擋著他路的,必被他輾!」溫去病冷笑道:「殿下這是把我比作古歌雅虎了?溫某受寵若驚,要是我有那境界,今天就不用在這裡了。」……要是我有那種境界,今天大家就不會是這樣,一定……能比現在好!

  武蒼霓道:「你身上有與他相似的氣息,或許你在模仿他,或許你繼承到他什麼遺產,總之,我不會讓這樣的人接近冰心,更不會讓她拿你任何好處。」

  溫去病苦笑道:「隨便吧,但現在不是我要接近她,是她在黏著我,這也怪我嗎?」

  武蒼霓道:「那是你自己想辦法解決的問題,我只看結果,以你的人格特質,讓她討厭你,應該比讓她喜歡你要容易太多,努力吧!」拋下這句,武蒼霓轉頭就走,竟似沒有要同行的打算,溫去病心下一衡量,叫道:「我以為妳很恨碎星團!」

  「我確實痛恨他們!」開門見山,不再掩飾本身的立場與想法,武蒼霓面如寒霜,冰冷卻明亮的雙眸中,仿佛有兩團烈火在燃燒。

  「他們踐踏了理想,背棄了最初的誓言,完全墮落成了一個可恥的團體,在妖都之戰連一路相扶持的盟友也出賣,當中的一些人,我只恨他們死得早,否則就該吃我一刀!」

  「……這樣啊!」隱藏住心裡的複雜感受,溫去病笑道:「那妳應該高興,我的工作就是替妳報仇,這一路走來,我已經替妳報大仇了!」

  「……你?」再不掩飾鄙夷之情,武蒼霓眼神極冷,怒意更熾,「你不過就是個自鳴得意的小丑,我調查過,被你幹掉的那些,除了傷到跑不動的傷殘者,其餘就只有一些白掛著碎星者頭銜,其實是駐外跑腿,根本稱不上重要人物的雜魚,唬唬不知情的外人可以,但若你把這當成可炫耀的功績,那你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碎星者有多強大!」

  「這……真是太奇怪了,我還以為,我和殿下應該是同路的,但從妳的語氣,妳似乎更偏向碎星者那邊,之前在殿下身邊,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溫去病故作姿態,朝上瞥了一眼,道:「那個人現在好像叫司馬路平,樣子也不太一樣了,不過他和以前碎星團第十三特別衝鋒隊小隊長,一個叫司馬不平的逆賊長很像,如果官府一查……」

  「巧合而已,天下人有相似,何足道哉?」斷然一句,截斷溫去病的問話,乍聽起來是拙劣的謊言,但伴隨著武蒼霓一身的澎湃氣機,無形刀氣蓄勢待發,這就變成了一種表態,不容質疑、不惜蠻幹的強勢!

  「如果你想套話,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憎惡碎星團,只恨不是由我親手將它摧毀的,但對於裡頭的一些人……極少數的人,你該慶幸你只是個小丑,因為如果他們的命是記你帳上,今天無論你巧舌如簧,拿出多少利益,蒼霓也必取你項上人頭,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揚刀指向溫去病,武蒼霓道:「你儘管把這話到處告官,今時今日,蒼霓已不是什麼大元帥,也與家族脫離干係,只是九外道的一名奸邪匪類,無須再顧忌什麼,誰想要來查,儘管過來,且看蒼霓手中刀放不放人回去!」語氣剛烈,表情卻柔和起來,美艷的嬌顏,甚至在唇邊綻放一抹動人笑靨,不屬於夜鶯夫人的神秘冶艷,而是當初英姿冠神都的天南武鳳,令人目眩神迷。

  溫去病知道,這位大美女有一個罕見特質,心情越是憤怒,腦裡越是冷靜,整個人仿佛大火中的金剛鑽,越燒越是明亮燦然,這種美麗增添了她的魅力。

  ……真正能讓她怒到燒斷理智的事極少,自己只見過一次,伴隨著痛徹心肺的一刀,一直到皇城遇伏的那晚,這刀造成的傷都未有痊癒。

  「……好自為之。」再也不屑多說,武蒼霓掉頭離去,手持著明珠,迷神霧掩身,全然不顧被扔在後頭的溫去病。

  「喂!妳們這些名門貴女不能這樣啊,個個過河拆橋,這珠子是我的啊!起碼把珠子留下吧!」溫去病扯嗓嚷著,卻換來一發破空而來的刀氣,不傷人,卻把跛子打飛,跌坐在地,半天起不了身。

  「無……無情無義的臭娘們!」溫去病躺倒地上,痛哼並罵著,也不怕這話傳到人耳裡,被她聽見,因為真正不能說的話,全都是在心裡說的。

  ……謝謝妳。

  ……雖然那日割袍斷義,一刀絕情,但妳一直沒放棄過我們,情義仍在心。

  ……滿世界都背叛了,只有早就決裂的妳,仍然替我們守著。

  ……為了庇護,妳連最看重的軍職都拋了……加入九外道,這也是理由之一吧?

  ……謝謝妳,蒼霓!

  眼角有微微溼潤的熱感,溫去病猛地一把抹臉,坐起身來,隨著手抹過,臉上堆起一個又奸又無良的邪笑。

  ……該趕離開的人,全都走光了,好不容易只剩下自己一個,現在該是想辦法架傳送陣,連通英靈殿的時候!
tylinee86 發表於 2016-2-24 13:17
第八章 蝕之刻

  太一所交付的任務,進入狼王廟是必需要的,以狼王廟的重要程度,姑且不論怎麼進去,怎麼在狼族先靈眼皮子底下把寶物盜走,單是事後離開這一項,溫去病可從不敢奢望,自己偷完東西還能不引起注意,大搖大擺從狼王廟走出。

  百萬軍中縱橫來去,殺出重圍,這種事情說來快意,真正要幹,連當年的山陸陵都會腳軟,溫去病更抵死不從,所以,如果沒有事先準備好偷跑的方法,潛入這裡搞事等同自殺。

  「……幸虧有備無患,乙木青光旗還能再用兩次,不然就只能裝屍體被運出去了。」溫去病伸手入懷,確認乙木青光旗的存在,這是從太一那邊兌換來的異寶,能遠距離傳送,還不受大多數的結界限制。

  不過,兩支乙木青光旗之間的傳送,有距離上限的問題,想從這裡直接傳到英靈殿,距離無疑是遠過頭了,幸好,這裡有特殊地利可以佐助。

  ……借助神靈之力,貫入乙木青光旗,就能和英靈殿產生呼應,直接跨越距離,傳送到英靈殿內。

  神靈之力可不是那麼好借用的,尤其是那些主神等級,踏在天階頂上的存在,要向祂們借力,比與虎謀皮凶險千倍。

  然而,神明也分三六九等,這種靠累積祭祀次數來刷靈格的香火神靈,在自己眼中,猶如處處是洞的乳酪,借用是不行了,卻有可能趁祂們仍沉睡,建構術式,將神力竊取出來。

  不用多,只要微量便已足夠……在祂們追溯過來前,自己早就用乙木青光旗遁走了。

  從懷中取出預備好的靈石、朱粉,溫去病雙掌合十,預備建構法陣,才剛一動,馬上發現不妥。

  ……不對勁,神靈之力太微弱了!堂堂王廟,靈氣匯聚,怎麼神靈之力會如此之弱的?

  ……這麼弱的神靈之力,根本無法啟動傳送陣,但為什麼會那麼弱的?

  ……難道,自己的行動已被察覺,那些祖靈已經甦醒,禁絕了力量外泄?

  ……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祂們直接出手對付自己等人就好,哪還需要封閉力量?

  計畫出現意外,而且還是最關鍵的一步出問題,溫去病心驚神不亂,分析各種可能,而來自外部的一絲波動,讓他察覺到了。

  「……來得好快啊!已經發現進不來了嗎?乖乖等上四天吧。」外部傳來的震動,顯然飆狼族已經試圖藉由王族血脈,呼應祖靈,打開江山社稷圖進入,但自己把江山社稷圖維持在強制開啟的模式,他們的血脈感應難以傳入喚醒祖靈,即使喚醒,也無法打開江山社稷圖。

  讓一群人類跑到祖廟去,自己偏偏只能在外乾瞪眼,可以想像,那群獸人是何等焦急、狂躁。

  四天!

  自己起碼有四天的平安時間,在這期間內,必須要擺平怎麼出去的問題。

  心念甫動,溫去病注意到裡頭似乎有吵鬧聲,暗嘆倒楣,三個女人一台戲,自己一個被扔外頭,她們不曉得鬧出什麼事了。

  急急忙忙撐起拐杖,溫去病朝內趕去,經過幾個殿堂,十多個奉祀祖靈遺物的房間,直趕到聲音源頭,狼王廟最深處的那個大殿。

  大殿空曠,內裡除了一個祭壇似的石台,就只有一面石門,石門造型簡單,就兩扇大石封閉,沒有雕刻裝飾,遠不如那個祭壇精美,除此之外,殿內別無他物。

  祭壇上,橫擱著一些破損的衣甲、兵器,明顯是人類使用,還有些骨骸,也是人類,司馬冰心就跪在那些骨骸前,雙眼通紅,雙拳握得死緊。

  獸族有尊崇強者的習俗,凡是在戰鬥中贏得他們尊重的強敵,他們都會收其屍骸,供奉起來,既表示對強敵的尊重,也更彰顯自身的武勛。

  石台上的這些遺物,明顯是司馬氏先人所留,司馬冰心一看就情緒激動,國仇家恨湧上心頭,要不是這裡沒有獸人男性,她搞不好當場就會和人家決鬥。

  然而,找不到敵人,叛徒似乎更加可惡,司馬冰心的目光不住瞥向武蒼霓,似乎隨時都要發作,在這之前,兩人已經又有過口角了。

  武蒼霓無意與小姑子再起爭執,一見溫去病進來,便走上來,「這個石門,與綠洲底下的元氣鎖一致,你說過你能開的,開吧!」

  「哇,話別記一半可以嗎?」溫去病道:「我說過開那道鎖要等七天的,現在起碼還剩五天半,時間沒到怎麼開?」

  武蒼霓道:「時間緊急,沒有時間讓你裝神秘、充氣勢,擺高人架子了,立刻打開!」

  「說得好像妳都懂一樣,妳又知道我在裝高人架子了?」溫去病哂道:「要是認為那麼好開的話,妳開啊!」

  確認溫去病不是裝腔作勢,武蒼霓皺眉道:「為什麼要等五天半?你在等什麼?」

  「問人之前,自己的事要先交代吧?」溫去病道:「妳為什麼要開這石門?

  裡頭有什麼?妳不像是有閒工夫尋寶的。」武蒼霓沉默不言,雙方一時對峙,旁邊的米婭開了口,「只是傳說,但裡頭除了收藏本族的王者之證,還有……王族的元命心火。」

  「什麼?」溫去病嚇了一跳,摸摸下巴,饒是玩味地開口,「百族大戰後,你們搞起了這東西?這可說不上進步啊!」元命心火,是分裂神魂的咒術產物,比較低等的,人死則火滅;較為高等的,則是火滅人亡,火不滅,人雖百死,仍能一息尚存。

  這種太走偏鋒的技術,如果心燈由自己收藏,那就是冒險賭一把,可若心燈收在別人手裡,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控制,飆狼族王脈的心燈,收藏在這石門之後,等若全被控制在祖靈手上。

  服從於祖靈,則在外衝殺拼命,無所畏懼,縱使身死,只要屍身不損、祖靈庇佑,都還有一絲生機,若觸怒祖靈,就算成就再高,也立刻身死命消。

  百族大戰時,這種技術主要存在於人類一方的部分邪派,獸族不來這一套,不料戰後,獸族居然也學起這一手來了。

  「……難怪托爾斯基能使用貪狼之心,原來他用了這方法減輕反噬。」溫去病搖搖頭,對武蒼霓道:「妳倒想得周到,滅元命心火,兵不血刃地幹掉托爾斯基,然後手持狼族王證,扶植與妳共謀的狼族成王,穩住獸族。」……這不是一個守邊軍人的應有作為,是必須跳脫軍人身分,甚至跳出正面卻相互對立的身分,才能實行的計畫。

  ……不能不說,這方法有很高的可操作性,只要按部就班實現,在沒可能滅盡獸族的前提下,可保往後數十年西北邊境和平,刀兵不興。

  溫去病心裡佩服這個女人的作為,不靠任何人協助,她純憑一己才智「蠻幹」,把這個計畫推行到快要完成的地步,這是真正在解決問題,她的眼界、她的能力,依然是那麼強到讓人睜不開眼……

  「現在可以說了吧?」武蒼霓冷冷道:「必須等五天半的理由……咦?五天半,那天該不會是……」

  「妳發現了。」溫去病微微一笑,這點說穿了毫不值錢,只是普通人沒有相關知識,不知究竟,但為將帥者如武蒼霓,知天文、識地理,這點她沒理由想不到。

  「日蝕?」武蒼霓問道:「五天半後,應該有日蝕之象,你要藉著日蝕來開門?」

  溫去病道:「蝕之刻,日月蒙蔽,天地元氣反轉,神靈昏昏,元氣鎖會出現短暫的破綻空檔,在那時切斷與地脈的連結,配合得好,就是開門的機會。」原本,自己的打算,是趁著那天潛入狼王廟行竊,天地昏昏之時,香火神靈的力量也會被消減至最低,自己準備周全,進來為所欲為後,揚長而去,現在弄成這樣,完全是出於無奈。

  「五天半……」武蒼霓沉吟,「看來是真的沒法提前了,要在這邊撐五天,你說社稷圖能撐四天,那還有一天半……」武蒼霓在思索,溫去病也在觀察四周,雖然老戰友的圖謀重要,可自己也有本來目的要完成。

  貪狼之心、神兵天譴,這兩件神物中,貪狼之心已經被托爾斯基取走,要入手非常麻煩,但神兵天譴難道也不在了?

  狼王廟中的祭祀房間,自己剛才經過時都瞥了一眼,裝飾、供奉簡單,內中並沒有見到特殊器物,這裡也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難道……貴重物品都收在石門裡頭,自己必須要開啟石門才能取寶?

  又或者……也如貪狼之心一樣,天譴已被取走,那千辛萬苦打開石門,在裡頭找不到東西的自己,豈不專程跑來搞笑的?

  各自存著不同心思,一時陷入沉默,驀地,一聲裂響,是壓抑不住激動情緒的司馬冰心,一掌打在石台上,竟然硬生生將石台打裂,出現一個大裂縫。

  司馬冰心不以力量見長,一擊斷石不易,但在激憤忘我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石台一裂,內中釋放出一股氣息,溫去病如遭電擊,險些跳起來,還沒來得及喊出口,武蒼霓已經率先驚呼。

  「……六道封靈鎖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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